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恩灵济宫。”并加封二徐为金阙真君、玉阙真君。其盛终明一朝,正统、成化间累加封号,香火连绵不绝。
直至后来清嘉庆间,八卦教教主林清叛乱,洪恩灵济宫受其牵连,终于焚烧殆尽,片瓦无存,至今北京,犹可见其遗址。
有趣的是,因“二徐”之名,其后仙封竟荫徐氏一族,上至父母,下至兄弟,皆被尊奉为真人,同祀于灵济宫,这在神仙史上,却是极为罕见的。
迄今闽、台、浙三省,犹兴“徐仙”之名,当地父老,每年逢二徐诞辰,则大宴以为节日。
此所谓“灵济香遍及一方,当时人物繁盛,随处立庙,如玉水、清江、桂宫、岳山、玉坂、富山、旗龙、新安、江尾、石舍、蓬山,青布之西南北至于白鹿合山、福藏、护法、迦蓝殿庙,虽异香火,皆本于祖宫,其实洪恩祖宫之一源也。”
以上详略,却是李煜未能悉知,李煜只是年少时曾因缘至闽侯灵济宫一游,故而知晓宫中主祀的便是徐知谔、徐知证二人了。
如今于南唐偶然听闻徐知谔名声,活生生的神仙人物就与自己如斯接近,怎到李煜不感慨以系之。
由此亦令李煜更加深切的体会到,神仙从来都是受人封的,百姓爱之,便可为神;百姓恶之,累世骂名,此是悠悠众口,不能防也。
呜呼!若能念及后来子孙,则为善为恶,不思想而可决矣。
李煜在其回府的路上,喟然想着这二徐之事,同时心中却已然多出了一条计策。
天香阁若果真是饶王之子徐陵所有,则自己或可不用分文而取之也。
心中盘算之时,府门已然在即。
李煜才踏进龙翔府,卢梓舟即上前禀道:“殿下,东丹郡主深夜造访,她已在客厅等侯有一会儿了,此女见不着殿下,就是不肯离开。”
李煜不以为意的笑道:“既然她不肯离去,那就叫她再多侯些时候吧,辽人来访,不管男女,准没好事。正光你来得正好,现在我却有一桩事情要找你商量。”
卢梓舟点了点头,又低声道:“韩叔言也在府上,且还带了一个人来,我正将他们安排在书房。以殿下臆测,来者到底会是何人?”
李煜边朝书房走去,一边笑道:“韩熙载当是为本王引荐贤人也,正光须难不倒我,我若所料不差,九成便是徐铉徐鼎臣了。”
卢梓舟摇头道:“也难怪殿下会想到徐鼎臣,此人确已于昨日回都,估计明日便会过府拜访。不过现在韩熙载为殿下引荐的,却是北来之人,殿下总应还记得‘韩李对答’吧?”
李煜吃惊道:“什么?竟是李榖在我府上?”
卢梓舟点头表示肯定,接着暗示道:“殿下以为,李榖此来却是为何?”
李煜脸色凝重,道:“按说便是万般理由,韩熙载也断不会轻易将李榖引来。”沉吟片晌之后,李煜始迟疑道:“莫不是李榖是奉了柴荣旨意,欲与我朝结好,一同图谋契丹?”
卢梓舟否定道:“若是如此,李榖必先使于圣上,又何须秘访殿下,以某观之,李榖当是来我朝借粮。韩熙载因知殿下曾以此揣之,始引见焉。”
李煜为之一震,道:“难道柴荣知我朝已有防备,竟知难而退,遂改而先行北定燕云?如此诚乃汉人之福也。”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事情并非如此。
果然便听卢梓舟分析道:“若是在殿下散播消息之前,柴荣便使李榖南下,或可如此推之。如今则恐借粮是假,其意却在试探我朝虚实,更可使周朝南侵之谣言不攻自破,麻痹我朝淮北边防之将士,其用心狡诈也。”
李煜微颔,同意道:“正光言之有理。柴荣自以为遣李榖来可消除我朝戒心,是为补救之策,彼却不知正光早已明了借粮之策,如此反是欲盖弥彰也。今既知其来意,则李榖不见也罢,否则难免落人口实,说我私通外敌。正光且与我商议他事如何?”
卢梓舟却劝道:“殿下不妨就去见见此人,将计就计可也。”
李煜一拍额头,恍然道:“好计!”临近书房的时候,李煜却又心中一动,低声道:“令坚,你且去请东丹郡主到这书房隔壁听着。”
李煜和卢梓舟这番对话的时候,却是并未刻意支开申屠令坚。故申屠令坚虽于数丈之外默默跟着,其内容却能一字不差的收入耳内,心中感慨为政者机关算尽的同时,亦是十分感激自己对李煜的信任。
此时申屠令坚自是二话不说领命去了。
第二十七章 发财大计(下)
冯府。
冯延巳失望的指着冯延鲁,恼怒道:“不过区区三万两银子罢了,叔文你又何必说与宋齐丘知晓?若欲落井下石、乘人之危,此非时候也。”
冯延鲁却不能明白道:“大哥,如今宋大人有理有据,攻六殿下甚疾,六殿下必不能再有得意,我以此事告之,不过是令宋齐丘可以多列一条六殿下的罪责罢了,其实并无关大局。”
冯延巳训斥道:“你却只是想以此来讨好宋齐丘,为谋自己方便。你的这点小小盘算,为兄又焉能不知。唉,我早已告诫你多次,宋齐丘专权必败,我冯家需暗中与之疏远,此方为上计。你却如何不听为兄之言?”
冯延鲁有些不服的道:“只不过泄露一句话罢了,便真要追究起来,李煜也未必能查到是我说的,大哥你这也太捕风捉影、草木皆兵了吧?”
冯延巳叹道:“你仅是知晓宋齐丘难缠,却并不知李煜厉害,方有此语。六殿下早已今非昔比,若你有一日亲自遇见了他,便再不会怪为兄谨慎了。”
冯延巳惊道:“他又如何比得宋齐丘?只是这车廷规一案,怕便再难风光起来了。”
冯延巳断然道:“车廷规一案,定是别有曲折,吾恐宋齐丘、李征古等人,坠六殿下榖中而不自知也。李煜,非常人也,智慧果敢,权谋机变,吾观孤傲如常梦锡、韩熙载之辈,对之以心悦诚服、恭敬有嘉,仅此便可窥李煜其一二也。故,我纵不可与之为友,而切不可与之为敌,此叔文当谨记之。”
龙翔府。
李煜亲自出府门,在送走李榖之后,耶律凤须臾找上前来,劈头就道:“此是周朝疑兵之计,安定郡王切不能亲信李榖之言,借其粮草,否则周人一旦举兵犯境,则悔之晚矣。”
韩熙载自是遂李榖一道走了。
李煜没好气道:“彼欲兴兵,先取燕云。我与周朝,同系汉人一脉,焉有自相攻伐之理?倒是郡主应及早回报辽主,自谋多福才是。”
因此时两人尚在庭院,且乌云正好遮蔽月华,故李煜暂且未能仔细看清耶律凤的相貌,他只是觉得此女身材高窕,声音也是有些熟悉,似乎才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记不起来。
“怎么是你?”李煜率先回到客厅,当他回转身来与耶律凤打过照面的时候,两人却不禁都失声叫了出来,原来东丹郡主不是别人,正是在天香阁带走达罗千等人俏公子。
耶律凤也是沉得住气,明眸直视李煜,不紧不慢的道:“看来我与安定郡王倒也有缘,人皆曰唐朝六殿下倜傥风流,果然不假。”
李煜却是为之眼前一亮,此时眼中的耶律凤光彩明艳、落落大方,与之前的俏公子简直判若两人,加之耶律凤身上流着契丹人的血统,别有着中原美女罕见的动人风韵,故而见过周宪和苏灵窅如此美貌的李煜,第一眼瞧见胡服女装的耶律凤,仍是不免生出惊艳的感觉。
李煜忽然觉得自己原先到了嘴边刁难的话再不忍心吐露出来,本来故作不善的脸色竟也缓了几分。
李煜不得不暗呼厉害,耶律凤的眼神清澈水灵,仿是有着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魔力,叫人再难恶语相加。
李煜心道邪门,按说自己并不是一见美色就发蒙的人,今天这奇异的感觉,却是连初见周宪时也未曾有过。
咳!说到底都是美丽惹的祸!
亦难怪有人说,美丽,有时候是一种武器,她不但能杀人于无形,且还能倾国倾城。
才坐在主位的李煜忽然又站了起来,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哈欠,故作困乏道:“今天本王估计是累了,郡主若果有急事,不妨先在我府上住上一宿,待我明日醒来,便立刻告知郡主,始作商量。”
说完时,竟然逃也似的离开了,耶律凤倒也奇怪,她不但没有恼怒,嘴角还反而偷偷逸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书房内。
李煜挑了一支最细的毛笔作一幅画,笔就之后,一旁的卢梓舟才出声询问道:“请恕正光孤陋寡闻,却不知殿下所画者何物?”
李煜神秘一笑,道:“稍候自见分晓,你且叫人去给我唤朴实过来。”
此时虽是深夜,然龙翔府恢宏,故朴实等“府卫”,李煜亦于府内暂置屋舍使住之,所以去传朴实,也还不算麻烦。
听到李煜要传竟是鞋匠,卢梓舟才大胆臆测道:“殿下画的莫非是一只鞋子?”
李煜点头道:“是履也,是亦发财大计也。”
卢梓舟错愕道:“什么发财大计?”
李煜却只是笑而不答,忽而问道:“对了,耶律凤果真没走?”
卢梓舟道:“我已为东丹郡主安排了房间,她现在该已经是睡下了。”
三更半夜,熟睡中被人唤醒,这本来是相当懊恼的事情,然而朴实的心里却犹是充满了欢喜、兴奋,皆因传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堂堂的六殿下,这可是所有门客梦寐以求的荣耀。
在朴实等人的心里,已不知不觉中用“门客”二字替代了“府卫”。
朴实有些受宠若惊的进入书房,正要叩拜行礼,李煜已早先道:“朴实请坐,不用拘束于繁文缛节,你就当本王是来找你定制的顾客便是。”
朴实讪讪的点头,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却是让李煜放心许多。卢梓舟有识人之明,这一点,李煜自然早已领教过了。
李煜忽道:“朴实可有什么理想没有?哦,或说是心愿也成。”
朴实赧然道:“我老朴家,几代人都是鞋匠,若说这心愿嘛,说出来,殿下可不许笑话小人。”
李煜哂道:“你说来便是,本王若有能力,说不定还能助你完成心愿。”
朴实遂鼓起勇气的道:“有生之年,小人只想做成一双鞋子。这鞋子穿起来是能够在水上行走的那种。”
李煜一拍桌子,朴实不禁吓了一跳,正以为殿下要责怪自己胡言乱语、异想天开的时候,却听李煜赞道:“好,果然是有理想的人,正光没有看错你。不过,本王倒也奇怪,你却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朴实哀叹道:“因为在我举家南迁、横渡大江的时候,我老母亲却不幸坠船身亡,小人心中愧疚,于是便心愿能做出这般鞋子来。”
李煜徐徐点头,脸上自然流露出同情之色,道:“你母亲知道儿子有这份心意,该已得安心。如今本王却是有一事要请你帮忙,还希望你能多费些脑筋。”
朴实收拾心情,藏起哀伤,恭敬道:“殿下尽管吩咐小人便是。”
李煜于是将那画纸递给朴实。
朴实一眼扫过,不禁吃惊道:“似鞋又不似鞋,这是什么?”话说出口时,才知道自己这种语气等若是失言了。
李煜淡然一笑,道:“高跟鞋。”
第二十八章 东丹郡主(上)
耶律凤并无睡意,她一边更换着衣服,一边则考虑着在两个选择之间,究竟该如何取舍。
事实上,日间她也曾拜访了燕王李弘冀,而今晚从天香阁带达罗千等人回到清风驿之后,一听达罗千禀报说李煜已经从楚州回来,她便立刻赶了过来。皆因在李弘冀和李煜之间,她要及早做出选择。
当然,当时的耶律凤并不知道,达罗千根本就没有去楚州,他的两天光景其实都是在青楼混过去的。达罗千之所以这么诓她,只不过是想先支开耶律凤,免得正在火头上的耶律凤给他难堪,料不到的是,李煜不但果然已经回来,而且还刚和他打了照面。
耶律凤心思如何细腻之人,此时自然便已明白了达罗千的小算盘,否则若达罗千真去过楚州,又岂有当着李煜的面,却仍不知道李煜真实身份的道理?
不过耶律凤现在也懒得再去料理他们,她感兴趣的却是李煜这个人。
她自幼受爷爷耶律羽之的教导,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乃至于兵法韬略,凡是汉人懂的,她便也都懂得,内心中对这汉人的世界更是充满了向往——因为在契丹本族内,她已再难找到自己的知音。
自己虽然身为贵族,又有着宗室第一美女的荣誉,但如今的辽主荒淫无道,竟是胆敢冒着触犯人伦之禁忌,偷偷的开始打起自己的主意来了。然而对方毕竟是皇帝之尊,自己家世虽也显赫,终究还是惹不起。
既然是惹不起,那么自己便也只好躲了。
为了摆脱大辽皇帝耶律述律的纠缠,自己遂趁此出使唐朝的机会,随述律的舅父萧无稽一起南下,顺便也好见识一下粉饰太平的汉人生活,更可以来相一相夫,绝了耶律述律的妄念。
耶律凤在契丹何等尊贵,相夫自然也是眼高于顶,一来就把目光放在了李唐皇室身上。
在如今大唐朝皇室之中,她能看得上的却只有两个人。一个便是素有威名的李弘冀,而另一人则是新近冒起、轰传天下的李煜。
究竟是该选燕王呢,还是安定郡王?
在拜读了李煜的《破阵子》《念奴娇》之后,她芳心里其实是暗暗属意李煜的,尤其是那首三步而成的《念奴娇》,更将李煜的才情推到了世人不能望其项背、只能高山仰止的高度。
如此气势磅礴的华丽词章,如此天才横溢的惊世才华,若说并没有因此而对李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就是骗人的。当读到“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这一句的时候,自己心中竟莫名其妙泛起了涟漪。
她明白,那是悸动!她甚至更一种即便没有见过李煜本人,也想托付终身的冲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楚州传来的一篇《白马》却让她有些犹豫了。须知这“白马”二字,不但表明了李煜对贼匪有“伯乐相马”之心,更有着曹子建《白马篇》中“长驱捣匈奴,左顾凌鲜卑”的血气与肃杀。
“我若遂凌云,招徕饮胡血。”
想不到文绉绉的李煜不但有杀气,而且还有十分强烈的民族自尊,对契丹的态度,似乎更是坚决,这一点,在天香阁的时候,自己也已领教过了。
到了方才,李煜听闻李榖来借粮草,是周朝为了积极备战燕云,便也二话不说应承下来,允诺要极力促成此事,更爽快的拿出楚州的部分粮草。虽然说他的决策有过于轻率、武断之嫌,然而这种拳拳的民族之心,却更加的表览无余。
再有值得注意的便是卢梓舟此人对李煜的影响。
卢梓舟的名声,她是早有耳闻的。
当年晋朝石敬瑭臣服辽朝,称辽太宗为“父皇帝”,自己则称“儿皇帝”,更割让出燕云十六州,以求支持。及至石敬瑭卒,二任皇帝石重贵继位,遂起兵反辽,其时汉人将士一心,辽太宗亦陷入苦战,不能得意。
而此战中,石重贵计多出于幕僚卢梓舟也。
第二年,辽太宗虽然成功劝降杜重威,并终于覆灭晋朝,然辽汉两族之嫌隙,却又更深了一层。
此后石重贵被封为“负义侯”,而卢梓舟则从此消声匿迹了。想不到事隔多年,如今却在李煜府上听到了此人名字,这对于契丹而言,显然不是好事。
先不说卢梓舟素有谋略,单是因为他是亲历当年汉辽血战之人,卢梓舟肯定对契丹深恶痛绝,进而潜移默化的影响了李煜,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