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市场里其他大户对他尊敬有加的原因之一。虽然,这么做的成本会高一些,但由于“独门”,高雄家的裤子在同等面料的情况下,能比别人家的批价贵出十好几块钱。这些年来,服装市场几乎形成的一个规律,大户是每隔两年就换一茬儿,究其原因,不外乎是那些先挣了些钱的人,自以为“底气”足了,肝火太旺,笃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遗风,遇到红门就毫不犹豫地“兜死”(即把所有的同类布料全包了),结果,三折腾两折腾,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还有的人成了大户后,人却变得谨小慎微起来,该孤注一掷的时候举棋不定,反倒让后来者抢了先。于是,只能事后拍着自己的大腿叫苦不迭,这种人是永远成不了大器的。
可以说高雄是市场里唯一没有经历过大的沉浮的大户,这不能不说与他精明的头脑和果断的决策有关。
当然,高雄的“原创”精神也是需要冒很大风险的。他设计的裤板拿到台湾去“打板”的费用,一次就得一万块钱,如果效果不好,可能要打两三次板,经过反复比较之后才能确定生产哪种布板,甚至还有可能多次打板都不理想只能放弃。更要命的是,布板确定了,裤子也顺利加工生产出来了,可市场的销路并不畅通,那就只能跳楼了。好在,高雄开始只是试生产,浅尝辄止的代价还是有限的。起码不至于伤及筋骨。这又是他的高人一筹之处。
兜比脸干净 第四章(4)
第二天,大平破例起了个大早,可当他赶到高雄家库房前一看,那儿的台阶上已经站满了人,显然,都是等着拿新货的。大平心里骂了一句,这把货又让高事儿B逮着了。
这时,小慧精神抖擞地出来发号了。“老规矩,按先来后到的原则。”毕竟,都是老主顾,走后门是行不通的。那样,只会引起众人的反感,也会伤了自家的和气。
小慧好像并不急于将手里攥着的序号发出去。小慧喜欢眼前这番热闹的众星捧月般的景象。小慧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各位老主顾,实在对不起大家了。今天只到了十包货,每包一百条。每个人只能批一包的货,暂时还不能满足所有人的要求。不过请大伙儿耐心等几天,等货期间的吃住费用,我家高雄全包了。”
小慧站在库房的台阶上,尽情地享受着周围床子上投过来的羡慕的目光。小慧的这番举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专门做给他们看的。做生意嘛,谁都图个风光,况且,这不光能长自家的威风,顺便还可以灭灭对手们的士气。
那些等着拿货的老主顾们大多是各地市场里有头有脸的大户,自然不会一拥而上,去抢小慧手里的序号,他们主动排好队,十号之后的,干脆躲到床子边上聊起天来。
小慧发完号,冲其他人说:“各位先别忙着走,一会儿我带大伙儿去中山大厦喝早茶。”说完,满脸歉意地冲四周点点头,回屋去了。
大平这个气呀,当年不过是个烂货,想不到,今天她还牛B上了。这世道真让人无法理解呀。大平绕过红楼,来到高雄家库房的后门,边啪啪啪地打门边喊:“高事儿B,是我,开门。”
里面没有动静。
大平急了,手脚并用,又是捶又是踹地折腾了好一会儿,门终于不情愿地开了一条小缝。
高雄探出头,说:“你找死啊你,今天的货都有主了,明天也没货,后天,后天你再早点儿过来,我给你留五十条。”
大平气得脸色煞白,用牙齿咬住下嘴唇,指着高雄的鼻子骂道:“我操你妈,高事儿B,今天你敢不给我货,我就敢把你家库房放把火烧了,你信不信?”大平的唾沫星子溅了高雄一脸。
高雄胡乱地抹了把脸,哀求道:“你他妈小点儿声行不行?显你嗓门大是咋地?”
大平掏出打火机,在手里啪啪连续打了几下,说:“我就问你信不信?我不跟你废话。”大平的声音反倒镇定了许多,气也喘匀了。
小慧凑过来说:“平哥,今天真的没货了。要不这样,明天,明早我挤出半包货让人给你拉到床子上去。”
大平果断地一摆手,另一只手把衣袖向上一撸,说:“不行,就今天,就现在,老子偏不信了。操你妈的,高事儿B,还有你。”大平又一指小慧,“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玩意儿,想当初……”高雄和小慧连忙上前拽住大平,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这时的大平,冒着怒火的双眼溢满了泪水,情绪激动地大口喘着气。
高雄为难地看了小慧一眼,说:“大平,这样吧。我现在就给你五十条。我算服了你了,别生气了,来,拉货。”
大平仍然怒视着高雄,不依不饶地说:“放屁,我们昨天说好的,是一包,一百条。少跟我扯立个愣。你当我是要饭的,我费劲巴拉地起个大早,拿五十条裤子想打发我,没门。”大平越说越理直气壮了。“你这么大地主差这几根垄吗?”
兜比脸干净 第四章(5)
“好好好,你是我祖宗还不行吗,一百条就一百条。妈的,当初是我欠你的,你现在就说个数,欠多少,我一次性全给你,省得你一天到晚没完没了。说吧,我高雄不会差事儿。”
大平却乐了,咧咧嘴说:“那不行,你们两口子是欠我一辈子的,这话当初可是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块说的。想反悔,除非你高雄有能耐先找人‘做’了我。”
高雄一屁股坐到地上,无可奈何地说:“大平,咱们是老同学,又是患难之交,我怎么能干那么缺德的事呢。你千万别冒胡话啊。”
大平纠正他说:“咱俩是老同学这没错,但我们不是患难之交。当初是你有难,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好了,今天咱们到此为止,以后的事咱们以后再说。日子还长着呢。我不能跟你比,你现在是大款,是爷爷。我呢,得赶紧去给儿子挣奶粉钱了。”说完,大平心平气和地把货抬到手推车上,拉着走了。
号已经发出去了,现在又不能如数批货给人家,这实在让高雄两口子为难。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从每包货里拽出一捆裤子(每捆十条)。这样,那些领到号的人就只能每人拿九十条裤子了。这不免又要小慧和高雄费一番口舌,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两人当初欠大平的呢?而且还是一辈子的。
新货拉回来后,大平只熨一条裤板挂在床子的最显眼处,再用裤子包装袋里面的纸壳歪歪扭扭地写上几个字:250元,不讲价。完了,大平找个背阴的角落,跟人下起象棋来了。大平棋下得不错,但平常很少跟人下,看都懒得看,除非你和他赌点儿啥。只要大平主动蹲下来下棋,准是摊着什么好事了,就像今天这样。但我们都知道,大平的心思根本不在棋盘上,也就是摆摆样子,输赢都无所谓。这时候,若是谁提出赌点儿什么,大平也照赌不误,但输家是大平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我们都愿意向他发出挑战,大平照样乐呵呵地来者不拒。
这种新货的牌子叫哥曼,在东北早已名气远播,几乎成了高档西裤的代名词了。高雄的批价是一百五十元,当然,大平代卖也返一百五十元。换了别人,代卖这类红门的高档西裤少说也得返一百八十元。因为一些批七八十元的中档西裤,代卖也得比批价高出十元钱。但像这种红门货,你给高雄多少钱,他都不会让你代卖的。麻烦,怕把号卖偏了,耽误事。
有买裤子的人问:“大哥,能便宜点儿吗?两百五也不好听啊。两百四十元得了。”大平头也不抬,眼睛盯着棋盘,牛逼哄哄地说:“就这价,爱买不买。嫌两百五不好听,你就给两百六。别的没商量。”
有人乖乖地交了两百五,拿条裤子自己到床子后面去试。也有的人还真给大平两百六。“操,咱宁可多花十块钱也不能让人当两百五啊。不就是钱嘛,两百多都花了,差这点儿事呀。”
大平笑了,伸出大拇指:“这话我爱听,是个爷们儿。”
就这么稀里马哈的,大平一天也能单卖个二十来条。如果赶上星期天,卖个三四十条都并不费劲儿。
小卫悻悻地说:“这货要是让我代卖,一天准给‘挑’亮了。真他妈的,啥人啥命啊。”
如果哪天一大早,大平从高雄库房里拿货时,听说明天又有大批货到位(汽车运输到货是没准点的,有时三四天才到一批货,有时赶上扎堆儿,一天能到四五天的货),回到床子,大平就忙叨开了。他先用玩旧的扑克牌写好序号,然后,学着小慧的做法,也在上面按上印有自己名字的四方形名章,这是大平特意找人刻的。这时的大平是亢奋的、激动的,脸涨得通红,跟刚喝过酒似的。大平让我和小卫帮忙维持秩序,冲蜂拥上来的拿货人说:“大家不要拥挤,让列宁同志先走。”大平拿腔拿调地学着电影《列宁在一九一八》里的台词。大平又说:“谁先到谁就是列宁同志。”大平对自己的幽默非常满意。笑够了,大平才双手一抱拳:“由于新货有限,今天,每人只批十条,批价是一百七十元,不讲价。现在开始——发号。”书包 网 … 手机访问 m。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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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四章(6)
我和小卫在旁边这个乐呀。这都哪跟哪呀。明明你刚把货从别人家库房印帕忱隼矗趺匆蛔郏憔统苫踔髁恕U饨惺裁词露健
这些拿货的人也知道,大平的货是从高雄家拉出来的。明知这是挨宰,但又没办法,只能硬挺着。高雄家的货一早就批亮了,这些人都是卖过高雄家货的,他们是来市场补号的,大多是本地人。写到这里,我不得不啰唆几句,通常,西裤有十个号码,一般是从二尺二到三尺一。正好一捆。但厂家知道,这年头胖子多,尤其是东北大汉。厂家就在一包货里(即一百条)特意加工十条大腰的,从三尺二到三尺五不等。
这些急着要赶回去的拿货人,耽误不起时间,才到大平的床子上配号的。断号是卖裤子的大忌。本来价钱都谈好了,可人家一试,不合身,不是腰大就是腰小,这就等于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怎能不令人沮丧。虽然,有些人懂得在皮尺上做手脚,比如,在皮尺的中间剪掉一寸,再用透明胶粘上,或在皮尺中间加上一寸。可是,这招只能对付一些买中低档裤子的人,或是外地人。一条裤子百八十块钱,有人嫌麻烦,只要能凑合着穿也就算了,外地人更不可能为了一条裤子来找你换。但你现在卖的是高档西裤,像高雄家这种批一百五十元的裤子,在大商场里要卖四五百块钱,还不讲价,在时装店里的要价更是高得离谱了,得要五六百块钱。正常人买这么贵的裤子,如果不合身,都得回来调换的,没号就得给人家退货。弄不好,碰上“梗梗”的,指不定惹上什么麻烦,犯不上。
一会儿,货就批完了。大平抹着脸上的汗水,仍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说:“操,还是批货过瘾哪。被人前呼后拥的感觉真好,太他妈好了,跟个皇上似的。”
大平正数钱呢,小慧气呼呼地往这边来了。平日里修饰得漂漂亮亮的五官被气得七扭八歪的,都快挪位了。没等小慧张口,隔老远大平就乐呵呵地打招呼:“来了,弟妹。你来得正好,我正要给你返钱去呢。”
小慧气鼓鼓地瞪着大平。
大平嬉皮笑脸地用手捂上眼睛:“哎呀,弟妹,别,别这样,你长得太靓了,我眼睛都被你晃花了。”
小慧说:“少来这套。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看,臭不要脸。”
大平说:“咋地了,早上还好好的呢,谁把你气成这样了?是高事儿B吧?有啥事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找他算账。先消消气。”
“大平,你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啊?!刚才拿你货的都是我的老主顾,是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人家会咋想?人家指定以为是我故意教唆你这么干的呢。明明说自己家没货了,却把货拿到别人床子上批高价,你让我今后怎么做人?你不要脸,我们还要呢。”
“我咋不要脸了?再说,我要不要脸跟你有啥关系?别弄错了,我不是高雄,我是大平。大清早的你是没睡醒还是吃枪药了?”大平一脸无辜。
“我不听你在这里胡搅蛮缠。你记住,从今往后,我家的货你一条也甭想拿。”
大平说:“你批你的货,我批我的。我又不是不返钱,你急啥呀。来来,弟妹,坐会儿,有嗑儿咱俩慢慢唠。”
小慧说:“一边去,跟你这种赖皮赖脸的人坐在一起,我嫌掉价。”说完,扭身走了。
大平不愠不恼地冲小卫说:“看,我弟妹的小屁股鼓溜溜的,还挺有弹性呢。看来,被高事儿B伺候的还行。”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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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四章(7)
第二天一早,大平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照样去敲高雄家库房的门,一通软磨硬泡之后,准能把货给拉出来。这让我们觉得,昨天小慧到大平床子上发脾气更像是给那些拿货的人听的。说难听点儿,更像是在放屁,可惜连味儿都没有。
大平得意地总结道:“对付高事儿B两口子,你不能用一套办法,光软光硬都不行,要软硬兼施,双管齐下。”
看来,高雄和小慧两口子算是被大平彻底“拿”住了。
每次,只要高雄家赶上一把红门,大平都能跟着挣个三四万来块钱。当然,高雄家也不可能把把红门,他也有“底眼”的时候。
高雄上货一般首批上个七八千条裤子。遇到“底眼”的时候,两口子镇定自若,有说有笑。老主顾来了,他们就让人家拉几包货回去试试,说:“奉城不好批,说不定在哈尔滨红门呢。卖不好下次拉回来,换货退货随便,别客气。”偶尔还真是这样,奉城的“底眼”货到了哈尔滨长春或大连“火”了,你说奇不奇怪。这叫东方不亮西方亮。但这种情况可谓少之又少。
高雄的那些老主顾在各地的服装市场里也都算是大户。他们之所以到光明市场拿货,而不是选择广州,是因为奉城的批发市场在东北是第一个建立起来的,无论从规模还是从人气上,都要比其他地方大得多,覆盖面也广。除了东北,北京、天津、河北,甚至内蒙古搞服装生意的人都习惯到奉城拿货。去广州费用大,而当地的批发市场的消化能力又极为有限,划不来。
搞服装的人都是“面儿”上人,货拉回去,咋也不能再拉回来,宁可在当地“跳”了,也绝不丢那个人。吃点儿哑巴亏,也算是对高雄多年照顾的一点儿回报吧。这正是高雄两口子平日里极力笼络老主顾的原因。
但即使高雄有如此庞大的客户群,那七八千条裤子他也顶多能凑合出去三分之一,剩下的他只能“跳”。高雄为了尽快回笼资金,也不想在市场里成为竞争对手的笑柄,只能把跳楼价压到最低。打个比方,本钱一百二十元的货,他敢跳六十元。如果这还不能形成抢购风,第二天他就敢跳四十元。你算算,这得赔多少钱,一般的大户没有这个胆量和气魄。只有高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做服装生意和开饭馆不一样。开饭馆的生意再火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