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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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劫-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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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夫人这个臆想,就是即将发生的事。
    “水……”细弱的声音只有坐在床前的景夫人隐隐听到了。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床上的景江天,赶紧凑过耳朵到他面前听个仔细。
    “水……”这一次,景夫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景江天说话了,景夫人兴奋地冲晚歌道:“老爷醒了!老爷醒了!水,快快倒水,老爷要喝水!”景夫人兴奋得手脚无措,晚歌立马拿起水壶却发现没水了。
    晚歌忙道:“我去打水,马上回来。”她拿着水壶匆匆出门,对守在门口的士兵道,“快去通知少帅,大帅醒过来了!”

  ☆、第八十章 百转千回诉衷肠

景江天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精神却忽然变好了。他咽咽口水,望着天花板一片朦胧。过了一会才看清眼前人:“秀秀。”
    景夫人激动地点头道:“是我老爷,你终于醒了。这段时间可把我们吓坏了!谢天谢地,醒来就好。医生说要动手术,还说成功率那么低,可把我……”她忽然止住口,看景江天那面色,她隐隐觉得不安。不是面色不好,而是反常的好。她不由想起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心惊肉跳就在那一瞬间:“老……老爷,你觉得怎么样?我这就叫医生过来,你撑着。”
    景江天拉过景夫人的衣角:“秀秀,我有事想跟你说。”
    景夫人摇摇头,惊慌地望着景江天:“老爷,你先放开我,我去叫医生。”
    景江天没有放手,只是急切地拉着她道:“秀秀,我知道这些年我亏欠你很多,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但是今天,我想求你一件事。”
    景夫人有些哽咽道:“你……你求我?你别告诉我,是为了那母女两!”
    景江天望着她有些惭愧:“秀秀,温心她们母女两一直都过得清贫,我也愧对她们。”
    景夫人冷笑道:“景江天,你愧对她们?若不是我有我娘家在,你怕惹他们不高兴,不然你早就把那对母女两接回家了吧!你说你愧对她们,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的时间到底是陪她们多还是陪我和青山多?你和青山成了今天这个模样,到底是因为谁你自己说说!”
    这些年来,景夫人都保持着她一个当家主母的角色,不计较丈夫在外面养外室,也不计较他常常夜不归宿。只是多年的怨气,总归是积累了下来。如今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景江天第一个想起的依然不是守在她面前的妻子,而是养在外室的母女。
    这几乎让景夫人咆哮到失去理智,这是她永远无法结痂的伤口。别人说起,她还能忍,唯独从丈夫口里说出来她就恨不得杀了她们。
    景江天想拉过她,景夫人甩开他的手:“景江天,你还想要我怎么做?还要我去请她们登堂入室吗?或者说是要我收拾东西回娘家,好腾地给她们?景江天,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景江天摇摇头道:“秀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温心。不管我如何错,但青菱这孩子没错。如今温心已经去了,请你看在我夫妻多年的份上,替我照顾青菱。我不求你能接她回帅府,只求你能多照顾一下。”
    景夫人终于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景江天,你真是做得好啊!我以为你是为儿子的婚事气晕的,儿子以为你是为江北的战局气晕的,结果……结果你却是为了你死去心爱的女人伤心晕的!景江天,我到了现在才终于学会恨你,你能明白我现在有多恨吗?是不是临死都惦记着她们?那我告诉你,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那野种!现在就杀了她!”
    她咆哮着,忽然仰天大笑,那笑声几乎像疯子。晚歌匆匆打了一壶开水回来,站在门边却傻了眼。婆婆疯癫地笑着,公公一脸不甘地抽搐着说不出一句话,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来人啊!医生!快叫医生!”晚歌奔下楼急急叫到。刚才病房里的那一幕,晚歌心慌不已,直到医生赶去晚歌手脚还在发抖。
    景江天被医生抢救着,晚歌拉着歇斯底里后已经有些精神涣散的景夫人到隔壁。景青山赶来时,沉默了良久。他什么也没问,听着母亲口里的絮絮叨叨,似乎已经知晓了这一切。
    事情发生地太突兀,晚歌忍不住自责,若是自己能快一点回到病房,也许事情还不置于严重到这个地步。
    医生给景夫人打了一针镇定剂,她平静下来渐渐睡去。景江天的情况非常糟糕,在抢救的过程中,主治医生出来过一次。他说,情况非常糟糕,要亲属做好心理准备。景江天的情况本来就不能经受一点刺激,没想到刚醒过来就跟景夫任吵成那样。事情终究还是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走去,也许这也是命。
    晚歌一脸懊丧地坐在景夫人的床头,景青山走不过搂过她:“傻丫头,这又不是你的错,干嘛一副做错事的样子。这样的结局只是提前了而已,迟早都是要来的。”
    晚歌担忧地望着他:“只是……只是刚才我看到母亲那歇斯底里的模样,我真的很害怕。我要是能快点回来,或者我不该去打水……”
    景青山靠在她肩上闭上眼轻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会这样,也是我父亲逼的。也许这就是佛偈说的,种甚因结甚果。”
    晚歌微微一笑:“你不是从来不信这些吗?”景青山轻笑不语,靠在她肩上紧紧闭着眼。这几天他也是不眠不休,除了军装依旧一丝不苟,那冒出的胡渣,有些凌乱的头发也没时间去整理。
    晚歌忽然回忆起初遇他的情景,似乎感觉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他,身负重伤却依旧谈笑风生。如今的他,靠在自己肩上那疲惫之意却是那么深。晚歌轻轻一声叹息,执起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
    粗粗的手掌,依旧是那么温暖。
    感觉到手心微凉,景青山张开眼,手心是那枚熟悉的纪念章。景青山轻笑:“你都随身带着它吗?”
    晚歌点点头:“现在你需要它,所以我先借给你。”晚歌给他别在胸前,就像当初在那个深夜的梧桐雨下,他给她别在胸前一样。
    景青山道:“它是你的勇气。你才是我的勇气。”晚歌轻笑,这是他说话的风格。一句轻轻浅浅的话,却注满了情真意切。风过无痕,他的话却句句落在心间。
    “要是累了,就闭上眼歇一会。我的肩膀,也借给你。”晚歌轻轻说到。景青山嗯了一声,靠在她肩上真的闭上眼。
    风吹起窗帘,一阵冷风灌入。晚歌望去,窗外簌簌落下的,不是雨,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晚歌欣喜:“下雪了。然风,你看下雪了!”
    景青山睁开眼,窗台上一点点晶莹的雪花短暂停留。他牵着晚歌走过去推开窗,鹅毛雪越下越大,地面慢慢开始积雪。下雪的时候并不冷,融雪的时候才是真的冷。这场大雪能让他放慢步伐,同时也让他举步维艰。
    他虽说期盼这场大雪,可晚歌却说不上是好是坏。忧喜参半,唯有握紧他的手。他忽然道:“晚歌,今年的第一场雪不能陪你观赏,那今年最后一场雪我一定陪你去赏雪。”
    晚歌轻笑:“你怎么知道哪一场才是最后一场?”
    景青山摇摇头道:“除了这第一场,其它的都可能是最后一场。所以,陪你看以后的每一场雪。”
    晚歌望着他,眼睛里有些模糊。她点头微微笑道:“好。我记住了,你别忘了。”
    院长疾步而来:“少帅,手术得提前!”景青山点点头,这提前的很大可能是景江天会死在手术台上。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军人的魄力,总是在生死瞬间的抉择。
    景青山刚皱起眉头,主治医生匆忙跑出来:“少帅!大帅醒过来要见你!”景青山松开晚歌,冲出房门却又被医生拦住:“少帅且慢。林护士,赶紧给少帅换一身消过毒的衣服。”
    手术室里,景江天像是一瞬间老去。他颤抖的眼皮在努力睁开眼,他想抬起手,却哆哆嗦嗦无法抬起。口中低声喃喃而语:“青……山,对不起……”
    景青山听不清楚,俯下身贴近他道:“爸您说什么,您再说一遍。”景江天的眼角划出两行泪,这是景青山从来没见过的。这个永远都是屹立不倒的父亲,落泪了。他哆哆嗦嗦的手揪着景青山的衣角,景青山握住。
    景江天终于勾起嘴角,像是很努力说着:“对不起……这些年,我很抱歉。秀秀她……怎么样了?”
    景青山道:“放心吧,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已经睡下了。不过,你是对不起我们,特别是我妈。你早该对她多些关爱,哪怕一点都好。这些年她郁结于心,身体也是掏空,你却毫不知情。”
    景江天闭上眼,滚烫的眼泪滑落两鬓。他轻声道:“对不起。能否原谅我?至少……别恨我。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是我还是想得到原谅。来世……来世偿还你们。”景青山和他一样,以前从来不信命,更不相信什么来世。可如今人之将死,来世却成了最美好的寄托。
    景青山轻叹一声:“几十年的夫妻,你终究不了解我妈。她的恨,终究是爱你。你病倒的那一天,我妈也曾问我是否心中有恨。你知道我怎么答的吗?其实我没有恨过你。也许是孤独习惯了,若是当初曾经恨过,也随着时间淡了。爸,我们并不恨你。”
    景江天那死灰般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芒。他还是低声道:“对不起。我的宏图伟业,终究是要强加在你身上了。我不行了,你要切记秘不发丧。还有……小心你二舅,在我办公桌的第三个抽屉有一本账本你仔细看看。还有……”
    他声音越说越小,似乎已经到了垂死的边缘。景青山忙道:“先别说了!院长忙上准备手术!”景青山站起身,景江天却不肯放手。
    景青山不得不再次俯下身,景江天断断续续道:“百花巷七十六号,替我……照顾你妹妹。她孤身一人,无亲无故。算我求你,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他满心期待又有些畏怯地望着景青山,景青山顿了顿终于点头。
    景江天轻轻一笑:“她叫景青菱。”

  ☆、第八十一章 昔景成梦随烟去(钻石打赏加更)

不过两个小时,大地已经铺展开一片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山川河岳,不见青翠只剩有些刺眼的白。
    景青山在走廊上已经抽了整整两包烟,他很少在晚歌面前抽烟。只有在这种紧张甚至又些难以控制心绪的时候,他才会放纵自己。晚歌没有向前,他需要自己静静。
    “我杀了她!杀了她!”景夫人又在睡梦中喊到。景青山熄了烟头,匆匆进了房里。景夫人手在胡乱挥舞,晚歌想向前压住她,结果在混乱之中反而被景夫人甩了一巴掌。
    “晚歌!”景青山赶紧拉开她,雪白的脸上立马呈现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来不及细问她,他急忙过去抓住景夫人的手,大声喊着:“妈!妈你醒醒,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不停摇晃景夫人,可是她就是醒不过来。
    困在自己的梦魇里,这情况很糟糕。景青山这才意识到,自己母亲这情况可能不是什么简单的歇斯底里情绪爆发,很有可能隐藏着什么隐性的病症。他慌忙回头对晚歌喊到:“晚歌,快去叫医生!”
    相隔的两间房,大门紧闭。一间是景江天,一间是景夫人。这不知是缘还是孽,究竟是谁欠了谁。
    景青山靠在走廊一角,香烟还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他头上的雪花,给他染的发。这是晚歌见过他,最颓丧的一次。晚歌远远望着他,却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安慰他。
    景夫人的情况,大概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夫妻的拌嘴,结果却演变成景夫人的精神疾病。常年郁结于心,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等于是累积的慢性毒药。慢慢侵入骨髓,总有一日会爆发。
    这一日,丈夫最后对她最后的请求,终于彻底激怒她了。景夫人的情况是时好时坏,正常的时候,就会拉着晚歌给她讲景青山小时候的事。她清醒的时候,完全不记得自己在疯癫的时候都干过什么。
    所有人都很配合地不去点破,她似乎在自己的意识中选择遗忘了一段记忆。自己永远都是那个雍容大气的景夫人,她与丈夫永远都是夫妻和睦。他们从来都没有吵过架,一次都没有。
    景江天的手术失败了,靠着氧气吊瓶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的呼吸愈来愈缓慢,连同心跳越来越弱。
    这几日景青山基本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景江天,他认为景江天一定还会醒过来。这几日他和晚歌不常见面,他在医院守着景江天,她在帅府守着间歇性犯病的婆婆。不平静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个字就惹来杀身之祸。
    欧阳家时常也会来几个人探病,来得最勤的莫过于欧阳雨菲。
    晚歌还记得教堂里她离去时看她的眼神,似乎恨之入骨。景夫人犯病时,她就会在旁对晚歌冷嘲热讽。晚歌已经习惯了,只管做自己的事。久了似乎她也觉得无趣,干脆跑去医院见景青山。
    这一日风雪下得最大,听说沿江的老屋子在昨晚半夜已经被压倒了一片。幸好抢救及时,只是受伤并无人死亡。安顿灾民也是景青山这几日的头等大事,虽说前线的战事是因大雪暂停了,可前线的供给却还是要继续。这大雪封山堵路,物资运输也是一道难题。
    每件事都是紧急的,景青山的办公室也不由得直接搬到了医院。
    帅府的院子里,梅花开了。幽幽的清香,是不适宜的美好。晚歌站在梅花前轻叹一声,梅花枝头的雪应声落下。
    院子里的雪已经积了好深,每一步踩在上面都吱吱作响。身后传来脚步声,晚歌回头焦急道:“吴叔,你回来了。他……他和父亲都还好吗?”
    管家轻笑:“少夫人,少帅说今天天太冷,想请您给他带件毛衣过去。”景青山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哪里还需她带什么毛衣去。不过是好几日没见她,想见她罢了。
    大家心照不宣,晚歌还是有些脸红道:“嗯,我知道了,我等下就过去。那……母亲那,一定要张妈她们好好看着。”
    管家点头道:“少夫人放心吧!夫人最近的病情都比较稳定,这个时间她都要睡到下午去了。我会让张妈和丫环们好生照看的,少夫人还是早些给少帅带衣服过去吧!冻坏了可就不好了!”管家笑得意味深长,晚歌只好羞涩地点点头。
    她对管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初见他的那一面。不被看好的爱情,终究在这些日子里被他认可了。这对晚歌来说,是将非常欣慰的事,毕竟她与景青山这段婚姻多了一声祝福。
    匆匆跑回屋里,二楼转角最后一间卧室,这是景青山的卧室。
    这还是晚歌第一次进他的房间,深蓝色的窗帘,把屋子遮得不太透光。他打开灯,不由轻声一笑。这屋子依旧是如他的风格一般,整整齐齐不染尘埃。只是这屋子里却放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难怪管家刚才还特意交代了她,千万不要碰他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否则一定会把自己吓到。
    随便在衣橱里拿了一件毛衣,关上衣橱的门脚下不知碰到什么,忽然听到嘟嘟的响了起来。晚歌吓了一跳,看来管家的话是必须信的。她无奈地拍拍胸口,无意间扫过了靠窗边的书架。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最顶层真的有一个蓝色的盒子。
    她伸出手僵在半空中,到底该不该看,她犹豫了。她该相信他的,毕竟他们已经结婚了。她无路可退,何必庸人自扰?她终究还是没有拿下来看,转身离去,关于那蓝色盒子,她选择去遗忘。也许说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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