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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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之君-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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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月色明这东西也讲气运,不知今时今日,月国人又是否有他当初的气运呢?
  显然是没有的。
  柳从之一生有此成就,运气显然起了很大的作用,只是这种逆天的运势给一个人就罢了,多几个人显然就要乱套。那些丧命的月国人这辈子似乎也没积多少德,要想时来运转,恐怕只能下辈子积德,下下辈子请早了。至于柳从之——他上辈子如果不是积了太多德,就一定是倒了太多霉。
  于是这辈子就换别人倒霉了。
  柳从之很快接到了前线传回来的消息,达慕率军突袭江城,本来胜券在握,然而绝毒月色明现世,月军全军覆没,达慕身亡,月军初战惨败,元气大伤。月军全军戒备,暂时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把这泼天血仇记在心底,等来日再讨。
  然而月国人愤怒之余,也有惊讶,月色明分明是月国的奇毒,怎么落到了南朝人手里?这分明是……当今月国皇帝陛下才能驱使的东西啊。
  于是月国上下,坊间竟也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流言蜚语,也不知是否有人有意煽动,总之是传得有鼻子有眼,越来越邪乎了。
  消息传入月国皇帝本人的耳中,倒是把他气笑了。
  纱兰倒真是阴魂不散,“死”了这么久也仍要和他作对,柳从之更是可恨,成日兴风作浪搅浑水。如若他当年派出去的探子并不是那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杀了柳从之,那么他今日想必会少许多烦忧。
  但他这一生,似乎就差在这“一步”上面,杀纱兰,总差那么一步,前功尽弃,征南,也差那么一步,将帅临阵抗命出兵,结果落得个兵力大损横死的下场。
  天时地利人和,他似乎总差那么一步。
  月国修养不过三年而已,对比南朝,本无必胜把握,此番达慕又出师未捷身先死……他费劲养起来一把快刀,可不是让其在刀还未开刃的时候就折掉的。厉明知道,现在他眼前有两条路,要么以血仇鼓舞军心士气,一不做二不休开战,争这一口气。要么就暂时打消征南的念头,休养生息,静待时机。
  前者听上去痛快,也合他脾性,可若不能速战速决,战事延绵,再强的军心士气也会磨垮,最终恐怕就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胶着之战。
  而这样的仗他打不起,至少现在他打不起,纱兰恐怕未死,还在暗处盯着他,他一路走来,有仇敌无数,身在高位,行事就必得处处斟酌,一步也不能行差踏错。
  厉明沉皱眉思良久,眉心的戾气几乎要迸发出来,终是舒出一口气,缓缓将他一腔冷却的雄心壮志给叹了出来。这么个行事狠辣堪称枭雄的人物,这时眼中疲倦之色却深重,低咳了一声,看上去好似瞬间苍老了许多。
  殿外忽的传来曲声幽幽,还是一曲征人泪。
  那小崽子这一辈子就会吹这一首曲子。
  厉明听得毫无动容,殿外的方亭却吹得很认真,一曲哀歌,似在悼念亡者,又似在怀念生人,吹不出战火烽烟,却吹出幽幽离殇。
  纷争乱局之后,月军全军戒备,一时却未见动作。
  又过两天,传出月国皇帝微染小病修养的消息,柳朝趁势派使者顾均入月国商议和谈之事。双方谈判磨合良久,终于勉强定下局势,累累血债被重重合约条文所掩,好似消弭于无形。边境似乎又重归平静,只是不知下一次又会是哪一方的利刃,重新挑起这累世血仇,战火烽烟。
  边境小城安梧经历一场虚惊,如今倒是早已恢复如初。被暴雨洗刷一通后,在这炎炎夏日里显出勃勃生机来。街口算命的摊子又摆了起来,那号称“铁口直断”的神算大爷似的坐在那儿扇折扇,青衫风流,一看便是个登徒子。倒是他身边坐着另外一人,神情平静,埋头写一封书信。
  莫逆似笑非笑:“你不回京?那位陛下发话请你呢。”
  袁承海淡淡看他一眼,慢条斯理折好书信,“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
  暖风拂过,袁承海惬意抬头,却见前面不远有孩童趁着天气好正放风筝。纸鸢飘忽着在空中打着旋儿越飞越高,飞着飞着,忽听孩子“啊呀”一声,却是风筝线断了。恰好一阵风卷来,将那纸鸢卷走,不见踪迹。
  袁承海面上忽然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莫逆笑道:“天大地大,唯自在二字难得,不是么?越之。”
  宣京。
  边境事宜暂且平定,连带着似乎天气都好了不少。薛寅站在山巅,举目远眺,抬头可见天空湛蓝,流云舒展,低头可见满山青翠,远处隐约可见宣京城的轮廓。今日阳光明媚,天气却不热,实是极为闲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薛寅回头,只见柳从之蹲下身,在一座石碑前倒上酒。
  当年初至宣京不久,大雪纷飞时,他来过这座山。这座山的半山上有零星几座墓,葬的都是战场殒命的英雄。其中最为赫赫有名的,是薛朝大将军江贺,一座无名碑,道尽其一生起伏。
  数年光阴一晃而过,昔年种种,薛朝种种,薛寅在这时候想来,似乎都不那么真切了。他的故国如同一场繁华雍容的镜花水月,最后被打破了,就没了。
  几年前亡国的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小薛王爷他有一天会和柳从之搞到一起,他一定不会吝啬揍其一顿。如今再回首,却觉扼腕,他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是眼瞎了么?
  柳陛下回头一笑。
  薛寅被他笑得心神一荡——好吧,其实他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正因为他眼睛没瞎,或者说,眼神太好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柳从之面前的墓碑。
  这座墓在这座山的山顶,被护养得很好,却是一座孤碑,连他也是第一次看见。
  薛寅若有所思。
  这是柳从之义兄的墓。
  传说这是一手把柳从之从街头泥潭里拉起来,教他诗书礼仪之人。柳从之一声传奇由此而起,可以说,若无此一人,就无今日柳从之,可谓恩同再造。
  然而昔年故人终是淹没在尘土里了,将半生过往一并掩埋。此处于柳从之,恐怕是一个极其私密的所在。
  薛寅却被带来了这里,这何尝不是这个万年如一日的笑面狐狸在向他敞开胸怀?
  薛寅打个呵欠,有些出神。
  曾经的,初出茅庐的少年柳从之,对自己这位义兄又是怀抱着怎样的感情呢?
  不……少年时的柳从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薛寅歪一歪头,打量柳从之带笑的眉目,将属于成年男子的俊美却不失英气的轮廓稍微柔化,一双弯弯的狐狸眼稍微放大,眼前便恍惚出现了一个唇红齿白眼含春水的秀美少年,登时有些愣神,呆了一呆,才寂寞地叹一口气。
  他忽然有些遗憾自己错过了十余年前的柳从之。
  然而时如逝水,无数传奇都已淹没,无数干戈都已成过往,所余不过当下而已。
  带来的酒都敬了逝者,空中弥散一股酒香。薛寅深吸一口气,柳从之在墓前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迹,神情平静地一笑:“我们走吧。”
  薛寅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缓步走下这一座遍布坟茔的墓山。时是正午,阳光照耀,驱散山间阴森凄恻,反映出漫山翠绿,生机勃勃。沉默石碑旁有新草颇土,迎来新生。半山英雄冢内,一座无名石碑默然矗立,碑上题字笔走游龙,气势迫人。
  “将军百战死,梦魂归故里!”
  唯愿今朝,百姓安居,四海升平,不需有人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过如果有朝一日烽烟起,那吾辈自当拼尽全力守我疆土,护我子民同胞,至死方休,一生不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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