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了解的梅钰,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不计后果暴露自己的人,明知道现在的梅颉是赤脚不怕穿鞋,只要做得不太过分,那就算是皇帝老子知道了,至多也不过得到一顿不痛不痒的训斥,反正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而施卓尔落到梅颉手上,只要有三公主在,最多不过受皮外之苦,他就不信,梅钰想不到这一点,还如此心急火燎地赶过来。
席步芳清冷一笑,大步一跃,就先于三公主,上前去,将凑到梅钰脖子处的梅颉,给拉开,并且十分用力地握住了梅钰的手,薄唇靠近了他的耳垂。
“呵呵,殿下还真是爱护手下,单枪匹马就敢往龙潭虎穴里跑,实在让在下佩服不已。”有点咬牙的嗓音。
梅钰在被席步芳握住手腕时,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就在刚才,梅颉的气息吹拂到他的脖子那一瞬间,梅钰差点没忍住,上手“咔擦”两下拧断他的脖子。
就差那么一点点。
梅钰的手,都跃跃欲试地活动了两下。
还好,席步芳出现了,也让梅钰将理智收了回来,只是下一刻,却狐疑了,“你怎么会来。”
是的,梅钰又没有让人通知他,席步芳怎么会跟三公主一起过来呢。
席步芳被他问住了,不知怎的,竟然有一丁点心虚,虽然下一刻就冷声嘲讽了回去:“在下若不来,纯良的殿下准备如何应对?”
梅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吃痛地想将手抽回,用了用力,抽不动。
席步芳冷冷勾唇,松了松手,梅钰这才将袖口掀开,露出了被捏红一圈的手腕,那青紫色,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尤为刺眼。
只是两人都像没有看见一般,将目光聚焦到了问罪九皇子的三公主身上。
刚刚梅颉被席步芳一只手就掀开了,跌坐在地上,还没有起身,就被三公主劈头盖脸的问罪给得罪得彻底。
“梅颉,你竟然敢在宫中私设刑堂,你眼里还有没有父皇,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也难怪父皇下旨将你贬出京城。”三公主心仪施卓尔,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就看到已经昏迷过去的施卓尔,不用吩咐,身后的宫女就上去好生照料起来。
梅钰却看了三公主身边一眼,并未看到慕禅的身影,俊秀的眉,轻轻一蹙,而且三公主这来得也太快了一些。
目光,慢慢往身边装作无事的席步芳看了一眼,难道……
还没等梅钰想个明白,就听到梅颉讽刺的声音,“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么吗?来人,给我将他们轰出去。”
“这,这。”郭公公面带难色。
“是不是我现在失势了,连你们都指挥不动了?嗯?”梅颉眼神森寒。
郭公公立即指挥侍卫,将三公主身边的宫女们请了出去,“还请三公主见谅,请您移步,若是奴才们手笨,损伤了公主就罪过了。”
三公主的脸涨得通红,“梅颉,你……”
“三姐不就是为了这个小伴读吗?现在人,我让你带走了,你确定还要留下来,虽然我现在落难,硬要收拾一个小伴读,想来父皇也不会多加追究,不是吗?”梅颉冷冷看了三公主一眼,将三公主看得心肝一颤,但是眼角余光扫到了梅钰时,却还是颤着嗓音多说了一句,“那小七跟我一同走。”
梅颉冷嗤一声,“三姐再得寸进尺,那你也不用走了,留下来跟皇弟一起叙叙旧,如何。”
肯定不好呀。
她这个皇弟就跟个疯子一样,想想就让人心尖一跳,可是,小七的性子软弱,若是留下来,肯定会受欺负。
三公主正在犹豫,梅钰却主动说道:“三姐能否先将卓尔送去太医院救治,我留下陪九弟一会儿,并无大碍。”
听到当事人都发话了,三公主果断就准备先离开了,说到底,她还是最在意昏迷了的施卓尔,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三公主一走,留下的就全是梅颉的人与梅钰、席步芳两人对峙。
“刚刚,你是用哪只手,碰到我的?”梅颉危险地靠近,话却是对席步芳说的。
席步芳未回答,只是抬头看了梅颉一眼。
倒是梅钰,十分慌张地赔罪,“他只是一时情急,九弟不要放在心上。”
一时情急。
梅颉头微微一侧,就让人将梅钰给按到椅子上坐下,又派人过去将席步芳给拷在了一旁的铁架子上。
这熟悉的滋味,已经是第二次尝试了,席步芳淡淡扫了一眼亲自上手的郭公公,唇角微微上扬,就让郭兴打了一个寒颤,朝他谄媚一笑,眼珠儿还意味悠长地看了一眼镣铐。
席步芳动了动,就察觉到了镣铐的猫腻,并未上锁。
看来郭兴是想卖一个好,让他不要追究他的过错。
席步芳抬头又扫了一眼被人控制住的梅钰,只见那人脸上满是关切之色,但眼底那一抹看好戏的神色能不能再稍微掩饰掩饰。
“我记得你这张脸,背主的狗奴才,恐怕只有我这位傻乎乎的七皇兄才会被你那些巧言令色欺骗了。”梅颉直勾勾朝席步芳看过去,目光残忍而血腥。只可惜席步芳却并不惧怕,反而十分清淡与其对视,仿佛他就是空气一般。
“话都是九皇子在说,而且在下与九皇子的残暴比起来,可万万比不及。”激怒他,让他发作,席步芳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十分找死,没看到九皇子殿下都拿起了烧得通红的烙铁了吗?
杜安频频朝席步芳使眼色,却连一个眼神都没得到回应,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这完全就跟之前计划的截然不同,先是来了一个计划之外的七皇子,现在这人又自己作死惹怒九皇子。
杜安都觉得自己脑力不够,只能上去劝阻九皇子道:“殿下,既然三公主都知道了消息,若是捅到了皇上那里,我们要不要暂且先这样。”
话还没说完,梅颉就冷嗤了一声:“怕什么,本郡王替皇兄调/教下人,难不成父皇还能追究不成,你说,是吧,七皇兄。”他看向了梅钰,却未等梅钰开口,就拿着烙铁走到了席步芳面前,灼热的气流自通红的烙铁上散发出来,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跟肌肤接触,会有什么后果。
梅钰远远看着,眼底的轻忽倒是完全消减了下去,目光幽深朝席步芳看了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的信息。
试探。
席步芳在试探他。
梅钰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这人武力高强,现在却任由人绑在铁架子上,不外乎是想试探自己是会听之任之,还是挺身而出。
梅钰的唇抿得很紧,眼底已然完全没了看好戏的笑意。
只是思绪闪过的时间,梅钰就做出了选择,他用力挣脱了侍卫的束缚,直接跑过去,站在了席步芳身前,坚定无比地对梅颉说道:“还请九弟不要追究,先前卓尔的事情,我也会当做毫不知情。”
真是出乎人意料之中的动作。
至少,席步芳是收到了来自梅钰单方面的诚意。
可惜,梅颉却并不想就此罢手,“不要追究?七皇兄觉得,你家的恶狗乱叫咬到我了,我会当做没有发生?”嗤笑,天真。
“那你想怎样才罢手。”梅钰直接问他,澈亮的目光十分坚定,使人看了只觉得惊叹无比,虽然下一刻就将头低垂了下去。
一直以来,梅钰都是将自己这双眼眸隐藏着,他俊美无比的外貌已然让世人诟病,若是再来一双绝世无双的眼眸,又怎能不引人注目,所以,这也是梅颉第一次看到他这位皇兄的眼眸,没有了那抹漂浮的怯弱,这个本就俊俏无比地人儿,现在就像全身都在闪光一般,引人注目。
惊叹的,也不止梅颉,就连杜安都难掩眼中的惊讶,也难怪像席步芳那样不受约束的人都靠向了七皇子。
这一瞬间,也只有席步芳看不到梅钰那一瞬间的风华,只能看到这人挺直的背脊,心中的一根冰冷的弦,却轻轻地跳动了一下。
“我想怎么才罢手。”众人惊叹间,梅颉喃喃自问,像是想再次看到那抹眸光一般,上手就要抬起梅钰的下颚,却,手还只是伸到了一般,就被人给截断了。
“殿下不用如此苦恼罢手一事了,想来您也没有机会了。”
席步芳松开镣铐,将梅钰揽入了怀中,清淡地眸光在暗房的门口方向扫了一眼,那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用不着让席步芳再拖延下去。
“你什么意思。”梅颉的目光在看到松开的镣铐时,恶狠狠的目光瞪向了瑟缩成一团的郭兴,却正在这时候,紧闭的门,被人用力撞开,赵齐带领着侍卫,冲了进来。
“九皇子殿下,还请您移步御书房,面见圣上。”赵齐冷着脸,亲自上手一拳打在了梅颉的肚子上,将他两手反转到身后,交给身边的侍卫,“带走!”
这一变故,谁能预料得到。
赵齐离开前,却不忘朝席步芳颔首了一下,才对梅钰说道:“也请七皇子一起面见圣上,此事也跟您有关。”
见此,梅钰哪里还想不到,蓦然抬头就撞进了一双幽深如墨的眼眸之中。
“难道是你!”计划了这一切。
席步芳暗自叫糟,躲闪着梅钰的视线,还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听得对方冷笑一声,甩开了他的手,就大步朝外走了。
摇了摇头,席步芳只能呐呐地跟了上去,他觉得,等梅钰面圣之后,知道了皇上追究的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这件事情,而是另外一件事情之后,两人才建立的合作关系,又将岌岌可危了。
不得不说,席步芳还十分的有自知之明,当梅钰跟着面见皇上后,燕帝追究的并非是梅颉私设刑堂、随意打杀宫人一事,而是蛊惑人心,请了邪魔歪道,诅咒宫中皇子,更有甚者,其中还有燕帝的生辰八字。
桐木偶人、银针、燕帝的生辰八字,拦腰截断的黑色血迹。
只凭这点,就不容燕帝姑息。
“你是想朕死啊!”燕帝勃然大怒,下殿之后,一脚就将跪倒在地的九皇子踹来扑倒在地。
梅钰刚刚进殿,见到地上散落一地的桐木偶人,其中还有他的,不由得心中微寒,立即侧过头去,刚好看到席步芳似笑非笑的眉眼,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
第23章()
当皇帝的人,最怕什么。
最怕皇子盼他死。
特别是一个及其厌恶诅咒之术的皇帝。
席步芳早就调查清楚,大燕这位皇帝自开国登基以来,就曾下令禁止一切道术流传,哪怕正统道术,也全都被驱赶出了大燕境内,只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位燕帝对那厌胜之术的厌恶态度,也不枉费他在这个事件上推上了那么一把。
说来,郭兴这人别的不行,撺掇的本事却是不小。
若非郭兴,梅颉怕是想实施这厌胜之术,恐怕在这大燕都找不到一丁点会的人。
“小九,你可有话要说。”燕帝沉声发问,脸上难掩疲惫失望之色。
铁证如下,燕帝却还想亲口听梅颉说,若是冤枉,他也好查证,只可惜,梅颉嗤笑一声,讥讽看像大燕的帝王。
“父皇不是早就放弃了我这个儿子,又何必惺惺作态,您罢黜了母妃的妃位,又将我外放异地,您可有替我想过。”
燕帝脸色涨红,气的手抖:“那你就该行这巫蛊之术,是谁教了你这不孝不悌之举!”他连续拍了两下御台,声音回荡得整间大殿都跟着震了一震。
梅颉见此,却闭口不答,只是双手握成拳状,可见他内心的起伏不定。
燕帝索性也是对梅颉不抱希望,直接下令让其出京,若无旨意,不准回京。
这是生生将梅颉的后半生给定死了,止步郡王。
梅钰也难得惊诧地抬头,看到的却是燕帝难掩疲惫的神态,想来是被打击得不轻,只是……
赵齐上前两步,跪地禀报。
“启禀圣上,属下在回来途中,偶遇三公主,三公主称九皇子殿下无故责罚施侍读,希望殿下能主持公道。”至于为何三公主没有亲自前来,应该是担心施卓尔的伤势,走不开。
三公主心仪施卓尔之事,在这皇宫之中,早已传开,就连燕帝,耳朵都起了茧子,只是这施卓尔出生太过卑贱,不能匹配公主。他虽是范丞相之子,生母却是一名低贱的官妓。燕帝觉得头疼,嘴里喃喃低语,“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东西,你去太医院情人过去看看,将人治好后,就送出宫去,不要败坏了三公主的名声。”
“可是……”赵齐还想说话,却被候在一旁的大内总管打断了。
“可是什么,还不快去。”王福横了赵齐一眼,就过去帮燕帝揉了揉头部穴位,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陛下,您今儿累了一天了,要不还是先回殿内休息,不要损了龙体。”
燕帝瞄了王福一眼,又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梅钰,“你也回去吧,你九弟不懂事,施侍读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话罢,就施施然离开了。
空旷的大殿内,最后只剩下梅钰及席步芳两人。
“就这样……”
梅钰喃喃自语,眼神愣愣看着前方,燕帝先前坐着的御座上,梅颉是因为侵犯到了燕帝才被责罚,至于他以前是否打死了人,毫不在意。
其实这并未出乎梅钰的意料之外,他当时就已经料到,施卓尔被责打之事,就是闹到了父皇面前,恐怕也无济于事,若非突然查出了梅颉私下接触厌胜之术,恐啪梅颉也不过得到一顿训斥。
“你这位父皇是什么习性,难道你还不了解。”席步芳笑眯眯将梅钰扶起来,继而再次问道:“所以你连后路都不顾,一听到施卓尔被抓,就自投罗网,难不成是觉得你这位父皇会为你打抱不平?”
“……”梅钰沉默扫了他一眼。
所以说,赵齐搜查出厌胜之物,是他的手段了!
席步芳被梅钰看得心尖一跳,顿时“糟糕”一声,一时气不过,话说多了。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低咳一声,十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心底却清楚,像梅钰这种聪明人,仔细想想,就会将他这番算计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有点不明不白的心虚。
他们刚回去,慕禅就迎了上来,十分急切地对梅钰说道:“主子,奴才没用,三公主被人先一步请走了。”
梅钰抬手制止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没事了?
慕禅摸不着头脑,怎么可能没事,他疑惑的目光看向了主子身后,笑容满面的席步芳,更是疑惑不解,只听“啪”的一声,两人一进殿,门就被用力关上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
卓尔怎么惹上梅颉,为什么会被带走,赵齐又怎会那么凑巧搜查出那些桐木偶人。
一切的一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过。
“是你!”
梅钰无法掩饰心中的愤怒。
他是想对付梅颉,但是不是用这种方法。
席步芳触到了他的逆鳞,他不该将主意打到他身边的人身上。
与席步芳越是接触,梅钰越是能感觉到,这是一个肆意妄为,狂放不羁的人,他有神秘莫测的身手,更有让人防不慎防的手段,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设计到施卓尔身上。
施卓尔于他有救命之恩,对他更是忠心耿耿,席步芳此番作为,明显就是在跟他唱反调,还何谈合作。
“若是父皇下令搜查,梅颉根本不敢抵挡,你却使计让他与施卓尔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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