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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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阳明全集-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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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由臣等不能备陈至乐,以易陛下之所好,是其大罪三也。 
  陛下有尧舜之资,臣等不能导陛下于三代,而使天下之民疾首蹙额相告,归咎怀愤,若汉、唐之季,臣等死有余罪矣。伏愿陛下继自今昧爽以视朝,励精而图治。端拱玄默以养天和,正《关雎》之风,毓《麟趾》之祥。日御经筵,讲求治道,务理义之悦心,去游宴之败度。正臣等不职之罪,罢归田里,举耆德宿望之贤,与共天职。使天下晓然皆知陛下忧悯元元之本心,由臣等不能极言切諌,以至于斯。自兹以往,务在休养生息,无复有所骚扰。躬修圣政,以弭天下之艰;屯广圣嗣,以定天下之危;疑勤圣学,以立天下之大本。其余习染,以次洗刷。则民生自遂,若阳气至而万物春;寇盗自消,若白日出而魍魉灭。上以承祖宗之鸿休,下以垂子孙之统绪;近以慰臣庶之忧惶,远以答四方之观向。臣等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不胜激切颠陨待罪之至,具疏上闻。 
乞恩表扬先德蔬

  窃照臣父致仕南京吏部尚书王华,以今年二月十二日病故。臣时初丧荼苦,气息奄奄,不省人事。有司以臣父忝在大臣之列,特为奏闻,兼乞葬祭赠谥。事下,该部以臣父为礼部侍郎时,尝为言官所论,谓臣父于暮夜受金而自首,清议难明;承朝廷遣告而乞归,诚意安在。又为南京吏部尚书时,因礼部尚书李杰乞恩认罪回话事,奉钦依李杰、王华彼时共同商议,如何独言张升,显是饰词。本当重治,姑从轻,都著致仕。伏遇圣慈,覆载宽容,不轻绝物。然犹赐之葬祭,感激浩荡之恩,阖门粉骨,无以为报。窃念臣父始得暗投之金,若使其时秘而不宣,人谁知者。而必以自首,其于心迹,可谓清矣。乞便道省母,于既行祭告之后,其于遣祀之诚,自无妨矣。当时论者不察其详,而辄以为言。臣父盖尝具本六乞退休,请究其事。当时朝廷特为暴白,屡赐温旨,慰论勉留,其事固已明白久矣。乃不意身没之后,而尚以此为罪也,臣切痛之。 
  正德初年,逆瑾肇乱,威行中外。其时臣为兵部主事,因瑾绑拿科道官员,臣不胜义愤,斥瑾罪恶。瑾怒臣,因而怒及臣父。既而使人讽臣父,令出其门。臣父不往,瑾益怒。然臣父乃无可加之罪,后遂推寻礼部旧事,与臣父无干者,因传旨并令臣父致仕,以泄其怒。此则臣父以守正不阿,触许权奸,而为所摈抑,人皆知之,人皆冤之。乃不知身没之后,而反以此为咎也,臣尤痛之。 
  臣父以一甲进士,授官翰林院修撰,历升春坊论德,翰林院学士,詹事府少詹事,礼部侍郎,南京吏部尚书。其间充经筵官,经筵讲官,日讲官,又选充东宫辅导官,东宫讲读官,与修《宪庙实录》及《大明会典》、《通监纂要》等书。积劳久而被遇深矣。故事侍从日讲辅导等官,身没之后,类得优以殊恩,荣以美谥。而臣父独以无实之谤,不附权奸之义,生被诬抑,而没有余耻,此臣之所以割心痛骨,不得不从陛下而求一表暴者也。 
  夫人子之孝,莫大于显亲;其不孝亦莫大于辱亲。臣以犬马微劳,躐致卿位。故事在卿佐之列者,亲没之后,皆得为之乞请恩典。臣今未敢有所陈乞以求显其亲,而反以无实之诟辱其亲于身没之后,不孝之罪,复何以自立于天地间乎!此臣之所尤割心痛骨,不得不从陛下而求一表暴者也。 
  臣自去岁乞恩便道归省,陛下垂悯乌鸟,且念臣父系侍从旧臣,特推非常之恩,赐之存问。臣父先于正德九年尝蒙朝廷推恩进阶,臣伏睹制词有云:“直道见沮于权奸,晚节遂安于静退。”则当时先帝固已洞知臣父之枉矣。臣又伏睹陛下即位诏书,内开:“自弘治十八年五月十八日以后,大小官员有因忠直谏诤,及守正被害去任等项,各该衙门备查奏请,大臣量进阶级,并与应得恩荫。”臣父以守正触怒逆瑾,无故被害去任,此固恩诏之所悯录,正在量进阶级之列。臣父既耻于自陈,而有司又未为奏请,乃今身没之后,而反犹以为诟,臣窃自伤痛其无以自明也。臣父中遭屈抑,晚遇圣明,庶几沐浴恩泽,以一雪其拂郁。而忽复逝矣,岂不痛哉!今又反以为辱,岂不冤哉! 
  臣又查得先年吏部尚书马文升、屠滽等,皆尝屡被论劾,其后朝廷推原其事,卒赐之以赠谥。臣父才猷虽或不逮于二臣,而无故被诬,实有深于二臣者。惟陛下矜而察之。臣以功微赏重,深忧覆败,方尔冒死辞免封爵,前后恩典,已惧不克胜荷。故于臣父之没,断已不敢更有乞请。乃不意蒙此诬辱,臣又安能含羞饮泣,不为臣父一致其辩乎? 
  夫人臣之于国也,主辱则臣死;子之于父也,亦然。今臣父辱矣,臣何以生为哉! 
  夫朝廷恩典,所以报有功而彰有德,岂下臣所敢幸乞。顾臣父被无实之耻于身后,陛下不为一明其事,自此播之天下,传之后代,孝子慈孙,将有所不能改,而臣父之目不瞑于地下矣,岂不冤哉! 
  夫饰非以欺其上者,不忠;矫辞以诬于世者,无耻;不忠无耻,亦所以为不孝。若使臣父果有纤毫可愧于心,而臣乃为之文饰矫诬以欺陛下,以罔天下后世,纵幸逃于国宪,天地鬼神实临殛之。臣虽庸劣之甚,不忠无耻之事,义不忍为也。惟陛下哀而察之。臣不胜含哀抱痛,战慄惶惧,激切控吁之至,谨具本令舍人王宗海代赍奏闻,伏候敕旨。 
辨诛遗奸正大法以清朝列蔬

  丁忧南京兵部尚书臣王某谨奏,为诛遗奸,正大法,以清朝列事。 
  嘉靖元年十月初十等日,准南京兵部咨,准都察院咨,该巡按广西监察御史张钺奏,为前事,题奉圣旨是:“这所劾张子麟事情,还著王守仁、伍希儒、伍文定看了,上紧开具明白,奏来定夺,钦此。”又准该部咨,准都察院咨,该丁忧刑部尚书张子麟奏,为辨污枉,清名节,以雪大冤事,题奉圣旨是:“张子麟所奏事情,著王守仁等一并看了来说,钦此。”俱钦遵外,方在衰绖之中,忧病哀苦,神思荒愦,一切世务,悉已昏迷恍惚,奉命震悚。旋复追惟,臣先正德十四年六月初六日,奉敕前往福建查处聚众谋反等事。本月十五日,行至丰城地方,适遇宁藩之变,仓卒脱身,誓死讨贼。十八日回至吉安,督同知府伍文定等起兵。七月二十日,引兵收复南昌。二十三日,宸濠还救。二十六日,宸濠就擒。其时余党尚有未尽,百务业集,臣因先令各官分兵守视王府各门。至月初五六间,始克率同御史伍希儒、知府伍文定等入府,按视宫殿库藏诸处。其间未经烧毁者,重加封识,以俟朝命。已被残坏者,分令各官逐一整检。有刑部尚书张子麟启本一封,众共开视,云是胡世宁招词。臣当与各官商说,此等公文书启之类,皆在宸濠未反数年前事。虽私与交往,不为无罪,而反逆之举,未必曾与通谋。况此交通之人,今或多居禁近,分布联络,若存此等形迹,恐彼心怀疑惧,将生意外不测之变。且虑况人因而点缀掇拾,异时根究牵引,奸党未必能惩,而忠良或反被害。昔人有焚吏民交关文书数千章以安反侧之心者,今亦宜从其处,以息祸端。遂议与各官公同烧毁。后奉刑部题奉钦依:“原搜簿籍,既未送官封记收掌,又事发日久,别生事端,委的真伪难辨,无凭查考。著原搜获之人尽行烧毁,钦此。”钦遵外,臣等莫不仰叹圣主包含覆帱之量,范围曲成之仁,可谓思深而虑远也已。以是臣等不复为言,且谓朝廷于此等事既已一概宥略,与天下洗涤更始矣。 
  今御史张钺风闻其事,复有论列,是亦防闲为臣之大义,效忠于陛下之心也。尚书张子麟力辩其事,而都察院覆奏,以为世宁之狱,悉由该院,与张子麟无干,则诚亦暧昧难明之迹。今臣等亦不过据事直言其实耳,岂能别有所查访。然以臣愚度之,尝闻昔年宸濠奸党,为之经营布置于外,往往亦有诈为他人书启,归以欺濠而罔利者。则此子麟之启,无乃亦是类欤?不然,子麟身为执法大臣,非一日矣,纵使与濠交通,岂略不知有畏忌,而数年之前,辄以肆然称臣于濠耶? 
  夫人臣而怀二心,此岂可以轻贷?然亦加人以不忠之罪,则亦非细故矣。此在朝廷必有明断。臣偶有所见,亦不敢不一言之。缘奉钦依:“这所劾张子麟事情,还著王守仁、伍希儒、伍文定看了,上紧开具明白奏来定夺”;及“张子麟所奏事情,著王守仁等一并看了来说”事理,为此具本差舍人李升亲赍奏闻,伏候敕旨。 
书同门科举题名录后

  尝读《文中子》,见唐初诸名臣若房、杜、王、魏之流,大抵皆出其门,而论者犹以文中子之书乃其徒伪为之而托焉者,未必其实然也。今以邃庵先生之徒观之,则文中子之门又奚足异乎?予尝论文中子盖后世之大儒也,自孔、孟既没,而周、程未兴,董、韩诸子未或有先焉者。 
  先生自为童子,即以神奇荐入翰林,未弱冠而已为人师。其颖悟之蚤,文学之懿,比之文中,实无所愧。而政事之敏卓,才识之超伟,文中未有见焉。文中之在当时,尝以策干隋文,不及一试,而又蚤死。先生少发科第,入中书,督学政,典礼太常,经略边陲,弭奸战乱,陟司徒,登冢宰,晋位师相,威名振于夷狄,声光被于海宇,功成身退,优游未老之年,以身系天下安危,圣天子且将复起之,以恢中兴之烈,而海内之士日翘首跂足焉。则天之厚于先生者,殆文中子所不能有也。 
  文中之徒,虽显于唐,然皆异代隔世。若先生之门,具体而微者,亦且几人,其余或得其文学,或得其政事,或得其器识,亦各彬彬成章,足为名士,布列中外,不下数十,又皆同朝共事,光耀于时,其间乔、靳诸公,遂与先生同升相位,相继为冢宰。若此者,文中子之门,益有所不敢望矣。且文中子之门,其亲经指受,若董常、程元之流,多不及显而章明于世,往往或请益于片言,邂逅于一接,非若今之题名所载,皆出于先生之陶冶,其出于陶冶而不显于世,若常、元之徒,殆未暇悉数也。 
  先生之在吏部,守仁常为之属,受知受教,盖不止于片言一接者。然以未尝亲出陶冶,不敢憾于兹录之不与。若其出于陶冶而有若常、元者焉,或亦未可以其不显于世而遂使之不与也。续兹录者,且以为何如?嘉靖甲申季冬望。 
书宋孝子朱寿昌孙教读源卷

  教读朱源,见其先世所遗翰墨,知其为宋孝子寿昌之裔也,既弊烂矣,使工为装缉之。因论之曰:“孝,人之性也。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之后世而无朝夕。保尔先世之翰墨,则有时而弊;保尔先世之孝,无时而或弊也。人孰无是孝?岂保尔先世之孝,保尔之孝耳。保先世之翰墨,亦保其孝之一事,充是心而已矣。”源归,其以吾言遍谕乡邻,苟有慕寿昌之孝者,各充其心焉,皆寿昌也已。正德己卯春三月晦,书虔台之静观轩。 
书汪进之卷

  程先生云:“有求为圣人之志,然后可与共学。”夫苟有必为圣人之志,然后能加为己谨独之功。能加为己谨独之功,然后于天理人欲之辨日精日密,而于古人论学之得失,孰为支离,孰为空寂,孰为似是而非,孰为似诚而伪,不待辩说而自明。何者?其心必欲实有诸己也。必欲实有诸己,则殊途而同归,其非且伪者,自不得而强入。不然,终亦忘己逐物,徒弊精力于文句之间,而曰吾以明道,非惟有捕风捉影之弊,抑且有执指为月之病,辩析愈多,而去道愈远矣。故某于朋友论学之际,惟举立志以相切砺。其于议论同异之间,姑且置诸未辩。非不欲辩也,本之未立,虽欲辩之,无从辩也。夫志,犹木之根也;讲学者,犹栽培灌溉之也。根之未植,而徒以载培灌溉,其所滋者,皆萧艾也。进之勉之! 
书赵孟立卷

  赵仲立之判辰也,问政于阳明子。阳明子曰:“郡县之职,以亲民也。亲民之学不明,而天下无善治矣。”“敢问亲民。”曰:“明其明德以亲民也。”“敢问明明德。”曰:“亲民以明其明德也。”曰:“明德亲民一乎?君子之言治也,如斯而已乎?”曰:“亲吾之父,以及人之父,而孝之德明矣;亲吾之子,以明其明德以亲民也,故能以一身为天下;亲民以明其明德也,故能以天下为一身。夫以天下为一身也,则八荒四表,皆吾支体,而况一郡之治,心腹之间乎?” 
书李白骑鲸

  李太白,狂士也。其谪夜郎,放情诗酒,不戚戚于困穷。盖其性本自豪放,非若有道之士,真能无入而不自得也。然其才华意气,足盖一时,故既没而人怜之。骑鲸之说,亦后世好事者为之,极怪诞,明者所不待辨。因阅此,间及之尔。 
书三酸

  人言鼻吸五斗醋,方可作宰相。东坡平生自谓放达,然一滴入口,便尔闭目攒眉,宜其不见容于时也。偶披此图,书此发一笑。 
书韩昌黎与太颠坐叙

  退之与孟尚书书云:“潮州有一老僧,号太颠,颇聪明,识道理。与之语,虽不尽解,要自胸中无滞碍。因与来往,及祭神于海上,遂造其庐。来袁州,留衣服为别,乃人情之常,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退之之交太颠,其大意不过如此。而后世佛氏之徒张大其事,往往见之图书,真若弟子之事严师者,则其诬退之甚矣。然退之亦自有以取此者。故君子之与人不可以不慎也。 
春郊赋别引

  钱君世恩之将归养也,厚于世恩者皆不忍其去,先行三日,会于天官郎杭世卿之第,以聚别。明日,再会于地官秦国声。与者六人:守仁与秋官徐成之、天官杨名父及世卿之弟进士东卿也。 
  世恩以其归也,以疾告也,皆不至。于是惜别之怀,无所于发,而托之诗,前后共得诗十首。六人者,以世恩之犹在也,而且再会而不一见,其既去也,又可以几乎。乃相与约为郊饯,必期与世恩一面以别。至日,成之以候旨,东卿以待选,世卿名父以各有部事,皆势不容出。及饯者,守仁与国声两人而已。世恩既去之明日,复会于守仁,各言所以,相与感叹咨嗟,复成二诗。 
  世卿曰:“世恩之行也,终不及一饯。虽发之于诗,而不以致之世恩,吾心有缺也。盍亦章次而将之,何如?”皆曰:“诺。”国声得小卷,使世卿首会之作,国声与名父、东卿分书再会,成之书末会,谓守仁弱也,宜为诸公执笔砚之役以叙。 
  嗟乎!一别之间,而事之参错者凡几。虽吾与世恩复期于来岁之秋,以为必得重聚于此,然又何可以逆定乎!惟是相勉以道义,而相期于德业,没之污涂之中,而质之天日之表,则虽断金石,旷百世,而可以自信其常合。然则未忘于言语之间者,其亦相厚之私欤。考功正郎乔希大闻之,来题其卷端曰:“春郊赋别”。给事陈惇贤复为之图。皆曰:“吾亦厚于世恩也,聊以致吾私。” 
告谕庐陵父老子弟

  庐陵文献之地,而以健讼称,甚为吾民羞之。县令不明,不能听断,且气弱多疾。今与吾民约,自今非有迫于躯命,大不得已事,不得辄兴词。兴词但诉一事,不得牵连,不得过两行,每行不得过三十字。过是者不听。故违者有罚。县中父老谨厚知礼法者,其以吾言归告子弟,务在息争兴让。呜呼!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破败其家,遗祸于其子孙。孰与和巽自处,以良善称于乡族,为人之所敬爱者乎?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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