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的儿子,皇上宠爱着,也因为景衍无论学识武功都不如他们,也从不将皇位放在心上,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闲散皇子,他们也宠着。因此,面对景衍的如此无礼,不但不觉怪罪,反倒真生出兄弟之间的情谊来。
“臣女给九皇子请安。”慕紫清随着众女又向景衍行了礼,可景衍压根就不看他们,当她们众女子如空气,径直将景成和景宣全部拉着走。
景成笑道:“你们快平身吧,莫要给他行礼了。”又转头对景衍道:“你这么大了,还这么贪玩,也该给你找个侧妃收收性子,管管你了。”
景宣也笑道:“我看皇兄说的对,是该给你找个侧妃收性子了。说吧,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让为兄给你做媒去。”难得的,二人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景衍忙打哈哈道:“我看你们还是操心自个儿的事儿吧,我喜欢酒,酒中自有黄金屋,酒中自有颜如玉。”
景宣打了景衍一下,“又胡说,我看夫子都是被你气死的。”
说着,景衍连拉带扯的将二人拖走了,不知是不是慕紫清的错觉,她似乎在景衍转身时,看到他淡色的唇向她勾起的一抹微笑。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一声尖细的声音高声宣布,大殿内的喧嚣戛然而止,所有人皆低头跪拜,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紫清与母亲的座位是在离宫门很近却离龙椅较远的位置,后面是根红漆大柱,主位下都是依据后妃的排次而设的座位。她与母亲属于家眷,离龙椅较远。而此刻她只能低头,避免被别人说大不敬。
在地上跪了一会儿,慕紫清就看到一双明黄色靴子从自己眼前经过,然后听得上首男声淡淡道:“都平身吧,今日是皇后寿辰,东家是皇后,朕也是来凑热闹的。”
慕紫清心中嗤笑,什么来凑热闹的,不就是今晚的主角吗。那三宫六院的各色妃子们不都是乘着这机会巴结讨好接近皇帝吗,慕紫清冷眼看着一些宫妃将本就不高的领口又悄悄的拉低了些。
紧接着宣布宴会开始,众妃围着皇后不知在说什么,慕紫清拨弄着眼前的酒盏,神游千万里。忽听得一女官朗声问道:“谁是慕相国家的女儿?”
慕紫清一个激灵,抬眼望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里,母亲低低道:“清儿,皇后在唤你。”不可置否,她再一次成了众人的焦点。
慕紫清硬着头皮,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种被众人关注的感觉,但只能迎着上位者探测的目光,穿过疑惑的,讥笑的,羡慕的人群,才款款走到龙座下,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这才道:“臣女慕紫清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相府十几年的熏陶和教养,再加上前世的经历,能作为宠妃必也不简单,而行礼是最基本的礼仪,她行的端庄大气,毫不矫揉造作,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果然,行礼后,皇后温婉的笑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慕紫清抬头,皇后侧头温柔的向着景皓玄笑道:“是个清秀的好孩子。”
景皓玄笑道:“嗯,倒是有几分慕相的风采。”
太子景成也凑笑道:“皇儿也觉得慕姑娘端庄大气,与慕相很是相近。”
皇后宠溺的瞪了一眼景成,才又笑道:“孩子,你几岁了?”
慕紫清恭敬的答道:“回娘娘的话,臣女虚岁十八了。”
“哦,十八了。”皇后若有所思,这时,身旁的婢女递过一个小瓶子,她伸手接过,又温和笑道:“这小东西是你备的?”
慕紫清点头称是。
“叫什么名字?”
“玉菁芙蓉膏。”
第二十四章 求亲(一)()
“名字很好听,也好用的很,本宫自用了这玉菁芙蓉膏,倒显肤色都好了很多,也湿润了很多。你是哪里得来的?”
众妃一听,好奇心大增。在这宫里,脸就是一切,有了容貌便有了得宠的第一要件,对于众妃来说,容颜永远是第一位的。细细观察之下,皇后肤色均匀白皙,果然年轻了很多,甚至还隐隐泛着一层淡淡光晕,皆羡慕不已,夸赞皇后肤如凝脂,又竖着耳朵听那玉菁芙蓉膏的得来之处。
“哦,我说呢,最近姐姐气色这样好,就连皇上也常往姐姐宫中去,原是这样的来由。既是这样神奇,不妨说来听听,也让我们也用用。”皇贵妃娇笑着接问道。
“是。这是岳京城中芙蓉堂南宫俊先生最新研制的,确实有细肤、润肤、嫩肤之奇效,尤其对于长了斑点及红痘的皮肤更是适用,但因用药珍贵,只得了三瓶,前两瓶研制它的南宫俊先生自己适用,在无碍之后,最后一瓶才献给皇后娘娘。”
众妃一听,皆心驰神往,不论哪个时代,女子对于护肤品的追求都是孜孜不倦的。
皇后听了,更是欣喜异常,因着皇后尊贵的身份才得这一瓶,其他人就莫想了。她对于这份唯一有着近乎执著的追求,于是对着皇贵妃有意无意的笑了笑,“倒是让妹妹失望了,只有这一小瓶,而本宫在用。”
皇贵妃恨恨的绞着手帕,又向景皓玄娇嗔道:“皇上,您就下令让那南宫俊再多做些,让妹妹们都用了,变美了,皇上看着也开心啊,大不了,再多给些银两不就成了。”
皇后抿了一口茶,淡淡道:“妹妹许是不知,那芙蓉堂所售的护肤膏从来都是有价无市,南宫俊也非凡人,他做护肤膏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得来,你这样让皇上下令,不就是以权压人么。”
扫过一众期盼渴望的眼神,慕紫清心中暗笑,皇后娘娘一句“非凡人”,把南宫俊给提高了,神化了,甚至他研制的东西只有皇后才用得。一时间,南宫俊在众妃及众家眷心中成了一个高不可攀的梦想。没想到皇后娘娘这歪打正着,把南宫俊给捧红了,他不是要宣传一下么,这下,有的他应付了。
景皓玄有些头疼,不就小小的一个护肤膏,值得让她们这样争抢不休么,改日了,下个令让那南宫俊多做些不就行了,口中便不耐烦道:“朕准了,以后让那南宫俊多做些,你们人人有份。”又示意慕紫清回去。
慕紫清没有放过皇贵妃在听到皇上下令后向皇后瞟过一眼,那眼底的得意尽显,而皇后,却依然是淡笑着,端庄优雅。
当目光掠过景衍时,他端着酒杯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的对上她的目光,他微微一笑,对着她将手中酒杯晃了晃,一饮而尽。
慕紫清还未落座,就听得又一声尖细的嗓音,“漠北使者到——”
所有人目光皆被门口三人所吸引。待看清一行三人时,慕紫清憷然一惊,心中连叫不好,真是冤家路窄,黑衣黑脸,红衣娇艳,这不是怡月楼的那几位漠北人又是谁?
“蓦”地反应过来,她现在仍然站着,在一众人当中感觉鹤立鸡群,忙坐了下来,急急用酒杯挡住了自己的脸。心中祈祷,那日她是着男装,今日女装,再加大殿上人如此之多,他们应该看不见自己吧,也更没有认出自己吧。
可是,那漠北男子分明早就看到了她,在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她赶紧别开眼。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他嘴角噙起的一丝笑意。
“漠北王庭使者大将军完颜楚珲、圣河郡主及属下阿木托参见南岳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完颜楚珲右手放于左胸,微颔首。
几位胆大的妃子窃窃私语,“见到皇上竟不行大礼,真真是北边来的野蛮人。”
“就是,听说漠北根本无礼可讲。”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他们还可以娶自己的母亲……”
完颜楚珲恍若未闻。圣河高高仰起那天明明稚嫩却又故作深沉的脸。阿木托虎视眈眈,一脸蛮横。
慕紫清轻叹一声,确实,漠北并没有将南岳放在眼里。尤其是成将军死后,漠北铁骑踏入南岳边境,如入无人之境。他们的骠骑军委实厉害,马匹个个精壮,这些年在南岳边境烧杀抢掠无所不干,边境百姓日子过的水深火热。甚至十年以前,南岳还常常“赐”给漠北各种礼物。也许他们的求亲无关乎公主是否美貌,甚至是不是公主都不在乎,而在乎的只是布料、粮食、金银等嫁妆。
景皓玄不急着让平身,也不发作,只是盯着中央的三人,可脸却渐渐阴沉下来,
皇后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景皓玄,不紧不慢道:“我南岳是礼仪之邦,凡事最讲究这个‘礼’字,因为不但是个人品行的反映,更彰显一国风范,”顿了一下,轻轻笑了笑,端庄而得体,“我记得《礼》已由贵国使者带回,难道都没有好好读一读?”
圣河一听,刚要跳起来,却被完颜楚珲瞪了回去,阿木托暴怒的抽出刀,双目圆睁,大喊一句,“放你娘的屁!”
话音刚落,一口茶“噗”喷在前面的案几上,还没有人敢这么说皇后,皇贵妃想笑又没忍住。
这不合适宜的笑足足让景皓玄想杀了贵妃的心都有。景皓玄脸沉的能拧下水来,目光如利刃般,贵妃自知失态,忙敛下笑容,低着头。
母亲哪能受得过这等屈辱,景成喝令一声,“来人!”侍卫们便纷纷涌进了大殿,“把这三个不知好歹的蛮人给我拿下!”
慕紫清抬眼看皇后,那一瞬间,她恼怒、愕然、尴尬,各种情绪,可是,也就是这一瞬过后,她神色恢复如常,只是挂着淡淡的笑。慕紫清不由得佩服起来。
阿木托似乎早已等不及要打这一架,大呵道:“爷爷怕你们就是孙子!”
第二十五章 求亲(二)()
完颜楚珲再次直视着片刻景皓玄,才移开目光,慢腾腾道:“阿木托,不可无礼!”
阿木托啐了一口,这才收回了弯刀,别过脸。
慕紫清冷眼观察着完颜楚珲,她心里默默猜测,漠北派这三个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真想和亲消弭战争?
不,不,绝不是为了消弭战争而来,那他们这样的组合到底是为什么?
完颜楚珲平静的单膝跪地,将右手放于左胸,“完颜楚珲参见陛下。”
眼看着完颜楚珲见了礼,圣河及阿木托也极不情愿的见礼。
景皓玄语气淡漠而平静,“漠北使者远道而来,请入席。”
景宣摆了摆手,侍卫们退出,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完颜楚珲并未起身,而是直接从阿木托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方盒,“这是漠北王庭为皇后娘娘送的生辰礼物,望笑纳。”
说罢,便有婢女将方盒双方呈至皇后面前,打开,却是熠熠生辉的一颗足有婴儿拳头大的夜明珠。这颗珠子,晶莹剔透,即便在有灯光的室内,也是明亮异常。
皇后端着威严,看了一眼,便示意婢女收好,笑道:“贵使的礼物本宫很喜欢,请贵使代本宫向贵国单于致谢,待贵使回国时,本宫亦有礼物回赠。”
完颜楚珲并无罢休之意,又道:“我王想要贵国一件宝贝,请岳帝准许。”
“哦?”景皓玄眸中精光一闪,眼神冰冷,冷冷道:“你们想要什么?”
经历了刚刚的冲突,大殿中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噤若寒蝉,谁知道漠北又出什么幺蛾子。
“我单于想请皇上赐婚,将您的公主延庆嫁于我王,二国结永世之好。”
话音一落,殿中一片哗然,淳妃酒盏“啪”一声落地,她眼神凄迷,惊恐的望向景皓玄。
谁都知道漠北王庭的呼邪卓鲁单于已年近六十,暴虐成性,杀人如麻,而他的后妃也早已数不胜数。而延庆公主只有十一岁,是景皓玄唯一的未嫁之女,也是淳妃唯一的孩子。景皓玄其余的女儿要么早夭,要么早已出嫁。现在要十一岁的公主嫁于六十岁老翁,作为娘亲的淳妃如何能够答应。可是,皇家的事从来由不得她,而决定权在于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景皓玄。她只能期待着皇帝不要将她的女儿嫁于漠北。
慕紫清抚额,完颜楚珲挑这个地点,这个场合,这个氛围中说和亲之事,若说他不是来挑事的,她真的不相信。
景衍眉头挑了挑,原来今天最重要的是这出戏,求亲?不如说是另有所图吧!他晃着酒杯,眼神却盯着完颜楚珲,意外的,他竟碰上了慕紫清的目光。
那道目光清冽而淡然,让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此时大殿中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每个人心中却是所想不同,唯一统一的是,所有人都期待的看着景皓玄。尤其是淳妃,双眼紧紧追随,生怕错过那眼中一丝一毫的决定。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所有人屏住呼吸,十一岁的延庆命运如何,就在那一张一弛的拿捏之间。
景衍狠狠捏着酒杯,片刻,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等等,”众人错愕的盯着景衍歪歪的站了起来,声音调笑意味极浓。他端着酒杯长仰一口,一双眼斜斜掉着,“当哥哥的都没有定亲,哪轮得到妹妹!”
景衍双眼半睁半阖,妥妥的一副痞相,可偏偏五官生的极漂亮,又生生带了一股子仙气,怎么看,那痞气中透着风流洒脱,落拓不羁的意味。
完颜楚珲气场强大,此番看似势在必得。景皓玄双眉紧蹙,冷着脸,一场剑拔弩张的眼神较量,却生生被景衍搅乱。他的声音不高不重,不同意也不拒绝,正是给双方一个台阶。
慕紫清睨着景衍,这人,大智若愚?
景皓玄抬手,“贵使请平身。今日贵国提亲突然,朕需要彻虑一番,先请请贵使入座,既已到南岳,不妨先到处转转,欣赏一下我南岳的大美风光。”
景皓玄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反对,只是一个提议,出乎意料的,完颜楚珲竟同意了。
“既然岳帝需要考虑,我等不能强求。这位是我漠北王庭的圣河郡主,今日带来一支舞蹈,《大漠雄鹰》,权当做送于皇后娘娘的生辰之礼。”完颜楚珲没有再继续纠缠和亲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
面对着这三个人,慕紫清真是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二国之交,使臣如此重要,可漠北王庭让这三人来,到底安的什么心?慕紫清脑中灵光一闪,却稍纵即逝。
皇后笑道:“郡主亲自一舞,相信本宫及众亲眷都能开开眼界。”
贵妃也笑道:“姐姐说的极是,妹妹听闻,漠北的舞蹈与我南岳之舞不同,讲究的是柔中带刚,听说他们会在在祭祀、驱邪、祛病等仪式中都会跳。今日郡主带来舞蹈,正好让我们好好欣赏欣赏才好。”
圣河此时却是对着景皓玄与皇后福一礼,鼓点适时响起,圣河随点而起,左旋右转,配合着击鼓声急速转圈,似乎永不知疲倦。在鼓点急缓变换的间隙,才做一两个中止动作,变换旋转的方向。
她红衣翩翩,在舞台中央踏鼓而起,舞蹈刚劲有力,将雄鹰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翱翔演绎的淋漓尽致。
一曲终了,圣河气息微喘,双手交叉胸口,“圣河献丑了。”
景皓玄拍了拍手,“果然是与众不同,请贵使入座,欣赏我南岳之舞。”
乐声响起,轻歌曼舞,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轻香,青雾缭绕,让舞女们恍若天人。
慕紫清百无聊赖,托腮凝望,突然发现,不知何时景衍座位上已空空如也。
既然有人已开溜,她为什么不能?
夜风习习,悄悄溜出大殿的慕紫清闭眼深吸一口气,花草的芬芳袭面而来。今日是满月,如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