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时代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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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租时代的爱情-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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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在北京两条不同的街道上,杨晓和我老妈坐在一辆车子里,桃花和我坐在一辆车子里。同样的夜色,不同的道路。

  我们回到小区,还意犹未尽地跑了两圈儿。桃花想出去吃冰淇淋,我怕她吃坏了肚子,就没同意,推说都几点了人家肯定关门。桃花撅嘴不依,掏出手机想看时间,却是没电了。她伸手从我口袋里掏手机,我躲着不让。我说:你乖点行不行,咱上楼休息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桃花气咻咻的说:要你管!我就要吃冰淇淋,我就要吃冰淇淋!

  我冷冷地说道:我的手机也没电了,我也不知道几点钟。

  桃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坏笑道:我有办法了!

  我正自不解,她却开始拼命地按喇叭。果然,楼上几个窗户纷纷洞开,骂骂咧咧的声音居高临下传来,其中一个人粗着嗓子骂道:王八蛋!都半夜一点了,你他妈找死啊!

  桃花朝我吐吐舌头:都半夜一点了,哦,那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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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爱情如狼似虎(138)
第二天一大早,我兀自酣睡,就被隔壁和客厅的动静吵醒了。翻个身,意犹未尽地想多睡会儿,桃花已经破门而入。她手里拿着一条低腰裤和一条短短的羊毛裙,问我哪条好看一些。我睡眼惺忪,随便呶了呶嘴,懒懒的把她打发出去。刚阖上眼睛,桃花又热情高涨地闯了进来,全副武装,精神抖擞。这回她手里拎的是一双小羊皮靴,并得意洋洋地问我:老灭,这身衣服配这双靴子,漂亮不? 

  我学着《上海滩》冯敬尧的语气,明褒实贬地说道:我女儿无论穿什么,都是最漂亮的!

  女人果然比男人更喜欢倾听阿谀之词,我说话占了老大便宜,桃花居然置如罔闻,只是忽闪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我:真的?我无论穿什么,都最漂亮?

  我懒洋洋地说:嗯,如果不穿什么,就更漂亮了。

  桃花今天心情甚佳,面对如此过份的挑衅,她仍然波澜不惊,只是顽皮的冲我做个鬼脸,然后脚下轻盈的转身出门。

  等我起床,桃花已经出门上班。客厅的饭桌上,有两个碗。一个是空的,一个盛着尚有余温的面条。洗漱完毕,我坐下来吃面条。面条很香,可我吃得很慢。准确地说,是吃得很心有旁鹜。面条被筷子戳得乱七八糟,我的思绪,同样乱如飞雪。

  这是冬天,外面有风,冰冷如刀,无情地刺向每一个为了生计在外奔波的人。我知道,这样寒冷的风也会吹在桃花身上。尽管她本来就是个坚强的女孩,现在可以重新投入到工作岗位当中,更能带给她莫名的兴奋和激动——这一点,从刚才她的满面春风就能体察得到——可是,对我来说,却丝毫没有兴奋和激动,反而隐隐有愧疚之感。如果事业足够成功,如果我有足够的钱,那我绝对不会让自己深爱的女人出去受苦。我一直设想这样的生活:男人戴着面具在外面冲锋陷阵,回到家里,可以像螃蟹一样懒洋洋地横逛。当然,屋子里必须弥漫着粥的味道,以及自己深爱的女人的味道……

  想到这里,我匆匆扒完面条,拎起公文包,脚下如流星地去车站挤公车。上午西城那边有个采访任务,走在街道上,我感到浑身每个毛孔都有力量在悄悄发芽。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动力吧。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每个人都需要明明暗暗的动力。正面的动力,就像情人的纤手,时时刻刻牵引你,鼓励你;负面的动力,就像一条浸过盐水的皮鞭,狠狠地抽打你,让你在满身虚汗中奋发图强!

  桃花给予我的动力,显然兼具了这两点,让我欢喜,也让我忧,让我开心,也让我压抑……

  下午听到桃花下岗的消息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没有感到特别的震撼人心。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对桃花的打击甚至超过了疾病。我当时天真地以为,只要往后我更加努力地工作,大富大贵或许仍然遥遥无期,但养家糊口总不成问题的。

  桃花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会议室里开新闻业务研讨会。电话那边,她的语声如落叶一般飘摇无力:老灭,我下岗了。从现在开始,我他妈就一无业游民,哈哈哈……

  她明明在吃吃地笑,可我听来,却刺耳异常。那声音阴冷,飘忽,宛如荒郊野外的阴灵,让人情不自禁地打寒颤。我勉强安慰她:桃花,没事的,下来了好啊,下来了咱就趁机好好歇歇。歌里唱得好,干了一辈子的革命工作,也该歇歇了。

  桃花突然尖叫: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我才多大啊,我还没嫁人呢!我愣了愣,半晌才嗫嚅道:我,养…你……啊……

  桃花也愣了愣,半晌才轻笑道:你养我?傻瓜,先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这句话,她就挂断了电话。
这场爱情如狼似虎(139)
我越想越是忐忑,就跟领导请了个假,坐车赶往桃花的单位。到了那家工商银行,我瞅了眼正跟客户说话的汪洋一眼,径自往楼上走去。桃花调到办公室任副主任后,平时一般不会出现在前台。

  未走两步,一个保安拦住我,说楼上是银行办公重地,一般的客户敬请留步。我掏出记者在他面前晃了晃,谎称是来银行采访的。保安又上上下下的将我打量一遍,总算挥手放行了。到了楼上,我竖起衣领,同时从包里掏出墨镜。之所以乔装一番,是因为我突然有所顾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下子从岗位上给涮下来,总是有点难堪的,这个时候,桃花未必乐意被我看在眼里。

  在楼道上折了一个弯,看到有个谢顶的微胖中年站在副主任办公室门口。我心下一怔,副主任办公室?这应该就是桃花平时上班的地方吧?想到这里,我停下脚步,偷偷的打量谢顶中年。他靠在门边,尴尬地笑,一只手不停地轻抠门上暗红色的油漆,似乎显得局促不安。

  就在这时,里面伸出一只纤长白嫩的手,用力地拍了拍谢顶中年的胳膊,大声说:死德行,笑得比哭都难看!

  我闻言一惊,这不是桃花还能是谁?桃花一边说话一边往门口走出,经过谢顶中年身边,她回转身来,捏着自己的脸向两边拉,露出牙齿:要这样笑,嗯嗯嗯?

  谢顶中年苦笑道:小周,其实……我……

  桃花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那人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住,打住。

  见她出来,我慌忙闪回拐角处,蹲下来抚弄裤管。桃花似乎心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鬼鬼祟祟的我。桃花挎着一个包,鼓鼓囊囊的,里面想来便是她放在办公室的个人用品了。

  就这样,桃花在前面,我掩在后面,随着她到每个办公室去道别。进入主任办公室后,迟迟不见她出来,

  我便大着胆子掩到窗外偷窥。主任的办公桌上有现成的红纸和毛笔,只见桃花笑眯眯的拿起毛笔,悬腕泼墨,在红纸上笔走龙蛇的写了几个大字。

  正自迷惑,桃花已经把红纸端端正正别在后背上。偷眼觑去,却是“今天我是不是很漂亮”这9个大字。

  办公室的同事都被桃花调皮的举动逗乐了,简直乐不可支,一致认为她的气色好多了。桃花昂起头来,嘻嘻哈哈的。这哪里是道别,简直就是别开生面的欢庆会!

  看着这些,我的心里却涌起无边无涯的辛酸。桃花这孩子,好胜要强的脾气总是难改。哪怕牙齿被打碎了,她也要和血咽下;哪怕翅膀被折断了,她也要挣扎滑翔!在旁人眼里,桃花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可是在我眼里,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硕大滚圆的泪珠摔到地上,四分五裂,尘土飞扬!桃花现在,正用纸糊的翅膀在美丽的滑翔,如果我突然出现,极有可能惊断那副纸翅膀……

  因此,在工商银行里面,我并没有现身跟她招呼;甚至到了外面的街道,我也只是远远地跟在她的后面。

  让我莞尔的是,回家的时候,桃花后背的字也没舍得摘下,在街道上晃晃荡荡,回头率飚升。好奇的人们纷纷伫足而立,愕然而观。我经过一对老夫妇身边,听到老大妈轻声对老大爷轻声嘀咕:这孩子可惜了,多漂亮水灵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精神病呢?唉,八成是哪个医院偷跑出来的。

  我忍不住低声吼了一句:她不是精神病儿,她是正常人!

  老大妈瑟缩一下,往边上躲闪,似乎把我也当成精神病了。我哭笑不得,再也没去理睬旁人,脚下加快,只是缀在桃花的后面。

  到了家里,桃花已经在自己的卧室忙碌,床上也换上新的床单。她看到我木然站在客厅里,微微一笑,说道:老灭,从今天开始,我就像桌子上的茶杯,厨房的勺子,键盘上的Z键,需要的时候,挺身发挥一下,大多数的时候沉寂,平坦得没有任何奢望了。

  我也微微一笑,并没有吭声。在内心里,我默默说道:至少,你还有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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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爱情如狼似虎(140)
桃花下岗以后,除了上午去医院打针和尿检,剩下的时间全呆在家里,可谓闭门索居。她可以一个下午的时间都趴在阳台上捧着笔记本听歌和上网;或者搞卫生,把到处擦得一尘不染。

  与此同时,我也更加拼命地工作,哪里有最苦最累甚至最有风险的采访任务,我就抢着去申请、执行;平时开会,我也一扫往日的敷衍,认真地做笔记,踊跃地发言,争取给领导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我得承认,那些日子我对桃花的内心很少触及。我总以为,男人最重要的是能给自己深爱的女人一个温暖的港湾,其他的都比较次要;我不知道的是,很多时候,女人就像一艘轮船,固然需要港湾的呵护,同时也需要别人来聆听她被海浪轻轻撕咬的呻吟。

  只到有一天晚上,我再次借用桃花的笔记本电脑发送邮件,看到她写的一个文档时,才瞿然而惊,发现在疾病和失业双重压迫之下,她居然如此的脆弱和细腻。那个文档里有一段话是这样的:

  以前自己似乎从未认输过,最近却因为一场烦人的病和可耻的下岗,所有坚强的堡垒通通倒塌,内心的孤寂决堤而出。在比墨汁还要浓的黑夜里,我睁大眼睛安静地呆着,听得见隔壁灭狗屎睡觉时发出的细微的鼾声,听得见四楼邻居小猫轻轻挠门的声音,听得见一楼那对年轻的小夫妻的厨房里奶瓶轻轻晃动的声音,听得见流星划过擦燃天幕的声音,听得见那盆月季花花开的声音……疯了。我觉得健康不是指肌体,而是心态,就像脚在跑步而心却在唱歌那样。我想上班,可是,没人理我……

  看到这样的文字,我仿佛被抽了一记皮鞭的驴子,只能用呼呼的喘气来渲泄周身的痛楚。我暗暗发誓,在努力工作之余,我一定要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呵护桃花。

  第二天是周末,也是圣诞节,外面下起了漫天大雪。我起床的时候,桃花在客厅里收拾冰箱。我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望着白茫茫的窗外,正在盘算是不是携了桃花到郊区去赏雪,却见桃花猛地蹲到地上,捂着小手指无声地淌泪。我慌忙过去,执起她的手掌,只见小手指一片瘀青,看来是被冰箱给砸了。我轻轻揉搓桃花的小手指,柔声地安慰。桃花一直低头,半天才抬起来,泪眼婆娑地问我:老灭,总有那么一天,我会不再疼痛,麻木着老去,老得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吧?

  她是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尽管只是无声无息地流淌,但这足以让我心如乱鹿,手足无措。我将她搀到沙发上,嗫嚅良久才说道:桃花,无论到什么时候,你和我都是有关系的。

  桃花瞪我一眼:哦,什么狗屁关系?

  我一脸郑重:男女关系。

  桃花扑哧一声乐了,抬脚踹我:去死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场爱情如狼似虎(141)
这一笑闹,桃花似乎也忘了小手指的疼痛。生活,或许就是这样,疼痛无处不在,难以避免,关键的地方在于能够苦中作乐,或者把目光从疼痛的地方转移开去。

  鉴于这些天桃花的低落情绪,我指着窗外正下得紧的雪花,提议到郊区或者公园去走一走,看一看。岂料桃花直摇头,一脸的鄙夷:想玩雪,得去天山,那里的雪才真正干净;城市里面的,脏得要命,有什么好看的。

  我故作深沉地说:境由心生,只要心里面干净,雪花不管落在哪里,都是干净的。

  桃花眼一瞪,似怒非怒地说:哦,是啊,我心里肮脏。以后,你离我远点儿吧!

  我情知失语,慌忙岔开话头。桃花却是不予理睬,转身到厨房张罗午饭去了。过了半天,厨房门缝里漏出扑鼻的香味,嗅了嗅,应该是区区在下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我感激涕零,悄悄来到门外,屏声息气的往门缝里瞧去。厨房内,抽油烟机呼呼的响声中,桃花居然在欢天喜地,踮起脚尖地唱“大哥大哥你好吗……”。

  我瞅得有趣,就不由自主地破门而入,厚着脸皮对她说道:大哥我很好啊。大妹子,你好吗?

  桃花见我进来,歌声戛然而止,且撸袖扬铲,似乎便要拿我法办。就在这时,客厅里响起桃花手机的铃声,我如获大赦,很急功近利地跑过去将手机拿过来,一脸巴结的递给桃花。

  这个电话是她同事——准确地说是前同事——打来的,问她今天有没有空。桃花大声说道:有空有空!

  挂了电话,她呆呆地望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出神,喃喃说道:老娘从此天天有空。

  她意兴阑珊,我却愕然无语,内心深处,也不知是喜是忧。

  午饭有酒,我和桃花都喝了些。我喝得有点儿高,放下碗筷,晕晕乎乎地靠在沙发打盹儿。迷糊之中,感觉桃花将一张毛巾被披在我的身上,然后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

  我心下好奇,冲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完全清醒过来后,我开门下楼,不远不近地尾在桃花后面。道路上铺着厚厚的积雪,头顶雪花仍然扑面盖地。桃花踏雪而行,走到小区外面的大马路上,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弯腰钻进。

  我更是好奇心盛,稍一踌躇,钻进随后开来的另外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紧紧咬住前面的那一辆。冲风冒雪,路上的车子都开得甚慢。过了两个时辰左右,我发现车子已经开出海淀区,到了更为偏远的石景山区。

  桃花乘坐的那辆出租车逸出主干道,朝右侧一条土路开去。那里耸立着一大片白雪覆盖的白桦林。我让司机也靠边停下,透过车窗,能看到桃花下车、付钱,然后拎着包儿快步朝林内走去。

  我急忙下了车,紧紧跟在桃花后面。地上全是肥满的积雪,踩在上面沙沙轻响,此外桃花奋力奔跑,丝毫没能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因此我先是借着白桦树东藏西躲,后来干脆大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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