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人偶- 第21部分

第四十四章：音乐与时间
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戴上新的隐形眼镜后再次变黑的眼睛注视着那个说话的女人。
她冷冷地看着许无尘，嘴角勾起不屑的冷笑。
“真是个粗暴的人呢，好歹也算客人吧，即使我不算，他也算是你们那个所谓的师娘的客人噢？这么打出去好么？”
木桐瑛也是冷面相对，语气中夹带着愤怒。
“如果只是个弱小的可怜虫，那就连见师娘的资格都没有。”
“师娘有多尊贵，不知道的人别说话啊！”
看样子十分推崇师娘的女人昂起头颅，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慧叹了一口气，转过椅子，继续看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吨偷偷说道。
“喂，这样好吗？”
“啊？随便啦，那个女人一扯上和师娘有关的事情，智商直接归零，更何况许无尘一分钟前还这么嚣张地拒绝了师娘的邀请，音当然会生气啦。”
“不快点把乐找来好么？只有乐可以制住这个白痴姐姐吧？万一这姑娘一激动把房子拆了，今晚还营不营业啦？”
“说起乐嘛……老实说我已经在找了。”
吨这才注意到，慧的屏幕上，语音聊天正在链接，对象恰好是乐。
穿着马甲的人，明显是酒吧的服务员，全体默默后退，显然是不想卷入双方的争执中。
另一边，木桐瑛和音对峙着，彼此互不相让。
而许无尘摸摸额头，发现额头有点浮肿。
“……”
虽然痛，但这点程度毫无影响。
自己的言语上大概有什么过失，才导致对方出手，不过也无所谓，反正都要走的，是被打飞出去还是走出去毫无差别。
“木桐瑛。”
“无尘？”
“要走了。”
回答这句话的，不是木桐瑛，而是音。
“你……是在小看我么？”
声音低沉，带着杀气。
音从未被如此小看过，她在这个少年眼中，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哪怕被打，哪怕被辱骂，这个少年还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过！
暴躁的性格使然，音站了起来，突然张开嘴巴，吼出一声。
无形的音波化作一支长矛，带着强大的气势冲向许无尘。
无法抵挡也无法闪避的人，会直接被贯穿。
而声音，只能听，却无法看，也无法像风一样感应气流。
木桐瑛还没有反应，许无尘已经动了。
身体向左踏了一步，音波长矛瞬间穿了过去。
“……什么！”
无声无息之间，许无尘避开了音的攻击。
“你比吨还弱一点。”
吨的异能是绝对的无法感应，那是纯粹的操纵“压力”这一概念。
而音波不同，哪怕很细微，哪怕多么细不可闻，许无尘也能通过“直觉”来判断距离，然后挥拳。那是纯粹的，战士的“直觉”，也可以说是“第六感”一般的东西。
“哎呀，真是谢谢啦，真巧，音的确是低我一个名次……呃，当我没说话。”
吨刚要吹嘘自己，立刻就被音一个要杀人的眼神吓退。
“好哇，真不错，看我不把你给……碎尸万段啊，臭小子！不止要让你为拒绝师娘的邀请付出代价，还要为小看我付出代价！纳命来吧！”
最后一个音节吐出，无数看不见的音波长矛爆射而出。
酒吧墙壁瞬间被开出了几十个大洞，而站在门外的许无尘面不改色，身体不断移动着，避开了长矛。每一次闪避都是相当惊险的。
与此同时，幽蓝色的火焰一下子冒了起来。
那是仅次于太阳之火的高温火焰，一出现，哪怕是酒吧里的人也能感应到气温明显变化了。
这个火焰，只需一点火苗，就能点燃这家酒吧。
许无尘开始思考要不要这么做了。
但是还没等他思考完，一个声音炸了起来。
“住手！”
音波长矛一下子全部消失，连同许无尘掌心的火焰一起。
“空？！”
“看样子，乐也来了。”
慧敲击着键盘，淡淡地说。
“姐姐！你怎么又这样了啊？”
责备的话语从一个十六岁上下的女孩口中发出，音一下子怂了。
“呃……不是啦，这是有原因的。”
空看了一眼许无尘，然后又看向音。
“你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我也懒得听了，慧，来跟我说说什么情况。”
“嗯……噢，就是这样啦……”
慧简短地说明了刚才的事情。
空听完，连连摇头。
乐不满地看着音。
“要不是空大哥正好就在旁边，我回来的时候，恐怕酒吧一楼就被你拆了吧，姐姐！”
“哪有啦……”
音似乎很怕她妹妹乐，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下子化为乌有。
乐责备完音，又跑向许无尘。
“对不起噢，我姐姐只是脾气不好，所以才一直交不到男朋友，除此之外人还是很好的。你受伤了吗？”
许无尘摇头。
虽然额头肿了起来，但相信很快就会自动消肿，这也算不上受伤。
“你的头都肿了，还不算受伤啊？”
说着，小女孩鼓起脸，踮起脚尖，对着许无尘的额头轻声念道。
“不痛了不痛了，痛痛都飞走吧。”
“……？”
许无尘不明所以，但紧跟着，他感觉到额头有一阵没一阵的疼痛一下子消失了。
姐姐是利用声音破坏的异能者，妹妹是利用声音辅助的异能者……么？
许无尘觉得自己有点懂这个组织的构造了。
由“特殊异能者”组成的，特别的组织。
那么，那个女人的异能很有可能正如许无尘所想，那就是——【时间】。
忽然，酒吧的墙壁自动恢复，完好如初。
这幅场景十分诡异，但是没有人露出惊讶的神情。
因为除了木桐瑛以外，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貂云的异能所致。
真的是操纵时间的异能。
许无尘心想。
“这样就好了。”
乐开心地咧嘴一笑。
忽然又红着脸，快步后退。
她刚才还没注意，她第一次和年龄相近的男生靠的这么近。
空接了个电话，挂掉后对许无尘说。
“师娘让你们两个一起上去。二楼楼梯在那里，不送了。”
许无尘看了音一眼，被她狠狠地瞪了回来。
“无尘……还要上去吗？”
许无尘想了想，对木桐瑛说。
“你回去吧。”
“意见驳回。”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许无尘才默不作声，走进酒吧里。
木桐瑛的手被拉住，似乎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第四十五章：未来
二楼充满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本来是貂云的闺房，今天却有两名客人进来这里。
木桐瑛刚踏入房间里，立刻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
虽然房间烟雾缭绕，但大家都是异能者，这点烟幕丝毫不影响视力。
透过烟幕，木桐瑛看到一个纱裙半解的女性躺在床上，慵懒地看着他们。
轻纱虽然很好地遮住了身体，但还是能够隐约看到女人二十岁一般的完美躯体。
貂云也没有戴面纱，她的脸暴露在两人面前，那是何等美丽，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貌胜天仙……这些词恐怕都不容易形容这个女人的相貌，配合那具堪称黄金比例的身体，貂云的存在，其本身就是对天下男性的理智的挑战。
木桐瑛不担心这个。
因为她身旁的这个男人，许无尘，是提线木偶，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
虽然也有生理需求，但是在他超人一般的意志力下，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实际靠美色来令他沉沦。那是少有的，木桐瑛能坦言说，“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事实也正是如此。
见到貂云如此诱人的打扮，许无尘甚至没有把视线放在她身上多一秒，而是扫视整个房间。
貂云见状，神色中对许无尘的兴趣浓郁了几分。
她不自恋，但也知道自己对男性有多大的诱惑力。
今天她这打扮纯粹是兴致使然，绝没有测试许无尘的意思，她本来就是个会在自己房间里穿得很少的女人。
但是看到许无尘没有任何表示，没有任何反应，她一下子对这个少年的兴趣更大了。
想再了解一些这个孩子的事情。
时隔这么多年，貂云少有地衍生出这种想法。
“许无尘，你果然来了。”
虽然有点想问“难道你知道我会来不成”，但许无尘没有问。
他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今年几岁？”
这个问题十分突然，就是貂云也脸色微微一变。
木桐瑛拍了一下他的脑子。
“你笨啊，哪有你这样直接问女人年纪的啊？”
“忘记了。”
貂云坐了起来，拉好衣服，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的异能是控制时间对不对？”
“没错。”
“可以影响人体的时间么？”
“是啊，所以妾身才忘记了妾身究竟几岁了，毕竟活太久了。”
貂云微微一笑。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能力，极限是什么样子的？”
“无可奉告，但绝对和你想的不同。妾身帮不了你。”
“你知道什么？”
许无尘十指交叉，注视着貂云。
“从古至今，除了未来以外，妾身都知道。要问这个世界上谁知道的事情最多，那一定是非妾身莫属了呢。”
貂云如水的眼眸看着许无尘。
“妾身看到了，你的一切，你的过去，和你的悲伤。”
“……”
许无尘身体微微前倾，这是纯粹下意识的动作。
貂云见状，笑了笑。
“妾身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放心吧。”
许无尘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才恢复坐姿。
“虽说你是客人，但是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的，妾身也不说什么了，现在可以让妾身问你一个问题么？”
“请。”
貂云一字一顿地说道。
“许无尘，你是什么人？”
许无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貂云又说。
“你给妾身的感觉很奇怪，虽然你就坐在这里，就看着妾身，妾身能清楚地知道你的确在注视着妾身，但是又好像……对了，这么说吧，就好像你‘闭着一只眼睛’看人一般。另一只眼睛已经永远闭上了。”
“说实话，妾身活到现在几百年……这个数字也是很模糊的，很可能更久，但这不是重点，妾身活了这么久，对看人也有相当的自信，但是妾身看不透你。”
“你能告诉妾身，是什么一直遮蔽着所有人的视线，不让人们看清你么？”
许无尘面无表情。
沉默良久，他缓缓摇头。
“我不知道。”
“……是么？”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好。”
“老实说一开始妾身也没抱希望，因为，妾身总觉得你也只不过是个被欺瞒的存在，但这只是一种感觉，你可以当作老人的胡思乱想。别太在意。”
貂云“咯咯”地笑了。
她站起来，走到一边，拿来茶壶。
“说了这么久，却没上茶真的很抱歉呢。说好要好好招待你的。虽然多了一个，但也无伤大雅。”
貂云行云流水地沏了一壶茶，许无尘看不懂是什么茶叶，从味道上大约能判断和铁观音类似。
“请用。”
主人也说了，许无尘和木桐瑛只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说起来，许无尘，和木桐瑛，你们两人有谁知道‘未来’存不存在呢？”
木桐瑛一愣，不知道貂云是如何知道她名字的。
“这是什么哑谜么？”
木桐瑛问道。
“不不，这是个字面上的问题，没有暗语。”
貂云转着茶杯，眼眸中透露出些许迷茫。
“那么，你们俩谁先说呢？‘未来’存不存在。”
木桐瑛说：“未来，从广义的角度上说，当然是存在的，不论是毁灭还是繁盛，作为一个概念，是一直存在的。”
许无尘摇头。
“我没什么想法。”
貂云点点头。
“嗯，木桐瑛说的很好，虽然和正确答案相差千万里，但是在世人看来，这个答案就是正确答案呢。”
木桐瑛皱起眉毛。
“那么，请问什么是正确答案？”
“放心，妾身正打算说呢。这个世界只有非常非常少的人知道吧？就妾身所知，只有妾身一个人知道这个答案。‘未来’是空白。”
“什么？”
貂云喝了一口茶。
“‘未来’说到底，就是现在的各种情况组合后诞生的有时间差的‘现在’，那么，在时间差抚平以前，‘未来’是不存在的，也就是一无所有。妾身之所以说妾身不知道未来的事情，是因为未来的可变性太大，哪怕是妾身现在上街随手杀死一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杀死了‘未来’的某国首领，而因为妾身这么一个小举措，‘未来’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可变性太大，导致了在时间差消除以前，‘未来’一直在变动，没有一瞬是安定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未来’也是存在的，只是不稳定，无法被观察到。”
“无法观测，无法知晓，因此妾身说‘未来’是不存在的，在变动期间。但是可以推测出来呢。话说到这里，妾身想可以进入今天的主题了。”
貂云伸出手，抵达许无尘的额头。
“妾身难得想看看一个人的未来，你要不要问问妾身，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呢？”
“可你不是说未来是不存在的么？”
“确切的未来自然不存在了，但是无数可能中的某一条妾身可以准确告诉你。妾身也说了，未来是现在的无数因素交织成的有时间差的‘现在’，比如说五年后吧，在时间的转轮转到五年后以前，五年后的未来是不存在的，但是妾身可以综合能够找到的所有因素，来为人占卜出某一条未来的路。”
“所以说，占卜什么的，只能听听而已，毕竟可变性如此强，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呢？”
貂云的食指很凉，贴着许无尘的额头，她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不过一般妾身的占卜，都是很准的呢。毕竟，一旦说出了‘命中注定会有这么一条路’这样的话，大多人都会下意识地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这也可以说是，妾身在创造‘未来’吧？”
许无尘轻轻拨开貂云的手，乌黑的眸子没有丝毫波澜。
“我没兴趣。”
许无尘起身。
“没别的事情了的话，我要走了。”
貂云丝毫不意外，看着许无尘说道：“和妾身想的一样，你完全没有看过未来，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眺望远方，但是你只死死地盯着面前，和……过去。”
“……”
“欢迎你下次来访，许无尘，妾身现在还是对你很感兴趣呢。”
许无尘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木桐瑛也跟了上去。




第四十六章：皇甫一晓
不得不说，许无尘有点失望。
他的感情波动非常平稳，稳如泰山的稳，但是当貂云告诉他说她帮不了他时，许无尘感到失望了。
也是这份失望，让许无尘意识到，原来他并不只是看着面前而已，他原来一直介怀着许无殇的死。
不，或许早在幻对他施加幻术，让他看到许无殇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事实，许无尘从未放下过许无殇的死带来的负担。
虽然内心有些许失望，但是许无尘没有表现出来。
离开了时缝，许无尘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地方好去的，就打算回酒店。
当然，木桐瑛岂会放过他。
许无尘被迫跟着木桐瑛去公园散步。
“控制时间呢……不是很有意思吗？”
木桐瑛和许无尘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无所事事地看着湖泊发呆。
“你怎么不问问你的未来呢？”
木桐瑛自己大概也知道，因为许无尘从不看明天，他是今天过得好就过得好，绝不会在意明天的男人。
“知道了，也没意义。”
和之前在酒吧二楼的时候不同的答案。
“可以防患于未然噢？如果有什么坏事的话。”
许无尘撑着下巴，显得很无聊的样子。
“对我来说，防患坏事的做法就是远离他们。”
“你这家伙，还是不想去见自己的家人么？你在害怕什么？”
是啊，自己在害怕什么呢？
许无尘想起了五年前的惨剧。
普通人的自己被卷入了异能者的世界里，不仅害死了许无殇，也摧毁了一方沃土，其代价沉重到令人难以呼吸。
自那以后，许无尘下意识地会拒绝和普通人来往，哪怕那是自己的家人，是这颗沉寂的心唯一牵挂的存在。
不对，正因在意，才不敢见面。
许无尘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会说的。
他不打算让木桐瑛太接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