齐雪真任由齐母摆弄,脸上却没有笑容,只是冷淡点头,没有多说话。她会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等待他的归来。没有人能够阻挡她对爱情的追求,对白琤的执着,以及……对白琤的深爱。
齐母眼神微暗,但还是把她拉上了后座,让保姆将行李放到车尾箱坐上副驾,才让司机开车回京淮路。一路上齐母一直在试图撬开她的嘴巴,但似乎毫无效果,齐雪真宁愿当个只会点头的哑巴,也不愿开口对齐母应声。
齐母心里微愠,却安静了下来。
阳光斑驳铺洒地面,透过车窗,攀越到齐雪真的身上,照着她祥和安宁的脸。齐雪真手肘顶住窗边,右手撑着右腮,目不暇接的看着车水马龙奔流不息的缤纷世界。地球没有变样,B市没有变样,但她的感情世界却已经被搅乱的一塌糊涂。
齐母试图呼唤,“真真?”
但石沉大海,齐雪真并没有反应,脸上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容和疑难。
齐母觉得胸臆间已经被无力占据,解释和教训都显得多余。她学着齐雪真的姿势,也望着车外生机盎然缤纷斑斓的世界。
轿车抵达京淮路,进入大院,在齐家小楼前停住。齐雪真揉着发麻的右手,一言不发的拧开车门下车。齐母紧随其后,一路跟上了她三楼卧室。齐雪真跨过门槛,想要关门,却突然转身,差点与齐母面对面撞上。她眼中微微愧疚,忙垂下头,掩去那份不由自主产生的不忍,淡漠的开口:“妈妈,我想休息一会,你不要进来了。”
齐母一愣,齐雪真已经轻而易举的把门关上,反锁。唯剩齐母愣愣站着,一颗心被戳的千疮百孔,只剩下满满当当的苦涩。她站了一会,便下了楼。
齐雪真换了家居服,躺在卧室阳台的藤椅上,手机拿着新购置的手机,对着它出了会神,然后才按下宁罄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宁罄放下手头的事情,赶来了齐家小楼。与齐母打过招呼,便上了三楼。敲响齐雪真的卧室门,没多久,门开了。齐雪真穿着凉爽的家居服,手覆着门把,朝她一笑。
宁罄看着瘦了一圈仿佛风吹就倒的齐雪真,眨眨眼睛,吸吸鼻子,果断的上前给了她一个久违的、激动的、欣喜的拥抱。
幸好,她还活着。
宁罄将白琤临走前让她转交给齐雪真的信笺交给她,“这是白琤半年前让我转交给你的。”
齐雪真接过素白印花的信封,接过时双手似乎在颤抖,抿着唇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又颤抖的将信笺拿出来。指腹将信纸捏出一道明显的褶痕,齐雪真镇住心神,问道:“半年前……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宁罄摇了摇头,却说:“翻开看看吧。”
齐雪真打开折成长方形形状的信纸,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认真且期盼的阅览信笺上的清雅字迹。
“真真,我亲爱的宝贝,展信安。”
“对不起,我决定离开。但愿我的离开,能平息你父母的怨怒,让你的生活重回平静,换得安然。我会永远记得你,希望你在地球的另一端,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会在遥远的美国一直守护你。我永远的爱人,永远的灵魂伴侣。”
齐雪真涕零泪下,脸庞清透的泪水滚滚垂落,眼里分明已塞满悲伤,双手却愤怒的撕扯着这张薄薄的信笺,几乎是怒吼大叫,“他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宁罄心疼的揽她入怀,怀中的齐雪真安静下来,闭着眼,喃喃自语:“阿罄,我第一次觉得他是这样的自以为是。他知道我要什么的啊……为什么偏偏要离开我?”
宁罄安慰她,“真真,别哭,总有一天他会回到你的身边。”
但齐雪真却觉得,这一天是如此的遥远。她再一次体会到了,有人用利爪硬生生的将她的血肉分离。空气里蔓延的血腥味加剧了剥骨削皮的痛苦。
宁罄离开后,齐雪真又呆呆地坐到了藤椅里。遥远的天幕开始幻化出一条星河,闪亮的星辰仿佛组成了她熟悉而挚爱的人脸,星子一眨一眨,那张脸的嘴角似乎也翘起来,对她笑得温柔又宠眷。她失神眺望,嘴里喃喃:“太痛苦了……”
望眼欲穿却隔海间洋,明明最亲密无间,却又远洋一方。她记得他曾经说过,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你我眼中再无悲哀。
这让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两天后,齐雪真给展睿打了电话。
四年眨眼而过,转瞬他们已经顺利毕业。展睿已经不是当年腼腆的大一小男生,但却一直将这份喜欢延续四年。乘坐计程车来到京淮路,下车后他深深吸了口气。给齐雪真打电话,“我到了,在门口。”
不过十分钟,一袭浅紫色碎花长裙的齐雪真出现在他眼前。依旧是美艳妍丽的脸,婀娜苗条的身段,人还是这个人,但又觉得凭白多了一股挥散不去的悲戚。
展睿喉头微微发苦,却试图掩去眼中的心疼,尽量平复语气里的异样,“身体怎么样?”
齐雪真挤出笑容,“无碍。”
展睿默了一瞬,随后微微倾身,在她额头上印下浅浅一吻。抱住她,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下个星期要去英国了,就当是临别吻好吗?”
齐雪真轻轻回揽他的腰,点了点头。
展睿轻轻一笑,松开她,“雪真,我还能帮你。”
“京淮路你可能没有来过,展睿,我带你走走吧。”
“好啊。”
齐雪真带着展睿沿路漫步,两人静静的走着,谁也不曾说话。但静谧很快被展睿打破,他说:“我一点也没有猜到,你会是齐书记的千金。”
身份、门槛,都太高。
齐雪真歉疚说道:“很对不起,一直瞒着你。展睿,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
展睿停住脚步,侧头看她,笑了笑,“不用谢,我甘愿的。我说了,我还可以帮你,说吧。”
齐雪真咬了咬唇,决定说:“阿琤已经决定了单方面和我分手,可我不愿意。展睿,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展睿顿了顿,“为什么要和你分手?”
齐雪真颓丧低头,“我不知道。”
“雪真,其实……你找严总更有用。”展睿话虽这么说,但他已经掏出了手机把白琤新的号码发给了齐雪真。发完,他收好手机,叹气,“雪真,有时候太执着不是一件好事。”
“我明白的,谢谢你,展睿。”
送走展睿,齐雪真回到齐家小楼。上了三楼,把自己反锁在屋内,开始给白琤打电话。电话通了,没过多久,清越磁性的声音响起,“Hello。”
齐雪真生出了紧张,凝神屏吸,轻抚胸口,轻声说:“阿琤。”
但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电话便迅速被挂断。
齐雪真愣住,眼里全是状况外的迷茫。回过神来,继续拨打过去,却不料,号码已经变成空号。意识到自己的号码被白琤加入黑名单后,齐雪真的怒气蹭蹭直上,愤恨的一扔手机,手机在床上弹跳了几下,又安静躺着。
操蛋的混账!
齐雪真默默吐了句脏话,双手握成拳,瞬间做了个决定——去美国追杀他!
齐雪真默默拿过手机,给同在美国的齐恺卓打了电话。在得知哥大的入学通知书在父亲手里时,齐雪真便做了打算,跟齐恺卓说:“二叔,你能联系到白琤吗?”
齐恺卓道:“他一直没找我,我打电话给他,他知道是我后也挂了。”也许是察觉到了齐雪真的失望,齐恺卓又急急说道:“看来只有找他姐姐才行。你先别轻举妄动,等我过几天回去再说。”
“那好,二叔你要快点回来。”齐雪真口头应了下来,心里却在盘算着这两天该怎么避开父母,拿着护照私去美国。
杀千刀的混蛋!齐雪真再次咬牙切齿。
在齐母的呼唤下,齐雪真姗姗来迟的下楼吃饭。齐恺丰今晚也回来了,齐雪真淡淡的给二人和齐老打了招呼,然后就沉默的埋头吃饭。齐母亲自给她盛了补身子的香浓鸡汤,端给她时她默默接过,生疏的道谢,“谢谢妈妈。”
齐母眼神发暗,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我们是一家人,说谢谢干嘛。”
齐雪真哦一声,没再绕着这个话题,而是提到,“爸爸,我的哥大秋季入学通知书呢?我想过几天等二叔回来提前跟他去美国。”
齐恺丰臭着脸,不悦的轻哼,“哥大的入学通知书,我撕了。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齐雪真愤懑的大叫,“爸爸,你怎么能这样——”
齐恺丰瞬间脸色一沉,阴郁的眼神看着她,怒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告诉你,你别想去美国找那个男人!我齐恺丰的女儿,岂能失了身份的对着别的男人死缠烂打?哥大就不必去了,我会托朋友联系英国的大学!你给我听好了,安分点,否则别想踏出B市一步。”
齐雪真愤怒的连牙齿都在颤粟,她把碗筷一摔,哐啷一响,瓷碗瞬间碎裂成片。她怒视齐恺丰,口不择言的吼叫:“你凭什么对我管东管西,我不是你们手中操纵的木偶!父亲又怎么样,这是我的人生,我想怎样就怎样!你们管不着!”
说罢,齐雪真愤然离去,留下最亲的长辈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要说: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你我眼中再无悲哀。】
原话是我一位基友说的: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不愿眼中再见悲哀。
我在这引用下,突然觉得挺应景。
☆、不可理喻
齐雪真最终还是没有耐心等待齐恺卓回来。自从上次晚饭时和父亲发生激烈的争执后,齐恺丰更是气得好几天都没跟她说话。齐雪真对此当然求之不得,所以也没主动搭话。但齐母却反了过来,放着舞蹈室不理,偏偏把所有关注都投在了齐雪真身上。齐雪真每次想出门,齐母必定会跟随而行,搞得齐雪真一次都出不了门。
但山人自有妙计,且船到桥头自然直,所以齐雪真还是寻到了机会离家出走。
七月二十号这天,齐恺丰去了B市下辖的几个县镇视察工作,要几天后才会返回B市。齐老先生则和齐雪真的外祖父母一起去了首都参加离退休老干部活动中心所举办的活动,估计要一个星期后才会回来。而二十号这晚,城市景观交响音乐会会在海昌塔广场举行。而齐母受到大学同学相邀,一同前往海昌塔赏乐。齐母的这个大学同学是H大音乐学院的教授,两人大学时因偶然的机缘相识,这十几年来维持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也不好拒绝。再加上这次的城市景观交响音乐会极为难得,是B市文化局一年一次举办的交流会,每年都会邀约西方各国的交响乐团前来交流,是以,每年的音乐会上都会出现B市的各种名门政要,富贾巨商。即使没有一丝音乐细胞,但附庸风雅这等事,这些富贾巨商、名媛千金、政要权贵们都做得熟门熟路。
是以,齐母答应了老同学的邀约。但还是担心齐雪真,所以心里便希望女儿能跟着一道去。但齐雪真没有犹豫的拒绝了,齐母虽说有些不悦,但意料中的事还是让她很快疏通了胸中的郁气。
齐母换了正式礼服裙后,临出门前不忘叮嘱保姆翠玲:“留意一下她的动静,不要让她出门,听懂了吗?”
保姆很老实本分的点了点头。
这天的夜色格外的好,月华清亮,繁星满天。齐雪真坐在后院的凉台下乘凉,整座小楼许是因只有她一人的缘故,显得格外寂静,格外幽然。大理石桌上放有解暑的水果,齐雪真一边挖着一半西瓜,一边在静静看着书。
保姆也和她一样,挖着另一半西瓜在吃,看着入神的齐雪真,嘴唇微动,话也就说了出来,“小姐啊,你那晚实在不该跟先生顶嘴的。”虽说她本人读的书不多,但百善孝为先尊师敬长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齐雪真耸耸肩,不以为然。她说道:“翠姨,这些道理我能背出一箩筐来。但是,”她语气转向肃穆,“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孝顺可以,但不要愚孝。”
若是为了让父母高兴而放弃白琤,她一点也做不到。
保姆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该怎么反驳她,于是只能微张大嘴愣住了。齐雪真瞥了她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说道:“翠姨,我好像有点饿了,我想吃宴西楼的深井烧鹅。”
保姆刚回神,但又是一愣,“可、可我不会做啊。”
齐雪真暗叹一声,“宴西楼有。”她顿了顿,又提醒,“现在去买,应该还有。”
保姆一时犯了难,她看了看表,发现才晚上七点四十分,宴西楼此时正是人满为患的时候,深井烧鹅作为镇店名菜,不一定会有,也许等她去到的时候,可能已经卖光了。而太太交代过,要她务必看好小姐。
保姆在一边犯难,齐雪真却容不得她想太久,她有些不耐烦,语气不是太好,“翠姨,你不想去还是不愿去?或者是觉得我指使你跑腿你心里不大乐意?”
不过寻常一件小事,今晚的齐雪真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保姆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遂她的意。
等保姆离开小楼,齐雪真立马扔下手里的书,火急火燎的冲到了三楼卧室。进门、反锁,从床底拖出前两天收拾好的行李,快速查看了下携带的证件银行卡有无遗漏,之后又急急忙忙的换了衣服,穿戴整齐后拖着行李箱便下了楼。十分钟后,提前预约的出租车便到了楼下门口,匆忙的熄灯关门后,才拎着行李箱进了出租车的后座。
齐雪真蓦地松了口气,“师傅,机场。”
司机虽有疑惑,但拿人钱财办事,他也闭嘴噤声,没有多管闲事。
但齐雪真最终还是没有如意。等保姆从宴西楼打包烧鹅回来后,已经不见齐雪真的踪影。她急得手忙脚乱,但还是尽力镇定下来拨打了齐母的手机。齐母听见女儿不见的消息,顾不得进行到一半的音乐会,撇下老同学后就立刻回了京淮路。
路上,齐母坐在后座揉着疲惫的眉心,脸色一点也不好,可见是十分生气。稍加猜测,就能想到齐雪真会去哪里。逐一给以往和齐雪真交好的同学朋友打了电话,隐晦的询问了齐雪真的行踪,但一无所获。齐母无奈,只得按下了周秘书长的手机,电话接通,齐母开口求助,“周秘书长,我现在很需要您的帮助,您方便吗?”
周秘书长一听闻事关书记千金,忙不迭爽快答应了。齐母回到京淮路,保姆见到她不等她开口,便把事情一五一十的道来。等保姆说完,齐母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过十五分钟。她挥退了保姆,自己则忙着上楼卸妆换装,十五分钟后,司机载着她和保姆出了京淮路,朝B市机场方向驶去。
“由B市前往洛杉矶的旅客请注意:我们抱歉地通知,您乘坐的CA5801次航班由于飞机在本站出现机械故障,决定取消今日飞行,请您改乘明日CA3511次航班,起飞时间为十一点三十分。在此我们深表歉意。请您与五号问询台工作人员联系,或拔打联系电话95583,我们将为您妥善安排。谢谢!”
齐雪真在候机室里等待,正拿出耳机线刚想戴上,却不料航班取消的广播此时突兀响起。环望候机室里的其余乘客,显然已经被这突兀的消息震呆,好一会才开始躁动,静谧的候机室隐隐响起男女混杂的抱怨咒骂。
但咒骂的时间不长,很快,候机室里等候的乘客开始按照广播指引,前往五号询问台咨询相关事宜。不过片刻,诺大的候机室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乘客。
齐雪真微微泄气,但还是即刻拖起行李箱准备走出候机室。可她还是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