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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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劫-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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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向前揉揉她的头发,又转头对况杰道:“这是我妹妹文妤,这是我小妹文嫣。”他又回头对两人道:“他是我朋友况杰。对了,父亲在家吗?母亲身体可好?”
    秦文嫣立马答道:“父亲在书房,不过,心情不太好。母亲在佛堂,身体还是老样子。你信上说这几日会到,又没有个具体日期,母亲可天天去佛堂念叨你。”
    秦文妤轻声道:“二哥还是先去书房见见父亲吧,他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好几天了。母亲那,我们去通知一声。等你见了父亲,再过来就是了。”

  ☆、第四十二章 深山夕照深秋雨

秦文声点点头,又望向况杰。况杰耸耸肩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等你过来待会再拜会伯父。”
    秦文声点头对秦文嫣道:“文嫣,你去通知一下母亲,就说我等会过去看她。”秦文嫣点点头,却愣是没有迈开步子。秦文声又对秦文妤道,“文妤,那你就替我带况杰到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秦文嫣嘟起嘴道:“让姐姐去通知母亲好了,我来带他到处走走吧!姐姐平时都不爱动,除了她自己的小院子,恐怕连自己家其它地方都不熟。”
    况杰见状,只好尴尬地笑道:“不用了,我在大堂里等你好了。”
    秦文声沉下脸道:“文嫣,快去。”语气平淡,却让秦文嫣有些害怕。一脸不甘心地离开,剩下秦文妤又是一声不吭。
    书房大门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声音。秦文声敲了三声叫道:“爸,我回来了。”
    只听木头与地板的摩擦声一响,随后大门打开。秦宗一身黑色大褂,深凹的眼窝显得很憔悴。卸下一身戎装,少了几分威严,显得和蔼多了。
    他一把抱住秦文声,用力地拍了拍他的后背道:“回来就好!先去给你大哥上柱香吧!”
    秦文声点头道:“我已经去西山看过大哥了。”秦文声一下船,就跟况杰直接买了祭祀的东西去了秦文况的墓地。
    秦宗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你出国的这些年,你大哥常常念叨你。可惜你回来了,他却走了。”秦宗长叹,他现在这个模样不是那位高权重镇守使,只是个父亲。
    秦文声安慰道:“爸别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只会让大哥走得不安。这世道如今是兵荒马乱,还活着的都该庆幸。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光景。”
    这些年他虽留洋在外,但国内局势是一直都有了解的。先不说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就这些当兵的,哪个不是提着脑袋过的。
    秦宗点点头,依旧颓丧地扶着额头道:“我知道。去看过你母亲了吗?你大哥的事对她打击很大,你回来了也许她能好一些。”
    秦文声回答道:“还没有,我和况杰刚回来就碰到文妤她们。我先来书房看您,待会就去见母亲。”
    秦宗仰起头道:“况杰?是情报处参谋况瑞的儿子?”
    秦文声点点头:“正是,我在信里有跟您说过的。六年前,他被都督府的人选中送过去培养,先是学了西医,后来到军事学校刚好又被安排跟我一个班。江北的势力越发强大,云州与之交界的地界虽然并不长,但也不得不防。都督府那边通知他回来,刚好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秦宗站起身,颇为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膀。刚回来就已经能很快地投入战局中,头脑清晰,颇有自己的风范。
    “很好,这五年没白费。这样吧,眼看年关也快到了,你也刚回来,先休息一段时间。等明年开春,把慕振业的女儿纳进来后,你就到政府顶替你大哥的位置。”
    秦文声垂下头,沉默了一下开口道:“爸,这时代已经不同了。那女孩没有错,何必……”
    秦文声还没说完,秦宗重重在桌上一拍喝道:“你大哥难道有错吗?我让你去留洋,是让你多学些军事理论和技能,不是让你去学处事的!不必多说,等开春纳进来,一切就交由你母亲处理。那些都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不过是让你占个名头而已。”
    一切都如秦文声预想的那样,他父亲是不轻易做决定的人。但是,一旦做了决定,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在西方看来,结婚是见很神圣的事。这些年深受影响,不管是娶还是纳,这件事在他看来都是很草率的。他皱起眉头道:“爸,我还不想成亲。反正不过是要个名头,不如就让文辉纳了她吧!”
    秦宗沉下脸道:“胡闹!文辉是个什么混样,整个六水镇都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怎么说,慕家让了这一步,我们也不能明里太过。毕竟祖上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让你纳她是最合适不过的。”
    秦文声急道:“可是……”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道:“没有可是!”
    秦文声急忙迎过去道:“母亲!”
    秦宗的夫人关氏本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可嫁给秦宗后性子倒是越发厉害。望着儿子比离开时足足高了两个头,关氏忍不住就泪流满面:“我的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秦文声跪下道:“儿子不孝,让您担忧了。”

  ☆、第四十三章 散似秋云无觅处

关氏擦擦眼泪,连忙拉起他道:“快起来,回来还没吃饭吧?饿不饿?妈这就给你弄吃的去!你就爱吃妈亲手做的红烧狮子头,等着,很快的。”
    关氏自说自话,秦文声没机会插嘴。关氏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道:“那件事,你就不用再说了。那是两家都已经定下来的事了,你不用操心一份分,好好跟着你父亲把政府里的事处理好就行了。”
    秦文声没有吭声,脸色却不太好,知道这事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难以改变了。他低下头,脑子里却不经意闪过晚歌那张清秀的脸。也许况杰说得对,她是个不谙世事深闺小姐,可真的嫁到秦家后,那日子恐怕不难想象。
    他轻叹一声,秦宗以为儿子担心将来娶妻的事。
    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她不过是占了个妾的名义,不影响将来你娶妻。前些日子跟都督闲聊,他说如今形式紧迫,一旦开战损失自然是少不了。经济支持对于战争局势是非常重要的,思前想后,我觉得联姻是个不错的选择。白家的长女白婉心你还记得吗?白家掌握着云州大半的经济,我们又刚好是世交,你们联姻是最好不过的。”
    秦文声有些莫名的烦躁,对于这个话题他实在不想再多说。
    “爸,这事以后再说吧!况杰还在外面等我,我带他过来见一下您吧!”
    望着儿子有些失落的背影,秦宗忽然开口道:“儿女情,来日方长。家国事,才该摆在最前面。不管是大家还是小家,你站在这个位置,就总是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这,也是你回来要学会的第一堂课。”
    慕家。
    晚歌胳膊刮到了砖角,破了点皮。秋禾一边给她清洗一边数落道:“都叫你小心了!还是把自己弄伤了。”
    晚歌无奈地往床上一躺,求饶道:“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求你饶了我吧!我有些困了,我想睡一会,快出去吧!别告诉母亲我摔下去这事!”
    秋禾出去后,她蒙着头情绪才开始宣泄。蒙到自己快要窒息,她才甩开被子起身。很快就要立冬了,天色黑得特别快。这才过多久的功夫,天色已经暗得看不清窗外的一切。
    她给自己点了一盏油灯,微微的火光,温温的。她不喜欢电灯,因为感觉不到火光的温暖。翻开床头那本厚厚的红楼梦,一片梧桐叶。心绪如潮,江与儒那张温润的脸庞又浮现眼前。
    强颜欢笑背后,江与儒已经成了她心里那一道不能言喻的伤。一到夜里,思念就不能抑制。数着指缝中流逝的时间,幸福离她越来越远。假使面对他,自己是否能像当时那般坚定?她不知道,但她会不断告诉自己,她肩负着慕家的命运。
    一个被命运摆布的人,还有什么力气去挣脱这枷锁。
    装满书信的匣子被她藏在床下,她拉出来,指尖在锁扣上徘徊了很久始终没有再打开。她想要与过去告别,要断了自己的念想,也断了江与儒的念想。
    眼一闭,两行清泪。她横了心,抱着匣子出了房门。
    梧桐树下,风吹叶沙沙作响。她找来一把铁锹,就在梧桐树下挖了个小洞。关于他的回忆,他的一切,都埋在这里。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嗒嗒落在匣子上溅开。几捧黄土,埋了一切过往。
    秋禾提着灯回院子的时候,见她跪在地上嘤嘤而泣,吓了一下:“小姐,这,这是怎么了?”
    晚歌木讷地摇摇头:“秋禾,我是不是还比不上黛玉看得开呢?”
    秋禾不明所以:“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你先起来,地上凉。”
    晚歌轻声道:“宝玉成亲那晚,黛玉把所有诗词烧了,包括那两条送给她的手帕。可是我却舍不得,明明告诉自己要结束这一切已经成灰的念想,却忍不住在心里让它心灰复燃。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讨厌?要放,却放不彻底。”
    秋禾鼻头发酸,她知道晚歌从来就是个恋旧的人。埋下这一切与他的过往,已经是最大的抉择了。一把火烧了,她做不到,只因为她是个多情人。
    世俗无情,人却多情。错的不是人,是一个该死的年代?
    秋禾叹道:“你是个多情的人,所以做了多情的事。不是优柔寡断,也不是藕断丝连,只是……太恋旧。过往如烟迷了眼睛,等它散去就好了。小姐,若是,他能带你走,就跟他离开这里吧!”
    跟他走。简简单单三个字,与她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夜幕下升起白雾,这夜寒星冷月,一盏孤灯映照一张旧颜。凄凄切切,没人得听见……

  ☆、第四十四章 何物流光人憔悴

日子在平静中无声地耗去,从一叶知秋,到叶落一地,秋去冬来。按理说,江与儒应该已经回到六水镇了才对,可是却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
    萦绕在晚歌心里的,是一种想见又怕见,不希望他来,又希望他来的矛盾心理。望着窗外萧条的庭院,只有雨水哗哗地下着,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手中藏蓝色的围巾从江与儒离开后就开始织,到了现在也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她织围巾的手法并不好,经常跳针,偶尔还会漏一针,江与儒也曾为此笑她。慕家祖上是做织造起家的,慕家人不仅对织造工艺娴熟,连同刺绣也是十分厉害。可传到晚歌这,竟然已经生疏了。
    江与儒离开那日曾笑言,待她织好这条围巾后,就是他回来娶她的时候。誓言仍在,却是锦书难托。最后一针落下,心中一片怅然。
    秋禾端着茶进来,看她捧着围巾发呆,叹气道:“今年可真冷!这才立冬多久,就冷成这样。照这样冷下去,怕是很快就要下雪了。瞧这雨,都连着下了一个月了,再下下去恐怕要闹洪涝了。”
    晚歌拢拢衣服关上窗应道:“是啊,今年可真冷……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路上,一点音讯都没有。”
    秋禾摇摇头,挽着她的手道:“我的好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既然已经放弃了,这围巾也没必要再送了。也不用替他担心什么了,他已经……”
    秋禾忽然止住,晚歌急忙拉着她问道:“他?他怎么了?”
    秋禾犹豫再三才道:“他,他回来了。小姐,长情也是双刃剑,折磨你自己也伤他。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你还在期许什么?要么就干脆一点,跟他走吧!”
    晚歌摇摇头,走已经不可能了。儿女情长,怎抵得上这一家子。她只是觉得,不能在一起,起码留个关于他的空间,留个回忆让她撑下去。
    叠好围巾,她才问道:“他怎么样了?”她以为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来质问她,可是他没有。失落吗?有一半。庆幸吗?也有一半。
    秋禾点头道:“放心吧,他好好的。只是,被关在家里了。小姐,若是他真的来了,你到底想好怎么跟他说了没?还是避而不见?”
    晚歌摇摇头,心里憋了再多话,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轻叹:“不见也好,就这样断了彼此的念头。”
    “晚歌、秋禾。”隔着磅礴的大雨,余氏大声叫到,屋里的两人连忙开门迎了出去。
    余氏捧着一个盒子站在檐下,脚下的绣花鞋都已经湿掉了。余氏微微一笑,把盒子递给晚歌:“这是刚做好的嫁衣,试试吧!秋禾,再加点炭火来。”
    桃红色的嫁衣,晚歌看着有些刺眼。这样的红,不过是在提醒她将来的身份,不是妻只是妾。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能在自己的想象之中,这是件正红色的嫁衣。
    余氏轻抚过她垂下的长发,点头道:“挺合身的,好了,换下来吧!晚歌……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晚歌这才反省过来,自己总这样有意无意流露出心绪,还有她这张憔悴的脸,只会让关心她的人忧心。既然决定了,那就按部就班地走下去。
    她望着余氏微微一笑:“妈,我没事,真的没事。这嫁衣……挺好看的。”
    晚歌像小时候一样靠在母亲怀里,闭上眼,内心变得平静。一个静静的下午,母女之间没有太多话,只是这样静静地依偎下去。
    在她的小院吃过晚饭后,余氏才离开。顿时袭来的空虚,让她不知该做点什么好。被压在书架最下面的那本红楼梦,不过一段时间,已经开始积了尘。当初没舍得跟信件一起埋了,就注定自己难舍这份回忆。睹物思人,就这样折磨自己吧!
    桌上香炉已灭,只剩一炉冷屑。屋外雨声歇了又响不知几回,她抱着红楼梦靠在床前细细翻阅。一盏孤灯,映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灯火昏黄忽明忽暗。
    夜已深,秋禾已经睡去,她看得眼睛发涩,这才放下书揉揉眼睛。恍恍惚惚之中,哗哗的雨声里,她似乎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不是晚歌,是小晚。
    那声音,似曾相识。语气里,是道不尽地苦楚。她自嘲般地笑了笑,这样的雨夜,他怎么会来。
    晚歌掐了一下自己,骂道:“睹物思人,我都幻听了。哎,睡吧,别想了。”她合上书,刚准备吹熄灯火,又听到一声叫唤。这一次,她听得真真切切。
    江与儒,他真的来了……

  ☆、第四十五章 相逢尤恐是梦中

随手拉过一把伞,晚歌就冲进雨里。隔着高高的围墙,江与儒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晚歌还是高估自己了,她以为真的在见面时,她可以假装坚强。可如今,只是听到他那时隔一年的声音,恍如隔世,就已经让她哭红了眼睛。
    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墙壁那边的江与儒忽然停住了叫声。一时间只剩下雨声哗哗作响,晚歌那低低的哭泣声,还是让他听见了:“小晚,是你吗?”
    晚歌傻傻地点头,明知道他看不见。江与儒几乎贴着墙壁,着急说道:“小晚,你在哭吗?”晚歌依旧没有回答,江与儒急道,“小晚,你说句话好不好?至少,让我知道你好不好。”
    沉默,依旧是沉默。晚歌蹲在墙角泣不成声,墙外的江与儒淋着大雨在等她的回答。过了很久,晚歌感觉不到墙外的人有动静。
    走了吗?真的走了吗?也好,就这样,沉默当作最后的回答。
    她缓缓起身,撑着伞离开。她出来时没有披上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在这寒冬的夜雨里,是说不出的刺骨。
    明明应该回房的,她却鬼使神差去了后门。沿着围墙,绕了小半圈,那是她小院外的围墙。她想去看看江与儒刚才站的地方,不知哪里是否还残留着他的气息。是冷却了,还是消散了。
    可她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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