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比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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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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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吴老板说:“今天晚上你们早点儿休息,明早也不要先急着提现金,等货提完之后,我和布料行的老板去宾馆再跟你们结账。这样更稳妥一些,好吧。”吴老板是在为我们着想,也算是诚信在前了。
  第二天,一切顺利。一万米布料装了满满一卡车。坐在大卡车的驾驶室里,我的心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不时地回头望望后货箱里堆成小山似的布料。高小菲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成败在此一举。”语气颇有些悲壮。的确,现在布料行和吴老板是铁赚无疑了,只有高小菲和我是前途未卜,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此时我们的内心当然不会轻松。我的面色不由得严峻起来,一路上几乎没有说一句话。高小菲显然看出了我的心事:“货已经提了,我们现在需要想的,就是怎么千方百计批好这批货。可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我们一下子提了一万米的布料,这个我们俩也要统一口径。”
  “那如果有人问起,我们怎么说?”我问。
  “就说是替厂家代卖的,至于后面有多少货我们也不清楚。反正我们是能卖尽量卖,卖不动就把货给厂家退回去。要尽量把话说得大大咧咧一些。”
  “那别人会相信吗?”我心里在说,你这不是骗鬼嘛。
  “相不相信跟我们没有关系,他们越是猜疑对我们就越有利。”高小菲笑了笑,“我们就是要让他们摸不到头脑,等他们弄明白了,我们的货也该批得差不多了。到时,客户想压价都来不及。”的确,如果大客户知道了我们手中布料的实数,是很可能联合起来集体找你压价的,弄得你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只能任人摆布,听之任之。这类事例以前在市场里发生过好几次,原因是有的人爱显摆,也有的人是疏忽大意,无意中泄露了天机。这些都是做生意的大忌。
  吴老板的家就在那座六层楼的工厂里。一二三层是生产车间,四层是工人宿舍和成品库,五六楼是家人的居所。即使是吴老板夫妻及他们的三个孩子,再加上吴老板父母,每人住一间也是绰绰有余的。
  吴老板先领我们煞有介事地参观了一番生产车间,并自豪地告诉我们,厂里新添了多少台进口的锁眼机、码边机,然后就开车把我们带到了“水中央”餐厅。具体地说,“水中央”是建在海边的一艘巨大无比的船。船体的左半部分是卡拉OK厅,右半部是隔成许多包房的餐厅。推开包房的窗户,眼前便是茫茫大海,波涛一浪浪拍打着船体,发出哗哗的声响,很诗意,很浪漫,让人觉得你打开的不仅是一扇窗,你的心窗也会有清风阵阵穿堂而过,天大的烦恼都会被抛到九霄云外去的。
  那顿酒,我和高小菲喝得都格外尽兴。大概我俩都是这么想的:紧张了这么些天,我们的神经也该歇歇了。此时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完全放松自己的心情,尽情地享受面前美味的海鲜,干掉一杯杯溢着泡沫的“珠啤”,以迎接几天后更大的一场恶仗。
  连干三杯啤酒下肚,吴老板的舌头就大了。在此之前,吴老板喝酒向来只是一杯,从不多喝。但吴老板还是张罗喝,只是改成一口一口地慢喝了。吴老板的表弟阿光一直陪着我们干杯。阿光这人我以前见过,但不熟。我干一个,阿光就干一个;高小菲干一个,他也陪一个。开始,我还怕他喝多了,但不久,我就发现,阿光是太能喝了,脸上始终挂着笑吟吟的表情,既不嚷嚷干杯,也不落下一杯酒。我望着干瘦矮小的阿光,忍不住问:“阿光,你到底能喝多少啤酒?”阿光想了想,说:“按你们东北人说的话叫一箱。”我一惊:“你能喝二十四瓶?”阿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高小菲吐了吐舌头:“看样子,咱俩加一起都不是他的个儿。怪不得他一个人陪咱们俩呢。”吴老板高兴地拍了拍阿光的肩膀:“兄弟,给他们表演一个。”阿光说等我上趟厕所,回来再表演。吴老板不依不饶地说:“不行,就现在,我给你掐表。”阿光为难地边摇头边启开三瓶“珠啤”一字摆开,然后站起身,端起一瓶嘴对嘴地一口气干掉,他一连干了三瓶,总共用时才不到五分钟。然后,阿光抹了抹嘴角大气不喘地说:“不好意思,献丑了。”我和高小菲看得目瞪口呆。都说东北人能喝酒,但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一个人这么喝酒的,况且阿光那瘪瘪的肚子,根本就存不下这么多啤酒呀。
兜比脸干净 第十章(4)
喝完酒后,我们一行人又摇摇晃晃地拐进了卡拉OK厅。高小菲显然是喝多了,攥着麦克风不撒手,一首接一首地唱粤语歌。高小菲唱的所谓粤语歌,就是把所有的字用舌头卷起来唱,无论是唇舌音还是卷舌后音,不仅我听不懂,相信吴老板、阿光这些广东人更是听不明白。但大家全都不遗余力地拍桌子、鼓掌、吹口哨,弄得高小菲越发的不能自已,越唱越来劲儿了。遇到一些节奏明快的歌,干脆就边唱边扭屁股;而唱一些轻柔舒缓的歌曲时,则微闭双目,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滑稽得让人笑得肚子疼。
  终于熬到了曲终人散。回到房间,我感到阵阵头晕,想尽快睡过去。可隔壁的高小菲却不停地在房间里撕心裂肺般地干呕,令我辗转反侧。我几次想到隔壁去看看高小菲,帮她倒点水,捶捶背,或陪她说说话,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我怕这么一折腾,她更睡不着了。渐渐地,高小菲的房间才安静下来。接着,我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高小菲。高小菲手扶门框站在门外,身体后仰着问我:“你现在困不困?”“进来说吧。”我也只能这么说了。
  进屋后,高小菲一屁股陷进沙发里。“给我口水喝。”我忙给高小菲倒了杯水递过去。高小菲一口气喝干,我又帮她倒了杯水。这次,高小菲接过水杯放在茶几上。然后,大喘了几口气,把头歪靠在沙发背上,双眼紧闭了几下,才安静下来。我以为她是睡着了,正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高小菲哭了,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滑落下来,不一会儿,就泪流满面了。但高小菲并没有失声痛哭,只是偶尔才压抑地抽搐几下,声音很小。我真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嗷嗷大哭起来。吴老板及家人如果听到了,还以为我把她怎么地了呢,况且还是在我的房间。
  我点燃一支烟,递到高小菲的手上。高小菲抬起头,并没有马上接过我递给她的香烟,而是用双手在脸上使劲胡撸了几把,抽了抽鼻子,才接过香烟,狠狠地吸了几口,就又蜷缩着靠在沙发背上。高小菲脸上的浓妆被她胡撸得一塌糊涂。这时,高小菲突然笑了,摇摇头:“对不起,我今天喝多了。”
  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安慰她说:“没事儿,谁没有喝多的时候,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高小菲并不理会我,端起茶几上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双手托腮,像是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只能默默地枯坐在床头陪伴着悲伤欲绝的高小菲。我知道,待一会儿,她肯定是要说点什么的,不然她不会大半夜跑到我的房间里来。而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她的倾诉,然后尽力扮演好一个善解人意的听者。
  高小菲又向我要了一支烟点上,开始了她缓慢的叙述。
  高小菲中学毕业后,就托人在市木材加工厂建筑工程队当上了一名小工。为了每月能多挣五元钱,高小菲甘愿在工程队里跟男人们一样干一些和水泥、搬砖头的力气活儿,还要承受户外的风吹日晒。原因是她父母离异后,一家人就靠母亲微薄的工资养家度日,身为长女的高小菲下面还有正在上学的一弟两妹。后来,高小菲与队里的一个三级瓦匠草草结了婚。生完女儿后不久,高小菲经人介绍到了光明市场为摊主卖货。那时的“五爱”市场尚未形成规模,还只是一个自发的打地摊的早行市场。聪明的高小菲通过观察了解,渐渐地摸出了摊主上货的渠道,就干脆出来自己单干了。一开始,她的丈夫每天早晨还能骑着“倒骑驴”把高小菲和一包包沉重的货物送到市场,可当高小菲的生意稍微有了些起色后,丈夫就懒得再去上班了,整天游手好闲地待在家里,酗酒和赌博。这让高小菲心里极不痛快,但也只能偶尔发通牢骚。说多了,还可能遭致丈夫不顾头尾的一顿暴揍,就这高小菲也忍了。直到有一天,丈夫因为嫖娼被抓,民警让高小菲拿三千元钱去派出所赎人后,高小菲终于受不了这份屈辱了,忍无可忍之下,决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这个倒霉的婚离了。“我拿钱去派出所赎人的时候,简直就像被人强逼着,看自己丈夫与别的女人在床上鬼混,那种滋味简直让人连死的心都有。”高小菲咬牙切齿地说。 … 手机访问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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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十章(5)
高小菲离婚的结果是,带着女儿搬出了两人共同建造的小家,在光明市场附近租了半间平房,大概也就五六平米的样子,还给了丈夫三万元钱。从此,每天清早上行,高小菲都不忍但又不得不把睡梦中可怜的女儿轻轻叫醒,然后蹬着“倒骑驴”带女儿一块儿去市场卖货。即使外出上货也要把女儿带在身边。光明市场正式建成后,高小菲倾其所有买了一个摊位,随着“五爱”名声的逐渐大噪,高小菲的生意也越做越顺了。到了女儿上小学那年,高小菲毫不迟疑地把女儿送到了昂贵的私立小学。“我这么做是因为女儿打小跟我吃了太多的苦,其二也是最重要的,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把女儿培养成为有知识有文化的大学生。我这辈子算完蛋了,可我不希望女儿今后走我的老路。”
  高小菲如释重负地长叹了口气。
  回到广州,我和高小菲刚到“广宾”住下,就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阿玲因为卖淫被行政拘留十天。
  告诉我消息的,也是光明市场的人,四十多岁,尖嘴猴腮,一脸的猥琐相。这家伙每次找小姐,都要先用一双随身携带的一次性方便筷子,俯身低头,奋力扒开小姐的*,又是仔细察看又是用鼻子嗅,像个严谨的卫生防疫员。末了,扔下一句话:“颜色有点深,不新鲜,味也不对,太腥了。”说完,便呵斥小姐赶快走,别把他的床弄脏了,好像他受到了奇耻大辱。仅仅这么折腾一番,他当然有理由不付嫖费。简直是个变态。很多小姐见了他,像躲瘟神一样,拔腿就跑。
  这个变态竟恬不知耻地说:“玩小姐我可是技高一筹的人。该看的地方,我都看到了,甚至比你们真刀真枪干的人看得还要仔细。但我不必开销。我不是在乎那几个臭钱,主要是现在的小姐太不洁身自好了,不讲究卫生,干了容易得性病。那就得不偿失了。花钱买罪的事情,我可不干。有那些钱,多上几条裤子,才是正事。”如果你问他,既然如此,干吗把人大老远地叫来折腾一溜儿够,你缺不缺德呀。他却不以为然:“我那是替你们把关呢。我是大哥,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们该感谢我才是。”听听,这是什么混蛋逻辑。
  我打车来到拘留所,没费多少口舌,一个敞胸露怀的警察就将阿玲带到我的面前,说:“只有五分钟。”
  我以为阿玲见到我会羞愧万分,起码也应该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但阿玲没有,见面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看我是不是比以前白了也胖了点儿?”
  我无言以对。面对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阿玲,我真的有一走了之的冲动。“既然你他妈觉得这里比外面好,那就随便找个理由,待在这里。很容易的。”我气哼哼地说。
  阿玲低下头,眼中露出乞求宽恕的神情。“我,我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我他妈生的哪门子气,又不是我待在里面。我只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顺路来看看你。一说人家就让见了,如果稍微有点儿麻烦,我可没工夫跟警察啰唆。”
  “别生气了,好吗?”两行泪水挂在阿玲腮边。一只手紧紧拽住我的衣袖,生怕我跑了似的。
  我心软了,怜悯之情油然而生。“我不想问,你也别跟我讲是怎么进来的,都是大同小异,没什么新鲜的。你就直说,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如果用钱能把你赎出去,我现在就去办。我带着呢。”我拍了拍鼓胀胀的裤兜。
兜比脸干净 第十章(6)
阿玲轻轻摇了摇头:“都定了,十天。我已经待一星期了。还剩三天。嗯,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买点儿方便面和罐头?”
  “没问题。”我站起身。那个胖警察走过来,这就意味着接见的时间到了。“多买点,越多越好。”
  我不理解阿玲要求的“多”是个什么概念。我买了两箱康师傅和一箱番茄鱼罐头、一箱红烧猪肉罐头,想了想,又买了两大袋的榨菜和十根双汇。这些东西,即使阿玲顿顿吃,也足够她吃上三八二十四天了。结账时吓了我一跳,花了近八百元。这家拘留所指定的小卖店的东西比外面足足贵出五倍都不止。怪不得,他们允许家属随时接见,痛快得没有一句废话。
  出了拘留所,我感到浑身乏力,一步都不想动,便找了家街边的大排档坐下来。开始,我只是想歇歇,要了一瓶珠江啤酒,点了两个凉菜。一瓶啤酒下肚,天上忽降大雨,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抱头鼠窜。既然如此,那我就安下心来慢慢喝吧。雨停时,我已经喝了六瓶“珠啤”。但我意识很清醒,连一点儿醉意都没有。我只是有些失落,又要了四瓶,并把吃剩的菜打了包,准备回到宾馆再接着喝。今晚我非他妈要把自己灌醉,我还就不信了。
  刚上楼,一阵催命似的电话铃声传来,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那么急促、刺耳。来到门前,竟然是从我的房间里发出的。我打开门冲进去抓起电话,里面出现的却是忙音,差了一步。
  我用牙齿咬开啤酒,咕嘟咕嘟灌了几口。过了一会儿,电话铃再次响起,是琪琪的声音。“我都给你打一百个电话了,干啥去了?怎么才回来?”撒娇的琪琪透出她的可爱。
  “忙了一天,才进屋。这么晚了,你在哪儿打的电话?”
  “我从夜总会出来,在电信局的大厅。”
  “冷不冷?”温暖包围了我。
  “有点儿。但我能挺住。”电话中传来琪琪倔犟而有些调皮的声音,“你那儿天气怎么样?”
  “白天穿长袖,晚间得加件毛衣。现在正下雨呢。”我喝了口啤酒。
  “货上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在温暖的南方,有些乐不思蜀了?”
  “货订好了,后天就回。我得押些货,不能跑空趟。”
  “那,我去接你。想不想我?”琪琪温柔的声音能拧出水来。
  “想。订完票我在传呼机里给你留言。你快回去吧,外面太冷。”
  “不,我偏不。”我仿佛看到琪琪的牙齿在打颤,身体正瑟瑟发抖。
  “别犯傻了,再过几天咱们就能见面了。再说,长途这么贵,得多少钱呀。”
  “我不管。听着,如果你想我,就给我唱一首思念的歌曲,我要求不高,中文的外文的,随便。”琪琪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想什么呢?快唱啊。”
  “好吧,我唱一首《梨花树下》。”
  “你骗人。《梨花树下》是首翻唱歌曲,是儿子想念母亲的,你什么意思?”
  我哈哈大笑。“是我记混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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