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伊立刻来了个急刹车——理智在提醒她,琪琪的话百分百有理!
她冷静了三秒钟,然后拉着琪琪闪进了楼梯间。
“吴总让我们签那个协议,无非是想保证译件的质量,”郑伊边拍脑门边做深度分析,“可他的‘铁腕政策’惹得所有翻译群情激愤,带着那种情绪干活,又怎么可能保证质量!我们必须让吴总了解这个事实……”
“他了解我们不满又怎样?他现在只想解决译件质量问题,而他认为能达到这个目的的惟一办法,就是实施‘铁腕政策’!对出错的翻译进行冷血惩罚!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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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进谏”有策略(3)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琪琪的最后一句话就如同一道闪电,猛然将郑伊的大脑照得雪亮!
她呵呵一笑,在琪琪耳边来了通叽叽咕咕。
琪琪听罢,顿足大乐:“郑伊!你脑子真灵!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冰雪聪明!”
郑伊却翻翻白眼:“喂!只夸一个女孩子聪明,她会不高兴的。”
“唔唔!”琪琪笑得更甚,“你是天生丽质外加冰雪聪明!”
郑伊和琪琪突然出现在总经理办公室,这让吴湛很是吃惊。
郑伊没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立刻单刀直入:“吴总,我们翻译部经过集思广益,想出一个保证译件质量的好办法!”
“噢?”吴湛神色一振,“说来听听。”
“翻译部的工作,向来是稿子由谁负责,便由谁校对,但这样做存在一个巨大缺陷,很可能一个错误,某个翻译却并不认为是错误,这种情况下,他无论校对多少遍,都发现不了那个错误!”
“是呀!”吴湛听得直点头,随后,他别有用心地说,“一个翻译若把‘###’理解成‘长途运输公司’,那么,他自己即便校对一百遍,也看不到错误所在!”
郑伊知道他在揭她老底,虽然心里气得直痒痒,表面上还得硬装无所谓:“所以吴总,我们认为,应该学学出版社的‘换手校对’法,也就是我的译件你校对,你的译件我校对,这样做,肯定能大大降低出错率!”
吴湛沉思片刻,不由自主地点头。
郑伊赶紧扯扯琪琪的衣袖,暗示该她“表演”了。
琪琪便开始“表演”:“吴总,我是来向您道歉的,因为我那份出错的译件,让公司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你还好意思提呢!”吴湛想起那个“译件”,火气就直往脑门上窜,“客户明明是个年轻美女,你竟给人家翻成‘male(男性)’,这种低级错误也能出现!我实在无语!你知道签证官是怎么对她说的吗?……‘你到底是男是女?或者,你是变性人?抱歉,小姐……或先生,请您回去,将性别作最终确定后再来吧!’”
琪琪突然泪凝双睫:“是我的疏忽。由于每天都要翻译大量的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之类的基本信息,每个翻译都在电脑里设置了模板,那些基本信息,只需用同一个模板,填上不同人的不同信息即可。谁知我一不小心,用male(男性)的模板,填了‘female(女性)’的信息。”
吴湛皱眉:“琪琪!你跟我啰嗦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告诉我,你犯的错误情有可原?”
“不是的!不是的!我犯的错绝对不可原谅!可是吴总……客户那三千块的损失要是让我一个人承担,我半个月的工作就白做了。我还等着这个月的薪水缴下个季度的房租呢!”
郑伊见火候已到,赶紧上场:“琪琪!你以为吴总让我们签那份协议,他就当真会按协议上的规定去做啊?吴总不过是在敲山震虎,以儆效尤罢了!你想啊,中国法律明文规定,合同条款如果存在明显的不公平,便是无效合同。《译件质量保证协议》里说,谁给公司带来多少损失,谁就该为此承担多少责任。有这样明显不公平的条款,你以为吴总不知道,即便咱们签了协议,也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
“啊?”琪琪装得又傻又天真,“为什么说那个条款不合理呢?”
“因为,假设它合理的话,我们就可以得出这样的推论——谁为公司带来多少利润,谁就该得到多少好处。可事实果真如此吗?不是!一份收费一百元人民币的文件,翻译的提成只有百分之三,也就是说,公司得到九十七块,翻译只得三块钱!所以,如果谈利润的时候,个人只有百分之三,那么谈损失的时候,个人就不该承担百分之百!”然后,郑伊笑呵呵地问,“吴总,您认为我的话有道理吗?”
吴湛瞪她一眼,避而不答——他又能怎么回答?!
“琪琪!”他吩咐,“你先回办公室,让温迪把协议收回来,我重新斟酌一下。郑伊,你留下一会儿。”
琪琪破涕为笑,欢天喜地道:“谢谢吴总,谢谢吴总。”
郑伊捅了她一下,暗示她有点儿出息。
办公室里只剩下吴湛和郑伊后,吴湛瞅瞅郑伊那副得意样儿,一脸啼笑皆非:“好精彩的双簧表演!我是不是该把你俩推荐到上海大舞台,去作专场演出?”
“如果您愿意,我们何乐而不为?”
“哼!如果不是看在你提出的‘保证质量的建议’的确很好,那份协议你们不签不行!”
郑伊笑吟吟道:“现在不是没有那个‘如果’吗!不过,在‘换手校对’建议的基础上,我还有个进一步保证译件质量的建议。”
“你说!”
“从翻译里面,选出一个人来,专门校对翻译们已经‘换手校对’过的文件,如此一来,质量会更有保障!”
“这样做,质量的确更有保障。可从翻译里面抽调多少人出来专门作校对,就相当于翻译部少了多少翻译,也就是说,我们就得再招多少翻译,那么,翻译部的成本就增加了。”
“吴总,在译件质量和节约成本之间,您选择什么,可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了!”
吴湛冲她扬扬手:“行!你也回去吧,让我仔细想想。”
然而,郑伊刚到门口,就被他叫住了。
“郑伊!你以后该把小聪明用到怎么提高业务水平上,不要用在怎么对付我上。”
郑伊转身,极为郑重地回复他:“吴总,我从没想过要怎么‘对付’您,我倒是想过,该怎样‘对待’您!”
几天后的事实证明,郑伊关于“换手校对”和“设专门校对人员”的建议被公司全部采纳,而且因为两大建议均来自郑伊,吴湛甚至将制订“实施细则”的重任交由她起草。
那份被“器重”的欣喜,那份“遇到知音”的感动,让郑伊第一次对PBC有了“忠诚”之心。
她首先把自己在公司的“一时得志”向父母炫耀。
母亲只奖她一句:“好!继续努力!”
父亲却亢奋至极,灵感大发,便再次挥毫,为女儿写下狂草——“智赛诸葛”。
郑伊以“单句不成联”为由,央老爸在“智赛诸葛”后面,加上“貌盖西施”。
结果却招来老爸的一通臭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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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如果中层媚上欺下
琪琪将郑伊在吴湛面前怎样恩威并施,怎样成功令其撤回那份“霸王合同”的经过在翻译部添油加醋地演绎了一番,于是,郑伊很快便感受到了众人对她的赞赏与喜爱。一段时间过后,她这个在翻译部“工龄”最小的新人竟然有了当“老大”的错觉。
不知从哪天开始,如果收到需要加班的传真,众人再不像从前那样,找机会就溜,把所有任务丢下,让郑伊独自干到深更半夜。
他们纷纷“敬业”起来。
“喂!郑伊!我今天没事儿!你就别加班了,让我来吧!”
“郑伊,那点东西我一会儿就译完了,你先回家吧!”
“郑伊,你就别客气了!前段日子你替我们加了那么多班,该轮到我们了!”
“怎么怎么?加班费只许你一个人赚啊?让点给我们嘛!”
见大家对加班再不像从前那样深恶而痛绝之,郑伊便提议,干吗不把加班制度完善起来?如果定一个轮流值班的制度,周一你负责,周二我负责,周三他负责……不是再不用争来争去或推来推去了吗?
众人一致称赞,这主意不错。
从此,原本鸡犬不宁的翻译部渐渐变得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不过,温迪对翻译部来说,越来越像个摆设。她仍然动不动就想在自己手下的身上耍耍领导威风,但众人对她的存在开始视而不见。她有时被众人的漠然态度激怒,有意吹毛求疵,众人也一律沉默,半句都不跟她争吵——其实是不屑争吵。
大家开始独立自主——来了任务大家协商分配,有了争执大家一起讨论,出现矛盾众人共同解决。
于是,温迪的所有工作只剩下挺着大肚子,一趟又一趟地从翻译部跑到总经理办公室,将刚刚发生过的鸡毛蒜皮之事向吴湛汇报。偶尔还会把一点点矛盾进行夸大。吴湛最初非常相信这个对公司精忠报国的翻译主管。不过凭良心说话,温迪对公司的确忠心,甚至可以说过分忠心——忠心到都忘了她本身也是个雇员,而将自己定位在员工的对立方。
温迪还总认为自己对公司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动不动就坐到员工中间,大谈她初进PBC时的艰辛和不易。偶尔说到动情处,众人也会为她的沧桑经历感叹两声。那时,大家心里会多多少少对她产生些许好感,于是纷纷用温暖的话语来安慰她。
“温主管,给谁打工都一样,委屈是免不了的。”
“劳资双方总是对立的,你永远别指望当老板的会站在打工者的角度想问题。”
“我们做对九十九件好事,老板都可能视而不见;但只要做错一件事,老板就可能永远耿耿于怀。”
但说着说着,众人就发现,自己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因为温迪不但不高兴,反而发火道:“你们整天怎么老觉着公司欠你们呢?你们怎么从来不想想,你们又为公司作了些什么呢?”
众人一听,原来大家误会了领导的意思,看来依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大家不得不再次跟她泾渭分明,互不侵犯。
温迪可能渐渐敏感到,她在翻译部越来越可有可无,其含辛茹苦挣得的一个位置,并兢兢业业经营的一份尊严也在江河日下、一泻千里。她开始研究风云突变的原因,最终,她将责任完全归咎到了郑伊身上。
于是,郑伊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温迪开始给她安排零零碎碎的杂活,整天把她指使得团团乱转,可一天下来,郑伊连自己都不知道忙了些什么。
一段时间过后,郑伊决定拒绝服从安排。温迪再让她跑这跑那儿,她就郑重声明:“对不起,我是来做翻译的,不是跑龙套的!”
于是很快,她便被叫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吴湛拿斜眼睨她:“怎么?听说你在翻译部拉帮结派,还公开顶撞领导,拒绝服从安排……你想干什么?揭竿而起?改朝换代?”
郑伊知道温迪已经将她最近的表现作了艺术加工,于是冷笑:“一个企业就像一个王国,总有奸臣和小人从中作梗。而一个企业的领导是明君还是昏君,那就要看他是否具备铁面无私辨别忠奸的能力!”
吴湛轻笑:“但是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一个好员工的基本素质,就是绝对服从!”
“我只服从合理的命令!”
“难道你们主管对你下达过不合理的命令?”
“她整天让我在外边东跑西颠,送这个文件送那个文件……”
“但这些事儿总得有人去做吧?”
“可这些随便哪个初中生都能应付的工作,根本用不着一个本科生去承担吧?让我干那些杂活,是不折不扣的浪费人才!”
“噢?浪费人才?”吴湛欠欠身,“我倒想听听,你认为,自己在咱们公司,是怎样的人才?”
“如果将公司比作一个王国,那么,您是国王,各部门主管是将军,而我……是帅才!”
“哦哦!”吴湛大笑,“你的意思是,你的才能甚至高过各位主管?”
“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我给你机会,你必须证明给别人看!”
郑伊直直身子:“什么机会?”
“一个月后,将有一次有关中美合作的商业谈判,我们公司会派现场口语翻译,怎么样,你既然夸口说自己是个帅才,那么你敢不敢立下军令状,挂帅亲征?”
郑伊惊得半天没敢吭声。要知道,负责商业谈判的翻译需要有足够的外贸知识,而外贸行业对她来说,简直是路远迢迢,隔山隔海!但一瞥见吴湛那充满挑衅的目光,她立刻将心一横,毅然决然道:“那有什么不敢的!这个军令状我立了!如果此次出师不利,我愿承担一切后果!”
她又过起了地狱一般的日子——抱着《外贸英语》,她开始生吞活剥地狂背英文单词,什么“到岸价、离岸价、信用证、不可抗力……”
在争分夺秒的一个月里,郑伊惟一感叹的就是时间过得太快,跟孔老夫子在川上曰的一模一样:“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第14章 挑战口语翻译(1)
但该来的终归要来。
一个月后的周五,郑伊被派往谈判现场。
一坐到那个体现绝对平等的圆桌会议前,瞅着对面一个个高大伟岸、气焰嚣张的美方代表,她的心一慌,马上乱了阵脚。
但在上午九点半,谈判即将开始的一刹那,她身边的中方代表团里,突然又多出一个人来。她侧脸一瞅,亢奋得差点厥过去——原来是他们亲爱的吴总!郑伊当时的感动和感激,就像万里长征中,与大部队走散的小战士,在历尽坎坷,几乎绝望之际,突然又找到了组织。
可当她试图向吴湛投报一个感恩的微笑时,他却愣跟她装瞎子!那份冷漠和淡定,在明白无误地向她发送一个信号:不要自作多情,我不会向你提供任何帮助!
郑伊再次陷入恐慌。
相互介绍之后,谈判正式开始,美方代表首先发言。那个坐在正中、心宽体胖的家伙,一开口竟不谈正事儿,而是叽哩哇啦讲了一个让郑伊云里雾里的笑话。那笑话好像特精彩,因为不但他本人笑得东倒西歪,其同伙和吴湛也笑得直喊“上帝”!当然,老美们喊的上帝是英文版,吴湛喊的是中文版。
郑伊同时也在内心呼唤上帝,因为她实在搞不懂,他们为啥笑成那样!她希望上帝赶紧把它翻成中文说给她听听,可那会儿,上帝大概正在小憩,所以无暇给她答复。
包括吴湛在内的那帮傻瓜,在莫名其妙大声笑过之后,统统将目光转向了郑伊。
郑伊知道,老美们一向得意于自己的幽默感,而幽默需要听众来捧场,一个笑话,他们巴不得笑遍全世界,正如同希望,将他们美国的自由,自由到全世界一样。
可是,郑伊没听明白呀!这叫她拿什么去幽默呀?!
她一时心乱如麻!情急之下,她快速在意念里用特大号毛笔画出猩红刺眼的 “SOS”,然后用眼电波向吴湛发出了求救信号。
但是,吴湛的脸根本没往她这边偏——他竟见死不救?!
来不及诅咒或祈祷了,因为中方代表也急切切地向郑伊看过来,他们似乎比美方还着急,他们肯定跟她一样,实在想知道,老美们到底为啥笑成那样!
郑伊不得不装成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假象,面朝中方的所有代表,缓缓开口道:“刚才,那位先生讲了一个笑话,但那笑话咱们早听过了!可不笑他们又没面子,所以,大家就笑一笑吧!”
哗!中方代表的笑声立刻排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