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也就是说,他学的是艺术,根本就不分文理科。他说,要我替他保密,要是被爸爸知道的话肯定把他赶出家门。要知道爸爸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希望,希望他能考上大学出人头地,可是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而辜负了爸爸的期望。
我说,总有一天爸爸会理解他的,当他成为一名出色的画家的时候,爸爸一定会以他为傲。
你也要加油。他拍着我的头说。我看着他带着温暖的笑容转身,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凄凉。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0
安晨不在家的时候我常常用他的那个录音机听音乐,反复地听着他录下来的那首歌。
歌词里说,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An endless,aching need。
“有人说,爱是条河,容易将柔弱的芦草淹没。有人说,爱是把剃刀,任由你的灵魂淌血。有人说,爱是那辘辘饥肠,一种无尽的带痛的需求。”
可是安晨,恕我年幼无知,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只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很温暖很安全,哪怕周围一片黑暗,我都不会感到害怕。
中考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考得很好,可是那年很多人的成绩都很好,重点高中于是趁机拉高了分数线,我离分数线仅仅差了几分。其实上普通高中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安晨坚持要我上
重点,他说那几分的钱他来出。
我劝他说算了,普通高中就普通高中吧,大不了跟他上一样的高中。可是他很坚持,让我非重点不上。
于是,那个暑假他就跑到工地去搬砖头,可是我知道那样赚来的钱是远远不够的。而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我不想成为家里的负担,我想跟安晨上同一所高中。
那个夏天多雨,常常一下就是好几天。安晨不许我去看他,怕我不认识路,怕我在路上出意外。所以我一直都没去过安晨打工的那个工地,我所能做的就是每天站在村口的柳树下等安晨回来。
这几年那棵柳树一直都在生长,从那棵跟安晨一样高的小树长成了粗壮的大树。就像我们在一天天地长大,我们必须无怨无悔,我们怨不得别人,不能抱怨上天对我们的不公,我们健康地活着已经是一种幸福,慢慢长大也是一种幸福。
安晨的房间虽然不再是禁地,可是有个抽屉他上了锁,他不许任何人打开那个抽屉,仿佛里面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每天都会很谨慎地上锁之后才让进去,因为我要借他的书看,因为我习惯了在他的房间一边看书一边听收音机,他纵容我的坏习惯。
可是百密也有一疏,有天他还是忘了给抽屉上锁。我从那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本日记和一叠厚厚的画像,我的画像。
我看到在他的日记写满了对他自己的自责,写了很多想要照顾我一辈子的话,他说,他在十二岁的那个雨夜里就爱上了我,希望我能够永远陪着他。
我终于明白了安晨所作的一切,他的反复无常,他对我时好时坏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一刻我也很矛盾,我忐忑不安地想把日记和画收起来,想恢复原样,可是心越来越乱,画纸不听话地从我手里滑出去,掉了一地。
我看着那些画,慢慢地坐到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
那天我没有去村口等他,我一直待在安晨的房间里,一直到他回来。
他看着散落一地的画纸,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他弯下腰想把它们捡起来,可是,他不经意地看到了我的眼睛,内心的慌乱在他脸上表现得一览无余。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直视安晨的眼睛,非常慎重地告诉他。“你想用这个方法让我妈妈没有办法在这个家待下去,可这是不可能的。他们都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安宁……”他扔下画纸,走过来拉我的手。“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挣开他,“看,你叫我安宁,我是安宁,我是安晨的妹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还是安晨的妹妹,你不可以喜欢我的。”
安晨一脸绝望地看着我,而我却无法再正视他的眼睛,我怕我会沉沦。
“我妈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安稳的家,我不能让她失去幸福。”我背过身去,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我喜欢你跟他们又什么关系!就算我们永远只能做兄妹我也愿意,我还是会一样喜欢你。安宁,你说过,你会陪着我的。”
转过身去的我看不到此时安晨的表情,可是我想他应该跟我一样非常难受吧。
“我求你,不要喜欢我了,好不好!”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扶着门框慢慢移动,我想离开他的房间,忘记这段荒唐的记忆。
“我做不到,我就是喜欢你,我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将来我们能够在一起,安宁,不要把绝望抛给我好不好?”
我渐渐止住哭泣,我回过头去,看着安晨说,“你有想过爸爸妈妈吗?他们怎么办?你要他们离婚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怎么可以要求别人为了你的幸福而放弃他们的幸福,你这样不是很自私吗?”
安晨没有再辩驳,他慢慢地,像个机器人一样把画纸捡起来。我站在门口注视着他,看着他缓慢地把画纸放进抽屉里,然后他从另一个抽屉拿出一张画,远远地伸着手。
我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拿住了画。
画的中间是地平线,我在地平线这边,他在那边,身后是模糊的影像,看不出是风景还是建筑。
他说,他料到这一天早晚都会来。
我看着画,没有出声。
他说,他还是会继续去打工,如论如何都会让我进重点高中,答应过的事情不可以食言。
我拿着画离开了安晨的房间,我出去之后,他在我身后轻轻地关上了房门,然后从门里传来了呜咽声。
那一刻我忽然很想抱住他,告诉他不要哭,可是我已经失去了那样的勇气。
我靠着门,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这时,我听见房间里传来我们经常听的那首歌: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its only seed
It's the heart afraid of breaking
That never learns to dance。
It's the dream afraid of waking
That never takes the chance。
It's the one who won〃t be taken
Who cannot seem to give。”
我隔着门,一边哭一边轻轻地跟着唱,直至泣不成声。
“And the soul afraid of dying
That never learns to live。
When the night has been too lonely
And the road has been too long
And you think that love is only
For the lucky and the strong
Just remember in the winter
Far beneath the bitter snows
Lies the seed that with the sun〃s love
In the spring bees the rose。 ”
歌声淹没了我们的哭泣声,我怕我会一时心软冲进去,于是我狠下心来离开了那道门。
之后的日子里,安晨很少再单独跟我在一起,他的脸上也很少再有笑容。我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地继续生活着。
爸爸说,你看安晨真的是长大了,他以前老是欺负安宁的。
妈妈说是啊,都长大了呢。
是啊,我们都长大了。可是我不知道长大了就要面临各种各样的难题,我一直都不承认我在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1
生活依然在继续,安晨依旧在工地搬砖头,我依旧执着地在村口的柳树下等他,爸爸妈妈也依旧在为这个家努力地工作。
有时候你觉得有些事情改变了,其实它们一直都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我想,我对安晨的依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纵使我那么坚决地拒绝了他,我还是放不下他,毕竟,陪我走过那段艰难岁月的人是他。有些人,就那么不经意地深深地烙在了你的心头却不自知。
我想,如果我永远都不知道安晨的秘密该有多好,这样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我们究竟还能不能够回到从前?
安晨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家里听收音机,收音机里那个好听的声音说,这个夜晚,空气里面有橘子的香味,我相信有个幸福的按钮,在一秒钟以后,一切都拥有。
可是事实常常事与愿违。我没有按到那个幸福的按钮,我的手偏了一下,于是触碰到了灾难。
安晨所在的工地打电话到村长家里,说他在推着装砖头的车经过吊车的时候,吊车上一块石板掉了下来砸中了他,现在正在医院抢救,让爸妈立刻带钱去医院。
已经是晚上了,路上已经黑的看不见了。可是爸妈担心安晨,所以决定连夜赶过去。
爸妈走的时候对我说,让我不要太担心,让我在家等着好消息。他们说,安晨一直都是有福气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生过病,这次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
可是我们没有得到任何的眷顾,上帝打了一个盹,这个盹让我从云端重重地坠落到了地狱。
那天晚上父母太心急,骑车的速度快了些,加上下了好几天的雨,路上很是泥泞,与一辆没有车灯的货车相撞,两人都没有来得及躲开。
当我得知父母出车祸的时候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没人告诉我安晨是死是活,只说他不见了。也许他们是不想让我更难过,所以联合起来骗我。可是我也宁愿相信安晨是失了踪而不是死掉了,有希望总比绝望好。
我没有出席父母的葬礼,我不怕别人说我不孝。我不敢去看他们冰冷的不再呼吸的脸,我不敢相信几天前还跟我一起生活在一起的父母就这么离我远去了。我常常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每到吃饭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地摆上四副碗筷,仿佛他们一直都在。
父母走的那几天,村里的大婶阿姨轮流过来陪着我,她们怕我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有好心人提出要收养我,都被我赶了出去。我想我可以照顾自己。工地赔了一些钱,村里也自发地给我捐了一些钱,市重点免了我的学费和杂费,破格让我入学。
可是,我的心空白了很久。我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过话,一度有人以为我是哑巴,可是我真的不想说,我怕我一开口悲伤就会溢满我整个胸膛。
那些知道我的事情的同学都对我抱着极大的同情心,也有不怎么了解情况的同学在看到我的时候指着我说,看,她就是那个父母双亡的女孩,好可怜啊。
在市重点待了一个月之后,我终于走进了校长室,我跟校长提出退学申请。我想我需要好好休息,我需要重新振作,我需要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于是我准备离开这个城市,就像小时候跟着妈妈一起从这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永远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出现在哪。
我把原本属于爸爸的房子交给村长处理,租出去也好卖出去也好。而我,带着想要忘却一切的心离开了那个村子,离开了那个城市。
我断断续续地受到一些数目很小的汇款,是从那个村子寄出来的,村长说他把房子租出去了,那些是房租。可是后来汇款越来越多,而且总是定期寄来。我知道房租其实很少,其他的都是那些不肯说出名字的好心人的资助,我知道他们都在默默地支持我。
我一直都相信安晨还活着,他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动力。我带着对他的记忆和思念迁徙到了另外一个城市。我租了一间小屋,我租的屋子外面是一条常常的街道,很少有安静的时候。卖早餐的店铺每天很早就开门了,到了上午八九点整条街差不多都活跃起来了,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生意,努力地生活着。我常常站在窗口看着那些或行色匆匆或气定神闲的行人从街道经过,我想他们每个人都有努力活下去的希望吧。
我告诉自己,我不孤单,我有回忆。天堂里的父母和宁采臣时不时会到我的梦里来看我,我相信安晨会在地平线的另一边找到他想要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
十六岁的时候我不再畏惧黑暗。我常常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从梦里惊醒,醒来之后只能面对着黑暗发呆。我开始写日记,其实大部分都是回忆。趁我没有彻底忘记安晨之前,将我们的世界里发生过的一切用文字记录下来。我怕有一天我会不小心把他忘了,我甚至没有一张他的照片,我只有他留下来的画,还有散乱的记忆,无论怎么拼接都无法成为一部完整的电影。
我记住安晨对我说过的话,于是我努力大口吃饭,大口喝水,大口呼吸,无论再难过都不会用绝食来虐待自己。我记住妈妈的话,只要努力读书就可以过得很幸福。
为了幸福,我会努力地活下去。
我去Z高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没有碰到任何的难题,Z高的校长说,他收到了我原来那个重点高中校长的推荐信,说我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对于我的家庭却只字未提。你看,我是如此幸运的孩子,他们都在努力帮我忘记过去,我是不是应该更加努力地去忘记所有的悲伤呢?
我没有住进学校的宿舍,我喜欢有自己的空间,我也不想改变凌晨起来写东西的习惯。
我用村长每个月汇来的钱交房租买食物,我用放学后的时间去一家离我住的地方不远的音像店打工,我努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充实,我让自己变得忙碌,直至没有时间去悲伤。
当思念汇聚成一条河并且泛滥得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我把满载着安晨的记忆的日记本放进了不常去翻动的角落,我想我应该试着忘记他。
每天我走固定的路线,来回于学校、音像店和我租住的屋子,没有任何威胁地生活着。我仍旧保持着以前的习惯,当其他同学都为刚出道的帅哥美女明星疯狂的时候,当他们偷偷享受恋爱的甜蜜的时候,当他们沉溺于言情或武侠小说无法自拔的时候,我能做的只有努力学习。我不是要争第一,也不想跟他们去争奖学金,我只是想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那些默默关心我的人,除了让自己好好学习之外,我无以为报。
选择去音像店打工也是出于我的一点小小的私心,我的工作就是将不同语种不同种类的CD排到货架上,有客人来找CD的时候帮下忙。可是这家店一天也没几个顾客,所以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独自在CD堆里呆着。店里的音响放着老板喜欢听的经典老歌,循环着邓丽君和蔡琴,直到夜深人静,再也不会有顾客来光顾。
这样的生活平淡如水,可我自得其乐。老板说,要是我真是为了赚钱去打工,我根本就不该去这家店,工资少,工作又闷。可我喜欢,我不喜欢和人有太多的交流,也许是在我失去了我最亲的人以后我就不知不觉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像是鸵鸟遇到危险时会把头埋进沙子里。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害怕什么,我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