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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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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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昕儿不禁想到刚才简宏成对她的冷落。她心里玩味着,回想着司机的话,若有所思地笑了。

宁宥下班挺晚,今天与同事讨论一个设计的可行性,以往她都游刃有余,可最近心烦意乱,睡眠不足,听着那些年轻同事跳跃式的思维,她有点儿跟不上趟儿,因此觉得特别累。由于她没了一锤定音的自信,这个会议就越是意见纷纭,她的脑子越是乱。会议开到天暗还没定论,她只得宣布散会,明天再议。
她几乎是一反常态地,不讲究姿势地,低头快步走回办公室。经过会见室,被里面的人叫住。“宁宥,请客,我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宁宥连忙止步,她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田景野,也不知哪来这么多的高兴,她连声喊着“田景野,田景野,田景野”,跳进会见室。脸上全是欢欣的笑,眼睛里却噗噗地掉下眼泪。
田景野不禁笑道:“这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啊。那是我判决后你第一次去探监,我一听说是你,一路心里欢唱着你的名字,哈哈。今天正好倒个个儿。走,工作儿子都扔一边去,跟我喝酒聊天。”
“太好了。本来是想这个周末回家一趟,找你说说的。你来了真好,由衷的。”
“我给朋友办点儿事,完了想来看看你好不好。看来不是很好。除了老郝的事,还有其他?”
宁宥毫不犹豫地点头。但看看周围也是赶着下班的同事来来往往,只是问:“你好吗?看你眼角皱纹都浅了不少呢。”
“我不错,事业在走上正轨,朋友开始回来。但身不由己干了一件蠢事,调查前妻现在交往的那个男人的底细。比我差太多,未来结婚了,可能还得倒插门住进我的房子里。”
“中年妇女离婚后很难找到比前夫条件好的男人。走。既然你事业走上正轨,你请客。”宁宥很快收拾好,与田景野一起出去。
“你不离婚因为这个?放心好了,班长这个长期替补不知多想上位。”
宁宥不由得愣了一下,叹息道:“回我办公室,我喊个外卖。”
田景野惊讶,没有反对,进门后自觉关上门。“怎么,昨天班长来又惹事了?不就是假结婚嘛。”
“唉……”宁宥叹了声,却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先电话订个KFC全家桶。然后看着一言不发的田景野,“我跟班长之间从来没陈昕儿的事,他们结婚不结婚也不干我的事,我跟班长从来什么都不是。昨天班长是跟我告别的。”
“怎么回事?”
“还记得你说的那次探监吗。那次我们两个可以说同是天涯沦落人。你那儿是前妻听到宣判后提出离婚,我这儿是被我查出郝青林出轨。我们还都挺大公无私地不顾自己情绪低落,只顾着劝对方。”
“对,你让我体谅她。虽然我今天回想起来觉得她也不容易,你说的都对,可那时想法不同,人到那环境里,即使是我自己要进去的,心理还是会走极端。即使你劝了我那么多,我回去还是午夜梦回时,翻来覆去设想各种血腥计划,非常看不开。血腥计划,你想想我这个人一贯的性格,那时候会想出血腥计划。你想想。”
宁宥发了会儿呆,“郝青林跟你不一样。他有罪,他早已对不起我,他对我也已经没感情。”
“那时候没想那么多,那时候只想到我极端弱势你还落井下石。完全没理性的。相信我,那样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不能总让我忍啊,不能总要求没做错事的一方退一步啊。”
“不是让你忍,而是挽救你未来的生活。老郝那案子判得不会长,大概没等他把怨气戾气磨光就能出来了。到时你避不开他的,你跟他有个儿子在,是一辈子的牵连。我相信你忍得住的,最难忍应该还是当年他出轨时,你对我说这叫天崩地裂,叫崩溃,但你那时都熬过来了。现在你对他没感情,稍微拖几天他刑期就过去了,不难。”
“不一样。那时我以为崩溃,其实没有,我没怀疑人生。但这回……”宁宥眼前忽然冒出昨天与简宏成的分道扬镳,她自己也愣了。一个混沌的想法终于清晰起来,却把她吓得不敢言语了。她几乎是逃避似地赶紧道:“对,接受你的建议。”
田景野却是纳闷,“你怎么回事?看上去状态差到不能再差。”
宁宥摇头,不敢再说。正好外卖送来了。田景野去签收,宁宥的手机也响了。宁宥看到显示,却是陈昕儿。她没力气应付,掐了电话。
田景野进来,才把外卖放下,他的手机也响了。“陈昕儿?她回国……噢,来假结婚。”田景野接通电话。 
“田景野,我过几天就会回去加拿大,可能以后不会再有见面机会了。”
“说什么呢,加拿大又不是天涯海角。”
陈昕儿叹气,“你看,我就知道你懂我在说什么,唉。走之前想跟大家道个别。礼拜五晚上你有空吗?我们聚聚,你辛苦点儿来趟上海。”
田景野也忍不住叹息,“我准时到。”
“能帮我请一下宁宥吗?”
“她到不了,她早跟我说过她妈妈家里要事要处理,本来周末我在家里等她的。”
“唉,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了。谢谢你,田景野。”
田景野放下电话,对宁宥道:“也好,陈昕儿丢掉幻想,重新上路。”
“怎么可能好。丢掉幻想等于没了指望。哪那么容易重新上路。”
田景野不得不再问一遍:“你怎么回事?怎么像是有感而发?”
“我心里很乱,说不下去。”
“因为……班长昨天的告别?”
“不!我不会出轨!”
田景野不解,可又似乎了解,但他不再问了,将全家桶推给宁宥,两人默默地啃食。



寂静被手机铃声打破,阿才哥气急败坏地找田景野咨询。“有个混账拿着一张假合同问我借了一大笔钱,我刚请客吃饭问出合同是假的。老总,怎么办?”
“有抵押吗?抵押物会被转移吗?”
“有抵押,抵押物应该不会被转移,但……我现在也没底了,会不会抵押物那些证照也是假的。”
“不用太担心,为了借到钱,谁都会做假账,你只要抓住抵押物就行。你与其乱跳,不如盯住人,盯住抵押物。我今天人在上海,你找个人替你验证一下那些证照。”
“我验过,是真的。我就怕还会有什么猫腻。这一票做得有些大,我有点担心。多谢你提醒,行,这就去布置。”
田景野收线后,跟宁宥道:“对方是我室友,相当的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哈哈。坐牢时候全靠他照顾我。他很想拉我一起做,但我一直跟他保持君子之交,江湖人物碰不得。有次宁恕来我店里正好撞见他,我赶紧给他们中间砌好防火墙。”
“宁恕做事太像那种充当反面角色的商业精英,我有次批评他的想法有点不择手段、急功近利,他说我胆子太小,只适合做技术,还说上司跟饿狼一样地盯着他们的进度,他们的处境就是不进则退。他以后就不大跟我说他的事了。他回老家发展,其实我挺不支持的。老家有那么多老关系,他可能处理不当。”
田景野不由得笑了,“宁恕又不是灰灰,你怎么拿他当小孩子看啊。宁恕看上去太职业化,有点不够性情,我不喜欢。但这样子不容易吃亏,你别担心他。”
宁宥如茶壶煮饺子,闷着无法说,犹豫再三,道:“你帮我盯着点儿,千万别让他接触班长和他的家人。百分百出事。”
田景野这下是真笑出来了。宁宥知道田景野误解了原因,可她无法解释,只得郁闷。

宁恕上午如坐针毡地开了情况通报会后,下午回到公司与上司和同来的小童关上门开了一下午的工作检讨会,上司几乎是逐项检查宁恕的工作进度,要求宁恕说明情况。开到天黑灯亮,三个人叫了快餐来,准备连夜继续检讨。
盒饭送来时,大家才稍微放松一下,挪到会议室另一头开始吃饭。但上司并不放过宁恕。
“小宁,从今早通报会才开没多久,常务副市长越过程序进入会场与我们直接对话来看,说明我们集团进入该富裕县级市对他们而言有提升一座城市的意义,他们非常重视也非常急切。他们的重视对比你的进度,是我早上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
宁恕正在心里组织语句,阿才哥的电话进来,而且阿才哥都不等宁恕说话,就急着道:“宁总,大事不好,张立新那份合同是假的。我立刻联系张立新手机,他关机。我现在派两路人,一路去张立新的家找他,一路去他公司找他。你看还有什么办法找到他?”
如此紧急,宁恕听得脸色大变,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扔下不理阿才哥,阿才哥急起来会砍人。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还有两路,一路是张总太太家,地址是新城花苑15幢B。一路是张总太太弟弟的家,地址是御苑20幢不知哪个门。才总,我这儿跟老板开会,回头找你。”
阿才哥倒是体谅,把电话挂断了。
宁恕立即对上司道:“这位是拉土石方的老板,像那种作业一般都有本地地头蛇把持,我们集团常用的插不进。我这两个月的工作有不少是这种没有记录在案的基础性工作,还有与本地现有地产商的接触沟通,不过……确实是没抓住重点。我犯了好高骛远的毛病,把更多工作重心放在附加值更高的市区的未来布局,觉得这是更大的难题,更有挑战性。您看地图……”
上司却摇头,“小宁,小宁……”他看看另一位显然是看好戏的,没说下去。但上司做了决定,“小童,你留下,协助小宁工作。衣服日用品什么的你写个条子,我让人到你家去取,给你专程送过来。小宁,你准备好参加一个月后的集团封闭式培训。小童你赶紧跟家里通电话交待布置一下吧。”
小童灵敏地领会领导的意思是要跟宁恕单独谈话,他立刻出去,从玻璃隔断看出去,还走得远远的。
这边,上司郑重地对宁恕道:“小宁,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不是让你说假话来糊弄我。你是我一手带出来,你的做事风格我比你还清楚。我宁愿听你跟我解释你回到老家遇到中意女孩心思集中不到工作上,也宁愿听你说回到老家朋友太多应酬影响工作。我一下午检查你的工作,一直等着你检讨你这两个月来的工作量和工作态度,可你这次的态度太反常。是不是第一次派到地方独当一面的重大责任压垮了你,或者你找不准定位飘飘然了?”
宁恕被上司批得满脸通红,“我……我自以为衣锦还乡了,花太多时间呼朋唤友搞各种聚会,侵占工作时间。这个……知道说出来一定挨您骂,不敢说。只是,真难抵抗诱惑。”
“不自觉!小童不会走了,暂时做你副手,你看来还需要有人在边上牵制你。一个月的时间你看着办,做不出成绩的话,一个月后你去封闭培训,小童上位。”
“是,是。”
“该结婚成家了。小童跟你一起进公司,论工作能力,他不如你,但他有家有口,现在有生活压力,做事越来越可靠踏实。你呢?”
“我回家后我妈也一直在逼婚,您的角度比较独特。”
上司噗嗤一声笑出来。宁恕心里松一口气。

简敏敏拿下新力集团,一整天不曾歇息,食堂草草吃了晚饭继续工作。
她终于有时间接见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年轻,女的中年。两人进来,简敏敏并没让两个人坐下,她一天不听地说话下来,现在嗓子有点儿沙哑,但不影响她的中气十足。
“你们两位回家后跟简宏成说一声,我身边不需要他安插卧底人手。你们以后的工作就让简宏成替你们安排吧,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年轻男的惊讶地道:“卧底?我没听错?地下工作一样的卧底?”他不禁看向中年女。
中年女奇道:“简总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开除我们?”
“不用装。我从简宏成那儿拿到的卧底资料,评判下来,整个公司只有你们两个接触得到。至于是你们当中的谁,或者你们两个都是,我不管。我绝不容许哪怕一个卧底呆在我的公司。你们可以走了。”
中年女的表情像天塌下来一样,眼泪立刻出来了。年轻男则是轻松得很,道:“开除我,没问题,我也正在嫌这厂离城太远,太清静。但你得拿出书面文件,文件上要有证据证明我是卧底。再补偿我五个月的工资。要不然我去劳动局告,你等着收传票。”年轻男说完就自己出去了,完全不拿什么简总什么工作当回事。
简敏敏好生意外,看向中年女。中年女倒是珍惜工作,哭求简敏敏明察秋毫,为她洗冤。但简敏敏完全不心软,她今天从杀入新力起,所向披靡,已经杀得兴起了。她挥手道:“我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嫌疑。告诉简宏成,要他当心他自己。下去吧。”
简敏敏话音刚落,今天负责做简敏敏保镖,同是充当执行人的两位朋友的朋友立刻出手,逼迫中年女出去。看着中年女完全无招架之力,简敏敏更加志得意满。她在想,消息什么时候传到简宏成那儿,只要简宏成气急败坏地来电,说明她找对人了。
可来电的却是守在大门口的她朋友。“简姐,来了好几辆渣土车,把门堵了。”
“哼,张立新是该报复了。”
“不是,我在问,你听着啊……”过会儿,电话里传出噪杂的背景声,一个口音很重的男人在那边喊:“我们老板找不到你们老板,我们老板让我们堵你们的门,这是我们老板名片,你们老板自己找我们老板说话。”
简敏敏的朋友拿了名片退回大门后面,一看清楚,立刻对简敏敏道:“这个老板惹不起呢,简姐,是江湖人。我让保安立刻送名片给你。”
简敏敏大惊失色,正好,家中保姆也大呼小叫地来电说有凶巴巴的人上来敲门找张立新,直到闯进门把整个房间搜遍没人才肯走。简敏敏心中完全没头绪,不知道对方是哪一窝马蜂,她怎么就捅到了那窝马蜂。
很快,保安将名片送到。她一看头衔就心慌了,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听说过这个人。绝对是惹不起的主。她完全不敢耽误,当即电话过去。“才……才总,您找我?”
“你是谁?”
“我是新力集团新老板,我姓简,张立新刚退出管理。您找我?”
“嗯,我找的是新力集团的老板,我不管老板是谁。张总昨天以新力集团名义问我借了九千万,钱已经全部十万火急打到你们集团账户上。现在你们在市区的一套商厦抵押在我手里,证照都在我手上。我问新力集团老板,你打算怎么处理那借条,我要你个态度,一句话。”
什么?张立新昨天紧急借九千万?简敏敏完全哑了,脸色顿时煞白。
那边,阿才哥追着问:“听着没有?说话啊。”
简敏敏颤抖着道:“让我查一下,只要是新力集团手续齐全的借条,我当然认。”
“行,你查,查清楚。什么时候查清楚,什么时候给我个书面保证,我什么时候把土方车开走。”
通完电话,简敏敏眼睛发直,瘫坐在沙发上。



宁恕终于将上司送回宾馆休息。他赶紧打开手机,见里面有好几只未接来电与短信,大多数是阿才哥的,有一条短信则显然来自堵他车的女孩,只有一家酒吧名。宁恕毫不犹豫地回了一条:还在开会,对不起。便心无旁骛地查看阿才哥的短信。
“还开会?开完立刻开手机,很多事。”
“粗人又忘记说谢谢、请。新力集团变天了。老婆赶走了张立新。我拿几辆泥头车堵了新力大门。”
“我只好连夜赶回家。你赶紧给我电话。”
宁恕的脸色随着短信页面的翻动而瞬息万变,等看完短信,他在车里仰天大笑。他千算万算,也绝算不到简家竟然发生内乱,大好时机轻易递送到他的面前。简敏敏抢回集团主导权?他眼前飞舞起简敏敏一次次上门打骂的恶形恶状,多么清晰。他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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