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完。广胜笑了,咳!真能闹,你这不是以色鬼之心度君子之腹吗?就王彩蛾那张冬瓜脸,除了你谁他妈稀罕?赵玉明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广胜感觉他着实有些过分了,隔着电话都能闻见一股股的腥风醋雨。
这两天广胜郁闷得很,开车拉着朱胜利跑了好几家企业,一事无成。
上午从一家日本企业回来,朱胜利气哼哼地一摔皮包,蹲在门口大声嚷嚷:“干脆想办法把牌子处理了,糊弄几个现钱咱们走人!咱哥儿俩合伙开个小饭馆,看看能不能发展好了,咱们不是干广告的材料。”
广胜踹了他一脚:“就咱们这个德行,开饭馆不赔死才怪呢,没等客人来,咱们先把它吃趴下了。”
朱胜利说:“那怎么办?卖屁股去?咱又不是小白脸,屁眼儿晾那儿光他妈拉屎去了,谁上谁膘子……要不做个变性手术,咱也卖逼去?”
广胜撇撇嘴:“有你这么大年龄卖逼的吗?没生意的。”
朱胜利瞪大了双眼:“做暗娼啊,晚上跑人家门口吆喝:卖逼喽——便宜!一块钱两把。”
广胜不愿意跟他斗嘴了,摸着自己的钱包好一阵难受……这个月连自己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朱胜利倒好说,王彩蛾和张屐呢?总不能看着人家喝西北风吧?抠了好一阵才抠出三十块钱来,有气无力地对朱胜利说:走,去你家喝酒去。
迈着沉重的脚步下楼的时候,广胜的心脏犹如绑着一只秤砣,死死地往腹腔里沉。
高悬在东南天边的太阳红色褪尽,变成了一个月亮那样的白瓷碗,曾经在空旷的大院里飘荡的薄雾也已消逝怠尽。
发动车的时候,朱胜利贼笑着对广胜说:“哥们儿,咱玩把黑的吧?”
什么玩意儿!广胜知道他想说什么,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朱胜利扳住了方向盘:“广胜,狠狠心玩一把!等咱们有钱了再还他还不行吗?”
“别他妈胡咧咧了,咱们再穷也不能干这样的事情。”广胜的车加入了滚滚车流。
“老赵这小子有的是银子,咱黑他一把,兴许他觉不出咋地来呢。”
“老胡,再难也得有个底线,咱不能为穷不仁不是?呵呵。”
“没听说过,光听说有为富不仁的……”朱胜利把牙咬得咔咔响,“就‘造’这一把!你给个话!”
“闭嘴!”广胜火了,“干这事儿还是人吗?再说这车的手续什么的……”
“什么手续?当黑车卖了算完!就这车,少说卖五万!”
“滚吧,”广胜猛地一轰油门,“穷死我也不干这样的事!”
车子刚拐上大路,广胜的手机就在裤兜里响起来,广胜掏出手机没好气地问:“谁?说话!” 关凯在那头嘿嘿笑了:“胜哥,上那么大的火这是跟谁呀?”
“哦,凯子啊,找我有事儿吗?”广胜放慢了车速,歪头示意朱胜利别说话。
“有点事儿……”关凯迟疑了一刻,“胜哥,你还是一个人住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广胜警惕起来,小子,不会是想打我什么主意吧?
“没什么……胜哥,我遇到了点儿麻烦,想去你那里躲两天。”
“呵呵,可以啊,”广胜皱起了眉头,“那我让我女朋友另找地方住……”
“哦……那就不麻烦你了,”关凯阴笑了一声,“我再想办法吧,再见。”
顺路买了一块猪头肉和几根黄瓜,广胜和朱胜利坐在了朱胜利家。
刚坐下,朱胜利的手机就响了。
“喂,我是老胡,哪位?哦……”朱胜利一搭拉脸,捂住了手机,“广胜,又是健平。”
“听听他说什么?”广胜皱起了眉头。
前几天广胜就听朱胜利说,健平老是跟朱胜利借钱,起初朱胜利还给他个三十五十的,后来朱胜利听别人说,健平现在不大像个正常人了,像个鬼。逮谁跟谁借钱,借了也不还,甚至别人催他还钱他还耍横,谁借你钱了?别他妈叨叨,再叨叨杀了你!广胜很奇怪,健平不是那样的人呀?一天晚上就去了健平家,正碰上健平跟几个不认识的人在家里喝酒。广胜把健平叫到一边问他,是不是这阵子缺钱?健平不承认,没有的事儿哥哥,婉莹养着我呢,再说千叶那边还每月给我发工资,一个月两千多。广胜说,那就好,我怀疑你吸毒呢。健平笑了,呵,那不是闲着没事儿干偶尔来一把嘛。广胜就坐在旁边看他们喝酒,结果,不到一个小时这帮人就现出了原形,一个个涕泪满面,哈欠连天……广胜忿忿地回家了,我这兄弟完了。
“健平,我这阵子真的太困难了,”朱胜利在电话里跟健平解释,“我知道你在做生意,如果我有的话还能不借给你?不信你问广胜,广胜就在我旁边呢……真的,我们的公司也快要倒闭了,要不你来我家,让广胜跟你解释?”
广胜搭拉着脸,接过了电话:“健平,你来一下,我给你钱。”
那边吧嗒一声关了电话,广胜看着手机怅然若失……好兄弟,你为什么要走这条道?
朱胜利摇着头去厨房把猪头肉拌了拌,从冰箱里拿出一盆散啤酒来:“我喝不起成瓶的了,这些天一直喝散的呢。”
广胜把头凑到盆边嗅了嗅:“老胡,你可真够大胆的,这不能喝坏了肚子吗?”
朱胜利上手就舀啤酒:“你以为你的肚子金贵吗?喝吧,穷人的肚子抗‘造’着呐!我整天喝也没事儿。”
刚喝了两口,广胜的手机又响了,广胜看了看号码,眼睛一亮,连忙按了接听键:“四哥!是我!广胜!”
胡四在那边笑呵呵地说:“广胜啊,这些天没想哥哥吗?”
“想,怎么不想?四哥你在哪儿呢?”广胜似乎很紧张,摆摆手示意朱胜利别出声,“快过来,我请你吃饭!”
“哈哈,我在深圳呢,来了两个多月啦,”胡四的声音开始低沉下来,“多留意留意街上的事儿……好,就这样吧。”
“嘿!”广胜把手机啪地拍在桌子上,冲朱胜利哈哈大笑,“四哥真他妈猛!来来来,干杯!”
朱胜利看着广胜,不解地问:“哪个四哥?你兴奋什么?做大买卖了?”
广胜一把搂过朱胜利的脖子,照脑袋上亲了一口:“大买卖!”
喝完了这盆啤酒,用了不到半个小时。
广胜意犹未尽,把钱包塞到朱胜利手里:“再去打点儿!完了把钱包扔了,以后用不着它了!”
朱胜利打开钱包,眯眼往里瞅了瞅:“操,不够打三斤的……我去赊点儿吧。”
广胜嘟囔了一句,瞧这日子过的,拿着手机开着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俩大款呢。
朱胜利站起来,提了提裤子:人穷志短啊……明天我去把手机卖了,咱们还喝!广胜说,连我的也一块卖了吧,等赵玉明回来一看,俩穷死鬼!兴许一可怜咱,把车给咱们了呢。朱胜利走到门口,回头笑了笑,还是吧?你也在惦记着人家赵玉明的这辆车呢……话音未落,楼下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广胜趴到窗上往下一看,倒头对朱胜利说:“老胡,咱的车给人家挡着路了,顺便去挪一挪。”
朱胜利关门出去,广胜阴着脸想了一阵,突然嘿嘿笑了,抓起手机给老七打电话:“呵呵,七哥吗?又在哪儿吹牛逼呢?”
老七很不满意:“胜哥说什么呐,我什么时候吹过牛逼?我在帮黄三料理后事呢……”
“什么?!你说料理什么?”广胜一下子楞住了,四哥你也太猛了,怎么把黄三给干死了?不是说好一条胳膊的嘛。
“胜哥你不知道?”老七蔫蔫地说,“黄三都死了两天了……嘿嘿,别逗了,你能不知道?”
“老七,我真的不知道,”广胜很紧张,压低嗓子问,“怎么死的?出车祸了?”
“这逼该死!前天他喝多了,拿刀子威胁一个在他家楼下吆喝卖蛤蜊的,说人家影响他睡觉,让人家拿一千块钱给他,谁知道那个卖蛤蜊的不是个善茬子,掏出一根扛包用的铁钩子就钩他肚子上了,当场挂了……真他妈惨!尸体躺大院里晒了老长时间也没人管,有几个老人还在旁边放鞭炮庆祝呢……这傻逼混得。”
“杀人的抓住了吗?”
“抓个屁抓?东北的!人家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无头案一个!四哥,你也算报仇了。”
“去你妈的,人都死了你还这么说……好了,改天我找你玩儿去,请你好好喝一顿。”
“那我得谢谢胜哥,”老七很受感动,压低声音说,“胜哥,你对我这么好,我也得表现表现啊,跟你汇报个情况。”
“别说什么汇报,应该叫‘透露’!”广胜笑笑,“真没学问……说吧,我听着。”
“胜哥认识一个南方人叫阿德的不?”
“阿德?认识啊……你见过他?”广胜有点吃惊,很想跟阿德见上一面,问问阿菊的情况。
“没见过,我听一个跟我玩儿的小伙计说的,他说那个叫阿德的膘子想杀了你。”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广胜皱了皱眉头,心里很不舒坦,阿菊说过的话也不失时机地钻入耳膜,难道这是真的?
“胜哥,反正你得注意点儿,咬人的狗不露齿啊……”
“我知道了!”广胜啪地关了电话,妈的!我就不信这小子有那么大的魄力!
正在瞅着墙角发愣,朱胜利扛着一箱易拉罐啤酒上来了:“哈哈!哥哥哎,我发财啦!”
广胜很疑惑:“喝这么好的酒,像个发财的样子,哪来的钱?”
朱胜利把酒砰地敦在地下:“刚才按喇叭的那个膘子,倒车的时候压了我的脚一下,我赖上他啦!嘿,三百块!”
朱胜利的表情很兴奋,仿佛一条狗拣了一根极粗的肉骨头。
广胜想笑,这叫什么表情?估计只有倒退几年,我才能用印象派的技法把他准确地画下来。
广胜在朱胜利家喝到了天将擦黑,朱胜利还要出去买酒,广胜拉住了他:“别喝了,我得回家看看去,又两天没见着孙明了,再不联络联络感情就真的完蛋了……你也早点歇着吧,明天咱两人再去趟胶州,看看那边的企业有没有咱的景儿。”
朱胜利拉着广胜,死活不让走:“你这一走我怎么办?喝得不上不下的多难受?别走,再喝!”
广胜好歹挣脱开:“老胡,我真的要走了,要不你让老歪来陪你喝?我再不回家实在说不过去了。”
朱胜利嘟嘟囔囔地说,孙明早晚要跟你拉倒,还跟她缠拉什么缠拉?广胜临出门的时候笑道,你他妈知道个屁!如果让你上她一把,你一辈子不想再找别人了,我就是死了也舍不得跟她拉倒。开车上路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起来。街上行人如织,两旁的店铺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广胜觉得这番景象很怡人,人们都生活在温馨的夜幕下,悠哉优哉,十分惬意。
打从那天从仰口回来,广胜就觉得自己跟孙明已经产生了极深的裂痕,说不清楚具体是哪里出了毛病。单纯是因为自己的家伙不听话了?好象也不尽然。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难道她知道了我的一些劣迹?还是看了我手机上的那些暧昧信息?或是知道了我跟石小娇在山洞里的所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种种复杂的感觉一齐涌上了广胜的心头,让他头痛欲裂。
把车停在路边用脑袋砸了一阵方向盘,广胜的头脑才开始清醒起来……我要摈除一切不切实际的想法,好好跟孙明谈谈,谈好了就好好过日子!明年或者后年就结婚!眼看快三十岁的人了,应该有一个正常的家了。想到这里,广胜摸出手机,拨通了孙明的电话:“明明,今晚回家吗?我给你做好吃的。”
孙明在那面懒洋洋地回答:“不回去了,我在家里陪我妈说话呢。”
广胜心下一懔,她可能是想回她妈家住了:“明明,你回来吧,我很想你。”
孙明好象在躺着说话,声音听起来很模糊:“是吗?我也很想你……可是我更想我妈。明天吧,明天我回去。”
广胜还想再罗嗦两句,孙明挂了电话。一股巨大的失落感蓦然袭上了广胜的心头,广胜一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呆呆地望着窗外如水的车流,轻轻地喘息。下一步我该怎么办?继续将公司支撑下去?我看不到光明……变卖资产另起炉灶?没有方向……我到底能干点儿什么?开饭馆?上街卖菜?出门打工?或者重操旧业混迹街头?广胜陷入了沉思。
赵玉明给广胜发来了一条短信息:一个村妇报案说:丢人呐!俺昨晚被人强奸了。警察问:那人长啥样?村妇说:俺可没看清,不过肯定是个新手,因为他半天找不着地方,最后还是俺给他扶进去的。
广胜笑了笑,给他发回去:那是王彩蛾。
赵玉明又来了:深夜,一窃贼潜入某银行,摸索许久并无钞票,忽见几只抽屉,拉开一看:内有果冻!急食之而逃。次日,报纸大字标题上写着:疯狂呆徒夜袭精子库!这个人又是谁呢?
广胜直接拨通了他的电话:“老赵,这个人是你!”啪地关了手机,趴在方向盘上嘿嘿笑了。 “哟,这不是陈大才子吗?”一个尖尖的手指从车窗里伸进来,戳了戳广胜的脑袋。
“呦!婉莹,”广胜抬起头来傻笑了两声,“嘿嘿,晚上出来打个野食儿?”
“打你个头呀?”婉莹绕过车头打开车门,一屁股坐在了广胜的旁边,“膘子你还是那个脾气,很流氓哟。”
广胜四下看了看,打开婉莹放在他裤裆上的手:“别调戏我,让人看见还以为你是个花痴呢。”
婉莹急急火火地拉开了广胜的裤子拉链:“去你的,让我看看,长大了没有。”
广胜有点不乐意了,一把推开她凑到下身的脑袋:“滚开!健平是我兄弟,我不能再跟你干这事儿啦。”
“你是说那个小屁孩子是不是?”婉莹停下了手,哀怨地看着广胜,“别提他,我跟他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儿。”
“把人家童男子玩够了就甩了?”广胜伸手拉上了拉链。
“谁玩谁呀?他花我的钱还少吗?”婉莹把脑袋倚到了靠背上,“到现在我还摆脱不了他呢,磕粉没钱,老‘滚’我。”
“是不是你教他玩那玩意儿的?”广胜把她从座位上拽到身边,拿眼瞪着她,“你知道他以前是一个多好的孩子吗?”
“别说这个了行吗?”婉莹顺势把脑袋靠在了广胜的胸脯上,“胜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想你……你知道我曾经站在你们家的楼下整夜的哭吗?你知道我曾经为了去找你,让关凯给我剃了几次光头吗?胜哥,我爱你。”
婉莹的头发和胸口散发出很浓郁的香味,广胜有些把持不住,喃喃地说:“我知道,我知道……都过去了,没办法。”
一辆车忽地从对面掠过,刺眼的车灯把广胜耀得一阵眩晕。
婉莹好象很有力气,搂住广胜的手像一条蟒蛇,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广胜的脑子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了……往日与婉莹在床上的癫狂镜头,像碎片一般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重新浮现……嗡!广胜发动了汽车。
广胜家的床上。如水的月色均匀地洒在婉莹赤裸的胸脯上,让她看起来犹如一尊洁白的雕塑。广胜躲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婴儿一样甜睡的婉莹,心如止水,往日的一切波澜不惊。一阵凉爽的风吹进来,半掩的窗帘微微颤动了一下,广胜打了一个冷颤,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觉得自己的血管都竖了起来。远处传来洒水车刷刷的声音,在广胜听来是那么的静谧……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对这面临的一切。
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