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局长秘书- 第3部分

　　你别念经了！王中法终于不耐烦了，他本来是希望今天能有一个轻松和谐的氛围的，除了安排好这个会，还有其他一些小事要与高宗明顺便聊聊。现在你意识到错了吗？

　　没有。高宗明仍然很快地回答，但神情已显得有些呆板。

　　你这几年办公室主任白当了！王中法终于发作了，把手头的纸狠狠地甩了回来。

　　高宗明迅速接住了在空中翻转的纸，下意识地又念了一次：黄、彭、章、韩。

　　王中法不与他兜圈子了，直白地问：黄局长大还是章局长大？

　　高宗明不明其意，只得含糊地说：一样大，都是正县级。

　　那财政地税局这么多副局长，开会都挤在一张椅子上吗，总有个先来后到是不是？

　　高宗明一下子开窍了，连忙说：王局，我错了，我马上改。他边说边已在纸上写下四个字，又递过去。

　　王中法认真地看了看那四个字，念道：章、彭、黄、韩。他的眉毛松开了，以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宗明啊，看来你不是个执迷不悟的人，孺子可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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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孰左孰右（13）
高宗明以检讨的语气说道：王局，真是对不起，本来我以为章局长是今天的主角，应该坐在彭部长的左边，你看，原来章局长坐在彭部长与韩处长的中间，体现着组织部对新任领导干部的呵护和信任，而黄局长只是个配角，现在看来不对啊，今天真正的主角应该是黄局长……

　　你又错了，王中法和颜悦色地开导道，今天的主角当然还是章局长，但你想，既然大家都知道她是主角了，她有必然非要把自己凸出在主角的位置上吗，而黄局长呢，在任免文件宣读之前，他还是主角，你说彭部长是先坐下来再宣读文件呢，还是先站着宣读文件再坐下来？

　　王中法的问话自然不是问话的意思，所以他停顿了一下，并不是要高宗明回答，而是要切换到另外一个话题：宗明啊，你也知道，黄局长再过一年半就到龄了，他本来打算……我是说，这段时间里机关干部在传，今年是换届之年，黄局长没有能耐升上去，只要升上去，就不存在到龄的问题了，问题是他没有升上去，听干部们在传，他本来是希望再在局长的位置上干到退的，其实也就是再干一年半的局长嘛，大院里干部职工都是很爱戴黄局长的嘛，但这个由不得我们啊，组织上有组织上的考虑，人大财经工委主任还是离不开财政工作嘛，当然，有的干部私下传闻说黄局长不乐意去人大，憋着一股子气，这就不对了嘛，据我所知，黄局长很适应人大财经工委主任这个岗位，这段时间我与他通了几个电话，他都在人大忙着呢，这说明他还是很热爱财经工委的岗位的，但是……王中法剜了一眼高宗明，继续说道：黄局长毕竟是最后一次坐在财税局的会议室里了，你觉得呢？

　　是的，是的，高宗明附和着说，虽然黄局长的地税局长免职文件还要等等，但根据我的经验，那个文件迟早几天是无关紧要的，象五年前组织部陪黄局长到财税局赴任后，原来的车阳新局长从第二天就不见踪影，而他的地税局长免职文件半个月后才到，地税局长免职就免职了，也从不见省局哪个领导过来宣布一下，大概是文到即可。
第一章　孰左孰右（14）
高宗明见王中法以鼓励的眼光看着自己，觉得还应该说写什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五年前我不是办公室主任，不知道当时的位置怎么摆……眼角瞟了一下王中法，见对方没有接话的意思，心里就觉得虚，只得有一句没一局地说下去，越说越语无伦次：

　　这说明车局长政治觉悟高，一个局不能同时有两个局长……王局你批评得对，我知道你骂我是关心我，如果你不关心我还懒得骂我呢……省厅省局是两个地方办公，就算有一个厅长又有一个局长也没啥……黄局长觉悟比车局长还高，人大会议之后我就很少看见他了……老蒋对戴笠和毛人凤这两个军统头子，一向拳打脚踢，就是因为是自己人，恨铁不成钢……王局我政治上确实不成熟，与领导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我学到的道理比过去数年的累计还多……其实你如果对我相敬如宾，我心地就愈不塌实……

　　王中法一挥手，制止了高宗明的胡言乱语，因为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而在高宗明看来，王中法刚才的挥手之势很有伟人风范，当年毛主席登上前去重庆谈判的飞机，在舷梯上向送别人群挥手告别，那气势可能也只不过如此。

　　办公室文秘科，你准备通知谁参加这个会？王中法一脸和蔼地问。

　　我还没想好。高宗明其实是有数的，很重要的会议，一般所有秘书都列席。但他不知道王中法的意思。赵生民上周我和戴九江已陪他去谷地县局报了到，其他秘书许为义、李南乐、徐福阳、叶燕雁、南光泽、夏伊蔓……他之所以一个一个名字念出来，主要是供王中法筛选，夏伊蔓其实是文书，说好听点是机要秘书，算不得秘书的，在高宗明看来，不写材料的人都不算秘书，但他听到过一些风声，所以也包括进去了，而且还在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看啊，王中法想了想，转移了话题，刚才你进来时，林晋化副局长也刚刚找过我……他仔细观察高宗明的表情，但对方毫无表情，只好继续往下说，赵生民要到谷地县局挂职锻炼，至少要两年时间，赵生民是很不错的，可惜啊，不过为了干部的前途……其他几个秘书也都是很不错的嘛，章局长到任后，办公室要给他配备一个最出色的秘书。
第一章　孰左孰右（15）
高宗明自然不能轻易地推荐谁，他隐隐约约地觉得王中法倾向谁，但是吃不准，只好说：办公室一定会把领导的意图贯彻落实好。

　　至于王中法对赵生民的评价，也令高宗明摸不着头脑，完全是先抑后扬。任光东、赵生民职务变动不久，召开了嘉州市财政地说系统的办公室工作年度例会。这种年度例会，没什么实质内容，主要是各个处室都要与各县（市、区）局的对口科室联络一下感情，会上无非也就是总结一下今年以来的工作，展望一下来年的工作，美其名曰“继往开来”。这种会一般都安排在各县（市、区）局轮流开，由各县（市、区）局的对口科室做东，主办的嘉州市局的某个处室要在会前把经费拨下去。

　　这种会，一般喝酒、唱歌、爬山、洗脚的时间要多于开会的时间。唱歌回来，王中法突然把高宗明叫到了他的房间，问黄立武提任赵生民事先征求过他的意见没有？高宗明说没有，事实上也确实没有。

　　这就怪了，王中法说，他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直接提到会上去了，我也不能让他下不了台。

　　酒后吐真言，高宗明想那晚王中法说的是实际情况。只是随着传来章玉兰要来财政局任职的风声后，王中法脸上再也不见了对赵生民的不屑一顾，反而极力夸耀赵生民是一名出色的秘书。据小道消息，是因为这段时间赵生民去王中法家里去得很勤。但高宗明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倒不是一概否定小道消息。

　　我没什么意图，王中法严肃地说，市委书记、市长的秘书都要市委办室务会、市府办党组会研究决定的，所以财税局局长的秘书，虽然局长可以提名人选，但办公室和人教处要深入考察，力争把最合适的人选推荐给局长，所以决定权还在你高宗明手里啊，再说啦，我听说章局长是不会带秘书来了，原来说会带秘书过来，也不知哪里吹来的风，所以只能从现有的几个秘书当中选，你都说说。

　　见高宗明不吭声，加重了语气催促道，说说吧，你说。

　　几个秘书在高宗明的脑子里快速地过了一下。林晋化找王中法何事，王中法只讲了半句。在机关里很多领导都喜欢讲半句话，你领悟能力强，就要把领导的意图贯彻落实好，搞砸了，也不关领导的事，他可是什么都没讲。
第一章　孰左孰右（16）
林晋化找王中法如果确实是为选秘书的事，自然是推荐徐福阳。徐福阳是安昌县人，许为义是金先市人，而且好象都来自乡下，出身农门，其他几位秘书都是嘉州市区人。林晋化在安昌县当财政地税局长的时候，徐福阳就是他的秘书，林晋化来到市局一年不到，徐福阳后脚也调到了市局办公室，听说徐福阳的老婆随后调到嘉州市区，也是林晋化帮的忙。徐福阳当时身上还有一个职务，征管科副科长，林晋化把他调到县局办公室给自己做秘书时，本来要免掉征管科副科长职务，改任办公室副主任的，只是当时省厅省局跑得紧，这事就撂下了，当确定自己升任市局副局长时，又想县局毕竟空间太狭窄，反正要把他带到市局去，也就懒得动了。徐福阳调到市局后，安昌县局不得不把他的征管科副科长免掉，但因为嘉州市局文秘科已有两个科长，后勤科、财务科都才一个科长，徐福阳的职务一时也任不起来，不过还享受副股级待遇。

　　徐福阳虽然到了市局，不过不再是林晋化的专职秘书，按规定，也是实际情况，副局长是不配秘书的，当然有事可以随便找哪个秘书，也并不一定通过办公室主任或分管文秘的副主任，所谓的有事，一般也就是写材料。

　　几个副局长，基本上都有对应的秘书为他们写材料，只是没有谁为他们拎包，不是谁不愿意，而是规定如此。但谁为谁写材料却并不固定，有时一个秘书为几个副局长写材料，有时一个副局长这个材料交代给这个秘书写，那个材料吩咐给那个秘书写，因为没有规定谁为谁写材料，这种状况是历史自发形成的。

　　几个秘书中，写大材料实力最强的是许为义，而且他洞悉事物的能力特别强。黄立武在任五年，做了黄立武四年半秘书的任光东已经在去年底安排到了预算处做副处长，预算处既是财政局的预算处，其实也是市政府的预算处，甚至可以说是市委常委会的预算处，包括嘉州市四大家在内的预算盘子都要放在预算处统筹安排。预算处副处长即便不能就地提拔，调任别的处室当个处长也相对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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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孰左孰右（17）
任光东虽然是个写大材料的料，但整天跟着领导，机关里流传着做秘书的要懂得“三从四德”的说法，关于“三从四德”，　高宗明知道，就是领导出门要跟从，领导进屋要随从，领导指示要服从；领导的酒要喝得，领导的气要受得，领导的话要记得，领导的秘密要守得。任光东是实践“三从四德”的模范代表，就很少有完整的时间、也不大可能沉得下心思安静地写几篇大材料。

　　真正写大材料的是许为义，只是他写的材料都要过一下任光东的手，涂涂抹抹就变成了任光东的材料，别人不知道内情，他高宗明做办公室主任的可是清楚得很。本来重要材料是要经过付岩中的手，但这道程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省略了。

　　任光东修成正果后，高宗明满以为许为义会接上去，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一向默默无闻的赵生民跳出来把接力棒接了去，任光东从文秘科科长位上提预算处副处长的同时，赵生民从科员直接提文秘科科长，把个可怜的文秘科副科长许为义撂在了边上。

　　说这样的任命不合常规吧，也不尽然，市财政地税局是个正处级单位，科员直接提拔处长都天经地义，科是处室的内设机构，有时因工作需要而设，有时纯粹是因人而设，所以高宗明郁闷归郁闷，也怪不得黄立武事先没有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姓黄的是领导，事前透个风给你，是看得起你，不给你透个风，那是忘记了，领导多忙啊。

　　做文秘科科长的，更多的时间花在了拎包上，文秘科副科长许为义照样干他的旧活，除了重点对付大材料，还要负责协调文秘科鸡零狗碎的一大摊事，比如文书收发、档案管理、编发会议纪要、编发信息简刊、市“两会”建议提案办理、报刊征订与分发等等，数不胜数，好在只是协调，一般情况下不会牵扯进很多时间。好在其他局领导都好象知道他的“苦”，把分管处室的一些专题材料或自己的讲话稿直接吩咐给了李南乐、徐福阳、南光泽他们；好在李南乐他们还比较配合，分配下去的事基本上都能按要求完成。
第一章　孰左孰右（18）
那段时间高宗明简直担心许为义会“反”了，做领导的怕就怕手下造反，别的他都不怕，就怕许为义不肯写大材料了，而其他秘书似乎都还嫩了点，如果赶鸭子上架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下下策了。所以那段时间他是很想找许为义谈一次话的，无非也就是安慰安抚，是不好承诺什么的，但仔细观察几天后，看许为义好象也并没有什么“反意”，也就宽了心，这事就耽搁下来了。

　　现在姓黄的走了，新局长要来了，对许为义又是个机会。正想找许为义交代一些非常时期的注意事项，顺便也表表自己将极力推荐他的态度，想不到几个前的一个晚上，许为义主动到了他家里，这说明许为义心底里还是装着他这个主任的。

　　几个月前，当金先市委书记章玉兰在嘉州市党代会上常委落选后，就传来要来财政局的消息，而且据说是带金先市委办的秘书过来，传得有鼻子有眼，最紧张的就是赵生民，最坐得住的还是许为义，好象谁当局长与他无关，他反正不是拎包的料。

　　许为义是金先市人，章玉兰是金先市委书记，嘉州市的邻市清州市人（嘉州市与清州市、金丈市相邻），是在上一轮东山省县（市、区）委书记、县（市、区）长大轮换中从清州市清江区区长的任上“换”到了嘉州市下辖的金先市，先任市长，后任书记。既然到了许为义的老家金先市任职，看上去与许为义就有点空间。但章玉兰是外来的和尚在金先市念经，与许为义就又基本上沾不上边了，当然，章玉兰是尼姑不是和尚，可就算章玉兰是观音菩萨，看许为义那不死不活的模样，也难得沾一点观音菩萨的甘露。

　　去年底任光东任了预算处副处长去，那时多好的机会，许为义是副科长提科长，然后给黄立武拎包三个月，这只是过渡，黄立武也不会看你给他服务了三个月，就给你一顶副科级的乌纱帽。可是只要新局长不带秘书过来，那许为义的秘书头子一般就能继续当下去。

　　这一切显得非常顺理成章，可高宗明也知道，在官场上是没有什么顺理成章可言的，官场啊，表面上风平浪静，大家相敬如宾，可实际上风起云涌、冷门迭出、防不胜防。这不，老实巴交的许为义，一下子就着了看上去同样老实巴交的赵生民的招儿。
第一章　孰左孰右（19）
高宗明也认为章玉兰来财政局是板上钉钉的事，因为章玉兰落选是意料中的事，是组织部门高兴看到的事，所以要到市直机关安排一个最好的单位，只能是财政局。公安局长是副厅级，要嘉州市委常委来担任，所以只能是财政局。

　　要论实权，其实政府第一机关不是公安局，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