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种暧昧行为对于非亲非故仅是上下级关系的两人,合适吗?
一贯迟钝的人皱着眉,瞪向仍细嚼慢咽风度翩翩的某人,自动从不该答应陪吃反省到不该去接那通电话,然后迅速回忆与面前的上司相处以来的各种细节。
终于,大彻大悟!
简默转过脑袋,没成想和玻璃窗后头的老板娘恰好对上了眼,一股谴责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迅速低头,开始数漂浮在汤面上的大蒜叶,内心悲愤地呐喊:这货哪有那货细嚼慢咽风度翩翩!她犯得着吗!
事实证明,陆祈晏确实很慢。等两人吃完出来,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陆祈晏是开车来的,简默没坐进去,反而站在车旁,莞尔一笑,“我想,总监看过我的档案?”后者不明所以地点头,前者遂作思考状,“我记得档案上的婚姻状况为已婚。”
原来目的在这,陆祈晏的眼神一闪。今天他会从她的碗里挑东西吃,就没打算什么都不干,至少,得说点什么。
陆祈晏也笑了,“简默,你面前站着一个暗恋你九年的可怜人,烦请口下留情。”
一句话,直接拉低整条街的分贝。
大概以为不够震撼,陆祈晏无视简默凌乱的表情,施施然吐出下文,“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当年你是如何摧毁我的少男心且让其灾后重建长达三年之久的。”
简默继续愣神,结果在被迫回忆完后,彻底傻了。眼前这个留着黑短发小刘海一身时尚的男人竟然是当年那个带着一打炫色耳钉挑染彩虹色的非主流少年?排除搞笑的可能性,唯一的解释是:男大三十六变。
“不好意思,学长,我喜欢设计师,首先,嗯,会打理自己。”
陆祈晏有模有样地模仿起简默当年的腔调,黑眸因为融入了夜幕而更形深沉,“简学妹,我现在是会打理自己的设计师,could U love me?”
九年的暗恋,再添对象帅气多金有才,正常人不可能不感动。只可惜,简默从来不是正常的正常人。
“Sorry。”她淡定地抬起左手,比当年的耳钉更亮的钻戒在一片浓墨中成就最刺眼的光芒,“定制、Tiffany、2克拉、VVS级。虽说男人给女人买钻戒不一定是真爱,但买了,基本上傻女人都会被套住。而我,比一般的傻女人更傻。”
话挺淡的,至少当事人口气挺淡的,却足以让当年吐血三升的陆祈晏这回大吐十升。
“这次似乎更直接了?简助理,你是料定男人心比少男心坚硬很多?”
“不。”简默笑成了白莲花,“近几年天灾人祸多,灾后重建也多,我通过后续追踪发现,通常重建的工程都比之前的要浩大宏伟得多。”
陆大设计师瞪啊瞪,一把潸然辛酸泪,只有七个字可以概括:姑娘,你太有才了!
末了,助理还是坐了上司的车回到家。
男人坐在车里,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远,搁在方向盘上的手缓缓收紧,最终砸在了心口之上。
东西么,坏了摔摔就好;心脏么,痛了砸砸……更痛。
倒车,原路折返。屋檐下的盒子上,西装已经不见,两只小猫仍在搐缩身体。
男人目光耀动,有些不情不愿地拿起盒子,嘀咕:“别感谢我,吃饱了撑的犯贱,专干爱屋及乌的蠢事!”
另一头,一场大雨加一场告白下来,简默洗完澡就躺床上了。倒是她躺下不久,钟磬也回来了。
简默闭眼装睡,感觉到来人把她露在被窝外的脚搁回被窝,才进了浴室。她数了无数只浮上沉下的水饺后,浴室门又开了。
“默默。”不理。
“默默。”继续不睬。
“我进去的时候,淋浴门上有水,镜子上有蒸汽。”意思是,别装了,好歹理我一下。
简默还是无视之,很快,床的另一侧下陷。钟磬长臂一伸,把装死的人揽到怀里,伸手捏她的耳,独有的亲昵方式。
“在生气?”
生气?生什么气?她有多信任他,就有多自我厌弃。因为信任,所以她不能质问不能胡闹。可是,她刚才严词拒绝一个出墙邀请的同时,他正和青梅的一家共进温馨晚餐,她能不呕?
这一想,简默顿时酸得厉害,胃里又有点犯恶心。
钟磬没再说话,下床取来电吹风,又把简默扶正坐好。很快,呼呼声响起。
简默耷拉着脑袋,刚才她觉得累,所以没把头发吹干就躺下了,钟磬是不许她顶着湿发睡觉的,会造成头痛感冒之类的毛病。她正想着要不要稍稍抬头,毕竟吹头的话,一直低着头挺累的,结果一阵热风后,冷风堪比阴风阵阵袭来,吹得她当场一个痉挛,露陷了!
简家姑娘一晚上第二次大彻大悟。
跟禽兽斗?顶多剩渣。
跟衣冠禽兽斗?渣也没了。
跟高智商的衣冠禽兽斗?傻不傻,自行了断啊,亲!
正当简默在消极和积极抵抗间犹豫之时,一股热度呈排山倒海之势而来,温软的嗓音,近在耳际。
“怕不怕?”
“……唔。”
“我在。”
“哼。”
“老爷子的话,我不能不听。只此一次,以后我会先到家。”
“哦。”
“睡吧。”
“嗯。”微顿,“头发还没干。”
呼呼声再起。
其实被钟磬伺候吹头是相当享受的事。那颗精密的大脑会测算出怎样的力道称得上轻柔小心,怎样的距离既能减少辐射又能最快吹干头发。最重要的一点,一条龙服务包管到位——吹完头还带梳头,因为能祛风散湿促进血液循环。
简默每回享受,都要联想到出嫁前一天,简母给她梳头时唱的那首古朴的“上头歌”: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四梳四条银芽尽标齐。
很非主流,也很……幸福。
专注于此的她不曾注意到,这回吹头,一根手指始终勾缠着她的发。
好像这样的纠缠,能一直到不可视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铺垫完了,接下去是转折。
会停更几天,不管有没有人在追,说声抱歉。
☆、轻一点好吗
连续几日的雨天过后,麓市的天空终于开始放晴。今年麓市的秋天冷得很嚣张,仅是落了几场雨,寒意已经侵肌透骨。
晚上钟磬有应酬,简默下班回家,随意炒了两个菜,吃完饭后坐在客厅赶着设计稿等人。
钟磬回来的时候快八点了,开门看到敞亮的客厅与窝在沙发上的人,目光不由一软。
“在做什么?”
家里忽然来了人声,简默迅速抬起头,见钟磬立在身侧,弯出笑,“你回来了。”而后把目光挪至腿上,“就是上次和你说过的设计图的事。今天总监又教了我几招,学以致用中。‘东望’的招标书已经公布了,投标会就在六号,算算时间,差不多要交差了。”
“这段时间学到很多?”
“嗯,感觉比大学旁听的合计还多。”
“别太伤神。灵感只飞不走,太专注容易忽略即逝的灵感。”
“哦。”简默下意识地应了声,目光随着他的背影移动。
直觉告诉她今天的钟磬有点怪,但要她说哪里怪,又实在说不出来。
她愣愣地看了大半会,不巧,手机铃音闹起。很简单的旋律,简默知道是钟磬的手机,而声音是从卧室传出来的。响过五声,见钟磬没有去接,她放下纸笔。
手机在床头柜上,她拿起来一看,有点意外,居然是二舅苏知之的来电,浴室的门关着,她便替他接起。还来不及打声招呼,带点京味的男音已扑耳而来,“阿磬,这么跌下去不是个事儿啊,你怎么个说法?”
简默心跳快了半拍,仍是冷静地补上招呼:“小舅,钟磬正在洗澡。”
“哦,是阿默你啊。”那头苏知之干笑两声,大概没想到接电话的是自己的外甥女,“你说阿磬在洗澡?那我等会再打来。”
“等一下,小舅,你刚才说什么跌了?”
“哦,没什么,就是我手里的几只股票这几天跌得凶,阿磬这方面儿厉害,想请他出出主意。啊,我还有事,不多说了。”
未等她吱声,苏知之便挂了。
简默放回手机,知道小舅撒了谎。据她所知,这几天的股市行情与楼市的下行背道,普遍飘红,她不相信小舅是少数中的一员。更何况刚才的话很明显,至少钟磬牵涉其中。
如果大跌不是在股市,那只能在……楼市。
新闻她是看的,知道目前搞实业的少有踏实的,能爆炒的绝不炒,能炒的绝不熬。小舅的厂子最近经营不利,小舅把资金投到楼市,似乎很正常。可依钟磬沉稳的性格,正常吗?而且他对经济大局势的把握一向准,连在坑坑不息的股市投钱,他都能让账户里的资产多个零,就在小数点前。
想着问本人才是硬道理,简默站在原地,等着浴室门被打开。
所以五分钟后,她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幅美男出浴图,套着棕色奶牛睡袍,黑发上罩着毛巾,一颗水珠极不经意地从发梢坠落,蜿蜒向下,而后停在了他的锁骨处,静止不动。
快要蒸发了吧,简默盯着那滴水,暗想。
“怎么站在这里?图画好了?”见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钟磬也有一丝错愕。
简默这才想起要问什么,摇头,“没有。是刚才小舅打你手机,你在洗澡,我帮你接了。他说手头的……几套房跌了,问你怎么看。”
“房子?”
果然是合格商人啊。简默看着他不落痕迹的脸,内心微感无奈,或许真是她想多了。她只得把话圆回来,“被设计图弄昏头了,小舅说是股票。你回个电话吧,我先去洗澡。”
洗澡过程中,简默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蹊跷,不知怎的,就联想到了一个多月前张小玫提起过的钟磬出现在她小区附近的话。她记得小学妹所在的楼盘是去年开的,高质高价,前段时间被炒房团炒上了天,而现在……滞销。
把这一情况和小舅的话以及钟磬今天的异常表现绑在一起,莫非真出了什么事?
这么个想法生成,简默出浴室时固然是抱着质询的态度,然而眼前软萌的景象瞬间让她的思维遛了个弯。
某人正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身上的睡袍和她穿着的咖色/猫步睡袍是情侣装,特质是狠萌。听明霏说,她在广市第一次见到这两条衣服,就觉着能成为他们这对一闷骚一冷淡的老夫老妻最佳的生活调剂。
简默忖着上次在浦市看到一套哆啦a梦和哆啦美的情侣装,要不要买套做个回礼?
重要的不是萌,而是乱伦。
她边想边往落地窗挪动,然后站在了他身侧。窗外就是小区花园,把视线拉长,能看到远处汇集的车流,红的、金的、白的、黑的。夜,生生不息。
简默把头往他面前一伸,直到他的瞳仁里有了她,问道:“在想什么?眼神呈飘忽状。”
钟磬矮下头,对上她含笑的目光,神情有所软化,答她:“终点。”
“什么终点?”
“没什么。”
简默不满地伸手扯住他的腰带,威胁,“你是要我动手,还是自己动口?”
可惜这回,她这副不坦白就流氓的土匪相没让对方束手,钟磬甚至没有配合地摆出任君鱼肉的架势,而是以某种眼神盯紧简默,直盯得她发怵。
数秒后,她的手自动松了,悻悻地转身要走,走出一步,被人由后抱住。温热的气息没入她的发间,暂时麻痹了高速运作的大脑。
简默发现,他似乎很喜欢从背后抱她,与从前面抱她的比例大概是2:1。听明霏说,这是宠爱的表现,所以她乐得接受。
她以为他是要回答刚才的问题,结果他就这么安静地抱着她,一言不发。她的肩头撞上他的心脏,隔着两条厚质睡袍,明明听不到他的心跳,“咚咚”的响声还是在她的耳际跃动,频率也越来越高。
最后是简默先投降,“钟磬,我有点热。”说罢,她动了一动,却猛地僵住,因为颈间突来的湿热。她下意识扭头,岂知他早就等着,唇上在下一秒传来压力。她很少招架得住他,这次也不例外。
也不知吻了多久,脚下一轻,简默眼色迷蒙,感觉到自己被抱起。卧室很大,而他仅走了两步就近了床。
身上的睡袍带子已经松了,衣服褪至腰际,而悬在她上方的人依旧衣着完整。钟磬不语,引着她的手探向他腰间,眸中的温度热烈而激越,足以煨熟她。
简默觉察出不同,要她说,滑到嘴边又再度默然。
被偏高的体温灼到,她抽回思绪,条件反射要缩手,桎梏她左手腕的力道却大得惊人,正要说话,对方像是察觉她的意图,直接强制堵口。她的被动加他的主动,旋即让不远处的镜子里闪现出惑人的莹白色;刚与柔、强与弱的纠缠,又成了最亲密也最绝殊的对比。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最后是纵容还是自愿。
终于在某个点,一股热液喷薄,简默死死地闭着眼,感到手心也沾染上一点黏腻。
有时他难受她又不方便,她会这么帮他,可没有一次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头顶有不避嫌的灯光,窗帘外的月色豪迈地散了一地。就像是亲密被曝了光,饶是她钝感,也还是臊得不行。
他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炽热的气息急遽往下,拂在她胸前,整个人几乎都伏在她的身上,却小心地没有压到她。严丝合缝的贴靠,也让彼此的肤触敏感得悸心。
简默在喘息的间隙叫他一声,音色已然不够清明。
怎么了?她只知道,某些东西脱了序。
黑发在枕头上摩擦,腰被紧紧钳制,炽热的气息在她身上游走,即使身体接触的是柔软的法兰绒,简默还是不适应,她咬着唇,未防一个激烈的动作,忍不住颤声叫了出来。她异常敏感地发现,原本凶狠的攻势因此更猛。
捂住眼,她脸上嫣红欲滴,一百个挣扎后气弱地给建议:“钟磬,轻一点好吗?”
答案约摸是不好。
渐渐密集的攻势让她越来越吃不消,突来的一记,太深,她还不及咬住蜷曲的食指,已经被拖入光怪陆离的世界,迷离又惝恍。
一室清狂,又惹出一室惊喘。
他捞起她,看巴掌大的脸上酡红如醉,纤细的发因为汗湿而服帖地偎在她的脸上,大有把楚楚可怜这个词发挥到极限的风致。
手上的力道在凝视中不自禁加重。一块无价宝,他的;得到了,最好匿于山林,不为人知道。而一旦为人所知,他会不会犯此地无银的蠢,也未可知。
“痛……”怀里的人忽然模糊地咕哝了一声,音调前所未有的柔细。他搂紧她,把下文印在她的唇角,嗓音亦哑得不可思议,“哪里痛?”
简默没有答,神智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痛。从未被他逼至这样的境地,这种几乎让人透不过气的激情,她为之颤悸,也为之生出想要宽纵的冲动。
事实上,她想问他怎么了。未及说话,正努力呼吸的口又被抵住。
一个耐心不足的吻,直接热情,自开始就长驱而入,攻城略地如疾风侵火,火借风势,风再助火势,瞬成燎原。
她去探他握在她腰间的手,找到了,就牢牢地扣住,在两人的唇齿间无意识地叫他的名字。
钟磬,钟磬……
他听到,吻得更深,像是在吐哺,更像是在倾泻某些难以言说的情绪。然后,他移至她的耳边,低沉惯了的音调逸出,“默默,我在……”
她也听到,睁开眼,第一次觉得,黑暗很浪费感情。
因为她在朦胧的灯光里,捉住了他眼底上好的情意。然后,在他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