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之风雨夺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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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仪天下之风雨夺嫡路-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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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棍。当转动棍子时,环收紧将人勒死。这种方式丝毫不伤颈动脉,却造成人慢慢窒息而死,情景甚为惨重,因为,在达到临死的界点前,人的意识是非常清楚的,他甚至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棍子是如何转动的,而扣在脖子上的绳子又是如何一点一点地收缩的。

    一想到这里,原本以为这六个月以来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的愿望达成会觉得很开心,然而现实却不是这样的,脑补的画面太过于血腥,素素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黑暗将自己吞没,看不见光亮。素素强打着精神和绿珠聊了几句,晚些的时候,趁着绿珠在楼下献艺的时候,便背着琴租了一架马车,来到了乱坟堆,她小小的身子在满是腐尸的地方仔细翻找着。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已经被鞭尸鞭地不堪入目的小妾,她强压着心头的恐惧,将她的尸首拖到一块薄薄的木板上,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虽说古人注重如土为安,但她人小力薄,根本就没有这个将她装进棺材的气力,更不要说入殓了,于是只能在身上撒上化尸水,不一会儿,尸体便化成了一滩黑色的汁水,薄薄的一层铺在木板上,却是散出沁人的芬芳。没有相到,一代绝美的舞姬,却只能落得薄土埋骨的下场。

    素素盘腿而坐,从琴袋子中取出一把焦尾古琴,手指抹在琴弦之上,一阕《招魂曲》便流泻出来,飘荡在这阴沉的上空之中:

    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托些。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倏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兮!不可久淫些。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脱,其外旷宇些。

    赤蚁若象,玄蜂若壶些。

    五谷不生,丛菅是食些。

    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

    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

    归来兮!恐自遗贼些。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

    归来兮!不可以久些。

    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

    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

    豺狼从目,往来侁侁些。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

    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

    归来!往恐危身些。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屈原所写的《招魂曲》中,心情悲戚,其实早就知晓了复仇开始的那一刹那,便会有很多无辜的人断送在自己手中,但是,为什么,当她亲眼看见这些人惨烈的死相,心还会这般疼?哀绵的《招魂曲》中浮现的却是那一张血痕斑驳错落的脸,双目圆睁,带着万分的不甘心,以及对罪魁祸首的诅咒。

    手指滚出了血珠子,滑落在琴弦之上,被乌木吸入琴身之中,然而素素却没有一点感觉,仿佛能感受到疼痛的神经已经麻木了,她只是兀自弹奏着:

    朱明承夜兮,时不可以淹。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哀江南!

    一曲终了,然而素素的手势却是一刻都没有停下的迹象,她挑起琴弦,这阙《招魂曲》便从头开始,再一次响起来,阴沉的夜幕并没有因为这曲子而变得明朗。

 六十三,别离后的相逢

    一声太息自夜空中传来,玄衣的男子走到素素的身边,伸手按住在琴弦之上游转的芊芊素手:“素素,虽然你的曲子弹得很好听,但是抱歉,我还是忍不住想要打断。”

    素素抬起一双空洞泛着泪珠子的眼,看见一个男子蹲在自己身边,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眉如远山,浓郁却带着些微杂生的绒毛,大而有神的双眸,挺直的鼻梁。

    “墨卿?”她试探地问了一句。

    “是,是我。”苏墨卿抬起手拂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乌黑的瞳孔之中满是她凄凄的神情。

    素素仿佛是抓到了一块浮板,泛白的指尖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襟,语无伦次地颠三倒四地说着:“墨卿,我竟然把无辜之人拖下了水……墨卿,这并非我本意,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谋害他人的性命,但是,我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所带来的后果,我还是义无返顾地踏了上去,任由双手沾染了血液……”

    苏墨卿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拍打着素素的后背,就像是在破庙中时她轻轻安慰他时一般,柔和了声线,似是在哄着一个三岁小孩入睡似的:“素素,这不怪你,我们只是身不由己地被所谓的仇恨或者是责任推着向前走,”他安稳着她的心神,“素素,如果觉得痛苦,便就此住手吧。”

    “住手?”素素似是忽的惊醒了一般,“墨卿,我又如何能够住手?这些日子以来,我每一夜每一夜都被梦魇给困住,梦中,娘亲的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刀子,血流如注,不一会儿嫣红色便侵蚀了她的身子,而谢紫菲的脚却是毫不怜惜地从娘亲白嫩嫩的手上踏过,连着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墨卿,如果是你,可还会住手?”

    苏墨卿只是将她散落在耳朵旁边的发拢了拢:“素素,你可曾听说过墨蛟国的九皇子?”

    素素点点头:“我曾听闻九皇子元摩诘三岁便识了诘屈磝础淖郑乃瓯闼芯×税偌抑裕昴芙馐粑模是橛⒙酰且荒辏鼓茉谄卟街诔隹诔墒咕诓鸥甙硕罚徘檠扪蓿衷诟橇说茫芄灰恍牧茫鹤笫只玻沂只剑谒芯罚渴蛉海娉伤氖质闶槲逖砸痪!惫四λ诘幕耙蛔植宦涞刈运淖熘兄馗闯隼矗吧酶绯跎拇核院芏嗳怂较吕锘剿鹿垡簟!

    “水月观音,”苏墨卿念着这四个字,却是苦笑了一番,“倘若他有得选择,并不乐意做这个水月观音,倒不如一生平凡却喜乐。”

    素素当下沉默不语,她想到了前一段时间传入紫虬国的一则传闻,紫虬国秋相带去了一道难题,难住了所有鸿儒,然而却是被十四岁的九皇子给轻轻巧巧地解了出来,只是,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原本应该大肆受赏赐的九皇子,竟然在隔天便惹怒了言帝,累得母族被灭,而自己也被言帝禁足,没有他的赦令,九皇子不准踏出圈地半步,也不准他人进去看他,原本应该是翱翔在九重天上骄傲的凤凰因为龙心不悦而被折断了翅膀,只能以一种屈辱的姿态被囚禁在无尽的暗色岁月中。

    世人都在为那个聪慧的少年而扼腕叹息,醉里梦乡向来是消息集散之地,连着素素都听了太多太多的叹惋,有很长一段时间,那些达官贵人都是以“可惜了九皇子”作为开头来挑起话题的,想到这里,素素的心头便不由得一紧,因为,秋相在墨蛟国提出的那个难道千百个鸿儒的难题是自己一时兴起,出了一题《孙子算经》中的鸡兔同笼问题,这个世界中,虽然已经出现了简单的加减算法,然而乘除法却是闻所未闻的,更不用说是二元一次方程了,却是没有想到,那个水月观音却在一个弹指间便给出了答案,也因为这个问题,被言帝软禁了。

    又一个无辜之人。素素伸出手,看着紊乱的掌纹,不知道,从此以后,又有多少个人,会因为这一双手,而白白送了性命。

    苏墨卿撩起下摆,竟看也不看泥地中的枯枝腐叶,便坐了上去,毫不为意。

    “素素,长夜漫漫,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也不等素素出声,径直取过了她面前的焦尾古琴,手指抚在其上,冰蚕弦如有生命般贴到了他的指尖,泠泠的丝弦之声飞散在阴暗的夜中,“十五年前的今天,一个男孩子呀呀地降生到了这个除了阳光之外,还遍布着阴影的世界,由于男孩子的爹爹是一大望族之长,所以,家族中有规矩,凡有孩子降临,便要请来族中最富盛名的巫祝为新生儿占卜,那一天,白发苍苍的大巫祝却是在族长面前惊慌失措地打翻了沙盘,整个身子如筛子般哆嗦不已,只因卜辞凶恶无比,这个男孩子长大之后会弑父夺取他的位置。族长听了之后,一把拔出了手中的剑,在权力巅峰的人又怎么能容忍旁人夺了自己手中的权柄?就算是自己的骨血也不能容忍。就在剑尖离着孩子只有一寸远的地方,因为难产而晕了过去的女子似是感应到了孩子的危险,便睁开了眼睛,护犊子的母亲身上总有旁人无法预想的气力,她竟然用自己的手握住了递过来的剑,嘴巴却是不停地为着自己的孩子而求饶。族长看着面色苍白的女子,忽然想起了这个女人的母族势力强大,这也是他娶了她的原因,于是他丢下了手中的剑,因为他暂时还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强大的联盟。这慌乱的一晚便被草草地翻了过去,而大巫祝的那一句卜辞却是如毒蛇一般,缠绕在了族长的心头,每一夜,每一夜在无人的静僻之处撕咬着他的心,随着男孩子一天一天地长大,这一条毒蛇吐出的汁液也愈来愈毒辣。只可惜,这个男孩,却是始终不知道在他爹爹心中盘踞已久的蛇,他总是想要得到爹爹的一个怀抱或者是一个肯定的眼神,为了这个,他总是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来习武、练字、看书,为的便是等爹爹检查功课的时候,能够得到他一句赞赏,然而,每一次,他都比其他弟弟哥哥回答地出色,却总也没有得到渴望了很久的夸赞,反而,他的爹爹眼神愈加地冷漠,隐隐地透着忌惮,直到有一天,他当着所有学识渊博的家臣,解答出了他们再怎么绞尽脑汁都回答不出的问题,在众人的赞叹中,他以为,这一次爹爹总会对他刮目相待了吧?然而,却不知道,他的做法,却只能加深高高在上的那个男人对他的仇视,于是,隔天的晚上,他被自己的亲生爹爹挑断了手筋脚筋,灌下了毒药……”

    “啊!”素素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因为诧异而惊叫了起来,原来,那一天,他这一身的伤,竟是因为自己最想要亲近的爹爹而造成的,难怪,那时的他,眼中总是蒙着一层薄薄的灰烬,素素虽然没有经历过那样撕心裂肺的场景,但是听着他这般不带感情地说出,心中满是震惊,她很难想象,若是被自己一直以来都崇敬的人给生生夺取了作为一个人的信仰的时候,该是一种如何的场景。

 六十四,情动

    “素素,”苏墨卿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这还算不得什么,娘亲为了保护我,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他递过来的剑,而她的母族,因为这些年来爹爹刻意的打压,一点一点地衰败下去,在我逃出来的那一天,也被爹爹给灭了族,从小喜欢用胡子扎我的舅舅,就这样被他一剑穿心,陨了性命,然后被悬挂在了府邸门口……”苏墨卿一字一顿地说着,口齿无比清晰地还原着那场屠戮,多少无辜的族人就这般倒了下去,为那个男人成铺了通向权柄的道路。

    素素看着他的嘴唇一开一合,虽然那鲜血淋漓的场景她并不曾亲身经历过,然而那些话语却是重现了地狱般的光景,只觉得眼前一片血腥。

    “墨卿,你不要再说了……”素素急急地伸出手,想要捂住他的嘴巴。

    “素素。”苏墨卿停止了回忆,开口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素素只觉得手掌心传来温热的气息,酥麻酥麻的。

    苏墨卿伸出手,拉开了素素的手:“素素,我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所有血腥的场面早已被时光冲淡,留在心头的,不过是那点被浓缩了的仇恨。”

    “墨卿,如果你想要挖出那一段过往,来衬托其实我比起你算不得悲惨,那么我想说的是,你不必要这般,因为我还没有你想的那样脆弱,毕竟,似我这般年龄的人在红尘软丈中打滚爬模的人,大抵背后是有一段无法为人所道的往事。”

    “这般说来那个哭得昏天抢地的女孩子是谁?”苏墨卿朝着她笑了笑,米牙码地整整齐齐的,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莹光。

    “我只是在向那个曾经完完整整拥有父母之爱的那个女孩子告别,”素素吸了吸鼻子,“从此之后,我便不能再拥有柔软的心肠,而是一个谈笑间能饮人鲜血的女魔头。”素素故意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勾起手爪子,吐出鲜红的舌头,一张小脸也是狰狞万分的。

    苏墨卿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被她这个样子给吓到,他俯首抚起了琴弦,悠扬的琴声在寂寂的暗夜中响起,流过一片荒野上的残败的坟包,倒也不觉得有何恐惧之处。素素似乎觉着自己在徐徐的琴音中看见了秦时明月商时雨,所有的不安与内疚在那一刹那消散无踪,就连着眼神扫过散落在地面上的枯骨也不觉得可怖。

    最后的最后,她朝着苏墨卿道了一声谢谢,走进绿芜阁时,却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有山,有水,有树,有大地,所有的一切都美得不切实际然而却是脚踏实地。绿珠看见素素一身水蓝色的衣服都沾染上了泥点,忙着张罗着她梳洗,心中却是明白了几分今夜她去干什么了,嘴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地嘱咐了一句:“沐浴完了便早些睡吧,时辰也不早了。”

    素素走到木质窗扇边,伸手推开,苏墨卿长身而立在一树的垂丝海棠之下,倾斜着45度的角,一双温润水泽的眼眸顺着垂丝海棠的花苞往上看,素素笑了笑,压着嗓子道了声“好梦”,便放下了窗子,用一个钩子勾住了。

    苏墨卿微笑地看着那扇窗扉自紧闭到露出一条缝再半打开,素素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压着嗓子和自己道别,然后那扇透出烛光的窗子再一次紧闭,只余下一道剪影投射在其上,苏墨卿收回视线,用鼻子细细地问着海棠花的清芬,只觉得有一道若有似无的丝线顺着血液往心脏所在的地方匍匐前行,然后一点一点地缠绕在上。苏墨卿抬起手,抚了抚了胸口,心脏正稳稳妥妥地伏在内里,一下一下甚有节奏地跳跃着,然而,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而他,却不想去阻止。

    作为苏墨卿的暗卫,在苏墨卿找到素素时,尘便早已远远地跟在他和素素的背后,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一刻不动地盯着他们两个身影,看着他们随时可以入画的背影,尘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下,如果,如果没有发生那样的事,少主和这个叫做素素的女孩子当是良配,他也就不必背负起那般的血债,想来现在孩子都能开口唤一声爹爹了吧?尘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剑,上苍的眼睛还是这般瞎。两个这般好的孩子都会下的了手。

    晚上,回到苏府后,在植满修竹的庭院中,苏墨卿手中捻着一枚白子,凝眉思索了一番便放在东北角上,忽的便开了口:“尘,你那么爱下棋,一定知道,在棋的世界里,倘若有五碗饭,那必定是我吃三碗,让给对方两碗的,我们手中一旦执了棋子,心头便要落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下棋绝对不能赶尽杀绝,譬如穷寇莫追,倘若你抢了对方所有的饭碗,连颗饭粒子都不曾留下,那么对方狗急跳墙兴许会把你所有的碗都打碎,下一盘棋,不论赢多少,只要胜了一目,便是赢,有时,我们并不在意自己究竟赢了多少,战争也是一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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