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胜伸手戳了她的腮帮一下,孙明咕咚咽了酒:“就是就是,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咱不玩社会了,咱明天上班了。”
“这样也好,胜哥现在想学好了。”健平眯着眼睛看了广胜一会儿,无端地笑了。
“不行,还得找他!健平,谁叫常青?我得去找他说叨说叨……”孙明端着酒杯,幽幽地看着广胜,“你看他把你哥打的。”
“又来了!”广胜灌了一杯酒,用筷子点着孙明,“男人的事情你少搀和。刚才怎么说的?”
孙明拉长脸放下酒杯,起身躺到了床上:“不管了不管了,你们看着办吧……累了,睡觉!”
广胜看着她玲珑的腰身,裤裆里马上有了反应,扫一眼健平,赶紧喝口酒压住。
砰砰!有人敲门,广胜朝健平使了个眼色:“问问是谁?”
健平刚站起来,外面就喊上了:“胜哥,开门开门!我是老七!”
“胜哥,常青这是想死?!”老七一进门就开始咋呼,“太他妈放肆了,怎么办他?胜哥你说!”
“谁告诉你的?”广胜乜了他一眼,探身拉他坐到旁边。
“操!我刚从凯子的歌房出来,常青在那里好一阵比划,昨晚我把陈广胜给砸啦!我听不下去了,就来找你!”
广胜皱了皱眉头:“老七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都喝大了,闹着玩儿呢。”
老七摸起酒瓶灌了一气,砰地把酒瓶敦在地下:“闹他妈个逼闹?他怎么没受伤?胜哥,说句话,干还是不干?!”
“歇歇吧你,”广胜撇了撇嘴,“说出去让人家笑话,多大个事儿?”
老七是广胜在看守所时认识的朋友,人不坏,就是欢喜“喊山”,屁大的事儿到了他的嘴上,立马成了唐山大地震。他还喜欢吹牛,有时候明明是被别人打了,还在外面喊:操,那小子让我干得直叫爷爷,我还砸!这样,他的孙子就有了很多,不过,孙子们知道他们的爷爷嘴巴上不“疼”他们,经常犯个不孝之罪——打他爷爷。有一次,广胜跟老七一起去烟台办事,在出租车上跟女司机谈好了“生意”,广胜出五百块钱,女司机停车跟广胜去宾馆开房。走到宾馆门口,老七哀求广胜,哥哥,我长这么大还没干过这事儿呢,让我先来来?广胜就让给他了。第二天,老七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打着摆子对广胜说:哥哥,我彻底让她干挺了……整整干了我七“盘”啊。于是,“老七”这个外号就叫开了。广胜几乎都忘了他还有名字。
“胜哥,不行的话约个时间,让咱七哥跟常青单挑?”健平摸着嘴巴,神态暧昧地说。
“行!我还真他妈不服了我!”老七腾地站起来,“胜哥,你给常青打电话,我跟他来!”
广胜从桌子上摸起了电话。孙明忽地从床上跳下来,一把将电话按住了:“你想干什么?还没折腾够啊!”
老七扒拉开孙明:“嫂子你别管,我要替胜哥出这口气!”
健平迷瞪着眼睛,把手机递给了老七:“七哥,用我的。”
老七拿过健平的手机,气宇轩昂:“你说!常青的电话怎么打?”
“你整天跟他在一块儿,竟然不知道他的电话怎么打?”健平斜眼看着老七,慢条斯理地说。
“这……让我想想。”老七仰面朝上,眼珠子翻成了乒乓球。
“哈哈哈!老七真逗!”广胜猛喝了一口酒,“算了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街面上混的朋友,没意思。”
“说起来是这么个理儿……那也好。”老七低下头来。
“胜哥,昨天我在街上碰见海岸广告的赵总了,他说让你去他那里上班,好象是金林帮你联系的。”健平不理老七了。
“我知道了,”广胜叹了一口气,“唉,我是应该找个工作了……这么下去真没劲。”
“胜哥,去那里干什么?听说那是一个空架子……”老七拉了广胜一把。
“去毬你妈的!”健平横了他一眼,“你他妈没有不明白的事儿!空架子人家开大奔?你滚吧,我在跟胜哥谈正事呢。”
老七讪讪地站起来:“健平真有意思啊……哎,胜哥,上次你答应我,帮我把千叶歌厅的帐给结了,你看?”
广胜反手挥了挥:“你先回去吧,抽空我给你去结。”
老七倒退着走到门口:“那我先回去了……胜哥,别生气,不值当的。”
“七哥,把门后的垃圾顺便捎出去。”孙明躺在床上说。
“好嘞,俺明明嫂子真是把过日子的好手。”老七顺手提溜着垃圾袋开门走了。
健平冲门口啐了一口:“真他妈小人!”转头问广胜,“胜哥,昨晚太紧张了,也不知道结没结帐。”
广胜想了想,从屁股兜里抠出大春给他的名片,一个电话打了过去:“大春……哦,玲子啊。”广胜一向对女人的名字很有记忆力,咧着还在肿着的嘴唇笑了一下,“昨晚给你添麻烦了。那什么,帐是不是还没给你结?还多了?哦……那行,有机会我会去的。”放下电话,广胜很尴尬,“凯子给扔了五百块钱在那里……唉,这算什么事嘛。我是不好意思再见人家了。”
“有钱就好,剩了的我去拿!”健平捞起地下的酒瓶子,咕咚咕咚把半瓶啤酒喝了,抹抹嘴站起来:“胜哥,没事我先回去了。这两天少出门,顶着这么个脸出去,难看。好好在家呆着,我先去给你把那个事儿办了,也算我报答报答你。”
广胜冲他挤了挤眼,比划了一个挥拳头的动作:“这个的不要……那行,你回去吧。”
健平斜眼瞅了瞅已经闭上眼睛的孙明,咧咧嘴:“放心,犯法的事我不干。昨晚的事情,以后也别提他了,难听。”
广胜唔了一声,没有说话。就像一个人当街跌了个“腚墩”,趁人们还没有看清楚,就应该先爬起来,然后佯做无事泰然走开,甚至来不及摸摸还在疼着的屁股……昨晚的事情不但难听,还他妈难看!谁提它谁“膘”了。广胜苦笑了一声。
阳光很柔和,透过窗户均匀地洒在侧躺着的孙明身上。孙明的两只手交叉着放在胸前,肩膀耸着,挡住了半边脸,这令她看起来很娇柔,像猫。广胜把身子靠上了椅背,静静地看她。一阵风吹进来,扑在孙明的腰那里,将很薄的连衣裙贴紧了那处最优美的曲线。广胜不禁心旌摇荡,似乎有口水流出来了,广胜摇了摇脑袋:他妈的,这真是一个尤物。广胜似乎嗅见了孙明发丛中淡淡的清香,柔情如潮水般漫卷而来……广胜猛扑过去,紧紧把她压在了身下。
“滚开,别碰我!”孙明用力推开了广胜凑到眼前的脸,“你滚,现在我没情绪!”
你没情绪我有!广胜腆着脸,把孙明的两只胳膊压在她的头顶上:“都他妈一个多礼拜啦……来吧。”
孙明使劲蹬着腿:“滚开,滚开!满嘴大粪味……哎哟!撒手!”
广胜的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裙子里面,脑袋拱在她已经裸露的胸脯上:“来吧,来吧。”
孙明扭动着身子,不让广胜咬她的奶头:“你先下来……啊!畜生啊你?!”
广胜捂着裤裆蜷缩在地上的时候很恼火,又他妈蹬我的三叉!哎哟。
孙明坐在床上,像京剧里生了气的花旦那样,圆睁双眼瞪着他,张大的鼻孔直往外喷热气。
“孙明,你真下死把呀你?”广胜呲牙咧嘴地揉着小肚子,“哎哟……踢坏了结婚以后你使什么?”
“你不尊重我!”孙明忽地跳下床来,“我还要走,不回来啦!”
广胜躺在地下伸手来拉孙明的脚腕,孙明猛地一脚踢在他的手背上:“滚开!”
广胜抖着发麻的手腕,突然有点口不择言了:“滚吧!你以为你是什么?贞节烈女?我操!”
孙明怔了一刻,哇地哭出声来……广胜扑过去拉她,自己倒被闪了一个趔趄。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广胜颓然往床上倒去,不想倒空了,一下子躺在了地下……吃他妈枪药了都。
广胜躺在那里如同一瓣被拍过了的大蒜,悻悻地侧脸看了看孙明放在桌子上的手包,笑了。吓唬傻逼去吧,真不回来了还能不拿着你的包?床下边还有你泡好了要洗的衣服呢。广胜按了按还在胀痛的小腹,怅然若失……脸朝下趴在地下,大口地喘着气,他觉得自己像一条搁浅的鱼,憋得要死。不行,得出去泄泄火。翻过身,顺手抄起了手机:“老胡,你在哪里?”
广胜站在楼下的院子里,心情烦躁。灰蒙蒙的云彩浓痰一样地铺在天际,午后的阳光被遮在云层后面,找不出那些很直的光线。风倒是很勤快,裹着土腥气到处乱撞,偶尔刮得地上的小水湾皱起一丝小得可怜的涟漪,像有虫子在下面翻身……其实天地之间生存着的亿万生灵都在为生活挣扎,有的很忙碌,有的只是无聊地动弹两下。广胜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随便动弹动弹而已。地下有一排很清晰的脚印,脚印的后半部分是一个很深的坑儿,像高跟鞋的鞋跟扎的。这是孙明的脚印,广胜闭上了眼睛,这双鞋还是我给她买的呢。大了,不跟脚,孙明穿着它,屁股扭得很厉害……广胜的心又酥麻了一下。
你属于性饥渴的那种,可能是上辈子缺了,广胜经常在完事以后这样说她。有时候,孙明会啪啪地拍着裆部笑,谁让你那么厉害的?我就饥渴了怎么着吧,你上辈子欠我的,上帝安排你给我赎罪来了。广胜很满足,就是就是,我很会赎罪的……
妈的,今天她这是怎么了?以前我越疯狂她越高兴,甚至还让我咬她的肩膀,揪她的头发,拧她的屁股呢。
回想起这些往事,广胜突然感到一阵软弱的酸楚从心头升起,化做一种悲怆,蓦然袭上了脑海。
广胜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没带雨伞的雨中漫步者,无可救药地被漫天降下的沥沥细雨包围着,无奈又无助。
如果孙明是一个处女,那该多好啊……广胜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奢侈,他始终相信,这个愿望不难达到。如果她是一个处女,我会加倍的珍惜她,直到某一天我突然死去。她为什么不是处女呢?可那又能怎样?花儿很美丽,可谁又能知道这些美丽的花儿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变得如此娇艳?她的根须正在黑暗肮脏的泥土里喘息着,摸索着,能否得到维持生计的养料是一个未知的秘密,可能她全靠自己的运气……操,我这是想到哪儿去了?广胜苦笑着摇了摇脑袋。
从上个月开始,广胜与孙明好象就有了隔阂。
有时候广胜喝了酒回家,脱下衣服想要去抱她,她会突然很吃惊,谁?!
广胜埋头亲她的脖子,孙明犹如木头人,脑袋歪到一边,不声不响。广胜感觉很无趣,抬起头来看她,她淡然一笑,开始吧哥哥,别闲着。广胜觉得,这样很累……脑子空得要命。有时候,广胜会突然发现,孙明站在某个角落,偷偷地观察他,若有所思。广胜过去抓她,她会突然一怔,然后像一只澳洲考拉一样吊在他的脖子上,往他的脸上吹气,很少说话。
你这阵子在想些什么?广胜试探她,有相好的了?等着吧,会有的,孙明一把抱住广胜,肩膀一耸一耸地说,傻瓜,我不会离开你的……她似乎在啜泣,发际沁出淡淡的香味。广胜抱紧她,百感交集……是啊,谁也离不开谁。
闷坐了一阵,广胜摸出手机拨通了金林的电话:“金所,听说你给我找了个工作?”
金林好象很上火:“你小子这几天又‘忽忽’哪儿去了?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赶紧去海岸广告上班!”
广胜摸着头皮讪笑道:“谢谢你啊……嘿嘿,明天就去。哥哥,出来喝点儿?”
金林的声音很高:“广胜,我劝你别整天喝呀喝的,有什么意思?老大不小的人了……”
广胜皱了皱眉头,轻轻挂了电话。
肿胀的眼皮一鼓一鼓的,让广胜感觉很不舒服,里面似乎有一根火柴棍在往外一下一下地戳……常青为什么动手呢?难道单纯是因为我说话说得不好?广胜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常青一切都听关凯的,莫非是关凯暗示了常青?他了解关凯的为人,那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他想在我身上干什么呢?广胜摇了摇沉重的脑袋,思路逐渐清晰……那我就打发他们个满意,我退出来,我不在社会上混了,我不具备混的资质。在劳改队的时候,关凯曾经对广胜说过:哥哥,我觉得以后回到社会上你也混不成大哥的,因为你光有冲劲没有狠劲,也就是说,你的心不黑。做大哥的讲义气、有胆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你必须把心彻底的黑下来,六亲不认……
想到这里,广胜苦笑了一声,是啊,某些时候我太软弱了……
这事儿到此为止吧……广胜看着脚下的一摊淤泥,长叹了一声。
一片树叶落在广胜的脑袋上,广胜歪头让它掉在泥地里。此刻的广胜觉得自己似乎是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意识在黑暗的天上漫游,寂静里穿越静止的树梢,穿越软绵绵的乌云,如一只疾飞的蝙蝠。
老胡匆匆赶来的时候,广胜倚在楼下的花坛边,似乎是睡着了。
第四章 不知所措
“偶禽哈拉少!”广胜大大咧咧地冲站在酒店门口的一位俄罗斯小姐嚷道。
“哈拉少!”长着一对猫眼的小姐笑眯眯地拉开了酒店的玻璃门。
朱胜利反手捏了一把小姐硬邦邦的屁股:“娜达莎!克拉西为,杰我斯嘎!”
“胡里干,胡里干!”娜达莎双手叉腰,冲朱胜利瞪着她那双猫一样的眼睛。
“哈哈,老胡,娜达莎恼了。”广胜扭头朝朱胜利撇了一下嘴巴。
“不管她,老毛子就这样!”朱胜利伸手摘下了广胜的墨镜,“广胜,什么时候都玩派?呦,熊猫!又挂彩了这是?”
广胜劈手夺回了墨镜:“老胡,这事儿少他妈声张……哥哥让一个孩子给砸了,晦气。”
朱胜利冲吧台上的一个胖子打了个响指,转身问:“谁这么大胆?”
广胜踢了他的屁股一脚:“打听那么多干什么?这事儿已经办好了,别心事。”
朱胜利是广胜以前的同事,广胜蹲监狱的时候他回了东北老家,在黑河那儿搞边贸,钱没挣几个倒差点赔了个倾家荡产。回来以后整天嘟囔老天杀人不眨眼,很潦倒。广胜很喜欢他整天晕晕忽忽仿佛看破红尘的样子,没事儿老是找他喝酒。喝多了以后,朱胜利就跟他吹嘘俄罗斯娘们的腰下蛮力,吹得广胜一楞一楞的,借此也跟他学了不少俄罗斯土话。朱胜利喝多了以后就满嘴跑火车地说俄语,嘟噜嘟噜像含着一根滚烫的鸡巴。使用频率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胡里干”,意即流氓的意思。广胜也毫不客气,直接把这个很男性的词送他当了外号。
胖子动作迅速地转出吧台:“呦!胜哥,朱哥!好久没来啦,快请进。”
朱胜利哼了一声:“真他妈没样子,这么大个老板亲自站吧台。”
“葛朗台这叫……”广胜把眼镜重新戴上,冲胖子点了点头,“老杜,找两个新的陪我。”
胖子边往里让着二人边说:“没问题,胜哥来了我还能不尽力伺候?”哈着腰推开了旁边一个房间的门,“胜哥,差点没单间了呢,这不就剩这一个了。哥儿俩先坐坐,我马上安排小姐。对了,朱哥先去看看菜?”
朱胜利一屁股坐在厚墩墩的沙发上,上下敦了两下:“嘿,真软和!老杜,说什么话呐,没看看是谁请客?胜哥请客什么时候还管菜不菜的?看着上!”转头问广胜,“广胜,老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