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戈维亚愣了一下，但马上领会了对方的意思，说：“是的。”
“一线队加青训，全都在这了吗？”
“还有两个受伤了，在家养伤。”
小潘笑了笑，说：“这可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
戈维亚轻轻推开了食堂的玻璃门，见四个小伙子正和他的青年队教练坐在一起，便远远地喊：“这么快就混在一起了？我还没给你们做介绍呢。”
马里奥席尔瓦回过头，说：“我本来就是他们的教练，用得着你介绍么？”
随后，戈维亚引着小潘和席尔瓦二人认识了一番，然后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其他队员基本也都入座就绪，所有人面对面坐在中央的长条桌前，正等着工作人员上菜。
小潘观察了一下，队内气氛并不活跃，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聊天。也没有人往这边看来，大多数人正自顾自地低头玩手机，或听音乐，或闷头发呆。偶尔会看到某个人脸上挂着笑意，却也转瞬即逝。从中国来的几个小伙子，其中还有一个满头红发的怪家伙，竟然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戈维亚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说：“这里大半人都是刚来的。”
“嗯，我能理解。”小潘收回了目光，说：“我只是有些奇怪。”
“没有人知道球队的未来会怎么样，就连我也是。球员进进出出，教练接二连三的走人，他们早就已经麻木了。”
“或许在他们看来，我们用不了多久也会走吧？”
“就是这样。”戈维亚苦笑道：“赛季也就剩两个多月，升级无望，到时候估计又得大换血了。”
“那你呢？”
“我当然会留下来。”
听了这话，马里奥席尔瓦把脸凑上前，说：“我也会留下来。”
小潘笑了笑，说：“希望我们都能留下来。”
开饭前，戈维亚隆重地介绍了陈剑豪一行人，包括中方随队教练潘宪恩。球员们对此报以了热烈掌声，这倒是出乎小潘的意料。就在几分钟前，他们看上去还不怎么上心。
一位中年模样的球员起身走了过来，向小伙子们大摇大摆地招手道：“功夫小子们，欢迎加入格子军团！”
他留着长发，发梢末端向上卷起，从脸上的细碎胡渣与眼角微微露出的鱼尾纹看来，应该是一位在绿茵场上驰骋多年的老将了。
“这是我们的一线队队长，雷纳托奎伊洛斯nrs。”戈维亚在一边介绍着。
“你好，奎伊洛斯先生。”陈谨吾率先站了起来，与他握手致意。
陈剑豪、方济舟、吴天长三个人总是慢半拍，非得等陈谨吾先做出回应，他们才有样学样地上前握手。
马里奥席尔瓦吹着口哨，打趣道：“叫他大叔就行，他比你们老多了。”
奎伊洛斯笑着说：“你少得意，我可比你小三个月。”
“错，是87天。”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小潘也起身与他握手道：“你好，我叫潘宪恩。”
奎伊洛斯说：“你好，我听戈维亚教练谈过你。希望我们也能成为朋友。”
“这是我的荣幸。”小潘与他拥抱了一下，说：“不过我得纠正你一个问题，中国人并不是都会功夫。”
“哈哈，是吗？这一点教练倒没有告诉我。对了，听说你也是教练？”
“是的，不过我只管他们四个。”
一阵寒暄过后，午餐时分难得活跃了起来。
本赛季打到现在，博阿维斯塔仅仅排在葡乙北区第7名，虽没有再次降级的风险，但是对于这支昔日强队来说，中上游的成绩显然不能让董事会满意。经历了几番沉浮，除开寥寥几个从青年队就待在队里的球员，老面孔也差不多都走光了。
现存的球员中，除了27岁的巴西籍中后卫莱奥邦芬n，其他人统统只是兼职球员，拿着平均不到100欧的周薪。由于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效力过多支球队，只是凭借着对足球的热情辗转至此，所以他们对俱乐部并没有太多感情。对他们来讲，只要有球队愿意给一份合同就够了，谁知道明年会待在哪里呢？
因此，他们起初对陈剑豪一行人的淡漠，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一年一次转会，例行公事般的训练、比赛，往往还没来得及跟队友熟络，身边又换了一批人。长久如此，彼此间也就失去了深交的冲动。
吃过饭后，球员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戈维亚还要备战下一轮比赛，只引着众人随意参观了一番，便准备让席尔瓦驱车送他们回家。
临行前，戈维亚说：“周日下午4点有一场比赛，到时候都来看看吧？”
“不行，以后这几个小伙子都得听我的。”席尔瓦说，“周六正式入队，正好把他们带去里斯本，看看我们青年队的厉害。”
“好吧那祝你好运。”
“说什么呢，我手下的人可不比你一线队差多少。”
戈维亚无奈地笑了笑，说：“那只能说明我们的一线队太弱了。”
“好了菲利普，我要上他们家里瞧瞧去，你先去忙吧。”
从业余联赛退役不久，杨旭鑫就到了一家报社做足球记者。
除了踢球之外，杨旭鑫平日里还喜欢看看书，在网上写写日志。家里人常常骂他不务正业，结果阴差阳错地，这个无意中培养的习惯，却为他换来了一份恰到好处的工作。
好歹是本行，这份工作对杨旭鑫来说并不是太难。唯一的问题是，他负责跟进辽宁本地俱乐部的青训球员，而这一块的讯息都得靠个人搜集，没有现成的资料可用，所以每天的工作量极大。白天跑腿，晚上写稿，便是他这段时间的常态。
不过杨旭鑫并不满足于此，他的理想还是有朝一日能重新进入足球圈以教练，或者球探的身份。所以他仍然断断续续地和范知育保持联系，私下还买了不少相关教材，有空就在家里学习。
这会儿他正在观看一场青年队的比赛。作为受邀记者，他有权进入正式场地，向任何人采访。此刻他正和一群平均不到15岁的小孩一起坐在替补席上，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聚精会神地看着比赛。
场上最活跃的，无疑是陈剑豪的弟弟陈剑锋。看上去，他的位置与踢业余联赛那会儿有所不同，更像是后腰。他的出球能力有了很大提升，从一个愣头愣脑只会靠身体硬拼的球员，蜕变成了强力的后防指挥官。对手的实力并不强，尽管使用了双前锋，却都被陈剑锋看得死死的，从头到尾没有获得任何有效机会。
经过范知育的引荐，陈剑锋得以进入职业球队受训。这位1995年出生却有着192个头的高大小伙子，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转折。尽管没能获得与哥哥一样的留洋机会，但是能进入中超球队，也算是圆了他的心愿。
而进攻线上最强的球员，便是黄司宗。杨旭鑫之所以来到这里，更多是为了考察他。与陈剑豪不同的是，作为辽宁青训中最具天赋的球员，甚至是95出生一代最有天赋的球员之一，黄司宗在两年前就已经受到全国媒体的关注。
这场比赛几乎以一边倒的态势终结了，比分是4：0。
黄司宗一边擦着汗，一边跑到杨旭鑫身边，冲他得意地笑了笑，说：“鑫哥，你准备把我也调到99了没？”
杨旭鑫递了一瓶矿泉水给他，说：“少来。比起陈剑锋他哥，你还嫩了点。”
黄司宗一把拧开瓶口，咕噜咕噜地往肚子里倒。杨旭鑫说：“你看看，都已经进职业球队了，喝水还这么不注意节制？”
黄司宗极不情愿地说了句：“你管得着么？”
这时陈剑锋慢腾腾地走了过来，黄司宗问：“剑锋你说说，我和你哥到底谁更厉害？”
陈剑锋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杨旭鑫说：“你就别自取其辱了，就算他觉得他哥比你强，也不好意思说么不是？”
“99？比罗还强呢？”黄司宗若有所指道。
“喂，都说了那只是游戏，也就你这种小屁孩才会一直揪着不放。”
黄司宗朝陈剑锋努努嘴道：“你看看这小样儿，真把你哥当偶像了。”
陈剑锋腼腆地说：“其实我也觉得我哥挺强的。”
“听见了吧，叫你别自取其辱。”杨旭鑫斜着眼道，“好了好了，先去洗个澡，待会请你们吃饭去。”
第十八章 局外人（）
几个人聚在杨旭鑫的单间公寓里，各自端着一个盒饭。
“鑫哥，你说请我们吃饭，就吃这个啊？”黄司宗用筷子叼起一块纤薄的肉片，冲杨旭鑫晃了晃。
杨旭鑫没好气地说：“二十块一份的卤肉饭，你还嫌弃什么？”
“这新年还没过呢，也不请我们吃顿大的？”
陈剑锋一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着饭，一边说：“其实还挺好吃的。”
“你看看豪弟！多学着点！”
说完，杨旭鑫走到电脑前坐了下来，忽然话锋一转道：“今年的冬令营是半个月吧？”
黄司宗说：“是啊，这才大年初六，我本来还想到处去玩玩呢。”
杨旭鑫一边把电脑启动，一边回过身道：“寒假不就该利用起来嘛，不然过些天又要开学了。”
“要不是球队强制的，我才懒得来。而且又冷得要命。”
“一点吃苦耐劳的精神都没有，我看你以后还怎么混。”说完，杨旭鑫又扭头朝陈剑锋问道：“豪弟你呢？新球队感觉还好吧？”
黄司宗插嘴道：“你放心，有我罩着，没人敢欺负他。”
“得了吧，就你那一米六几的个头。”杨旭鑫讥讽道。
陈剑锋笑着说：“司宗对我很好，虽然我们昨天才刚认识。”
黄司宗冲杨旭鑫哼了一声，说：“听见没有？人家可比你厚道多了。”
杨旭鑫没理睬，继续向陈剑锋问道：“对了，你哥怎么样？自打那天上了飞机，就没再联系过。”
“他也没给我打过电话，估计手机不能用吧。不过足协的人有通知说，他去了一支葡乙球队，好像叫博阿维斯塔。我也不太清楚。”
“博阿维斯塔？回头我问问去。之前看了很多新闻，都找不到详细的名单。也真奇怪，留洋这么大的事儿，网上的资料竟然那么少。”
“有什么奇怪的？”黄司宗瞟了他一眼，说：“都还没踢出来呢，光送出去有什么用？”
陈剑锋说：“我觉得也是，而且听说大部分是从业余联赛出来的吧？”
杨旭鑫说：“是啊，职业球队可不会轻易把好苗子让给别人。”
“好苗子是在说我么？”
看着黄司宗一脸得意的样子，杨旭鑫只是挤眼道：“拉倒吧你！”
然后他打开电脑显示器，说：“你俩别光顾着说话，吃完了咱杀几盘实况！”
接下来的两天里，小伙子一直没有意识到的时差问题开始出现。除了陈剑豪这个到哪都能睡得像个死猪似的怪胎，其他人渐渐陷入了一种夜里睡不着，白天却明显感到困乏的境地。
连带的还有排泄吸收的问题。自从生日夜大吃了一顿烧烤过后，吴天长每次从厕所里走出，都是一脸哀怨的样子。严重的水土不服持续了整整三天，吴天长才不得不借助整肠丸和开塞露，硬把肠胃里的垃圾排空。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通便不畅已经变成常态。而最离谱的却是此前就在欧洲待过多年的小潘。自从在戈维亚家里猛喝葡萄酒之后，他头痛的状况日愈严重。与此同时还有食欲不振、恶心的症状，以至于到了周六早上准备随队前往里斯本的时候，他突然一病不起。其后戈维亚的妻子安娜陪他到当地医院问诊，小伙子们只好自行前往俱乐部。
球队大巴车早早地停在俱乐部门口，等待小战士们的到来。里斯本距离这里有300多公里的路程，到时候先坐车前往最近的坎巴哈火车站，再转乘火车，三个多小时就能到达。
由于陈剑豪一行人并没有出场安排，所以他们只装着平时的服装，便随队出发了。他们坐在巴车最末端的座位上，竟显得有些拘束。马里奥席尔瓦正唾沫横飞地向球员们打气，完全把他们忽略了。实际上除了上车前，席尔瓦教练专程跟他们说了一句“到时候尽量坐远一点，别影响其他球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自来到葡萄牙之后的五天里，他们都没有碰过足球。这是他们离足球最近的一次。然而这场比赛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的任务就是从头到尾坐在替补席上，做一名真正的看客。
对大部分人来讲，异国之旅是惬意的，沿途总能看到许多新鲜事物。陈剑豪却对这些东西提不起任何兴致，不管是在巴士上，还是转乘火车之后，他都只是自顾自地想着事情，偶尔会看一眼身边的风景，但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
作为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有着一股浓重的怀旧气息。这是一座建在海边的丘陵城市，崎岖的道路向上绵延，以至于路上的建筑物看上去都有些倾斜。如果非要按照一线城市的标准来衡量，这里绝对算不上奢华，反而是一望无垠的朴素。当火车进入里斯本市中心的铁路沿线时，部分地段甚至呈现出落后乡村才有的景象，比如凌乱的建筑格局，房屋破败，环境糟糕。如果不是看到街上行走着的各色洋面孔，很可能会误以为此时身处某个落后地区。
然而这却是南欧城市的特色之一。里斯本当地保存着基数众多的老式居民区，很容易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也许琳琅满目的高楼大厦对他们来讲并不稀奇，反而是这种紧致恬淡的生活方式，才更让人觉得舒适。等下了火车站，再次转乘巴车进入市中心，各种各样的现代化建筑才慢慢开始尽收眼底。不过陈剑豪也没有太大反应，哪怕身边的陈谨吾一直念念有词地喊着“快看快看”，他也只是敷衍地看上几眼，然后继续神游。
直到进入比赛场地的时候，陈剑豪也依然提不起劲儿。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处是葡萄牙最著名的青训基地，里斯本竞技足球学院。
里斯本竞技俱乐部的足球学院开设于2002年，其教学数量和质量在葡萄牙都是首屈一指。几年后，便搬到了艺术之都阿尔科谢蒂，并命名为“竞技足球学院”。它坐落在里斯本南郊，滨临塔霍河，被认为是全国的钟灵毓秀之所，是志向高远的年轻球员们的麦加圣地，是聚集了许多深谙大师级足球艺术的优秀老师的神殿。
学院内设有七座训练场地，其中有4块自然草皮和3块人工草皮，同时学院还为远道而来的球员提供住宿场所。由于青训营位于市郊一个宁静的乡下地区，安静的训练环境让发展中的年轻球员远离城市的喧嚣和诱惑，这对很多球员的顺利发展至关重要。
比赛将在最中心的自然草皮场地进行。球场有左右两个看台，大约可容纳两千名观众，不过真正到场的也只有数百人。也许在职业联赛中，这座上座率只能用惨淡来形容，但是对于青年赛事而言，这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正式入场后，陈剑豪一行人单独坐在替补席最右侧的空位上。没有人把他们当成真正的足球队员，就好像是随队的球员家属一般不起眼。席尔瓦教练跟其他球员围成一圈，正在作最后的赛前部署。过了一小会儿，首发球员便陆续在场边做起热身运动。当裁判员吹响比赛开始的哨音后，其他人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只是各自走到另一端的席位，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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