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不怕,不怕……”
嘴里安慰着,心里却痛得要命。
下楼的时候。
听到动静儿起床的钱家人都赶了过来,钱司令员,沈女士,钱老大,钱仲尧,就连朱彦也起床了。
都愣了几秒。
钱仲尧看了一眼二叔怀里的女人,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他的眼皮也跟着突突直跳,心脏收缩得绞痛。
“素素……”
钱老大亦是吓得不轻,寒着嗓子问:“怎么了?她怎么了?”
到底还是沈女士有经验,只瞧了一眼便断定:“看这样儿,是要生了,快,快叫人准备车,必须马上去医院。”
痛,痛,还是痛!
元素脑子都不太好使了,耳朵里听着众人大呼小叫的声音,眼前人影不停地晃动着,疼痛让她都快昏过去了,泪水挂满了小脸儿,揪住钱傲呻吟着不停地叫:
“老公,老公,我痛,我好痛……”
听到她这么称呼他,除了钱老二习以为常,其余人的心都沉了沉。
她叫他老公?!
但这时候不是辩论人伦纲常的时候,一时间,安排车的安排车,联系医院的联系医院,总之成了一团乱麻,像炸开了锅一般。
嗡嗡嗡!
……
妇幼院。
哪怕今儿是大年三十,在接到钱家的电话后也丝毫不敢待慢,立马开始准备,等他们到时,医院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可惜吴岑春节前去了国外陪独生女儿过年,所以,临时安排了另外一个年龄较大的产科医生接生。
对此,钱家人心里很不放心,但却没有办法。
这时候,钱傲心里的恐惧感已经飙升到了极致,甚至到达了地震时的状态,紧抱着她的那两只大手都有些发颤了,这种感觉太他妈无助了,地震的时候他还能陪她一起共赴生死,可这女人生孩子,他真的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很快,元素被推入了妇产科产房。
而产房外面,是一众默默等候的钱家人,有沈女士,钱老大,钱仲尧,还有朱彦,除了钱司令员腿疾复发不便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前后脚地跟了过来。
长长的走廊里,钱老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来回回地踱着脚步,满脸都是焦急的神色。
如果可以,二爷指定得替素去生。
自从产房的门被关上那一刻起,他那双锐利的狼眼儿就没有离开过,像只猎鹰般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真慢!
钱仲尧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可以说这辈子他都没有瞧见过二叔如此的失态,在他的记忆里,哪怕是天塌了下来,这男人都能保持镇定,好像啥事儿都撼动不了他似的。
可如今,这还是牛逼哄哄的钱老二么?
最终,钱仲尧抽了抽嘴角,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叔,冷静点,急也没有用。”
对视一眼,钱老二投出感激地一瞥。
可是冷静点,他能做到冷静点么?
里面是他的女人,正在痛苦的生他的孩子,任他钢硬如铁,也属实冷静不了。
产房外的椅子上。
几个人都没有言语,怔怔地等在外面,这气氛让人觉得有些窒息。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动着,除了元素偶尔的痛呼外,产房里始终没有传来消息,产房外也异常的安静,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她生孩子顺利么?
孩子能健康么?
会不会是傻的,痴的?
几乎所有的人,都带着这些疑问和担忧。
甚至可以说,产房里的结果,牵动着整个老钱家人的神经,这才一会儿时间,钱司令员的电话已经来了三次了,大家都知道,如果这俩孩子真有个什么不健全的情况出现……
只是想想,就有些骇人。
“啊……啊……钱傲……”
产房里,传来元素抑止不住的嘶叫,生孩子多痛苦,饶是再坚强的女人也不得不投降,失声叫唤几乎是女人生孩子的标志。
可这声音传到钱老二耳朵里,那简直就像是遭受了最严厉的酷刑一般,心疼得不能自抑,冲过去就要往产房里跑。
这举动,把产房门口的小护士吓了一跳,赶紧地伸出手去拦他,语气客气恭敬但却丝毫不让步。
“对不起,钱先生,这是产房,你是不能进去的,请耐心等待。”
实在受不了这种等待的煎熬了,钱老二赤红着眼,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一挥手就甩开那小护士,长腿一迈就要往里冲。
“钱先生!”
“让开,老子得陪着我媳妇儿。”
见他这个样子,沈佩思心焦死了,这臭小子怎么就没有个原则?赶紧上前拽住他的胳膊,“老二,你冷静一点,产房男人怎么能进?会犯血冲的。还有,你能不能顾及一下你的身份。”
身份?什么狗屁什么身份?
侧过头来瞧她,钱老二那眼神里的暴虐像极了一只愤怒的雄狮,压根儿听不进去沈女士的话,更为愤恨这时候还在和他讲身份。
那是他的媳妇儿,他的孩子!
可,到底他还是没进去。
不是怕犯血冲,而是听到那护士说叫他不要影响手术,不要影响了产妇的顺利生产,他才总算强忍住那不顾一切的念想,闭上眼睛,瘫软地坐到产房外的休息椅上。
“啊!啊!”
紧接着,产房内又是一声声长短不齐的嘶哑的喊叫声,每一个字儿都像在撕扯着他的心,他扒拉着头发,有些恼恨自己的无能,他的妞儿在里面承受着如此巨大的痛苦,而他却束手无策,没有办法替她分担。
这种感觉,简直是要了他的亲命了,整颗心,狂烈跳动不说,心脏像有只猫爪子在挠动一般,撕心裂肺的痛。
咔嚓!
这时,产房的门儿突然开了。
所有人都充满希冀地迎了上去,钱老二尤其跑得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医生,我媳妇儿怎么样了?生了吗?”
身子一颤,医生胆战心惊地取下口罩,目光闪烁着说:“元小姐听说自然生产的孩子更加聪明健康,于是想要尝试自然生产,结果,结果,她产道异于常人,天生比较窄小,导致生产时大出血,如今情况很危险,我们已经采取了紧急处理,现在征求家属的意见,是不是剖腹生产?”
操!
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钱老二一把抓住医生的前襟,两只眼睛赤红一片,恨极了他们这种办事方式,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妈的,剖啊,速度剖!早干什么去了?你们就是这样准备的?”
嘴唇有些哆嗦,医生吓得脸青白不匀。
听了这话儿,沈佩思有些恼恨,“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犟啥呢?万一我孙子要有个三长两短……”
“妈!”忍不住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了沈女士一眼,钱老二觉得心尖尖都在抽痛,“孙子,孙子,都这时候了,你念着的还是只有孙子?”
只有他心里明白,他妞儿多想为他生俩健康的宝宝,才会愿意忍着剧痛选择自然生产,可是这傻妞儿啊,难道就不知道他有多心疼她么?
他暴怒的样子有些骇人,把沈佩思都吓了一大跳。
抹了抹冷汗,医生硬着头皮支吾着继续说:
“另,另外,产妇需要输血,但医院没,没准备那么多血浆,这年三十的,去血库也,也怕来不及,请,请问你们亲属有没有血型相匹配的。”
“什么?”钱老二急得都快要杀人了,作手术血浆都不准备?
就算是来得突然,但他们提前打了电话啊。
这般庸医,害人不浅。
咬着牙,钱老二撩起袖子就吼:“操,他妈的,抽我的吧!”
手臂刚伸出去,就被边儿上急得直抽抽的钱老大拦住了,只见他皱着眉头,轻声道:“还是抽我的吧,我是她爸爸,老二,你留点精力照顾她吧。”
话一说话,钱老大便执拗地跟随医生进了抽血室。
身后,朱彦紧攥住拳头有些发颤。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原本就有些憔悴的脸色更是白得像张纸片儿,年纪原本也不小了,这么一输血,更是虚弱得不行。
原本医生只要求抽血500cc,他非得逼着护士给他抽掉800cc不可,实际上,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全身的血液都抽干,只要能够救女儿和外孙。
略一犹豫,朱彦赶紧上去扶住了他。
然而,事情没那么顺利。
没多一会儿,输血室的医生就抹着冷汗出来了,声音里有着焦急和不解。
“咋回事儿,这血型不匹配啊?”
什么?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什么叫血型不匹配,大家都不是医生,不懂血型的问题,但按道理讲,父女之间的血型不应该是最匹配的么?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叫血型不匹配?”
“产妇是O型血,而你……而你……”
脑门儿直冒虚汗,这医生聪明的没有直接说完,只是提点了一下,他知道这钱家人可都惹不起,钱书记自称是产妇的爸爸,他怎么敢说那不可能是他的女儿?
那不是找抽么?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是AB型血,不,一定是弄错了。”钱老大被他这句话炸得眼冒金星,连连退了好几步差点儿站不住脚,不敢置信地盯着这医生,他是AB型血,如果元素是她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是O型血?
同时,他的话一出口,犹如惊雷响过,在众人的心底掀起一阵翻天覆地。
所有人都傻了。
稍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根据血型遗传规律,AB型血的爸爸,怎么都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女儿来,那么,元素就不可能是钱老大的女儿。
可是,可是那比血型更为精准权威的DNA亲子鉴定又怎么来的?
这惊喜来得太快,钱老二有些hold不住了,可想而知,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么的震撼,深呼吸一口气,他追问道:
“你们,确定没有弄错。”
“当然没错,请问,你们之中,有O型血么?”
听到医生肯定的回答,听到产房里他妞儿的嘶叫声,他回过神来,全身的细胞都在痛苦的挣扎,这种揪心的折磨让他顾不得去想是不是叔侄关系什么的了,他只知道无论什么关系,元素都是他的心头宝,现在这个情况,首先要做的是采取措施。
现在她极需输血,而没有人的血型匹配,他立马打了几个电话,临时派人去附近的两家医院紧急调取血浆来。
心里默默祷告,素,一定要坚持住。
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得连掉根儿针都能听得清楚,钱老二急得直砸着墙。
所有人都愁眉不展,钱仲尧颓废地靠在墙边。
心揪得死紧,钱老二赤红的双目红得像要滴血,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元素有事儿,他该怎么办。
思来想去,他执拗地要进入产房陪伴元素。
最后,医生实在拗不过愤怒倔强得像头驴子般的他,被逼无奈让他穿上了无菌服进入了产房。
一进产房,看到手术台上满头是汗挣扎着的女人。
钱老二便憋不住了。
心痛。
……
而之后——
产房外的走廊里,却充满了阴鸷的气息,在这个冬日里,呼呼地直冒着寒气。
钱家人全都面面相觑,一时半会难以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眼看这情形,朱彦脸上有些绷不住了,心慌地垂下脑袋,不敢与钱老大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眼神儿对视,轻咳了一声,她假意关心道:
“这么严重么?还需要输血,你们说到底有多严重啊?”
狠狠瞪着他,钱老大一步一步走近,咬牙切齿地颤抖着手指着她:
“贱人!”
接着!啪——
只听得一声震耳的巨响,朱彦的脸上被钱老大狠狠扇了一个耳刮子,半边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这声音飘荡在产房外安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的清晰。
甚至还有回响。
“爸!”
钱仲尧脸色发青,攥紧拳头轻唤了一声。他也不喜母亲这样的行为,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可是,钱老大丝毫不为所动,竟然反手又扑了一把掌。
刚才是右边儿,现在是左边儿,朱彦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钱老大。
结婚二十多年了,虽说两人关系并不算十分融洽,但一直相敬如宾,钱老大也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可现在,她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两个大耳光。
眼眶浮上水雾,她颤抖着说:
“老钱,你,你打我?”
“打你?我恨不得撕了你,贱人啊贱人!连这种事儿你都敢做手脚,枉我这么信任你!”钱老大低沉地怒吼,斥责的声音显得有些破败,还有着不安的颤抖。
冷眼瞧着这一幕,沈佩思没有吱声,钱仲尧想劝却无能为力。
朱彦傻傻地瞪着眼睛,半句话都不敢反驳。
……
产房里,手术台前。
医生护士们全都不停地忙碌着准备剖腹产的术前准备,一时间,冰冷的器械发出‘乒乓’的碰撞声来……
好冷!
迷迷糊糊之间,元素紧闭着双眼,突然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地震那天,那种接近死亡般的心悸,那种莫名的恐惧感将她的心紧紧箍住。
她,要死了么?
不!她不想离开钱傲,她还没有为他生下宝宝,她不想和他分开,更不想再承受一次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可这种撕裂一般的痛,让她不住地抽气,这种感觉,堪比凌迟。
她哽咽着,咬着牙想要忍着,奈何阵痛感实在太强,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了下来,她口中不停地喃喃:
“钱傲~钱傲~”
吸气,吐气。
可是痛,这种痛,太痛太痛,痛彻心扉。
瞧到她的痛苦,钱老二更痛苦,一只手摸索到她汗湿的小脸。
“妞儿,坚强点,不要怕。”
然后,手滑下,紧紧握住她死揪着衣角泛着白的小手,掰了开来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住!
他的疼,同样撕心裂肺。
“妞儿,你要坚强点,坚持一会就要和咱俩的宝宝见面了。”
感觉到他,元素若有似无的点点头。
这时候,有护士进来说血浆到了,主刀的老医生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意,立马开始手术,产妇的情况不容乐观。
钱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手术终于可以进行下去了,高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能够稍稍放下一些了。
都说女人生孩子,都得从鬼门关走上一遭。
此话,果不其然。
目光切切地看着她,他的眼睛里看不见其它任何的东西,唯独眼前的女人而矣,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只有一个声音在支撑着他的信念。
他不能失去他的妞儿。
绝对不行,如果没有她,他的日子还怎么继续?
他从来不信神明,不信鬼怪,但是此刻,他触摸着那个地震时元素挂在他脖子上的如来佛挂件,取了下来,再轻轻挂回她的脖子上,不断的祈祷着,希望佛祖能听到他的祷告,保佑他的女人和孩子都平安健康。
如果非得选择,他宁愿失去孩子,也不能失去她。
……
元素的意识越发模糊了,眼泪滑到了两边儿的头发里,浑身都湿透了,慢慢地眼前有些发黑,随着麻药的作用,她的神智越发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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