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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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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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危害。别担心。”
郝父握紧郝母的手,轻道:“屈辱。”说着,两眼也溢出泪水。
老两口在闷闷的敲门声中,相对而泣。
过了好久,郝父缓过气来,急着问:“要不是宥宥通知我,如果我们没个思想准备,猝不及防被人找上门来,我会不会死?”
郝母急道:“别胡说。”
“可其实宥宥可以不告诉我们的,尤其这是我们青林故意害她,按她那次的说法,这是第三波,不知还有没有第四波第五波,就算泥菩萨也会被青林气死,她迁怒于我们本也是我们活该。她没有,反而帮我们,我这条命是她救的。”
“你说的是。我刚才不该说宁信其有。”郝母换一只手摇扇子,替换下来的手又握住老头子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郝父道:“虽然我当然还是偏心自己生的儿子,可是我发誓,以后我要优先考虑宥宥和灰灰。”
“还能优先几天呢,恐怕很快就做不成一家人了。”
郝父长叹一口气,“我发誓。”



车子到了医院,郝聿怀说声“谢谢叔叔送我们”,腿脚利落地蹦出车子,原地弹跳了好几下舒活坐久了的身子,然后理所当然地道:“妈妈,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我想陪着你呢。”可说完久久没听见回音,不禁回头去看,却见妈妈还没钻出车子。他疑惑地弯腰往车里瞧,只见妈妈才将车门推开小小一条缝,还在那儿吃力地努力。郝聿怀不明所以,但蹦过去替妈妈打开车门,“怎么了?”
宁宥道:“一路上恨不得快点快点,浑身都在使劲,现在四肢都累得不听话了。你帮帮妈妈。”
郝聿怀试图拉妈妈的手,发现不管用,便帮妈妈将一条腿搬出来,踩到地面,然后扛起妈妈一条胳膊,连拖带背地将妈妈弄出车门,又拖着妈妈在车外活动。司机站在一边看着不便帮忙,至此才问:“还行吗?不行我进里面借个轮椅来推你。”
宁宥走几步后活动开来,试着原地踏步几下,见灵活了,忙道:“行了。灰灰,你跟叔叔一起去办理宾馆入住登记,再把我们的行李收好,这个重大任务就交给你独立去完成。”
“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可能会和我弟吵架,场面比较丑陋。你还是不去看的好。”
郝聿怀道:“我不是去看,我是去助阵。”
宁宥当即想到简宏成耳语别把儿子培养成娘娘腔,她不再勉强,伸手过去,“走,拉妈妈跑。”
上阵母子兵,郝聿怀拉起妈妈撒丫子就跑,觉得自己很牛。宁宥与司机告别,提起麻木的腿拼命跟上。儿子还真是管用。

因为下午上班时间到,下午手术纷纷开始,宁恕所站的地方人员进进出出,有躺着进出的,也有站着进出的,异常热闹,宁恕目不暇接,自然是没功夫去管田景野在做什么。
田景野与宁宥一直保持联络,此刻不声不响走到楼梯口去等候,很快,便见到郝聿怀费力地拉着宁宥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田景野接住,道:“刚刚陆院长已经出来,他说你妈会立即转移到楼上的重症监护室,还说需要你耐心等待你妈苏醒。手术已经解决当下能解决的问题。陆院长还没吃中饭,我不便问太久,回头再带你找他。”
宁宥缺乏锻炼,一跑到终点就累得直不起腰,伏在没事人一样的儿子背上,听完田景野的传达。她费劲点点头,“有没有说生命危险……”
田景野飞快抢断,“关心则乱,你还在问这个问题,宁恕站那么好的位置居然没看见陆院长从他眼皮子底下出来。”
宁宥抬眼看了田景野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手术已经解决当下能解决的问题”背后有太多余韵,尤其在妈妈转移到ICU的前提之下,这余韵是什么,早一目了然。她使劲地站直了,想再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看着田景野继续喘粗气,气息怎么都平息不下来,心跳却越来越急骤。“她才开始享福。”宁宥终于费劲说了出来,两眼看向门边如木头人般伫立的宁恕,心里翻江倒海全是恨,没头没脑都栽在宁恕头上。
田景野劝道:“先关注你妈身体,其他账慢慢算。”
宁宥悚然惊醒,忙道:“我犯糊涂了。田景野,你交代我该做的事123,然后你去忙吧。”
田景野看看手表,“我不急,等你妈妈出来了再说。你首要大事是镇定。”
说话之间,即便是郝聿怀的眼睛都没离开过手术室的门,所有人的心随着手术室门的开开合合而起起落落。终于见到宁恕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正中央,这边的三个人都如离弦的箭,飞奔了过去。手术床推出来了。

年轻的闵律师将律师函从陈昕儿手中收回,再问一句:“你还有没有其他意见?”
“没有了。可这官司真的能打吗?”
“毫无悬念。唯一悬念是打官司后的执行是否有力,对方毕竟财大气粗,规避手段众多。但好在他家大业大,逃不走。”
陈昕儿喜极而泣,“谢谢你,闵律师。真谢谢你。”
闵律师将信收好,递给陈昕儿,“不谢,既然是宁总的吩咐,我自然要做到最好。你尽快去市中心最大邮局,将律师函用EMS寄出,保证对方当事人明天可收到。我先帮你到这儿。”说完便起身送客,没一丝含糊。
陈昕儿将律师函好好放进包里,向闵律师谢了又谢之后,几乎是飞奔出了律师楼,又飞向她的自行车,然后骑车飞驰在拥挤的马路上。她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竟是一气呵成,全无中断。
等邮局工作人员板着脸将她的EMS费收据交给她,陈昕儿大呼一口气,问:“明天真能收到?中午还是早上收到?”她特意寄到简宏成在上海的公司,希望简宏成尽早看到。她不知道她歪打正着,简宏成就在上海办公。
邮局工作人员道:“上海嘛,现在有高铁,自己送去都能当天来回了,还……”
陈昕儿一听就跳了起来,“对,你把快件还我,我自己送去。”她翻翻钱包,足够买高铁的一张票,大不了回来坐普通火车,就火车上过夜好了。她一把抢回邮局工作人员递回的快递,她都不要讨还那钱了,她得争分夺秒去火车站赶火车。
陈昕儿再一次在烈日底下将自行车骑得风火轮似的。

宁宥看着妈妈被推进重症监护室,而后,她就与妈妈一墙之隔了。她发了会儿呆,扭头问儿子:“灰灰,我一直心慌意乱没法集中注意力,你刚才有没有看清楚,我在电梯里喊到第三声的时候,我妈似乎微微睁开眼看了我一下。”
宁恕虽然面无表情依然看着门,似乎在发呆,可他的脖子出卖了他,他的脖子稍微冲着宁宥偏转了一个角度。田景野瞅得仔细,但一言不发。
郝聿怀道:“你一开始喊‘妈妈’,外婆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转动得快了。我不知道第三声是什么时候,但外婆没睁开眼。”
田景野啧啧称赞,“这孩子,这么小就能帮上妈妈了。现在怎么办?”
宁宥却是很失望,她发了会儿呆,但看都不看同样发呆的宁恕,却伸手递向宁恕,“家门钥匙给我。”
“干什么?”宁恕自然已非当年小阿弟,不问个清楚不会轻易交出钥匙。
“妈妈的医保卡。”
“噢,我会去。我已预付5000,你给我2500。”
宁宥诚恳而温柔地道:“我很荣幸轮到出钱出力的时候,我总是钱出一半,力出大头。只是很不好意思,大家都做见证,我和灰灰从机场直接过来,手头带的都是大额美元,零碎几张人民币还得应付这几天的吃饭开销。不如你先垫着,当然你肯定出得起这点儿钱。等攒齐一笔,我按现钞价结算美元给你。”
田景野背着宁恕翻了个白眼。
宁恕果然愣了一会儿,闷声不响转身走了。在宁恕的身后,宁宥翻脸冷冷看着宁恕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在电梯里。
田景野这才道:“果然是从小拉扯大的,穴位捏得恰好好处,想惩罚他就不掏钱,嫌他碍眼就赶走他。我都不知道你点的是哪个穴位。”
宁宥冷冷地道:“只要不拿他当弟弟!”然后对儿子道:“灰灰,妈妈得守在这儿,你跟田叔叔去宾馆开房,放好行李。”再对田景野道:“田景野,我儿子这几天托付给你,行吗?你帮我们在这附近找家安全点儿的宾馆,最好……你随时带着他。”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挖出一叠人民币,交给田景野,“这儿是五千,你先拿着。”
田景野看见人民币就忍不住一乐,伸手推开,“你最近没空去银行,先不用给我,留着随时急用,还得提防宁恕做甩手掌柜。招呼灰灰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再说还得征用灰灰做我童工呢。我上班谈生意都带着灰灰,你不介意吧?”
“这是最好的了。”“我乐意!”母子俩一同说。
田景野道:“那就好。我们先到护士站登记信息,再领你们找一下陆院长,完了你再来守着。这边暂时你也使不上劲儿。”
宁宥拍拍脑门儿:“我脑袋现在一团浆糊,你想到什么最好都一条一条明确告诉我。走吧。”
“你还脑袋浆糊?”郝聿怀推着妈妈,“我再给你当一回拐棍,回去一定要带你跑步。”
宁宥当然非常乐意拿儿子当拐棍,可她更享受儿子照顾与帮助她的那份心意,她并未拿儿子当拐棍,她现在腿脚不再发软了,可她看着儿子,心里好过许多。都说养孩子辛苦,可那过程中做父母的不知多乐在其中呢。可最终郝聿怀还是当了妈妈的拐棍,因为宁宥边走边开始提笔草拟打算请教陆院长的那些问题。田景野见怪不怪。



宁恕将家里翻得小偷进门过似的,依然没找到妈妈的医保卡。他将妈妈的卧室彻底翻遍,连床垫都掀起来看了,依然没找到,他无力地坐在床尾呼呼喘息,拿出手机翻出宁宥的号码,可想了想还是很争气地摁掉了,因为他预计会挨宁宥的冷嘲热讽。宁恕只得继续自力更生。
宁恕正在检阅客厅储物柜里的一只只鞋子时,财务老周的电话来了。“宁总,车子拉到4S了,连拖车费都赔,你不用挂心上。”
“噢,太好了。我的车子你们暂时用着吧。”
“刚刚赵董来电话找你,说你没接她的电话。”
“哦,一只国外来的电话?我看一串乱码还以为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电话……”宁恕回想了一下,那时他正等在手术室门口,一看见显然是国外来电的号码,当时第一反应是宁宥来电问妈妈的事,他不愿接就按掉了,没想到是赵雅娟的来电。“我妈那时候正手术,唉。”
“理解,理解。宁总你也多保重,公司的事情叫我们做就是。赵董来电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进度,没经你同意,我暂时没把你家情况跟她说。”
宁恕将妈妈的一双老棉鞋的鞋底抽出,口朝下倒了一下,什么都没有,又草草将鞋底塞回。一边道:“我家的事不用烦到赵董,要是赵董再来电话,你跟他说进度如期推进。嗳,我有个电话进来,老周,回头我打给你。”宁恕想说得详细点儿,可一想到昨晚对老周的怀疑,他担心老周这边电话挂下,那边便将消息传达到简宏成耳朵里,因此他守口如瓶。
那打进来的电话显示是规划局总机,“宁总啊,方案不错,我们初步意见是可行。”
“啊,谢谢领导。”宁恕知道此时必须趁热打铁,一举拿下什么什么的,可是,他眼前飘过妈妈从手术室出来时苍白的脸,也飘过宁宥在ICU走廊冷漠的脸。但宁恕最终还是眼睛一闭,毅然下定决心,媚笑道:“领导赏光,晚上庆祝一下?”

下一刻,宁恕将所有的鞋子塞回鞋柜。他同时打电话给陈昕儿,“嗨,我宁恕。怎么样了?”
“谢谢,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宁恕。闵律师给我写了律师函,我现在正给简宏成送去。”
“简宏成在本市?”
“没,我送去上海。”陈昕儿说得慷慨激昂,仿佛冲去战场。
“咦,你不是信誓旦旦说晚上下班帮我来照料我妈妈吗?这下我晚上工作都安排好了,你要是不来了,我这边怎么办?”
陈昕儿这才想起来,坏了。她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都已经在火车上了,都快到上海了,我一想到我的小地瓜就满脑子只有小地瓜了,对不起。让我回头弥补。我今晚就回来,连夜回来,我明天整天整夜都可以照顾你妈妈。”
“这么言而无信,算了,不求你明天来,别来了……”
“喂,宁恕,别生气。我是真没办法,那是我儿子,我亲生儿子,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全部希望……”
“狗屁,没见过你这种做妈的,你儿子在你眼里是你和简宏成的唯一纽带才是真。”
宁恕说完就气愤地挂掉电话,蹲在鞋柜边想来想去,只得无奈地打个电话给宁宥:“妈妈的医保卡在哪?”
宁宥正直着眼睛,一个人坐在ICU等候区,忐忑,焦虑,害怕,愤怒,都无人可说,宁恕的电话来得恰到好处,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点开,铁青着一张脸问:“这是不是承认你并未关心妈妈?”
“一码归一码,你别想趁机发泄对我的不满。妈妈还在病房等着我付费,你想干吗?”
“我呸,大孝子。”宁宥干脆地挂断电话。
宁恕完全惊呆了,他如入定一般看着手中的手机,这不是宁宥的风格,怎么可以不管妈妈患病在床等待救援的时候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耽误他交费,难道等着医院把妈妈踢出门?宁恕连连骂了两句“不是人”,起身又骂一句“是不是亲妈”,将手机在旁边桌上一拍,喊出一声“老子也不干了”。他在屋里左冲右突两圈,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明白他不能甩手不干,他跟宁宥不一样,他甚至可以设想出宁宥楚楚可怜地在他的熟人同学面前控诉他栽赃他:我是从机场直接赶来医院,我什么准备都没有,连妈妈家门的钥匙都没有,对,就是这么荒唐,我都进不了娘家门,因为我弟弟不给我钥匙。我眼下除了出力照顾我妈妈,其余只能指望唯一的亲弟弟宁恕来解决,我公开跟宁恕保证,等事后我可以回家了与他平摊妈妈的医疗费。可是,我弟弟,我妈妈的亲儿子,我妈妈用生命来保护的宝贝儿子,竟然不肯为妈妈的病出一分钱。我们家爸爸早逝,是我们妈妈熬干了身子才把我们养大,如今弟弟终于回家工作,妈妈以为可以歇一口气了,可她也油尽灯枯倒下了……
宁恕可以想象宁宥的形象与宁宥的身份会提升多少可信度,他知道自己赌气不起,他会万劫不复。这社会如今宽容得连外遇都视若寻常,但若是被栽赃一顶不顾亲妈死活的帽子,那就别想混江湖了。他是一根辫子都不能让宁宥抓,尤其是当下这节骨眼儿上。他只得忍气吞声拿起手机,再拨宁宥电话,“好吧,我认。”
但宁宥冷漠地道:“你等等,我打开录音。公开通知你,我开录音了。我问你,今天妈妈为什么会脑溢血。”
宁恕一下子被问住,“你想要什么答案?你说,我复述,你总满意了吧。”
宁宥道:“我只要你心里所想的答案。你实事求是地说。”
宁恕气得胸口闷闷地痛,可不得不回答:“妈妈是收到你寄来的钥匙时候脑溢血。你明知我不会通知妈妈,你为什么还寄来?”
宁宥道:“你从无一句话明确告诉我你不会通知妈妈。但是我为了要求你预先面对面地通知妈妈,特意跟你陈述过所有利害关系,对不对?”
宁恕不得不承认:“对。但是我不认可你说的那些。”
“一,你不认可,你可以拒绝。但你没有拒绝;二,我所预期的最后不幸全部实现,你完全否定我的预期,说明你大孝子完全不懂妈妈;三,在我做出如此之坏的预期之后,你依然坚持不通知妈妈,且不报备我你没通知妈妈,可见你对妈妈的安危有多不在意。以上三条,是还是不是。”
“第三条不是,我昨天与你通话后立即出车祸,车祸后在派出所昏迷到今早。”
“如果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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