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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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从何来-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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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简洁明了。
  曾遐寻遍校园,依旧无果。所幸曾迩及时赶回学校,把备用光盘交给她。
  穿过两条马路,她跑进A大校门。凭借之前的印象找到室内球馆。她从后门溜进去,发现还在放其他人的片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再看看席地而坐的学生,她又吐槽了一番影像节的奇葩安排。
  为了放映效果,球馆里的灯都关了;临近结束,观众也少得可怜。但整个环境倒因此显得异常安静。
  她把光盘交给负责人,也坐在地上,欣赏起别人的大作来。
  参赛短片不限主题,这片子讲的是一个有关亲情的故事。看着看着,她不住感叹,到底都是有备而来,要情节有情节,要情感有情感。相比之下,自己的就什么都没有。
  总算迎来剧终,这时,又走掉几个人,偌大的球馆在此时愈发空旷了。
  曾遐抱膝等待着,无所谓身后还有多少观众。就算这里都空了,至少还有她自己。
  屏幕再度亮起,是她的片子。

  10 谢天谢地我爱你(四)

  贺风帆关上后备箱,坐进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车辆疾驰在公路上,因为高速,窗外的路灯看上去正向后仰倒,似乎再慢一秒,它们就会压下来。车里的空调往外送着热风,熏得乘客直想睡觉。贺风帆则紧闭双唇,专注地平视前方。
  “传说中的有关部门还真是高效。”周凛在副驾驶座上睡了一觉,刚醒,便感叹道。
  “这还不好啊。不仅时间短,而且证件航班一条龙服务。”贺风帆撇撇嘴,就知道这家伙不讽刺两句是不会消停的。
  “对啊,所以我要赞扬一下他们嘛。”
  贺风帆的余光瞟到周凛那欠揍的表情,真想停车把他扔下去。
  可惜条件不允许。
  好不容易把他押送到机场,贺风帆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
  “到了那边记得联系我们。”贺风帆说着,帮周凛把行李搬出来。
  周围的旅客来来往往,有人在这里相聚,有人在这里离别。此刻,他们也成了这些人中的一员,占用这个巨大的舞台,摆一桌终将散去的筵席。
  周凛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同仁们对自己的关心。极少言谢的他,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谢谢你。”
  不是客套话,而是真心话。
  贺风帆笑了,拍拍他的肩:“我还是比较习惯听你讽刺我。”
  “我那是关心好不好!”周凛辩解,也笑了。
  贺风帆催他进去,他叹了口气,挥手道别。
  再见了,各位。
  昏暗的球馆里,放映着最后一部短片。
  这是一部默片,像曾遐本人一样,从未发出过声音。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而楚之南冥灵,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这段大家耳熟能详的话被她稍作改动,放在了开头。
  若干秒之后,白底黑字渐渐隐去,片名显现。
  时间的意义。
  依旧是安静的白底黑字。
  接下来是一帧帧照片。那些人们或许会注意或许会忽略的片段,都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生命在其中宛如一面多棱镜,棱角分明,却又温柔投射迥然不同的平行空间。
  水珠飞溅,四千分之一秒。
  鱼跃,一千分之一秒。
  少年奔跑,五百分之一秒。
  叶落,一百二十五分之一秒。
  ……
  随着时间的推进,画面从静态一步步走向动态。最不起眼的,都是她最用心的。
  泥沙沉淀,一分钟。
  露珠凝结,三个小时。
  破茧,十五天。
  ……
  每一粒沙她都视若珍宝,每一滴露珠都凝结在她心尖。它们颤动着,混合她的呼吸,落入大地深处。剥蚀沉积,千年万载,终有一日被发掘,被珍藏。
  画面不断更新着,当镜头越拉越远,出现的是眼下这片土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满是皱纹的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这是,一辈子。
  镜头逐渐失焦,最终一片黑暗。后面隐约传来响动,连最后几个观众都已离场。只有曾遐一动不动地坐着,等待最后一行字幕。
  画面由黑色慢慢转为灰色,再由灰色变回白色。
  我想念你一年,你可不可以想我一天。
  剧终。
  在一片晦暗之中,曾遐伸直腿,仰视无限挑高的空间。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拉她起来了。
  周凛坐在候机室里,望向宽阔的停机坪,一架架名叫“憧憬”的东西,正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起飞或者降落。
  广播里变换语言播着各种有用无用的登机信息。有的旅客跟随指示迷茫地寻找登机口;有的则坐在椅子上抓紧一切时间上网;还有的,穿梭在各家免税店之间,乐此不疲。
  周凛观察这些人,双手比着方框。
  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憧憬,那么,我呢?周凛想着,伸手掏出相机。
  为了给储存卡腾出空间,大部分照片都被他移除了,只留下一些舍不得删的。要不是印出的照片被他忘在实验室,他也不至于用相机缅怀为数不多的回忆。
  他看着自己与母亲的合影,再次问出那个问题。
  我其实,是不是也在憧憬什么?
  9月4日,忙完学校的事,周凛匆匆赶往与母亲约定好的餐厅。
  等他赶到时,周毓唐早已坐定,替儿子点好了主菜。
  “我不吃这个,我要吃儿童套餐。”周凛刚坐下便耍起无赖。也只有在周毓唐面前,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周毓唐笑笑,举起手,真的打算喊服务生来换餐。
  “我开玩笑的。”周凛见状,连忙说。难得见到母亲,自己当然要趁机撒撒娇卖卖萌,等她过两天出发去别的地方,他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周凛想着,执意要和母亲合张影。照完相,他又乱七八糟地点了许多东西。
  “叫这么多东西,你吃得下吗?”
  “你不是说今晚要和一帮旧同事夜观星象吗,给你们当宵夜咯。”周凛说着,把钥匙也掏了出来,“喏,家里的钥匙,累了就赶紧回家睡觉,别熬太晚,毕竟是老年人……”
  “谁老年人啊。”周毓唐一听,不乐意了。的确,她活得可比许多年轻人都年轻。周凛嘿嘿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你把钥匙给我了,那你呢,不回去睡吗?”
  “我睡实验室啊,这两天开学事多,就不回家了。”周凛习以为常道。
  周毓唐心疼地看着儿子,又好气又好笑:“叫我别熬太晚,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周凛耸耸肩,忽然认真道,“妈,干这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知道。周毓唐沉默片刻,想起另一个“干这行”的人。
  “你爸,还好吗?”
  她和钟振闵的恩恩怨怨早就完结了,她不恨他,甚至还有些理解他。因为在她内心深处,总觉得是自己先丢下这个家的。为了她所热爱的职业,她不得不舍弃一部分家庭生活。
  每个人都有最爱,只不过她爱的是自己的职业,而钟振闵爱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还不就是老样子。”周凛轻蔑道,连钟振闵的名字都不愿意提。他自问没有母亲那么豁达,可以忍受钟振闵的所作所为。即使知道母亲忙碌的工作也是导致两人离婚的原因之一,他还是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别再怪他了。”周毓唐把沙拉推给周凛,柔声道,“当你真正学会爱的时候,你会看开的。”
  “我正在学着去爱。”周凛指指自己的相机,“但没他的份儿。”
  看到儿子赌气的样子,周毓唐笑了:“真正的爱可没那么小心眼。它拥有冲破云障的力量,就像太阳,像你明天一醒来就会见到的阳光。”
  “明天小雨转阴,没有太阳。”周凛打断她的话。
  “也许有呢。”
  “不可能。”
  “也许呢。”
  吃完饭,与母亲道别,周凛回到实验室。下过雨的夜晚,显得寂寥而清新。他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脑海中回荡的是母亲的话。
  他甩甩头,想起自己还有几张藻类照片没拍,便架好设备,调好参数,等着成像。等着等着,他竟睡了过去。这一晚他睡得并不好,时梦时醒。后半夜又下起雨来,淅沥沥持续了好久。实验室的窗帘拉着,太暗,看不清时间,他以为很晚了便跑出去刷牙洗脸。回来才发现不过凌晨而已。
  他关了相机,再次躺倒,手里下意识地握着快门线,沉沉睡去。
  不知又过了几个小时,雨声渐歇,他躺着听了听,想站起来看看窗外,但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他就这么和自己僵持着,手里的快门线越攥越紧。
  突然,门口有了动静。
  “请问,周老师在吗?”
  幻听?他眨了眨眼,心想一定是这晚没睡好。可是声源逐渐靠近,他终于确定有人。刚准备起身,便对上一双弯弯的眼睛。
  隔着他的眼镜片,两人对视着。没有光源,她的眼睛仅仅折射了走廊的光线,却明亮异常,直直照进他心底。
  不知怎么的,周凛记起母亲昨晚的预言。
  好像,的确有阳光。
  他的生命里,的确有了光。
  “请问,这是你的行李吗?可不可以往旁边挪一点?”说话声将周凛拉回到现实中来,一个面色黝黑的背包客礼貌地问。
  周凛看向自己占了两个位子的行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出位子给那背包客。
  “天还真冷。”背包客寒暄着,坐了下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刚想说抱歉,又是一个喷嚏。他擦了擦鼻涕,尴尬一笑。
  周凛也笑了笑,并不在意:“是啊,真冷,感冒的人越来越多了。”他说着,忽然拉开背包,摸出一盒薄荷膏,递给对方:“前几天多买了一盒,拿去用吧,感冒必备。”
  背包客一怔,接过药膏,道了谢。
  周凛点点头,并不多言,继续翻看接下来的照片。
  几张细胞图之后,屏幕一片漆黑。不仔细辨别,还以为相机出故障了。画面中只有一个背影的轮廓,背影上隐约可见两条光带。
  也只有你的背包,远看是二,近看还是二。他看着这张照片,笑了起来,腿上被蛇咬过的伤口隐隐作痛。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月初。月夜,西郊的山上,看她帮自己包扎完,紧张地跑远去接电话,他便忍不住举起相机拍她。尽管他小心又小心,但还是弄出了声响。
  “什么声音?”她警觉地转身,以为又有蛇类出没。
  “没有啊,你太紧张了吧。”他不自然地笑了笑,悄悄关闭相机。
  对不起,我骗了你。
  机场的广播再次响起,提醒登机。周凛抬头,确认了自己的航班号,把相机塞进包里,准备起身。
  “这么巧,你也坐这班飞机?”背包客是个自来熟,自顾自地说,“我是去旅游的,第一站德国,接下来是瑞士。你呢,你是去做什么的,不像旅游啊。”
  “探亲。”周凛简洁道,拉起行李箱。突然,一个牛皮纸信封从边袋掉了出来。
  背包客弯腰帮他捡起来,他道了谢,小心翼翼地收进靠内的口袋。
  “这么紧张,难道是情书?”背包客同他开起了玩笑。
  “对,情书。”周凛大方承认,走向登机口。
  你看,该找到的总会找到。
  只是,对不起,请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沉默的……喜欢。
  卢秉一说完,直勾勾地盯着石正辕。
  石正辕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他知道卢秉一的心思,但却不知道是整整十年。
  十年?十年前,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她是谁。
  他看着卢秉一略显焦虑的脸,突然有些歉疚。他哪有这么好,值得一个人记他十年。他懦弱、他暴躁、他优柔寡断……他哪有那么好。
  卢秉一见他不回应,自知没戏,索性放开了说。
  “你大概早就不记得我了,可我一直记得你。我试过了,我想放下你,可我做不到。”卢秉一语无伦次地说着,酒精作用越来越强烈,她无法控制地抽泣起来,“不管你的生命里是否有我,我还是想说,谢谢你。是你,把我最排斥的变成了我最喜欢的。是你,告诉了我坚持的意义。我的人生因为你,变得那么美好。”
  够了,都够了。卢秉一擦着不断涌出的眼泪,往门口走去。她觉得这场告白糟透了,她讨厌这种清醒却又失控的感觉。
  一切都结束了,她终于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出来。接下来,她要去另一个地方继续美好了。
  石正辕张大嘴,不知该说些什么。见卢秉一要走,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习惯有她的日子。而蒋智瞳,只是过去时。
  对待感情,连卢秉一都可以这么坦然,为什么他做不到?
  卢秉一的眼泪一滴滴打在他心上,他伸手把她拽回来,用指腹一点点抹净她的泪。深吸一口气,他忽然笑了:“我知道有家新开的餐厅不错,我们今晚去试一试,好不好。”
  卢秉一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机搞懵了,呆呆望着他。
  “然后去看电影怎么样?”石正辕继续道,递给她一盒纸巾,“约会的基本流程是不是这样?好多年没约会,我都快不记得了。”
  约会?这么说,他接受了?
  看到石正辕笃定而认真的表情,卢秉一终于确信,是的,他接受她了。十年之后,他接受她了。
  “我也不知道流程。”她也笑了,却感到又有泪液涌出,顾不上满脸泪痕,她正大光明地犯起花痴,“管它什么餐厅,跟你在一起,就算吃盒饭也可以。”
  只要思念得见天日,无论怎样都好。
  人之所以喜欢沉默,不过是因为有些话说出来是需要考虑后果的。他们害怕看到不愿接受的结果,所以只好选择沉默。
  但其实,老天爷并没有那么残忍,他也喜欢倾听群众的呼声,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卢秉一豁出去,表白了,所以成功了。
  只不过有趣的是,老天爷有时还是喜欢捉弄一下世人的。卢秉一最后说就算吃盒饭也没关系,结果当天晚上,他们真的吃上盒饭了。哦不,是比盒饭还悲催的三明治。
  下午没课,他们早早收拾好东西,打算下班吃饭。可谁知,一通电话过来,全系要召开紧急会议。石正辕只好买了三明治,两人凑合一下。
  曾迩拖着疲惫的身躯下了课,走过研究室门口时,看到的就是小卢老师一张有情饮水饱的脸。再看看身边的屎SIR,也差不多。
  曾迩快步离开,希望这两人没发现她。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她揉了揉太阳穴,瞬间觉得头好疼。
  明亮的灯光投射出两人的影子,曾迩躲在门边,看着那影子,忽然想到开学时闪现在她脑海中的那句话。
  有些人,注定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
  一种不安感逐渐包围了她,仿佛这句话在下一秒就会应验。她用力甩了甩头,可还是无法摆脱那份不安。
  此时,室内的笑声传来,她在门外竟也被感染了。她嘴角扬起,决定不去理会那种不详的预感。
  人类太渺小,也太无力,有许多东西都不是我们能掌控的。重要的是此刻相爱,其它的,管它呢。

  11 再见,总会再见(一)

  转眼到了冬至,是夜,众人吃饱喝足之后好好睡了一觉。
  翌日,每个人都精神饱满地回到生物楼继续奋战。期末论文已经布置下去了,各项收尾工作也在进行之中,期末的脚步跟随着即将变长的白昼,越来越近。
  期末和开学一样,都是学校最忙碌的时期。尤其是这个学期,事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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