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的意思都没有,很有胜券在握的样子。
老板大姐,简敏敏?宁恕一下跳了起来,立刻提起行李往外走。即便是拎着大包小包,他还是能赶超了助理,率先奔向电梯。很幸运,电梯就在这个楼层。宁恕飞奔进了电梯,立刻按关门键。助理随后便到,但助理看一眼电梯,背手站住,不愿同乘。就在电梯即将关门时,一个人“嗖”地飞入电梯,差点撞到宁恕。宁恕见是一个民工一样的男子,便一拖行李,靠边点儿站住。他不知这男子正是从昨晚开始盯着他的小沙。
小沙走进电梯后便给哥儿们发短信,让开始严阵以待。宁恕浑然不知。他与简宏成的男助理一样,视线对不同阶层的人自动忽略。
简敏敏一行根据小沙的指点,等候到国税局荒僻的边门。他们的车子还没找到停车落脚的地方,简敏敏已经看到宁恕拖着大箱子从边门出来,到路边招出租车。隔马路一看见宁恕,简敏敏就想到她那天被打飞出电梯,反倒是宁恕害她损失九千万的事都不如这个巴掌来得直接来的深仇大恨。她正握着方向盘,脑袋一充血,手底下不由自主地扭了个角度,车子冲过双实线,朝着宁恕直冲过去。宁恕正朝着另一方向的出租车招手,完全没看见有车子撞过来。
站宁恕身后的小沙一看这要出人命,赶紧一个箭步上去将宁恕抓开。他力气使大了,脚下收不住,他和宁恕一起狠狠摔倒在地上。
宁恕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扭头却见冲他而来的车子“嘎”一声刹住了车,却还是撞上路边垃圾桶。这要是撞到人身上,真是不堪设想。不止是他,小沙也吓坏了,想不到平日里对他这么好的简姐会来这么一出,这是直接杀人啊。他一时犹豫要怎么办了,都忘了要站起来。
车子里的简敏敏这会儿也吓到了。即使车子停住,她还是死死踩着刹车趴在方向盘上不敢动弹。一想到差点儿杀人,她不禁一个颤抖,她一颤抖,脚下便是一松,那车头又哐地撞一下垃圾桶。那垃圾桶也是奇迹,竟然屹立不倒,只是在一下一下的撞击中慢慢倾斜。
反而后座小沙的两个小兄弟很快清醒过来,伸手帮简敏敏拉住手刹,止住她一次次撞垃圾桶,然后立刻跳下车,扶起宁恕,嘴里嚷嚷着“哦哟,你后背有血,赶紧去医院看看。痛不痛?轻点儿轻点儿,别使劲,上车,赶紧去医院。行李是你的?我们替你拿上。”趁宁恕还没清醒过来,手脚飞快将宁恕塞进车里,行李扔到后备箱。宁恕只够喘息甫定才刚看清前面驾车的果然是个女人,小沙的那俩小兄弟就一左一右上车,将宁恕夹在中间。宁恕心中顿时升起不详的预感。
没人扶小沙,小沙自己站起,拉开驾驶室门一看,简敏敏还趴在方向盘上发抖。小沙本来犹豫要不要接着干下去,他担心简敏敏杀人,他不能跟着简敏敏杀人。可一看简敏敏吓得不轻,这才放下心来,扶简敏敏起来道:“简姐,你坐旁边,我开车。”
宁恕本来感觉不好,一看小沙开车门,就急道:“朋友,帮忙,我没受伤,我也不追究车主的责任,我下车自己……”话还没说完,他听到“简姐”两个字,立刻回忆起昨晚在家隔着门听到门外的人也是喊“简姐”,这才想起,声音也是一样的。他知道自己落到简敏敏的陷阱里了。
简敏敏被扶着坐直了,往后看向宁恕,“崔家的……小杂种!”
简敏敏用力钻出车门,小沙几乎是半抱着她赶紧转过车头,塞进副驾驶座。而小沙则是飞快钻进车子,娴熟地将车倒出,赶在交警与其他好事者围观之前,溜之乎也。
宁恕看着又转回头的看向他的简敏敏,脑袋空白一片,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恐惧弥漫全身。
…
宁宥送了儿子之后便转往医院,好像她不用工作似的。可人到中年,上老下小即使都不出事,夹心阶层犹然忙不过来呢,何况眼下郝青林进了监狱,不能替她分担不说,还百上加斤。宁宥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即使三头六臂都无法将各方面都照顾到,即使黑下一颗良心将家里亲人分成三六九等,谁主要谁次要,她依然分身乏术。
关键时刻,还是平日里积攒的人品起了作用,女友打电话来问:“送走老公了,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求我,丁克家庭闲得很。”
宁宥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了,“吃了颗定心丸。我现在去医院,不知道我妈能不能出院,出院之后她怎么定去留,如果留下又不知会怎么开口烦我,到时候看需要再决定怎么求你,预估严重程度,三跪九叩逃不过。”
女友爽快地道:“行。不过还是那句话,工作是身家性命,别拉下了。”
宁宥叹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趁年轻挣下来的人品啊地位啊财物啊,就是为了中年困境时一股脑儿拿出来用。唉,暂时逃几天考勤还不会拿我怎样。但心里没意思得很,很累很倦,烦死那些拎不清的。”
女友道:“担不住就倒下呗,你又不是神仙。这话是你教我的,今天我原装奉还。”
宁宥一愣,咬牙切齿地道:“必须的。除了儿子的事。”
急诊热闹得集市一样。宁宥先找护士问老妈的情况,护士抬头打量一眼衣光颈靓的宁宥,明知故问:“昨晚家属没陪床?”
“是啊。”宁宥只能老着脸皮不解释。
护士将一张单子扔过来,“去办一下出院,交好钱再来找我。”
宁宥没法计较,估计自己额头上有“不孝子女”四个字。她拿着单子去结了帐,回来再看护士脸色。护士果然道:“病人虽然各方面已经稳定下来,但回去后不能动气,不能劳累,不能饿着困着,吃流质,多喝水,按时吃药。”
宁宥老老实实听着,等护士说完,她才微笑道谢了离开。
不相干的人再误解也不会伤到她什么,可她头痛的是怎么见妈妈,怎么应付妈妈。相比之下,护士的臭脸算什么。
在呻吟声哭喊声中,宁宥才到妈妈床前,看护就道:“昨晚你妈醒来找你,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快天亮才又睡了会儿。”
宁宥只能又尴尬地笑,她看着靠坐床头不知睡着没有的妈妈,道:“是啊,可我也是真没办法。昨晚我都忙得没时间给公婆打电话说郝青林的事,公婆他们一定大声埋怨,当然不会像亲妈一样体贴。”
说完,才俯身下去,贴着妈妈耳朵道:“妈,好点儿了吗?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宁蕙儿自然是没睡着,可听了宁宥前面说的话,又不好再撒怨气,只好装着给叫醒,眨巴眨巴眼睛道:“呵,你来了?我手机坏了,弟弟有没有联系你?”
“可能还早,他没联系我。昨晚灰灰一个人跑过来看你,我看你睡了,不让他吵你。”
“灰灰真是好孩子。”宁蕙儿心不在焉地赞一句,随即继续追问:“你打家里电话没有?一晚上睡下来,弟弟该肯接电话了。”
“家里电话依然没人接。我们出院吧,回家再说。”
“不,不,你电话给我用一下。”
宁宥当着妈妈的面将家里的号码提出来拨通,交给妈妈,自己给护工结账。她心里非常不满,灰灰半夜一个人打车来医院,多么危险,可做外婆的问也不问一句,满心只牵挂一个儿子,让她心寒。
电话当然是没人接。宁蕙儿坐不住,拉住宁宥道:“怎么还不接?会不会又出什么事?宥宥,你再问问……那谁。”
“不方便。那谁是简家的儿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可宁蕙儿也不好再强迫,她拍着床头干着急,等护工收钱告辞,她又拉回女儿道:“我身体吃得消,我要立刻回家。”
宁宥惊讶,“回哪个家?”
“我自己的家。”宁蕙儿很没好气,可一边说一边又拨打家里的电话,指望儿子被电话铃吵得烦死,终于来接。
“你怎么能回。”
宁蕙儿道:“宁可累死。要不然叫天天不应的,不是急死就是怕死。”
宁宥沉默了会儿,伸手拿回手机,“好吧,我叫司机把你的车开过来。”
宁蕙儿噎住了,想不到女儿真答应她,不顾她的死活。可话是她说的,要求是她提的,她没脸立刻改口。
宁宥看着老娘,玩着手机,也是默默不作声。
过会儿,宁蕙儿气愤地道:“你连我一句气话都不能忍吗?”
宁宥只是道:“走吧。”
宁蕙儿被女儿搀扶着起来,看着女儿给她穿鞋,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落到宁宥的耳朵上。宁宥浑身一震,知道那是什么,可又只能硬下心肠装不知,但她觉得头皮都快被妈妈的眼泪砸成月球表面。她终究得起身面对妈妈,可她还是无法说什么,唯恐言多必失,把心中的恐惧流露出来。
宁蕙儿不笨,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她颤抖了,“是不是……弟弟又怎么了?”
宁宥心想,这事儿迟早瞒不住。宁恕到了白天很容易脱身找到朋友买到手机,而她妈妈到了她家就会守在电话旁,比她更早一步接到宁恕的电话,以宁恕现在的丧心病狂,自然是什么都会跟妈妈说,拦都拦不住。那么,与其到时候又叫急救,还不如趁医生就在触手可及处,将牌摊开给妈妈看。她将妈妈按回病床坐下,才道:“老二现在派出所,警察叔叔保护着他。昨晚简家老大带人打上门了,他报了警。就是这么回事。”
“简——敏敏?”听到简敏敏的名字,没人脸色不煞白。
“嗯。他安全,但你肯定回不了家,家让简敏敏盯上了。你还能走吗?”
“能走,能走。”宁蕙儿伸手搭上宁宥的手臂,试图借力站起,可手上的颤抖带着宁宥的手臂也跟着颤抖起来,怎么站得住。即便如此,宁蕙儿依然坚决地道:“我不是说气话,我得回去。简家老大来就来吧,大不了让她把我杀了,她就能坐牢,你们两个都能逃过一劫。以前我早想过跟简敏敏拼了,省得她阴魂不散追着害你们。可那时候你们都那么小,我死了,你们怎么办。再躲躲闪闪也好过你们两个变孤儿。现在我反正一把年纪了,只要你们安全,我什么都不怕。我去家里守着,等她简敏敏上门。”
宁宥看着颤抖得不成样儿的妈妈,看着妈妈这回再激动也不晕倒,眼睛里满是激烈的光亮,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无奈之下,伸出一枚手指将纸膜轻轻戳破。“妈,这年头吧,有钱人做坏事都是出钱让专业人士做,自己躲幕后,出事后没她什么事。你还是躲我这儿,回头你让宁恕也收拾收拾赶紧离开。对于歇斯底里的人,我们只能躲着。”
宁宥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妈妈,叹了声气,道:“我按呼叫吧,让医生过来看着你。”
宁蕙儿摇头,“不用,这回没晕,我自己明白。只要弟弟安全就好。回吧,回吧。”
宁宥摇头,“妈你坐,再坐会儿。让我躺一下,我不行了,一听到简敏敏就心慌。”
宁蕙儿忙一屁股坐下,不敢再坚持,看女儿苍白着脸躺下。这才发现,女儿脸上挂着两只硕大黑眼圈。“宥宥,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叫医生?”
“不用,躺会儿就好。”
宁蕙儿咬着牙用劲拖过被子替女儿盖上,一手搭在女儿身上,又落下了眼泪。宁宥耐心躺着,时不时偷偷瞄老娘一眼,等着老娘再不激动,也不再作天作地要求回老家了,才起身搀扶着一起回家。
到了家里,她当着老娘的面二话不说拔了电话线。宁蕙儿只是看着,欲言又止,可终究没再反对。
…
到了家里,她当着老娘的面二话不说拔了电话线。宁蕙儿只是看着,欲言又止,可终究没再反对。但等宁宥设定各种煮粥煲汤烤鱼完毕,进来客卧陪妈妈躺在同一屋子另一张床上,宁蕙儿忍不住充满歉意地道:“宥宥,你上班去吧,不能再耽误你工作了。”
宁宥闭着眼睛叹道:“老二看来是打算一意孤行到底的,往后我们的日子不会好过。但不管下刀子还是下石头,我都得有命来捱啊。”
宁蕙儿听了也是叹息,久久无语。过了好一会子,才道:“你有好多天没叫他‘弟弟’了,不是连名带姓叫他‘宁恕’,就是叫他‘老二’。”
宁宥“呵呵”了一声,懒得回答,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可宁蕙儿睡不着,她担心儿子。她闭目躺着,心里一直想着该怎么联络儿子。她想让邻居帮忙去敲门看看宁恕在不在家。可电话让宁宥拔了,她的手机不工作,宁宥的手机压在枕头下,她辗转了会儿,试图问宁宥要手机,却听到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睁眼一看,果然女儿眉目松弛似乎睡着了。宁蕙儿愣住,这么快就睡着了?可见女儿不知有多累多困。想到这儿,宁蕙儿鼻子酸酸的,毕竟是亲生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宁宥也没想到她能一沾到枕头就睡着。朦胧间似乎看见妈妈下床走过来,她想阻止妈妈起身,想问妈妈需要什么她会起身拿,可她完全无力动弹。她又感觉妈妈轻轻坐到她的床沿,轻轻拍抚她的肩背,就像她在灰灰幼儿时拍着灰灰睡觉,手底下全是爱意。她想睁眼,可越发没了力气,睡得更深更沉。
宁蕙儿看见熟睡的女儿眼角滑出泪水。宁蕙儿哽咽了。
田景野赶着在一天内将出差的活儿办完,对朋友万千道歉,大清早西北的天都还没亮呢,他就打车直奔机场,回老家帮简宏成的忙。当然,下飞机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向简宏成报备一声,与简宏成商量一天的行程安排。
不料,才刚打开电话,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田景野接起一听是陈昕儿,已经没法挂断了。他只好笑着道:“这么巧?我才刚下飞机呢,你是不是一直在拨我电话?”
陈昕儿都没理会田景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轻松语气,直奔主题,“田景野,我请教你一件事。我本来打算去深圳,可那边女助理说已经打包了我的衣物托运过来,收件人不写我,写的却是简宏成的那个小流氓弟弟。按说货应该到了,小流氓却一直不联系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你有他的电话吗?能不能叫他把东西交给你?”
田景野听得满脸惊愕,脑袋里反复交替的不是当年刚考上一中时微扬着小下巴的陈昕儿,就是那天同学聚会上连反击都找不准点儿以致误伤自己的陈昕儿,他耐心听陈昕儿舌头不灵活地说完,小心地道:“我知道了,我会过问一下。简宏图那儿不是故意,他最近有些事走开了。你还好吧?”
可能是“你还好吧”这个问题太大,陈昕儿回答不上来,沉默了许久,害得田景野问她还在不在,才实事求是地道:“不好。所有的人都忽然跟我断了联络,我甚至找不到人帮我要回小地瓜。田景野,你能看在同学面上帮我一次吗?就一次,以后我再不麻烦你。”
田景野皱起了眉头,“因为这种事是家务事……”他说到这儿时,抬眼看见接机的简宏成,见简宏成已经张嘴说话,他来不及了,只好将行李一扔,腾出手捂住简宏成的嘴,才敢接着说:“别人都不好过问。何况班长又是个霸道的人。我也只好爱莫能助了,对不起。”
陈昕儿又是沉默了会儿,道:“是啊,也是啊。我只能找曹老师去,曹老师的话他不能不听。”
田景野只好嘿嘿哈哈地应着,等他挂断电话,旁边简宏成还不待见,道:“拉黑名单啊,你再心软,当心走我老路,她每天在你面前割腕。”
田景野却是皱着眉头道:“是不是太久不与社会接触了?高中还顶大方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话都不会说,寒暄客套什么都不会。”
“别这么看我,我没折磨她,我不是变态。除了不让她去我公司,她去哪儿我从来不管。她自己要把路走绝,不让走的话,不是误会我,就是跟我要死要活,我拿她没办法,躲都来不及。你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别风声鹤唳,她问我要她的衣物。”
简宏成这才想起还有这茬事,“哦,都忙昏头了,很快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