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何来》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喜从何来- 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范澄扉并未表明态度,换了个话题:“你答应跟卢学一合作了?”
  “为什么不呢?我们提供实验室,他提供奖学金,多几个学生受惠总是好的。”他挺直腰板,活动一下筋骨,“这笔买卖很划算啊。”
  范澄扉依旧不置可否,她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也伸手翻找起来:“葛矜是不是生了?”
  “哦对,昨天刚收到她的短信,前天夜里生的,是个千金,足足八斤呐。”贺风帆笑着说,忽然觉得不对劲,便停下手里的活,“你今天怎么那么多问题?”
  “原来是个小胖妞啊,不错不错。”范澄扉挥了挥手中打算借走的打孔机,仿佛没听到他的后半句话,“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她吧,顺便买点东西给小胖妞。”
  原本整齐的书桌被她翻乱了,贺风帆瘫坐在椅子上哭笑不得。听到她的提议,他瞥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也许吧。”范澄扉耸耸肩,“有些事该做还是要做,逃避也没有用。倒是你,一向不愿和那些企业有瓜葛,这次竟然同意合作。”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叹了口气,仰头望向书架。看着看着,眼神突然亮了。
  “就像你说的,该做的还是要做,不应该逃避,也无法逃避。”他说着,踮起脚够到最上排印有“文保所”字样的资料盒。
  终于找到了。
  监控室内,顾暝死死盯着屏幕,一言不发。管平告诉他,《忘川凌丘图》失窃当日,可能还有另一件东西也被盗了。
  卢秉一问了个大概,不想打扰他,便只能陪他一起看。
  “哪儿呢?”终于,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
  顾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仍旧认真观察着。
  “你又不说清楚丢了什么,怎么找啊。”卢秉一嘟囔道。
  “是管平自己不说清楚……”顾暝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手猛地停住,“你看!”
  卢秉一顺着顾暝指的地方望去,对比他之前调出的画面,看出了门道。画面中位于《忘川凌丘图》后面的一排古书,似乎少了两本。
  她示意他将前后几天的监控重放一遍,越看眉头越紧。
  “不是丢了,只是位置变了。”她凑近屏幕,做出自己的判断。
  “大概是谁开的玩笑吧。”顾暝松了口气。
  卢秉一没有说话,说不出哪里还有问题,只是隐约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动手放大了书架部分。被挪动过的书,一本是碑文拓本;还有一本——她睁大眼,咒骂一声,怎么又是它。
  《说文解字》。

  07 自觉为咒(四)

  两人走出监控室,直奔展厅。
  “这些人里面,你觉得谁最可疑?”卢秉一走在顾暝前面,没等他回答,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在我看来,首先,靳怀烟是不可能的。”
  “咳,你能让我这个专业人士说两句吗?”顾暝尴尬地打断她。卢秉一这才想起自己是人家的跟班,便狗腿地请顾暝先说。
  “就作案动机而言,本案最大嫌疑的人应该是小丁,她家人生病急需用钱,但案发那天她请假去了医院,根本没来上班。所以,可以暂时把她排除。”
  “那管平呢?”
  “他看起来确实鬼鬼祟祟的,但那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他在准备会计考试。至于馆长……”
  “馆长?这不可能!”
  “我知道,我没说他有嫌疑。他当时在外地,而且也没有动机。”
  正说着,两人已经来到展厅。
  一件件文物躺在展柜中,卢秉一缓缓走去,生怕惊动它们。不是因为它们有多贵重,只是古老的东西都值得尊重。
  就像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些物件经历过什么,也许上辈子,它们就是你曾经活过的见证。
  她走到出现在监控画面中的那排书架前,取出一本书。顾暝想阻止她,伸手的一刻才发觉它们只是用来充当摆设的仿古书籍。
  卢秉一专注研究着那本书,没注意顾暝的动作,然后又换了另一本。
  《史晨碑》拓本和《说文解字》被分门别类地放置在不同两处。
  她的眼神扫过这两类书籍。
  《乙瑛碑》153年,《史晨碑》169年,《曹全碑》185年。
  《说文解字》东汉,《说文解字注》清代,《说文通训定声》清代。
  她不知道这些书原本的排序是怎样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书都严格按照朝代与时间先后来排列,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恰恰是最大的问题。
  良久,她开口:“不是恶作剧。连这么隐蔽的错处都不放过,这个嫌犯,也许是一个刻板的强迫症患者。”
  顾暝很就快理解卢秉一的意思:“你是说,嫌犯在偷画的时候,顺便把放乱的书理了一下?”听起来很可笑,但仔细想想倒也不无可能。
  “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说靳怀烟没有嫌疑?”
  “直觉。”卢秉一笑了笑,又很快收敛,“不过,我还有些话要问她。”
  “那好,你去找靳怀烟。还剩一个黄笠冬,我去找他。”顾暝分配完任务便行动起来。
  校博物馆本来就安静,不知为何,再次回到办公区,卢秉一觉得整个空间变得更安静了。她找到靳怀烟的时候,靳怀烟正收拾完东西准备出发。
  “你要去哪儿?”
  “去市博物馆开例会啊,馆长他们都走了。”靳怀烟说着,抹了把汗,“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时间有限,卢秉一直入主题:“是谁让你抄《说文》目录的?”
  “黄主任啊。”靳怀烟放下单肩包,解释道:“我们馆每月都有个主题,这个月正好和文字有关。不仅有《说文》目录,我们还准备了许多小篆的汉字卡片,要分发出去。不过看这人流量,应该送不出多少。”
  说到最后,靳怀烟还不忘自嘲一番。
  “黄主任?黄笠冬?”卢秉一的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些不安,她抓住靳怀烟的手臂问,“他是个怎样的人?”
  “人挺好的。”靳怀烟简略道,“就是有时太严格了。”她说着,吐了吐舌头。
  雷亦清不忿地走下楼,本想去寻找论文灵感,谁知楼上那帮家伙看恐怖片看得正兴起,二话没说,把他轰了出来。
  他一步步走下楼,也不知怎么回事,胃里翻滚着,有些难受。
  他站定,缓了缓,心想可能是饿的,不禁感到一阵失落。
  他不想这么快回实验室,便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徘徊起来。这一幕正巧被赶去上课的贺风帆看到。他叫住雷亦清,回办公室把资料盒拿出来,吩咐他把这东西送走。
  雷亦清老大不情愿,直到听到目的地,终于来了兴趣。
  “可我从没去过那里,不认识路啊。”
  “没关系。”贺风帆画了张简易路线图给他。
  雷亦清捧着资料盒,把地图揣进兜里,想到自己的论文有了曙光,不禁感叹天无绝人之路。然而,他没料到的是,迎接他的不是曙光,而是一个即将应验的咒。
  黄笠冬带周凛参观了一下工作区,连每个区域的用途都作了详尽介绍,似乎并不急着去开会。
  “这里就是我们的‘车间’。”他们走进最尾端的修复室,说话声被墙体掩盖了不少。而卢秉一正是凭借那渐趋微弱的声响找到了他们。
  “为什么要叫车间?”
  卢秉一走过来,盯着黄笠冬。见了靳怀烟之后,她就有种预感,整件事和黄笠冬脱不了干系。
  “你看修复室的环境,管它叫‘车间’多形象。”黄笠冬指指工作台上堆起的工具笑着说。
  卢秉一可笑不出来,她走向顾暝,和他并肩站着。顾暝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抿紧嘴唇,陡然产生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黄笠冬伸手拿起一支毛笔,想将它放好,无意中瞥见搁在一边的小篆卡片。突然,他粗暴地扔下笔,从一列列按偏旁排好的卡片中抽出一张,塞进另外一列。
  气氛一下子跌到冰点。
  卢秉一深吸一口气,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忘川凌丘图》是你偷走的吧。”
  黄笠冬转而从架子里抽出一幅刚修补好的宋画,徐徐展开,不紧不慢地欣赏起来:“你说什么?”
  其实卢秉一也没什么把握,所有推论不过是直觉而已,但至少还有一些事她可以确定。
  “朕,原意与船木有关,偏旁从舟,不从月。”
  她说着,抽出刚刚被黄笠冬重放过的那张卡片,翻过来,正是一个硕大的“朕”字。
  “只有像你这样对汉字如此执着敏感的人,才会将这么细小的差错找出来。”
  黄笠冬欣赏完那幅画,将它重新卷好:“这不过是常识而已,换个人也同样会这样做。”
  “那可不一定。”她一哂,瞥向顾暝,“某些人可能连小篆字形都分不清。”
  这个时候还不忘揶揄他,顾暝回敬她一眼。
  卢秉一咳嗽一声,想到之前那两本书,继续说:“也只有像你这样刻板固执的人,才会在偷完画后,还不忘把放错的书按正确顺序排好。”
  顾暝注视着黄笠冬,串连起一个个线索,暗自惊叹,没想到是卢秉一先发现了问题。
  “你以为我想偷它吗?”黄笠冬叹了口气,终于承认了。
  他转身,越说越激动:“那是一幅受到诅咒的画,要不是因为它,我们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
  顾暝悄悄靠近他,想在他发狂之前将他制服。
  “对,没错,那幅画就是我偷的。我找它找了很久,很久很久……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它却出现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们不用问我它在哪里,那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它马上就要消失了。”
  此话一出,顾暝收住脚步。
  “你想做什么!”
  “我本打算明天把它带到我父亲坟前烧掉的。但现在看来——”他顿了顿,诡异一笑,“计划得提前到今天了。”
  “你疯了!”
  “没错,我是疯了。你们就让我这个疯子自生自灭吧!”黄笠冬说着,将手中的卷轴用力抛出。顾暝和卢秉一光顾着接画,没注意黄笠冬的去向。等他们接稳那幅宋画,他早已放下防火卷帘。
  “其他人都去市博物馆了,你们自己是离不开这里的,还是节省体力等他们回来给你们开门吧。”隔着卷帘,黄笠冬留下最后一句话,外头便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
  修复室连接外界的唯一通道被卷帘门切断,顾暝和卢秉一四眼相对,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关在了这里。
  顾暝一拍桌子,觉得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你赶紧打电话给馆长,让他们回来给我们开门,那幅画马上就要被黄笠冬毁了!”
  “可市立博物馆离我们学校那么远,等他们赶回来,早就来不及了。”卢秉一也着急,但没有更好的办法。
  顾暝叹了口气,焦虑地观察着四周环境,意外发现暗处有一扇木门。
  “这里还有个出口!”他欢呼着,记起管平之前说过的三扇门,想必这就是其中一扇。他活动一下四肢,准备撞开它。
  卢秉一也欣喜若狂,但下一秒,她忽然冷静下来,出手拉住他。
  “等一下!你记不记得黄笠冬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他让我们节省体力。这是不是说明,他早就知道这里的门是无法打开的?”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正对二号展厅的那个出口?”
  “恐怕是的,如果我们开门,外面的瓷器就毁了。”卢秉一收好卷轴,无力道,“早知道就不接这玩意儿了,我们至少还有可能在卷帘落下之前冲出去。”
  “嗯?”
  “我说,都怪这幅画!黄笠冬凭什么认定我们会接住它。”卢秉一作势撕画,但也只是做做样子发泄一下,好歹是刘松年的真迹,哪舍得真撕。
  顾暝灵光一现,他转头,直勾勾盯着卢秉一,盯得她冷汗直冒:“你,你干嘛?”
  他的眼神里有光,仿佛在这静得发憷的空间里擂响了战鼓:“如果我说这门可以打开,而且不会破坏任何文物,你信吗?”
  卢秉一并不想冒险:“你怎么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们现在这样,还有什么输不起的。”顾暝昂起头,张扬的自信让卢秉一简直认不出他来。他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只是又问了一遍:“你愿意相信我吗?”
  那豁达的气概让卢秉一有种瞬间老去的感觉。她看着眼前这个斗志满满的青年,最终放下坚持,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顾暝一笑,深吸一口气,侧身向木门撞去。
  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
  咔嗒,门自己开了。
  雷亦清站在门后,看着动作夸张的顾暝,本能地护住头。
  时间仿佛定格了。
  关键时刻,卢秉一伸手把顾暝拉住。当他们站稳之后,卢秉一才有工夫观察门外的情况。与木门相连的是一条黑暗狭长的通道。没有架子,没有瓷器,什么都没有。通道的尽头被一片亮光所吞噬,看不清远处的情形。
  “怎么是你?”卢秉一将视线聚焦到雷亦清身上。
  “我是来跑腿的。”他拍拍资料盒,“没找到正门,只好从后面进来。看见这扇门没上锁,我就试了试,没想到一下子就打开了。”
  顾暝摆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卢秉一转向顾暝,对他说出自己的疑问:“你怎么能确定这扇门是通向后门的?黄笠冬明明说……”
  “这是个赌局。”没等卢秉一说完,顾暝就开口了,“你刚刚问,黄笠冬凭什么认定我们会为了接住一幅画而舍弃逃出去的机会。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了,因为他赌了一把。他赌我们和他一样,都不希望文物受损。其实,他是个很爱惜文物的人。”
  “他哪里爱惜文物了。”
  看着两人一来一往,雷亦清想说话,却又不敢贸然插嘴,只好听他们讲下去。
  “作案时还能细心整理古籍,与其说他有强迫症,倒不如说是太热爱。”顾暝若有所思地说,“而正因为有那个所谓的暗示,他断定我们不敢撞开这扇门。这是第二个赌。最终我也赌了一把,我赌他始终不敢冒着瓷器被毁的风险,把我们引到那扇不能打开的门那里。”
  没给卢秉一消化的时间,他继续道:“事不宜迟,我去找黄笠冬了,你就留在这里等馆长回来吧。”
  卢秉一点点头,拉住他的手却没有松开:“可这赌局风险很大啊,如果你猜错了呢?”
  “不可能。”顾暝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为什么?”
  “你忘了我硕士读的是什么专业吗?”
  目送顾暝走远,雷亦清终于能说上话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卢秉一把手中的宋画放在一边,拣重要的讲了一下。
  书页的气味充满了整个空间,熏得雷亦清有些难受。他挥挥手,想驱散这股无孔不入的味道,但并未成功。讲到古画时,他突然来了精神——那篇历史论文,为什么不干脆从艺术发展的角度来写呢?
  正在这时,他的肠胃又闹了起来。他捂住肚子,表情扭曲。
  “你还好吧?”卢秉一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道。
  “肚子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雷亦清摇摇头,心想自己也没吃过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分神之际,腹部的绞痛一点点转移到了胸口,并泛上喉咙。
  他痛苦地捂着嘴。
  接着,哇的一声,他竟然吐了。
  竟然吐了。
  吐了。
  “我有没有吐到你身上?”雷亦清蜷缩着蹲下来,有气无力道。
  卢秉一张嘴,说不出话来。
  “小卢老师,是不是吐到你身上了?”雷亦清抬头,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