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就行,废话真多!”延庆公主见慕紫清接过簪子,也不逗留,转身就走。
慕紫清手中轻轻捏着簪子,一直看着远去的延庆公主的背影,内心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延庆公主为什么在整蛊之后又要送她这只簪子,还说了资质不错等那么莫名其妙的话?
还有,若说延庆公主打听到他们的行程很容易,但是如何巧妙的避开先行侍卫及马车,只有自己马车经过的时候才会陷进去?
她困顿不已,却毫无头绪。
直到延庆公主背影消失不见,慕紫清才转过身,出其不意的,对上景衍含笑的双眸,“你很讨小孩子的喜欢。”
慕紫清赧然一笑,“可能也因为我喜欢小孩子的原因吧。”
撇开延庆公主的话题,景衍指了指官道旁边的小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我有个主意,我们微服从这里走,一路上还可以体察民情,又可以观赏秋色,如何?”
第六十章 借宿()
一路上,景衍兴致颇高,讲了延庆公主的许多事情,“……她才六七岁的时候就整过人,呵呵,”,又像是想到什么目光柔和的笑了起来,“有一次,父皇要考我们二哥的学问,她又不喜欢二哥在父皇面前比过我,就等我们出了书房,悄悄弄了个陷井,在我和二哥经过小花园时,二哥一脚踩了下去,我却好好儿的站在边上,当时我就纳闷了,问她,她怎么能算得出谁会踩上去,她却不屑一顾的说,她想让谁跳谁就会跳。”
慕紫清听得目瞪口呆,这小姑娘跟自己有的一拼。
“所以,她自小就有这个本事,哈哈,不过,她却是个善良的,”景衍神色黯淡下来,幽幽道:“我差点被毒死,就是她提醒我的,救了我一命,可那时候,她才五岁!”
被下毒?
慕紫清心中一紧,不由得看向景衍,他虽神色黯淡,却并没有露什么旁的表情,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没有母亲的庇护,他像野草一样在宫中长大,经历着风雨,却还有如今的性情,怕是与皇后的教导脱不了关系吧,也许皇后,是真的心疼景衍。
又听着景衍说延庆公主在五岁的时候救了他,没忍住脱口而出,“这么厉害?!”会不会跟自己情况一样?慕紫清被自己突然跳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景衍失笑,“听起来怪诞,却是事实。延庆出生不久,有一次被淳妃娘娘带去相国寺上香,那时候淳妃才刚封了贵人,有一位高僧,说延庆慧根深,有悟道天赋,请娘娘准许延庆皈依三宝。淳贵人大惊,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女儿一生伴着青灯古佛。”
景衍顿了一下,又道:“说来也奇怪,延庆公主刚刚学会说话,就会说‘阿弥陀佛’,而且极其聪慧,过目不忘,什么都是一点就通。可在三岁那年,延庆突然得了怪病,到后来竟连路都走不了,这可急坏了父皇和淳贵人,遍访天下名医皆无计可施。”
“眼看着延庆命悬一线,有人进言,相国寺供奉的佛祖很灵验,淳贵人这才想起来高僧曾说的话,禀了父皇,忙差人请高僧,这位高僧却连面都不曾露,只给了一本《地蒇经》,要淳贵人为延庆日日诵读二十一遍,并她抄写一个月,淳贵人照做。才过了几天,延庆竟然能起得了身,这样过了一个月,延庆又活蹦乱跳,”
慕紫清恍然想起那青头大和尚的话,可那是什么意思?
眼见着慕紫清有些走神,景衍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这些事情神神叨叨的?”
慕紫清尴尬笑笑,“倒没有。不过,我听人说有慧根的人通常都是有福报的人。”
景衍望着她明显敷衍的回答,似笑非笑,“也许!”
说话的功夫,未羽已将另一辆马车腾挪出来,慕紫清和青萝、绿萝一起上了车,几人低调的从小路上绕行。
对面山麓中,伴随着不知名的鸟儿叫声,景衍走至一处溪水旁,远眺着青山绿树,有一部分,已被秋日渡上一层金黄,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鲜亮。
这样行了几日,这日午时,几人下了马车,未羽带着几个小厮在一条河旁架起了锅。
绿萝喜形于色,“小姐,不知道这河里有鱼么?”仿佛想到鱼的美味,吞咽了口水,“咱们捉了几条尝尝鲜,一定美极了!”
青萝从河边拧了帕子递给慕紫清擦了把手,这才笑道:“就你嘴馋!”
说话间绿萝早已一蹦三跳跑到河边,“哇,这河里真的有鱼啊!”
“没见过世面!”正从河边往回走的未羽听罢,嫌弃的撇撇嘴。
“你才没见过世面,”绿萝毫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慕紫清的目光却被不远处吸引,景衍手撑着一张地图,低头认真的研究。他青衫飘逸出尘,颀长的身影,墨黑的发光泽柔亮,整个人看起来宛若神祇落入凡间。他身处幽幽山前,仿佛身前的高山深涧、山鸣谷应不过是他绝美背影的点缀。
“怎么样?”慕紫清走过去,轻声问。
景衍抬起头,笑笑,指着河道,“沿着这条河往上游走,前面会有一个小镇子,如果顺利,那天黑之前就可以到镇上,晚上在镇里借宿。”
慕紫清点点头,“那咱们得快些走,山里的天气多变。”
景衍想了想,略显愧疚,“那就得委屈你中午吃些点心干粮来填填肚子,咱们抓紧时间赶路!”
“嗯,那咱们接着走吧!”慕紫清回头吩咐绿萝和青萝准备上车,转过头来,看到景衍脸色似不太好,追问了一句,“你身体还支撑得住吧!”
景衍也吩咐未羽收拾了东西抓紧赶路,万一有雨可就糟了。回身一瞥,看到慕紫清流露出来的关切,他只觉一丝暖流到心间,笑道:“都是练武之人,这点路程算什么。”
慕紫清点点头,不再说话,走到马车前,又回头望了景衍一眼,这才上了车。
山路弯又绕,在行至天色将黑,轰隆隆已经有了雷声,外面只听景衍喊到,“已经看到村口了,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镇子里!”
慕紫清掀开帘子,见暮色沉沉,早已嗅到湿润的味道,但好在离村镇不远了。
几人连着赶路,虽说不是疲惫不堪,却也有些乏累,赶车的,骑马的,俱加快了步子,拼了命的往前跑。
终于到了村口,此时雨也降下来。
冒着雨,几人来到一户人家,末羽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又敲了敲。
“滚,都给我滚——”
众人诧异,突然,一个老汉拿着棍子冲了出来。
第六十一章 深山入宿()
未羽一个箭步,挡在众人面前,阴郁的一把握住棍子,“你想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们这些杀人越货的贼,我,我跟你们拼了!”老汉边说边左拽又拉,身子斜倚在棍子上拼命从未羽手里往外拉。可棍子纹丝未动。
未羽原本阴沉的脸涌出一丝好笑,一只手握住棍子的一端,就那么看着他。
景衍眉头蹙了一蹙,“老人家,我们是借宿的,您看,外面雨下这么大,这深山之中,我们若找不到落脚之处,怕是今日就要露宿雨中了。”
也许景衍声音温和,又带着一丝疲惫和焦急,老汉这才停下手,借着最后一丝光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几人,虽吁了口气,但仍然警惕,“你,你们从哪儿来?为什么要到这深山沟里来?”
景衍刚准备抬出一步,老汉立马跳起来,伸手去抢未羽手里的棍子,“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就,”老汉见棍子抢不过,松了手,在身旁左顾右盼的找家伙。
“老人家,你听我说,我们不是坏人。”景衍难得耐心解释。
见自家主子这样低声下气的与人说话,未羽心中不是滋味,他们主子,何时受过这样的冷遇,鼻中冷哼一声,“你觉得你难拦得住我?”
老汉像一只斗鸡,红着眼睛,“我就知道你们这帮贼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让你们踏进我家门半步!”
慕紫清无耐苦笑,这帮男人真是越帮越忙,看样子这老人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并非有意刁难,因此上前几步,站在老汉面前,笑道:“老人家,您看,我们真的不是贼人,我们想去令则县,就必须得经过这里,只求个落脚之地,还请您方便则个。再说,”慕紫清朝着周围看了一圈,木门中还有一块门板是脱落的,小院中已有了泥泞,眼睛一笑,弯成月芽,“若我们真是贼人,就您这小院儿,我们图什么啊?再说了,您真的拦的住我们么?”
老汉一愣,眼前的女孩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白嫩的能滴下水来,淡紫清绣金边织锦袍显得她雍容华贵,却不失俏丽,一只攒金珠花步摇熠熠生辉,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贵气美丽的人?而她身边站着的那位公子,更是温润如玉,贵气逼人,他们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小姐,他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脚也没处放,手也没处放,卑微到泥土里去。
他虽没见过太多的贵人,可是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他瞅瞅锦衣华服的另外几人,虽说是仆从,可眉目间的那傲然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那几个小厮长随腰板挺的笔直,目光锐利,一看就不是吃素的。再瞅瞅眼前这女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举止间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文雅,让他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怎么会是贼人呢?对,一定不是贼人,那帮人太凶狠了,哪有这几位的温和。
他悄悄瞄一眼像门神一样挡住他木棍的少年,怕是他一个指头就能把他捏死,但,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他知道二狗的事情,绝不能。
老汉打定了主意,这才收势,“你们真是投宿的?我家只有三间房,你们这么多人,住哪儿啊?”
“不是还有个草棚子么?”景衍指了指院中临时搭建的草棚,眼睛却望着未羽笑。
未羽心中哀戚,目光可怜兮兮的瞅着景衍,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景衍却视而不见。
慕紫清抿嘴笑了起来。
绿萝和青萝也是相视一笑。绿萝吐了吐舌头,嘀咕道:“才好呢,叫他老欺负人!”
看起来一团和气的诸人让老汉松了口气,收了警惕,讪讪道:“哪能让贵人住草棚子呢,家里还有个陈杂物的小偏房,要是几位不嫌弃,可以住在偏房里。”
不等景衍发话,未羽严肃的说:“就偏房吧,快快带我们去。”
慕紫清抿着嘴忍住,未羽让这位爷苛刻成什么样了啊。
景衍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嘴角浮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青萝将一包碎银子递到老汉手里,温柔笑道:“老公公,这是十两银子,您收好。”
老汉又惊又喜又愧,连连摆手,“我,贵人,就是个,这地方,我哪能要您的银子呢!”
绿萝笑盈盈道:“您就收着吧,我们这么多人住您这儿,给您添麻烦了,不过,”,绿萝一眨眼,“您得给我们准备些热水什么的。”
老汉正不安的托着沉沉的银袋子不知怎么办,他有多少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一听贵人说要热火,忙道:“应该的,应该的,我让老婆子这就去准备。”
老汉连连道了谢,将景衍和慕紫清迎进了正房。
说是正房,其实也就是简单了支了桌椅的小屋子。屋内没有铺地,虽坑坑洼洼,却收拾的干净清爽。
老汉进了里屋,过了片刻,一个粗布衣裤的老妇人由着一个年幼的女孩子扶着走出来,老妇人颤颤巍巍的准备行礼,被绿萝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扶了起来。
老妇人眼中闪着泪花,“谢谢恩人给的救命钱,老婆子给贵人磕头了,快,沅儿,给几位贵人磕头。”
那个叫沅儿的女孩子,脸色瘦黄,脚使劲往本就不长的裙子里缩了缩,慕紫清目光下移,满身布丁的裤子下面是一双顶破洞的鞋子,沅儿的脚指正使劲往里抠,恨不能把自己的大拇脚指头跺了。
慕紫清看了青萝一眼,青萝会意,走上前,握住沅儿的干廋的手,替她把头发捊到耳后,“你几岁了?”
沅儿偷偷望了一眼上首坐着的慕紫清,心中又是忐忑,又是羡慕,她年华不过双十,却气度非凡,像天仙一般,就像,娘亲在的时候,给家里买过的年画上女子,啊,不,年画上的女子哪有眼前这女子好看。就连女子身边的丫鬟,也是那样高贵,再看看自己,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不由得羞的涨红了脸,“十五岁了。”
青萝似是感受到沅儿的窘迫,从绿萝手里接过一包点心,塞进她手里,“这些点心你先拿去吃,味道很不错的。”
沅儿看着手里精美的点心包,眼泪突然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唬的青萝慌忙安慰,“沅儿别哭,这是怎么了?”
第六十二章 深山入宿(二)()
“嚎什么丧,咒老娘死呢?啊?”没等青萝反应过来,沅儿“倏”的被人採着头发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过去,伸手一把接过沅儿手中的点心,啪啪甩了沅儿两个大嘴巴子。
“你干什么?”青萝抬起头,气的脸都绿了。
老妇人一声“造孽啊!”,哭的瘫倒在地,“我老刘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夜叉回来,我,我怎么有脸去见祖宗啊!”
“老不死的!那你还不赶紧去死,在这里嚎什么嚎!”一个年轻妇人手中绕着沅儿的头发,趾高气昂的骂着老妇人,又瞪斜着青萝,“怎么,老娘收拾丫头,轮得着你一个外人瞎掺和?要不,你心疼了,就把她买了去当丫鬟!”她最恨的就是对这个死丫头嘘寒问暖的人,哪怕对方看起来穿的体面富贵,那也不行。
扫一眼疼的呲牙咧嘴,想哭又不敢哭的沅儿,景衍脸上阴沉的像外面的天气,他虽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可一生下来就是站在权力顶端的人,容不得有人竟在他眼皮子底下作怪,不管这是不是闲事,“放开这丫头!”声音虽低沉,可一种透出骨子里的威严还是让年轻妇人一凛。
听到景衍发话,年轻妇人打量着景衍,强收起心中的恐惧,赔了笑脸,“哟,这位郎君,您可别发火呀!”,说着,手一松,沅儿摔倒在地,青萝忙上去抱着沅儿。老妇人也哭哭啼啼的抱着被吓的缩成一团的沅儿。
她又狠狠瞪了一眼沅儿,作势慢条斯理的整理了鬓发,朝景衍抛了个媚眼。
妇人中人之姿,但胜在媚眼如丝,也别有一番韵味。虽穿着靛青粗布衣衫,一身乡间打扮,但一根绣花绦带将纤腰勒的不盈一握,见景衍端正的坐着,便扭着身子靠近景衍,轻佻的笑了起来,“瞧,小郎君还真生气了呢!奴家这就给您赔不是了。”说着身子有意无意的蹭着景衍,想要一个不注意扑在景衍怀里。
可身子还没碰到景衍,就被常山一脚踹飞了出去,躺在地上哎哟喂直叫唤。
“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敢往爷跟前凑,活的不耐烦了!”常山丝毫不掩饰对年轻妇人的厌恶。
太气人了!年轻妇人满脸怒气,没有一个怜香惜玉的。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人经得住她的风情,就连他们县太爷不也照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吗?不,不能生气,一定是旁边坐的这个女人搞的鬼,才害得小郎君不敢接近她!
这样一想,心痒难耐,恨恨的瞪了一眼慕紫清,爬起来哭的梨花带雨,声音娇媚,“爷,奴家,奴家胸口好疼……”
慕紫清自进门到现在,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家子,总觉得怪怪的,到底哪里怪,她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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