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笙说的没错,苏提灯他是个废人,可他除了是个废人之外浑身上下都是宝!心怀九窍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老奸巨猾的鬼狐狸!
薛黎陷这几天一直溜溜达达的想去找卫臻问问话,总觉得他那天暴怒的想要杀了苏提灯,肯定还是要骂些甚么才能舒畅的,可最后又怎么一言不发了呢?
想来想去,归根结底是苏提灯抢在他前面说了一席话。
奇怪……嘶,哪里不对呢,都对啊……
就是因为锁喉式,所以才让苏提灯印象深刻,尔后又因他的一面之词来指责,当然定不了卫臻甚么实际的罪,卫臻只要咬牙不承认是他就成了,虽然老爷子身上真有这几种极其不易察觉的慢性毒。
但这毕竟是薛黎陷他自己去偷偷掘坟验出来的结果又给原封不动的盖回去了,因为卫家是一个有名望的大家族,定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叫旁的人去对祖宗不敬。
想到这儿的薛黎陷突然打了个突儿,是啊,是慢性毒药,不是快速的,这样连苏提灯的嫌疑也被一并排除了,毕竟他才来这里几天,绝不可能是近些天下得,故意栽赃卫臻……
啧,每一件事对于苏提灯来说都太完美了。哪里都能绝处逢生,洗脱他自己的嫌疑。
一点纰漏都没有才是最大的纰漏。
薛黎陷隐隐约约的觉得,就是某个地方,事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卷三 江湖情,卫臻(二十五)
卫臻倒最后还是妥当的接管了卫家家主这一职务。
只不过他自己也没喜庆的起来。
当天晚上就出了大乱子,卫雁槐死了,而后山的百十来具尸体也不见了。
最先发现的是薛黎陷和苏提灯还有书南,他这几天一直在思索这全部的事,又因为有想不通的点,便把苏提灯接过来,表面上聊天,实际上盘问,可反反复复的他自己都问烦了的时候,苏提灯仍旧回答的滴水不漏没有错的时候。
话不一定是原话,但每一次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书南在一旁纯粹是起个打圆场的作用,尽量显得三个人是真的都在和和气气的聊天。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老薛和苏提灯八字犯冲,总之他俩每次谈话都会有要剑拔弩张互相掐死对方的意思,倒是苏先生回答自己的问题却一直是温和有礼且十分和善的。
当时天色实在不早了,薛黎陷聊得余下俩人都没有睡意了,便打算捞过尸体重新来看。结果就在准备碰尸体的时候,天空中突然吹来一股不一样的风。
薛黎陷的鼻子最好用最先闻到那味道了,下意识一把从轮椅上扯过苏提灯又兼带着大力侧拍了书南一掌就藏到大石块下面去了。
书南也拔剑横扫了下,原本是为了给那些卫家的侍卫提个醒,才发现卫家的侍卫不知何时换班走了再没回来过!
苏提灯那差体格岂是受得了薛黎陷这种糙人的粗鲁方式,他当时唯一的感想就是胳膊差点被他卸下来了,而且被他摔的昏头转向的,整个脑子都在嗡嗡叫,眼前只有漆黑一片。
薛黎陷也有点后怕,从天空中直接大规模的飘洒下来化尸散!还好没有其他人了……欸等等?!没有其他人?!
「灯笼……我的灯笼……」
薛黎陷回头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扔在飘洒只不过还没飘到这边来的粉末,惊禅一现,迅疾的过去又回来了。
将灯笼胡乱往苏提灯怀里塞好,薛黎陷眯起眼睛来对着远处的一座山石认真的盯了起来,风向来判断的话,应该是那里,只不过自己这样去就是迎风了,很容易就沾到粉末。
化尸散极其难炼制,又是谁丧心病狂的突然做了这么一大批?
而且是对付尸体还好,如果是对付平民百姓,又该怎么办?
薛黎陷脑子里想了半天,觉得自己现在使出凝风掌,是唯一可以解决的办法了,然后书南再前去把那个胡乱洒药粉的混蛋杀掉就可以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停了。
地上已经再看不见任何的尸体,薛黎陷几乎是将苏提灯往书南那边一放,就拔足狂追上去。
一定要惩治这种丧心病狂的人!!!
因为书南刚才也听见那很明显的像是脱臼的声音,便打算扯开他衣服来看一看怎么样了,如果真出事了他还能及时接回去。
苏提灯原本仍旧处于半昏迷状态,一开始没感觉到,直到体内的蛊虫突然翻腾起来,他才醒悟到书南打算干甚么,虽然知道是好意,可是……
连个不字都痛的难以说出口,书南也有些慌了,难不成老薛刚才那一下摔的他实在太厉害了,让他呼吸都那么困难了么……
只是还没费事的把衣服扯下来,书南就忙收了手,像条鱼一样顺着石头一滑,身后是六声清脆的「铛铛铛铛铛铛!」
鸦敷手忙脚乱的把衣服给他重新整了整,如果书南没看错,对方还特意紧了紧苏提灯的衣服。
其实他一直想问问大夏天的穿两件不热么,可终归没好意思问出口。
有些人天生体质寒凉,大多都是病弱的人。
鸦敷其实也不知道先生的那件鬼画符袍子为甚么不能离身,但是他知道先生的三大禁忌——一,灯笼不能离身。
二,咒袍不能乱脱。
三,左腿不可以碰。
当然,这几条是对于熟识的人来说,其他的人……估计想近先生的身都难。
鸦敷现在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听绿奴的话早点来看看就好了,但他实在太相信薛掌柜了……真是的,简直太失误了,怎么会把先生随意交在这种人手里!
苏提灯缓了好大一阵子才觉得那冥蛊重新被压制了,深深呼吸了几口,才含了些许笑意道,「薛掌柜出手拿捏的很准,小生没事。」
书南当时都被吓了一跳,心说这样还能笑得出来,真是心宽。只不过现在在这里终归来不及客套,便和鸦敷一起连人带椅子的搬回去了。
薛黎陷追了不久就追上那人了。
那人他还见过,就是那次在正渊盟迷路的人。
薛黎陷藏在一棵树上,没有显露出来。
那人停下是因为实在跑不动了,他身后仍旧背着那个大黑布包起来的类似于棍子一样的东西。
左挠挠头,右挠挠头,对方竟然又开始往回走了。
薛黎陷诧异,不过仍旧不动声色的跟着。
那人後来找到了一处山崖上坐着,挠头,视线是对着卫家的方向,似乎很是焦虑着甚么一样。
薛黎陷想了半天,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拍了他一下。
那人吓得怪叫了一声,反手要拔身后的东西,只不过看清是谁之后,就没动作了,反而急切的要拉薛黎陷的胳膊。
薛黎陷岂会容他那么轻易碰身,这人身上带那么多化尸散。
那人看到薛黎陷迅疾后退的动作也是一愣,只不过再没上前,只是原地打转着急,一幅快哭出来的表情。
薛黎陷继续保持面带微笑,「你不会又迷路了吧,在尸体堆里鬼打墙了?」
「唔!鬼!鬼鬼鬼!!!」那人突然听到这个词蹦了起来,尔后又指了指卫家的方向。
薛黎陷头疼。
他这么多年的实战经验中,除了他确实有胜的那个实力,多多少少跟他的直觉也有点关系。就比如,他觉得眼前这个人还是无害的。
但他想不透他毁掉那些尸体的意义。
但冲这一点,也应该把他带回去吧……虽然交流起来有困难。
薛黎陷刚想点他的穴,就见他倒退了一步,摇头。
然后做了个掐死自己的动作。
薛黎陷想了半天,「你去了会死?」
对方点头。
「卫家有甚么鬼?」
那人又摇头。
「呃……那你指着卫家的方向。」
薛黎陷现在怀疑对方知不知道鬼的意思了……
「那个,鬼呢,就是不是人,不是人呢,就是死人,死人呢,就是死了的人,死了的人呢却也不一定是鬼……」薛黎陷解释完都快把自己说晕乎了,却见对方突然停住了,很兴奋的回头把黑布包着的东西卸下来了,单手平拿着,还走了几步。
薛黎陷眨眼。
对方索性维持了一个半坐的姿势,还单手拿着那个长长的黑布,另一只手还在那黑布下面画圆。
「不认!不认!鬼鬼鬼!!!」那人又激动起来,把黑布重新背好,很期待的望着薛黎陷。
「苏提灯……不是人?是鬼?」
那人疑惑了下,然后重新做刚才的动作。
薛黎陷摸下巴,「坐在轮椅上的,还喜欢拿着灯笼的,是一个叫做苏提灯的男人。你是说他?」
对方点头,还笑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心,鬼。」
薛黎陷也干笑,苏提灯那个人,有脉搏,有心跳,有鼻息,吃饭洗澡睡觉样样不落,说他是只鬼……怎么可能。
这人是想说苏提灯不是好人吗?
薛黎陷觉得有必要向他普及下,真正的鬼,和很鬼的人这二者之间的区别。
只是还未待开口,他的余光就瞄到,卫家突然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是古物,我是存稿箱君(←拟人神马的好好玩。←喂泥垢了)】:
关于内容提要里我一直标的 棺灵1234……往下排的,而文中却没太出现棺灵的详细描写,只接卫臻之口小提了一下……
古物表示,棺灵会在接下来的案情中真正出现,不是卫臻空口无凭说的。(←剧透神马的嘛。。我也不想的。。。但是我绝对不是为了省内容提要的事啊,所以把棺灵提上去了。)
☆、第57章 卷三 江湖情,卫臻(二十六)
火是从苏提灯和薛黎陷房间中隔着的那假山假景中开始烧起来的。
最先看见的是柳妙妙。
说来也巧,她这几天处理完了尸体终于得空去办点她自己的事,於是,她也不知道刚才薛黎陷他们根本不在房里。
本是来想看看大哥在不在,在的话让他做顿饭给自己吃,毕竟自个儿在外奔波了一天特别饿,进了屋子里发现没人,掉头就准备往苏先生的房间走,结果刚飞过那假景,她又倒回来了,如果没看错的话……
水里面有东西,还亮亮的,像是苏先生的灯笼似的。
只是再看看,她就见一条火龙突然从水里面蹿起来老高,炸开成无数个小火球往四下散去。遭殃最严重的不用说,必然是苏薛二人的房间。
任凭柳妙妙她再鬼,也躲避不了这太无规律又太密集的四散炸开的火球,薛黎陷赶回去的时候柳妙妙已经被刚好准备送苏提灯回房的书南给救了。
那火势虽然乍起很大,但很快就被众人联合起来扑面了。
但柳妙妙的一整条右胳膊没幸免,全被火给燎着了。
薛黎陷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觉得五脏六腑都颠了个个儿,这姑娘家家的万一将来留个疤怎么办!本身就担心她嫁不出去,这下可好了……
一面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薛黎陷一面快手快脚的帮她处理着伤,柳妙妙在一旁疼的呲牙咧嘴的还不停倒抽气的反骂他。
薛黎陷起初处理伤的时候手都有点抖。
正如这么多年来,柳妙妙在外面四处乱跑,他起先是会担心,後来一想到那鬼灵精的做事风范,就放下心来了。只不过逢年过节的,路过哪里遇见了寺庙,都进去顺道捎着求个吉祥的东西祈求她平平安安。这生平头一次她是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范围内受了伤,薛黎陷才发现,自己会怕。
比自己没查出他娘当年到底哪去了就英勇牺牲更怕。
内心反反复复的说服了自己无数遍冷静,薛黎陷才维持着面上尽力嘲讽她不仔细,轻功差,自己却提心吊胆带起十二分紧张,仔细着手下的轻重。
柳妙妙起先也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但是绝不服输的精神上来就跟薛黎陷反斗嘴个不停,可说着说着她就说累了,不说了,可薛黎陷还在说个不停,好像他已经进入一种机械的说话方式了,纯粹是为了分散他一点「心疼」的注意力。
柳妙妙抿着嘴笑,她头一次见着薛黎陷会紧张呢!
当年不好好练功被青易叔拿鞭子抽的快半死了也嬉皮笑脸的,此刻薛黎陷虽然嘴上嬉皮着,脸上可紧张的不得了,他的眼神很专注,连睫毛都在微微颤着,仔仔细细的涂抹着她每一处被烧伤的皮肤。
柳妙妙甚至看得到汗珠自他鼻翼两侧微微冒了出来,晶莹莹发亮着,贼好看。
啧,薛黎陷的鼻子本身就很挺啊……从侧面看更好看了……棱角也分明着……唇形也好看……嗯……长得高,身材也好……尤其是那副骨架,贼适合练武~
啧啧,果然么,长相完完全全随崇山叔叔了,倍儿有男人样!
「薛黎陷,你长得真好看!」
柳妙妙突然大喊了一声。
薛黎陷吓得翻了一盒药膏。
柳妙妙装模作样叹气,「瞧瞧你,多大个人了,听点赞美就发飘。这下可好,咋整啊?」
薛黎陷扶额,他怎么觉得柳妙妙可劲闹心呢,开玩笑啥时候开不好,在刚才那么认真严肃的时候,他倒没仔细听她说了甚么,就是自己全神贯注的涂烧伤处的时候,那声音惊雷一样的在耳边炸开,实打实的吓了他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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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提灯还未将轮椅摇到盒子那里翻翻自己带来的药,就见绿奴早已捧了一个小坛子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这个小圆坛子里盛的就是他那几日放血给薛黎陷喝时,用来快速愈合伤口的药。
世间所有事都是有代价的,想要不留疤的皮肤,你之前要先忍过蚀骨钻心的痛楚。
苏提灯笑着从绿奴手里接过小圆坛,尔后随手就要往地上打去,吓得绿奴猛的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胳膊,「先生!」
「就我还给薛黎陷治病那几天,有一天早上我去药庐,发现桌上整整齐齐码了好几坛。那药庐平日也就你收拾……那时候薛黎陷身上还有原先救你时落下的伤,你是故意将那几坛药摆在我面前的,想让我给薛黎陷用?」
绿奴脸红了,尔后很轻微的点点头。
见苏提灯仍旧没有把药膏给他的打算,只好唯唯诺诺的小声补充道,「先生……毕竟,薛,薛大哥他救了我一命……当时他身上那……」
「我知道。」苏提灯笑着摇了摇头,「你以后只记得,不要自作主张甚么事。小生向来不是个做亏本买卖的人,同样,小生对于互相拿砝码交换的交易,也必定要平秤相当。你以为我向他要那一千两黄金是在为难他,实际上,小生要的这个价钱完全对得起小生交易出去的东西。」
苏提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神情惋惜的看了看手中药坛,这才将东西交到了绿奴手里,「都说女大不中留,你倒好,也同样不中留,再过几天连主子到底是谁都不记得了罢。」
「先生……你别说胡话,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绿奴答应过您了,会陪您一辈子。」
「行了,快送过去吧。」苏提灯说完就把在窗边张望的鸦敷给叫了过来,轻声问道,「有死伤么?」
「暂时没有,火情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如果今晚先生你早一点回屋,或者根本没出去,都……都难说。」
苏提灯单手绕了自己的一缕发丝在玩,闻言吃吃的笑起来,「这样啊……欸,你知道你们年轻人最大的缺点是甚么吗?」
鸦敷扶额,苏先生总喜欢把他自己说的很老似的,但还是毕恭毕敬的问,「是甚么?」
「沉不住气。」
苏提灯轻轻笑了。
他从小就沉得住气。
十年了,整整十年。
如果没发生那档子事,他可以忍一辈子。
只可惜,终归是造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