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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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译注-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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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把聪明君子看作是祸患。
  [译文]
  羿、逄蒙,善于使射箭的人佩服;王良、造父,善于使驾车的人佩服;聪明的君子,善于使所有的人佩服。人们都敬佩服从他,那么权势也就从属于他;人们不敬佩服从他,那么权势也就和他分离了;所以称王天下的君主达到了使人敬佩服从的地步也就成了。君主想要得到善于射箭的人,既射得远,又能命中微小的目标,那就没有比羿、逄蒙更好的了;想要得到善于驾
  车的人,既能追上快速奔驰的车子,又能到达远方的目的地,那就没有比王良、造父更好的了;想要得到治理天下、统一天下的人,制服秦国、楚国,那就没有比聪明的君子更好的了。聪明的君子使用心计非常简少,他们做事不费力而功绩名声极大,非常容易安顿而很能乐观。所以英明的君主把他们当作宝贝,但愚昧的君主却把他们看作是祸患。
  [原文]
  11.16 夫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名为圣王,兼制人,人莫得而制也,是人情之所同欲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重色而衣之,重味页食之,重财物而制之,合天下而君之;饮食甚厚,声乐甚大,台谢甚高(1),园囿甚广,臣使诸侯,一天下,是又人情之所同欲也,而天子之礼制如是者也。制度以陈(2) ,政令以挟(3);官人失要则死(4),公侯失礼则幽(5),四方之国有侈离之德则必灭(6);名声若日月,功绩如天地,天下之人应之如影响(7),是又人情之所同欲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故人之情,口好味,而臭味莫美焉;耳好声,而声乐莫大焉;目好色,而文章致繁、妇女莫众焉;形体好佚,而安重闲静莫愉焉;心好利,而谷禄莫厚焉;合天下之所同愿兼而有之,皋牢天下而制之若制子孙(8),人苟不狂惑戆陋者(9),其谁能睹是而不乐也哉!欲是之主并肩而存,能建是之士不世绝,千岁而不合(10),何也?曰:人主不公,人臣不忠也。人主则外贤而偏举(11),人臣则争职而妒贤,是其所以不合之故也。人主胡不广焉、无恤亲疏、无偏贵贱、唯诚能之求?若是,则人臣轻职业让贤,而安随其后;如是,则舜、禹还至(12),王业还起。功壹天下,名配舜、禹,物由有可乐如是其美焉者乎(13)?呜呼!君人者亦可以察若言矣!杨朱哭衢涂(14),曰:“此夫过举跬步而觉跌千里者夫(15)!”哀哭之。此亦荣辱、安危、存亡之衢已,此其为可哀,甚于衢涂。呜呼!哀哉!君人者千岁而不觉也。
  [注释]
  (1)谢:通“榭”,建筑在高土台上的房子。(2)以:同“已”。(3)挟:见 8.13 注(2)。(4)要(y1 o 妖):约,约束,指规定。(5)公侯:古代五等爵位的第一等为“公”,第二等为“侯”,他们是仅次于天子的贵族。(6)侈:同“榭”(y0 移),离。(7)影响:《集解》作“景向”,据宋浙本改。响:回声。(8)皋:《集解》作“睪”,据《后汉书》卷六十上《马融列传》“皋牢陵山”注所引《孙卿子》之文改。皋牢:牢笼,包罗。(9)戆(zhu4ng 壮)陋:见 8.6 注(5)。(10)千岁:从以百里之地取天下的文王、武王至荀子之时,不足千年,这里说“千岁”,是举其整数。(11)则:表示对待关系的连词,参见《词诠》。偏:偏袒,不公正。(12)还:复,再。(13)由:通“犹”,还。(14)杨朱:战国时魏国人,主张“为我”、“贵生重己”,反对儒家的“仁义”与墨家的“兼爱”。衢(q*渠):四面相通的道路,即十字路口。涂:通“途”,道路。(15)夫:那。举:抬起,指提腿迈步。跬:见 1.6 注(1)。跌:走错,失误。夫:吧。
  [译文]
  高贵得当上天子,富裕得拥有天下,被称为圣王,全面控制所有的人,而别人没有谁能控制他,这是人们心中所共同追求的,而称王天下的君主则完全拥有了这一切。穿五颜六色的衣服,吃品种繁多的食物,控制多种多样的财物,兼并了天下而统治它;饮食非常丰富,声乐非常洪亮,台阁非常高大,园林兽苑非常宽广,把诸侯当作臣子来使唤,统一天下,这又是人们心中所共同追求的,而天子的礼俗制度就像这个样子。制度已经公布,政令已经完备;群臣百官违反了政令的规定就处死,公爵、侯爵违背了礼制就囚禁,四方的诸侯国如果离心离德就一定加以消灭;名声像日月一样显赫,功绩像
  天地一样伟大,普天下的人响应他就像影子紧随形体、回响紧随声音一样,这又是人们心中所共同追求的,而称王天下的君主则完全拥有了这一切。所以人的性情,嘴巴喜欢吃美味的食物,而气味滋味没有比王者吃到的更好的了;耳朵喜欢听悦耳的声音,而歌声乐曲没有比王者听到的更洪亮的了;眼睛喜欢看美色,而极其繁富的彩色花纹和少妇美女没有比王者看到的更多的了;身体喜欢安逸,而安稳清闲没有比王者享受到的更愉快的了;心里喜欢财利,而俸禄没有比王者得到的更丰厚的了;综合了天下人所共同企求的东西而完全地拥有了它们,总揽天下之人而控制他们就像控制子孙一样,人如果不是发疯的、糊涂的、愚蠢的、鄙陋无知的,那还有谁能看到这些而不高兴呢?想要获得这一切的君主多得比肩继踵地存在着,能够建立起这种事业的贤人世世代代都没有断绝过,但近千年来这样的君主和这样的贤人却没有能够配合起来,这是为什么呢?回答说:是因为君主用人不公正,臣下对上不忠诚。君主排斥贤能的人而偏私地提拔人,臣子争夺职位而嫉妒贤能的人,这就是他们不能配合的缘故。君主为什么不广招人才、不去顾及亲疏、不去考虑贵贱、只寻求真正贤能的人呢?如果能这样,那么臣子就会看轻职位而把它让给贤能的人,并甘心跟随在他们的后面;如果这样,那么舜、禹重新会到来,称王天下的大业又能建立起来了。取得统一天下的功绩,名声可以和舜、禹相配,事情还有像这样美好而值得高兴的吗?唉!统治人民的君主也可以考察一下这些话了!杨朱在十字路口哭泣,说:“这是那错误地跨出一步而觉察时就已走错千里的地方吧!”他为此而悲哀地哭泣。这用人之事也就是通往光荣或耻辱、安定或危险、生存或灭亡的十字路口啊,在这上面犯了错误所造成的可悲,要比在十字路口走错路更厉害。唉!可悲啊!统治人民的君主竟然上千年了还没有觉悟啊。
  [原文]
  11.17 无国而不有治法,无国而不有乱法;无国而不有贤士,无国而不有罢士(1);无国而不有愿民,无国而不有悍民;无国而不有美俗,无国而不有恶俗;两者并行而国在,上偏而国安(2),在下偏而国危(3);上一而王,下一而亡,故其法治,其佐贤,其民愿,其俗美,而四者齐,夫是之谓上一。如是,则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故汤以亳,武王以鄗,皆百里之地也,天下为一,诸侯为臣,通达之属,莫不从服,无它故焉,四者齐也。桀、纣即序于有天下之势(4),索为匹夫而不可得也,是无它故焉,四者并亡也,故百王之法不同若是,所归者一也。
  [注释]
  (1)罢(p0 皮):通“疲”,病,不贤,没有德行。(2)上偏:偏于上者,指治法多而乱法少,贤士多而罢士少,愿民多而悍民少,美俗多而恶俗少。(3)在:衍文(王念孙说)。(4)序:当为“厚”字之误,参见 7。4、16.4。
  [译文]
  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使社会安定的法令制度,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导致社会动乱的法令制度;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贤能的士人,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无行的士人;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朴实善良的百姓,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凶狠强暴的百姓;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美好的习俗,没有哪一个国家没有恶劣的习俗;以上两种情况同时存在的,国家仍存在;偏于上一种情况的,国家就安定;偏于下一种情况的,国家就危险;全属于上一种情况的,就能称王天下;全属于下一种情况的,就会灭亡。那国家的法令制度能使社会安定,
  它的辅佐大臣贤能,它的人民朴实善良,它的习俗美好,这四者齐备,那就叫做全属于上一种情况。像这样,那么不打仗就能战胜敌人,不进攻就能取得战果,军队不用费力而天下就服从了。商汤凭借亳,周武王凭借鄗,都不过是方圆百里的领土,而天下被他们统一了,诸侯做了他们的臣属,凡能到达的地方,没有不服从的,这没有其他的缘故,而是因为上述四种条件齐备了。夏桀、商纣王即使实力雄厚得掌握了统治天下的权力,但最后要求做个普通老百姓也不可能达到,这没有其他的缘故,而是因为上述四种条件全都丧失了。各代君主的治国方法就像这样的不同,但归结起来的道理只有这么一个。
  [原文]
  11.18 上莫不致爱其下,而制之以礼;上之于下,如保赤子。政令制度,所以接下之人百姓(1);有不理者如豪未,则虽孤独鳏寡必不加焉(2)。故下之亲上欢如父母,可杀而不可使不顺。君臣上下,贵贱长幼,至于庶人,莫不以是为隆正,然后皆内自省以谨于分,是百王之所以同也,而礼法之枢要也。然后农分田而耕(3),贾分货而贩,百工分事而劝,士大夫分职而听,建国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总方而议,则天子共己而止矣。出若入若,天下莫不平均,莫不治辨,是百王之所同,而礼法之大分也。
  [注释]
  (1)“百姓”二字当为衍文,参见 9.28 注(2)。(2)孤独鳏(gu1 n 观)寡:《孟子·梁惠王下》:“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3)以下见 11.13 注。
  [译文]
  君主无不对他的臣民给予爱护,因而用礼制来限制他们;君主对于臣民,就像爱护婴儿一样。政令制度,是用来对待下面的老百姓的;如果它有不合理的地方,即使像毫毛的末端一样细微,那么就是对孤儿、孤独老人、鳏夫、寡妇,也一定不加到他们头上。所以臣民亲爱君主高兴得就像亲爱父母一样,可以杀死他们而不可能使他们不顺从君主。君主、臣子、上级、下级,高贵的、卑贱的、年长的、年幼的,直到平民百姓,没有谁不把这礼制当作为最高的准则,然后又都在内心反省自己而谨守本分,这就是历代圣王所相同的政治措施,也是礼制法度的关键。这些做到以后,农民就分得田地去耕种,商人就分取货物去贩卖,各种工匠分配一定的工作去用力,士大夫分任一定的职务去处理政事,诸侯国的国君分封一定的领土去守卫,三公统管各个方面来商议,那么天子只要让自己拱着手就是了。朝廷外面如此、朝廷内部如此,天下就没有人不协调一致,就没有什么不治理得好好的,这是历代圣王共同的政治原则,也是礼制法度的要领。
  [原文]
  11.19 若夫贯日而治平,权物而称用(1),使衣服有制、宫室有度、人徒有数、丧祭械用皆有等宜,以是用挟于万物(2),尺寸寻丈(3),莫得不循乎制度数量然后行(4),则是官人使吏之事也,不足数于大君子之前(5)。故君人者,立隆政本朝而当(6),所使要百事者诚仁人也,则身佚而国治,功大而名美,上可以王,下可以霸;立隆正本朝而不当,所使要百事者非仁人也,则身劳而国乱,功废而名辱,社稷必危;是人君者之枢机也。故能当一人而天下取,失当一人而社稷危。不能当一人而能当千人、百人者,说无之有也。既能当一人,则身有何劳而为(7)?垂衣裳而天下定。故汤用伊尹(8),文王用吕尚(9),
  武王用召公(10),成王用周公旦(11)。卑者五伯,齐桓公闺门之内,县乐、奢泰、游抏之修(12),于天下不见谓修,然九合诸侯(13),一匡天下(14),为五伯长(15),是亦无它故焉,知一政于管仲也(16),是君人者之要守也。知者易为之(17),兴力而功名綦大,舍是而孰足为也?故古之人,有大功名者,必道是者也;丧其国、危其身者,必反是者也。故孔子曰:“知者之知,固以多矣(18) ,有以守少(19),能无察乎?愚者之知,固以少矣,有以守多,能无狂乎?”此之谓也。
  [注释]
  (1)权:调节秤锤使秤杆平衡叫“权”(也称为“权衡”),引申为合理地调节。称(ch8n 趁):合适,配得上。(2)用:当作“周”(王念孙说)。挟:见 8.13 注(2)。(3)寻:古代长度单位,八尺为一寻。尺寸寻丈:这里借指处理各种事情的标准。(4)制度数量:见 10、19 注(3)。(5)数(sh(暑):数说,一一列举。君子:或指道德高尚的人(参见 1.1 注(1)、7.3),或指地位高贵的人。此文即用后一义,指君主。参见 19.20 注(4)。(6)政:通“正”。(7)有:通“又”。(8)汤:见 4.12 注(12)。伊尹:见 5.5 注(9)。(9)文王:见 5.4 庄(2)。吕尚:姜姓,吕氏,名尚,字子牙,号太公望,俗称姜太公。周文王出猎而访得了他,尊他为师。后来他辅佐周武王灭商而使周王朝一统天下,因有功而封于齐。(10)武王:见 4.12 注(12)。召(sh4o 绍)公:姓姬,名姡В╯h@市),因采邑在召(今陕西岐山西南),所以称召公。曾帮助武王灭商,被封于燕,成为燕国的始祖。(11)成王:见 7.4 注(7)。周公旦:见 5.4 注(3)。(12)县:“悬”之古字。泰:同“汰”,见 7.1 注(6)。抏:同“玩”。修:讲求,搞。(13)九:表示多。九合诸侯:据《春秋》、《左传》,公元前 681 年,齐桓公与宋、陈、蔡、邾会于北杏(今山东聊城东);冬,与鲁盟于柯(今东阿西南)。公元前 680 年,与宋、卫、郑会于鄄(今山东鄄城西北,卫邑)。公元前 679 年春又会于鄄。公元前 678 年,与鲁、宋、陈、卫等会盟于幽(宋邑)。公元前 667 年,与鲁、宋、陈、郑等会于幽。公元前 659 年,与鲁、宋、郑等会盟于柽(宋地,今河南淮阳西北)。公元前 658 年,与宋、江、黄会于贯(今山东曹县南)。公元前 657年,与宋、江、黄会于阳谷(今山东阳谷县北)。公元前 656 年,会鲁、宋、陈等侵蔡,与楚盟于召陵(今河南郾城县东)。公元前 655 年,会宋、陈、卫等于首止(今河南睢县东南)。公元前 653 年,会鲁、宋等于宁母(今山东鱼台县内)。公元前 652 年,会鲁、宋、卫等于洮(今山东鄄城县西南)。公元前 651 年,会宋、卫、郑等于葵丘(今河南兰考东)。公元前 647 年,会鲁、宋、陈、卫等于咸(今河南濮阳东南)。公元前 645 年,会鲁、宋等于牡丘(今山东聊城东北)。公元前 644 年,会鲁、宋等于淮(今江苏盱眙县)。(14)一:统一,一致。匡:正。一匡天下:使天下归于一统、恢复正道。当时天子衰微,齐桓公靠了管仲的辅助,会合诸侯,订立盟约以尊奉周室,暂时制止了当时的混战局面,所以说“一匡天下”。(15)五伯:见 11.4 注(5)。长:首。五伯并非同时,而桓公居先,所以称“五伯长”。(16)管仲:见 7.2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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