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吧,朋友。”白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我,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比鸡爪子大不了多少。
“谁他妈是你朋友,我朋友可没干你这种土鳖事的。要‘馈’你去‘馈’大户,起码‘馈’个时装店啥的。一个卖裤子的小买卖你也‘馈’,还好意思在社会上混,埋不埋汰啊你。“大斌继续挖苦白脸。
白脸讪笑着:“那我先走了,斌哥。”
大斌没事似的又搂过我的脖子,冲围观的人喊了声:“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在这儿‘卖呆’了。有什么好看的。”大斌替我点上根烟,“走走走,咱哥儿俩出去喝点儿。”
“改天吧,我这儿正卖货呢。”我为难地说。我心里很怕白脸哪天来报复我。“你去吧,我帮你看着。”大平看够了热闹,冲我一挥手。
走进红月酒楼,我意外地碰到了老同学郑红。大斌笑着说,还认识吧?“当然了,我们的老班长嘛。郑红你好。”我走上前与郑红握了握手。从小学到中学,郑红一直是我们班的班长。
“你现在得叫她嫂子了。”大斌得意地告诉我。
“真的?你们……结婚了?”我惊讶不已。
“怎么?我这种人就不能跟好同学结婚吗?你还记得吧,那时候不是时兴传帮带吗,老师总让她帮助我,找我谈心。”
“哼,当初都怪张老师,帮帮就帮到一块儿去了。”郑红为我倒了杯茶水,“想吃什么你自己点,千万别客气。我印象中,咱们班就你最出息,考上了大学,你才是我们班的骄傲呢。唉,要不是因为那时大斌整天死缠着我,我估摸着我考大学也没问题。”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兜比脸干净 第七章(3)
“对对对。”我点头。
“现在他也做生意呢。看来,万峰的大学算是白念了。”
我摇头苦笑。
“你干吗不跟郑红一块儿干酒楼?”等郑红出去招呼客人后,我小心地说。
“做生意太捆人,我受不了。再说我现在洗手不干已经晚了,那时候人家就会操家伙反过来干我了。这是江湖,既然混到这步了,我只能把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大斌撇撇嘴。
我俩边喝边聊学生时代一块儿打篮球的事。大斌说五年前他因为伤害罪被判刑三年,由于篮球打得好,在里面几乎没吃什么苦,球技也是突飞猛进。现在每周也都要去北方大学打两次,活动活动筋骨。
“怎么样?哪天咱俩单挑?”大斌挑衅似的拍拍我的肩膀。
我虽然心虚,还是强努着说:“随时奉陪。”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我连篮球都没摸过了。
大斌的大棒子响了。“什么?谁砍的?好,我这就过去。”大斌拧着眉头,放下电话,示意我把包厢门关上。
大斌把一支明晃晃的五四式手枪上上子弹,揣到裤兜里。“今天咱们就喝到这儿,我给你留下大哥大和传呼号。大哥大信号不好,打不通就呼我。”
“你可别这样了,万一郑红知道怎么办?”
“嘘,走吧,我就说送送你。”大斌把食指屈伸到嘴边。
走出酒楼,大斌抢先上了一辆出租车,叼着香烟冲我无所谓地努嘴笑笑,很有点儿《英雄本色》中小马哥的派头。
天渐渐地热了,树叶也开始打蔫了。下行后,大平、小卫和我等几个小老板闲着没事,常聚到一块找地方喝“大杯”,即散装啤酒。由于小长江的冷面远近闻名,还有新出锅的狗肉,我们就去小长江。高健也下车跟我们一块喝。本来,小老板们聚会喝酒一般是不带“裤样子”玩的,但高健是顺路,别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了。
高健从不多喝,每次只喝一个大杯,再来一个白酒口杯,就心满意足地转到菜市场买买菜,接完孩子回家。
有一次高健照例喝完一个大杯和一个口杯却没动窝。我说:“你不回家做饭接孩子了?”高健嘿嘿一笑:“我媳妇单位组织到千山旅游去了,儿子被我送我妈家去了。”我笑着说:“那你今天就敞开了喝吧。”高健点点头。
喝到天擦黑的时候,我们七八个人打了两辆车去明廉“大炕”了。明廉是鲜族人居住区,以前开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地道的朝鲜饭馆,进屋就是炕,盘腿一坐很舒服也新鲜。后来为了抢生意,有的家就开始招小姐陪酒,渐渐形成了气候,整条街每家饭馆都挂着红灯笼,外面站着招揽生意的小姐。于是,吃饭成了道具、幌子,办事才是嫖客们的目的。
除了高健,我们一人找了个小姐,都是熟客。我小声对高健说:“你也找一个吧,小费我来付。”高健忸怩了一会儿,才嘿嘿一笑,冲我一抱拳:“那小弟就谢了。”高健高兴时经常弄出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奇怪举动。我早就习惯了。结果,高健的那个小姐是桌上最漂亮的,听说是新来的。我们管这种人叫“村里来新人了”。大伙起哄让高健干一杯,当时桌上每个人边上都有啤酒,也有白酒。可高健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竟双手端起白酒一口闷了。我操,那一杯足足有三两呀,高健连眼皮都没眨,还把嘴一抹,嘴巴里发出咝咝啦啦的声音,很过瘾的样子。我们都被他的男子汉气概震住了,于是,大伙拍巴掌一齐叫好,有人喊:“再来一个要不要?”大伙就喊:“要——我还要。”屋里顿时乱作一团,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的。高健笑眯眯地望着那个漂亮小姐,用征询的口气说:“那我就再来一杯?”那个小姐也不知如何是好,她扫了一圈那些期盼的目光,小声说:“你看着办吧。”又有人说:“看着怎么办,怎么也得站着办或躺着办呀。高健你快办快办,你不办一会儿我们可要把她办了。”高健清了清嗓子:“那就再来一杯。”我说:“你慢点儿,别瞎喝了。”高健又是嘿嘿一笑:“我没事。”我说:“有事就晚了,明天还上行呢。”高健这才一拍脑门:“我听峰哥的。”说完,他竟一本正经地冲我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差点儿没把满屋子的男女笑死,连我都忍不住笑得倒在了身边小姐的怀里。看来,放松后的高健还是很懂得风趣的,灵光一闪并不是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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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七章(4)
坐出租车回家的路上,高健又开始冒傻气了。他双手绞在一起,使劲儿地扭了扭,趴在我耳边小声说:“她让我明天还来。”我没听懂:“谁?谁让你明天还来?”高健嘿嘿一笑:“小丽,就是刚才陪我的那个女孩。”
我无可奈何地哈哈大笑。“她当然希望你明天还来了,她还希望你每天都来呢。人家是靠这个吃饭的,你不来她们就得喝西北风了。这地方就是凑一块儿逢场作戏,千万别当真,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听她的话你连裤子都穿不上。”
高健说:“峰哥,你别笑话我,我这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嘛,啥都不懂。”
我说:“那你答应她还来吗?”高健使劲儿地摇摇头,但又说:“我当时答应了,但你这么一说,我明天肯定不会去的,我还傻了吧叽地以为她看上我了呢。”
第二天,我们喝完酒再去“大炕”,我就叫高健先回家,高健支支吾吾地不愿回去,说家里没人,一个人闷得慌,没意思。
我说:“看来你是不能离婚,咋也找个做伴的,打着闹着起码热闹。”我又说:“一个小姐光陪酒就得一百,办事就得两百,一个月你挣几个钱,几天还不把你玩儿死;再说,赵燕一回来,这月的钱呢?你咋说?总不是说我克扣你吧?”我的意思也是想告诉他,玩儿个新鲜,我替你买单没问题,但没完没了,你就只能自己掏腰包了,我受不了。
我这么一说,高健就老实了,灰溜溜地继续过他买菜做饭接孩子的日子去了。
高健最大的毛病就是他的“嘿嘿”了,即使他说的是最低价,有人还是从他的“嘿嘿”里看出了水分。这样的情况都发生过好多回了。为此,我郑重告诉他,如果以后卖货时再嘿嘿地笑,我发现一次扣五块钱。一个月下来,我就扣了他五十块。高健见我真扣,傻眼了。有一次一个“大价”被他“嘿嘿”跑了,我气得坐在床子上大骂,你他妈就不会不嘿嘿吗?不笑你会死呀?愿意笑回家笑去,我这做生意呢,我他妈现在赔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幸灾乐祸呀,还是吃饱了撑的。当时正赶上我的一批新货批不动,库房里压了一千多条裤子,火大着呢。这一骂还真管用,高健卖货时再也不敢笑了。贱皮子玩意儿!
不笑时的高健绝对是个标准的男子汉,威猛强壮的身体更显沉稳,风度不凡。于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市场里的大户张晓雨看上了高健。张晓雨经常去广州上货,床子由母亲和一个女服务员看着,她本人很少在市场里露面。张晓雨的漂亮是公认的,我们市场的小老板们没少打她的主意。但张晓雨冷漠的目光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令人胆寒,更不得近前。平时,高健在市场里没什么朋友,确切地说是那些年轻的裤样子们根本瞧不起他。高健虽然从来不管别人要烟抽,但他总蹭人家饭吃,无论早饭还是午饭。他总是在床子上吃完饭后再跑到别人家的床子上。见人家正在吃饭就凑过去,嘿嘿一笑,这个好吃,哥们儿也来两口。人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吃就吃两口吧。于是他吃了这家又吃那家,回到床子上就打饱嗝,还一窜一跳的。他那是在消食呢。我生气地说:“吃不饱你就再要一份,何必呢,你也这么大人了。”高健却不以为然地说:“我早就吃饱了,我是逗他们玩呢。”逗人玩?有你这么逗人玩的吗?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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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七章(5)
高健喜欢与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聊天,尤其是老太太,还聊得挺好,谁家床子上有重活儿,就喊高健过去搭把手。那天,快下行时,张晓雨才来市场,看见高健正和她母亲聊着什么,两人似乎聊得不错。张晓雨的母亲对张晓雨说,这是小高,人可好了,总帮咱们家抬货,力气可大了。张晓雨就对高健笑笑,说了声“谢谢,麻烦你了”。但高健只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客气,就转身回床子上收货准备下行了。张晓雨对高健的印象是,这人挺有个性的,不像那些小老板,总想和她搭话,套近乎。其实,高健是自卑。人一自卑就绷脸了,就躲开了,就一本正经了。结果是张晓雨没事就往市场跑,跑来跑去就找了个机会要请高健吃顿饭,感谢他对床子上的照应。高健不知如何是好,就跟我说了。我当时没多想,就说你去吧,到时候端着点儿,别嘿嘿就行。高健挠了挠头皮说:“那我回家晚了咋跟我媳妇说呢?”我想了想:“你就说到‘长客’给客户发货去了。”高健又叮嘱我:“你千万要记住了,咱俩得说的一样。”高健怕他媳妇真像老鼠见了猫,是从骨子里往外怕。
打那以后,高健就像变了个人,人也穿戴得整洁了,也舍得买T恤、衬衣,还有皮鞋了,每天,头上都打着亮亮的摩丝。
现在的高健下行后常常有事,开始让我跟赵燕说他去“长客”送货,后来又改成去“西柳”送货了。“西柳”在海城,离奉城得两百多公里。那时,高健已经偶尔夜不归宿了。奇怪的是,他媳妇赵燕从来没有找我亲口问过。其实,高健一直在沈阳,就住在张晓雨的家里。
高健告诉我,张晓雨是个离婚的,但没有孩子。高健还告诉我,有一次两人*时,他问张晓雨,如果我也离婚了,我们结婚怎么样?张晓雨就抱紧他哼哼叽叽地说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说:“你真打算离婚吗?”
高健说:“想。我恨不得马上离开那个臭娘们儿。现在我一见到她就恶心,就想吐。”其实,赵燕问过高健,最近怎么隔三差五的就出差?高健懒洋洋地回答了一个字:忙。就继续摆弄他那台新买的汉显呼机。那年头,一部汉显得三千多块呢。赵燕问,谁给你买的汉显?高健就说,我不是常跑长途嘛,为了联系方便,万峰买的。其实呼机是张晓雨买的。
现在的高健衣着笔挺,腋下的小皮包里装着个汉显。我逗他,你每天买份报纸装在包里,不然包太瘪,不像个做大生意的。高健说,对呀,但我不用每天买报纸,一份就够用了,我平时也不看,装装相就行呗。他还当真了。小皮包果真就鼓了,鼓得窝窝囊囊的,但总比瘪瘪巴巴的强。
张晓雨去广州上货后,高健最大的苦恼就是怎么跟老婆提出离婚。因为现在的赵燕老实了,下班就回家,做饭买菜接孩子,全包了,而且样样干得还都无可挑剔。把高健愁得够戗,怎么也找不到离婚的借口。为此他每天下行后都要跟我探讨一番。在行上,高健整天也是心不在焉的,常常皱着眉头,目光盯着某处一看就是老半天,神情恍惚得像个失恋的孩子。
有一天,高健在菜市场找到李二。李二见高健一身打扮,以为他发了,点头哈腰地递给高健一根红河,高健瞧都没瞧一眼,掏出包三五,我只抽这个。还把三五在空中晃了晃,然后熟练地扔进皮包里。
兜比脸干净 第七章(6)
高健说:“我求你点儿事。”李二说:“健哥,咱哥儿俩是朋友,啥求不求的,有话你就直说呗。”高健低声说:“你只要当我和我老婆的面说一句,你俩有那个关系就行。我不会亏待你的。”高健伸出一个手指。“一千,一句话一千,怎么样?”
李二后退一步。“我和她没那个关系怎么说呀。真的没有!儿撒谎。”高健笑了笑说:“什么真的假的,不就是一句话嘛。”李二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求你还不行嘛,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吧。”
找谁呢?昏头昏脑的高健竟然找到了我,让我说和他媳妇有一腿。
我气得大骂:“你他妈找死呀,这么丢人的事亏你想得出来,还有脸跟我提!朋友妻不可欺,你懂不懂?你让我今后怎么做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高健垂头丧气地自言自语道:“他妈的,离个婚咋就这么难呢?”现在的高健不提一切为了孩子这茬儿了。他可能目前连儿子的归属问题都来不及想也顾不上想了,就差把自己愁疯了。
有一天,张晓雨突然提出想请我吃顿饭,这让我有点儿受宠若惊。酒桌上,张晓雨笑着问我:“高健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摇摇头。张晓雨接着说:“我从广州回来这几天,他天天让我出主意怎么跟他老婆离婚。我说你过得好好的离什么婚呀。他却说,我说过只要他离婚就跟他结婚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呀,他纯粹有病。”我想起来,高健他说他俩在*的时候谈过这事,但我不好意思张口,而且只有高健这样的傻瓜才会相信人五迷三道时说的话,还念念不忘,当理想了。
张晓雨说:“都什么年代了,玩玩就拉倒呗,干吗搞得跟真事似的。再说,高健这人虽然刚认识时还不错,可一接触,他这人‘特二’,傻乎乎的,嘴连把门的都没有。把他媳妇在外面的那点儿破事全告诉我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到这儿,张晓雨笑了,洁白的牙齿亮晶晶的。
过了一会儿,张晓雨说:“我把他呼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