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冢,血河尸山,埋了多少黎民与英雄。
权欲如鸩,父杀兄残,演了多少丑恶与悲凉。——卷首语。
中元2008年。七夕夜。
天幕昏黑,四野阒然。
一名少年酩酊大醉,躺倒草地上,笑指苍天:“都说七夕牛郎会织女,何独不见有星天!这不是上天欺人是什么!”
忽而狂风骤起,电闪雷鸣,犹如天公震怒。
少年愈发狂笑:“我李煜生有二十年,空有才智,奈何生不逢我,所学无所用,天公若真有感,乃赐我用武之地,岂不美哉。”
说完,踉跄爬了起来,长吟道:
“少无适神韵,性本爱江山。生我山野中,一困二十年。
猛虎征幽林,苍鹰搏蓝天。丞相出草庐,将军来民间。逍遥江湖路,汹涌男儿血。披坚战沙场,醉酒营中怜。孰道恋功名,为谋苍生幸。拔剑妖魔灭,用计天下平。
少年怀大志,老成建功业。敬仰宋武帝,敢笑陶靖节。”
既罢,又重重颠倒在地,沉沉睡了。
睡梦中,却是有三副场景不断在脑海里快速的交替呈现,搅得李煜头晕目眩、脑胀欲裂。
良久,这场景才开始渐渐清晰起来。
他发现自己披龙袍,志图强,建了“龙翔军”,操水师,屯兵马,意气风发,俨然是英明神武的君王。
场景忽而变了。
那是深宫重帷,百多匹五彩罗飘飞,妖娆美色,轻歌曼舞,琴音靡靡,极尽人间风流事。
岂料尚未品尝其中滋味,场景再又一变。
龙袍已不再,宫眷多怨尤,伤痛懊悔对故国,身为阶下囚。人语恶毒,山河改,凌辱深,恨书虞美人。词才唱毕,牵机毒酒已推至。
李煜百感交集,双泪垂泣,看着酒杯,终毅然饮下。紧接着窒息痛楚的感觉随之而来,他两手抓颈,痛苦挣扎,两眼满是红红的血丝,状态可怖至极。李煜却是心中愤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站了起来,厉声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就在此时,李煜忽然双目猛开,一梦惊醒,耳旁竟还隐约听到“我不甘心”的回音。
惊魂未定,他重重的喘息,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紧裹被褥,浑身酸麻,头痛欲裂。当触手摸到额头的时候,已是满脸的冷汗。
惊悸中,察觉有檀香入鼻,稍微清醒,心神安定了些,头也不再那般痛了。
于是李煜坐了起来,开始环顾四周,他发现屋内画屏、绣帘,房外锁窗、雕檐,还是其它室内几案器具,装饰摆设,一切古色古香,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李煜逐渐回过神来,揪紧的心开始舒缓。眼前的光景让他的心中宁和了许多。
呼!
这个梦也太真了。
亦好在梦只是梦。
这么多年来,李煜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这个梦也太荒唐了,荒唐得太真实,真实得就不象个梦。梦里的人显然不是自己,一定不是自己,因为那个人,是李煜,是历史上的南唐后主。那一切场景,就是李后主继位后的宿命。
然而这个人真的不是自己吗?他开始迷惑。
如若不是,为什么他的感触会如此之深,到现在,还是犹有余悸?
李煜不禁摇头苦笑,自己也许是中邪了,否则怎么有这样的想法,他不会是李后主,一定不是,因为他生在新中国。
梦只是梦,何必当真。
只是,眼前的事物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想理清思路,却发现七夕那天,自醉酒以后的事情,已再也记不清楚了。
他只依稀还记得,那一晚又风又雷又电的,甚是痛快淋漓。
幸好他还记得自己姓李名煜,与五代十国时候的南唐后主李煜同名。
只要是中国人,有点文化修养的,大概是没有不知道后主李煜的,李后主一生的造诣不在治国,唯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其中又以词的影响最为深远,俨然一代词宗。
对于后主之事迹,因同名的关系,李煜亦颇了解,乃总结为八字:“怜其不幸,恨其不争”。
此君若生在唐,当是李白,若生在明,当是唐寅,可惜却是生在帝王家,且正逢乱世,后主既没有同时代的柴荣、赵匡胤之雄图,又求偏安自在而不得,最终魂归其四十二岁的七夕之夜。此可谓:“天教心愿与身违,转烛飘蓬一梦归。”
记得爷爷给自己起名李煜的时候,是因为自己的生日与历史上的后主一样,正好也是农历七夕,算是与李后主同月同日生了。
而最近一个七夕,却是他二十岁的生日,奈何情场失意,但谋一醉,岂料醒来看到的却是这一番光景,如他所料不差,这个房间应是姑娘家的香闺。
李煜下了床榻,凭窗眺望,发现街路上一众商贩走卒、屋舍车马,皆为古风,哪还有丝毫现代的气息。
李煜不觉思接千载,自己是“梦里不知身是客”呢,还是误入世外桃源中?又或者是梦中有梦?
不过疑虑虽多,待主人家来时,却也一问便知。
如是黄粱美梦,终有醒时,如是世外桃源,终有去时。他虽觉得眼前景物颇为惬意宜人,令他中意留恋,但他终究是不属于这里的。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李煜应声望去,见到一位古代奴婢装扮的美丽姑娘走了进来,微一点头,算是礼貌上打了招呼。
美婢端着香炉进来,此时见李煜转醒,不禁喜笑颜开,瞿然道:“公子你可醒哩,待我去请我家小姐过来。”
美婢将香炉放在案上,也不更换原先的那只,只是空手蹦跳着出去了。
李煜不禁失笑,他尚未来得及礼貌的说出“还没请教姑娘芳名”的话来。
他生性随和,既来之,则安之,只觉得眼前人事皆新奇,心中微讶而已,倒是那个南唐一梦,让他唏嘘不已。
美婢走后不多时,李煜就见刚才那美婢陪同一位落落大方的绝色女子过来。
等到了房门,那美婢就守在门外,只有绝色的美女婀娜多姿的过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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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换了人间(下)
“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初见她绝代的风华容貌,初嗅她清淡的女子芳香,人未逼近时,李煜即感到一阵窒息目眩,那是一种令人迷醉的美,那是一种摄人心魄的香。
想不到刚醒来就能遇到如此佳人,李煜心中多少有些窃喜。
看她一身衣饰华贵,料来不是普通人家。
李煜由衷赞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李白若是有幸见到姑娘,当知这两句不必独用在西施身上。”
心中则开始思虑自己身处的到底是黄粱梦境还是桃源仙境。
见到神仙一般美人,若是梦境但愿不复醒,若是桃源但求与共眠,如此岂不美哉。
美人估计是听惯了李煜这般的赞言,脸容不现喜怒,只是恬淡的道:“蒙公子谬赞了,公子请入坐。”她的声音轻细甜美,婉转悠扬,名副其实的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待李煜坐下之后,美人自己才优雅坐下,看到李煜脸带疑惑的神情,她会意一笑,悠然道:“妾身是天香阁苏灵窅(音:咬),还没有机会请教公子的大名。”
“大名不敢当,在下李煜。”美人询问,李煜自然不敢怠慢,看到苏灵窅秀眉微微一蹙,于是又补充道,“姓是木子李,名是‘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的煜。”煜字,正是照耀、明亮的意思。
岂料苏灵窅竟还是摇头微微一笑,显然是李煜会错了美人“秀眉微蹙”之意了。
苏灵窅道:“公子莫非到如今还不肯坦言来历不成?我观公子的衣冠谈吐,都像是读书人,却为何身漂江湖,遭人杀祸,命悬一线。如果你不肯明说,妾身怕即使有心也不好帮你。”
李煜不禁闲情尽去,失声道:“什么!竟是有人追杀我李煜?”
这回轮到苏灵窅疑惑不解,道:“莫非公子还不知自己的处境?”
李煜心道:“我能有什么处境,不就是失恋了吗?”同时问道:“还希望苏小姐有以教我,坦白说,我到现在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灵窅明眸直溜溜的望着李煜,像是为了分辨李煜这句话的真伪。
李煜再次问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此处究竟是何地何时?可是靖节公笔下之桃源吗?”这个问题的答案,确实是目前他最迫切希望知道的,也只有先知道自己身处的时地,他才能明白自己的真正的处境。
苏灵窅终于放弃直视李煜,怅然叹道:“还说什么桃源,能够暂得偏安、不沦落为人间地狱已经是万幸了。此间乃是金陵首府秦淮河,今天是保大十三年十月十七,离你昏迷开始到现在,恰满百日。”
李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惊,拍案惊起,脸色数变,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苏灵窅差点儿没被吓得跳了起来。
没有人知道李煜如此震惊的真正原因。
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给予李煜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太过不可思议,太过骇人听闻。南唐一梦,梦醒已是百年身。
“保大十三年,保大十三年。”李煜嘴里喃喃颂出,内心却是搜肚刮肠,历史上,以保大为年号的政权虽然不是唯一,然而其中以金陵为首府,又长达有十三年的,则只有一个政权——那就是五代十国中的南唐。
更要命的是,历史上的南唐后主李煜,今年亦正好虚岁二十。且事情还远不止于此,因为据他的了解,保大十三年十一月,正是一代雄主后周世宗柴荣大举进攻南唐之期,距今已不到半月。是役,后周大军长驱直入,以摧枯拉朽之势几乎将南唐仅存的十五万大军消耗殆尽。中主李璟惶恐之下,不仅割让给柴荣长江以北十四州,且自去帝号,改称唐国主。
从此江南衰弱,南唐不复霸主地位,奴颜婢膝臣服后周,此亦间接酿造了后主李煜后半生的悲戚惨淡。
“我是李煜吗?我真的会是李煜吗?”李煜喃喃自语,这句话的意思,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难道他将会是历史上的李后主?莫非那奇怪的梦境就是一种不祥之兆?预示着他李煜来到南唐的未来命数?
不!就算这是命中注定,他也要改命。他是不信命的人。
苏灵窅此时见李煜一副失魂落魄、又惊又疑的样子,怪异之余过来搀扶李煜坐下,关心之情流露言表,柔声道:“李公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这个时候,天下人应该还不知有李煜,因为李后主初名李从嘉,李煜之名是后来继位登基后才改的,所以当他一开始说自己是李煜的时候,身在南唐的苏灵窅才会不知他的大名。
李煜惊魂甫定,自己拿起茶杯斟了茶,一连饮了三杯,哭笑不得,自嘲道:“这怎么可能呢?”
苏灵窅却以为他不信自己昏睡了一百天,解释道:“虽然不可思议,但事实确是如此,在一百天前,也就是七夕,我和小苎在金陵西郊踏青,正巧看你被人追杀,且还受了重伤,所幸一个老道及时现身把你救下,后来那老道给了我一颗灵丹,叫我给你服下,可保你百日之内不食不饮而无虞,不过却需在一个安适在环境中调养才能复原,所以妾身就带你回天香阁来静养来了。”
李煜逐渐冷静下来,此时他才开始注意自己的衣襟,身上所穿的是轻裘宝带、锦衣华服,无论布料还是工致都是极佳,用现代的话说,也就是一身名牌。起先他尚以为这是救他回来的苏灵窅等人替他换上的,现在想起来,则应该是在苏灵窅救回自己以前早已穿在身上。
而这衣服显然是这个时代的衣服,并非自己原有。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李煜苦笑一声,感觉到自己胸前衣襟内挂有饰物,拉出来一看竟是一块翡翠美玉,暗忖若这块玉能让他带回到中元2008年,那必然就是一笔不菲的创业基金了。
李煜有些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下这块美玉,心中竟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留心之下,赫然发现美玉上刻有二字:“从嘉!”
李煜为之一振,霍然起身,大手一扬,对门外的美婢吩咐道:“给我拿镜子来。”身为客人的李煜贸然说出这般命令的口吻的话来,显然是太过孟浪,似乎有些喧宾夺主,霸道无礼了。
苏灵窅见李煜沉思了半天,却忽然毫无征兆的有这个动作,没头没脑的说这样的话,香躯一颤之余,芳心也不禁随之悸动——想不到在儒雅文弱外表下的李煜,竟也会透入出如此霸气。
倒是门外的小苎有些怪李煜无礼了,不是怪他的要求无理,而是怪他的语气无礼。
第二章 凌云壮志(上)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当李煜拿起镜子对照,看着铜镜里面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子的时候,他不自觉吟出了毛泽东的这句词,如今他不但是换了人间,更是换了人身。
虽然镜中的相貌与原先的自己有几分相似,但李煜可肯定那不是自己,而是南唐后主。
史书上载,李后主相貌天生奇特俊美,广颡丰颊,尤其是长得“一目重瞳子”——即一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更为人津津乐道。
须知上古神话中流传,凡有重瞳之人,盖皆圣人也。而在李煜之前,上古圣主虞舜和西楚霸王项羽,都长有此特征。
此外再结合身上刻有“从嘉”的宝玉,时代和年纪亦正好符合,当诸多巧合同时出现,事情就变得清晰明朗了——此李煜即是彼李煜,也就是李从嘉。
“九嶷连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李煜心中不禁感慨万端,“今夕是何年,今夕是何年。”
一梦惊醒,已是南唐,且还是二十岁的李从嘉,这荒诞的事实多少让李煜难以接受。
然而他的命运也就是李后主的命运吗?
不!他不信命!天命渺渺安可倚,前程在手方可期。他信自己!
就算他是李从嘉又如何?是天命他也要改。违命改命,谋运机筹!
又转念一想,心境豁然开朗起来,他的脑袋竟忽然的清晰活跃,狂风大作那夜的情景都变得历历在目了。是以,料定必是天公作美,要让他李煜有一番作为。如此他又岂能辜负天意眷宠,坐失良辰。至于所谓的梦境,该只是预警、激励而已。
从此刻起,他就要励精图治,鞭策自己奋发图强,他定要与柴荣、赵匡胤之辈一争长短,消弭五代十国之纷乱,一统中原;防患南北两宋之积弱,大展宏图平天下,定四夷。
李煜放下铜镜,忍不住昂扬起身,豪气长吟: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古今谁与争!”
《破阵子》经李煜如此一改,而意境与原词迥然不同,此可谓“浮想联翩吞天下,壮志凌云气纵横”,还哪有丝毫会怀才不遇之遗憾。
苏灵窅和小苎二人,当然不知李煜的“换了人间”的沧桑是来自毛泽东的《浪淘沙》,也不知那“古今谁与争”的豪情是源自辛弃疾的《破阵子》,此时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