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桂嬷嬷怎么伺候都不对,沐浴时,不是水凉就是水热,别的嬷嬷和丫鬟想上前伺候,屠苏都不准,就是单点桂嬷嬷。桂嬷嬷老奸巨猾,自然也察觉到什么,更加小心翼翼。说得难听点,鸡蛋里挑骨头是可以做到的。
“桂嬷嬷。”屠苏沐浴时,让桂嬷嬷在门外候着,桂嬷嬷忙应道:“奴婢在。”
“本宫听说宫里来了个亡国公主?”
“回郡主的话,是完颜国的公主。”
“她为人怎样?”
桂嬷嬷心里一紧,“奴婢接触次数很少,不便说……”屠苏不满冷声道:“叫你说,你便说!”
“是……”桂嬷嬷在门外擦擦额头的汗,这话真不好说,“以奴婢接触来看,花千凝是难以交心之人,城府颇深。”
“桂嬷嬷这般说,可有凭证?”屠苏勾着唇角,笑得清冷。桂嬷嬷吭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屠苏自然也是料到了会是这般,“无凭无据便随意诋毁她人。”
“奴婢知罪。”桂嬷嬷是知道了,郡主有意刁难。
“嘴上说着知罪可真是没诚意呢。”屠苏轻叹。
“奴婢愿意受罚。”桂嬷嬷违心地说道,其实,不愿意又能怎样,桂嬷嬷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当然深谙其中的道理。
“那就请桂嬷嬷自罚,如何自罚由你自己选择,本宫可是一向体贴下人的。”
结果就是,桂嬷嬷自罚,掌嘴数次,因为郡主一直不开口叫停,桂嬷嬷边掌自己的嘴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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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梦未回到未清宫时,花千凝正站在门口,望着远处出神。公孙梦未瞧了瞧她手里,果然没有手炉,“快随我进去。”公孙梦未要去牵花千凝的手,花千凝微微偏过身避开了。公孙梦未愣住,花千凝自顾转身进到里面,公孙梦未暗笑,这小东西是介意了呢,唉,就是这个闷葫芦的性子得改改,什么事都搁在心底不闷得慌吗?公孙梦未可是有火就要发出来的。
“不就是一本书嘛,至于闷闷不乐的吗?”公孙梦未瞧见那茶点丝毫未动,跟着叹了一声,“在这等我,我这就去寻书。”
花千凝拉住她,公孙梦未回身,疑惑地嗯了一声,花千凝说:“天色已晚了,明日再去罢,那茶点都要凉了。”公孙梦未反手握住花千凝的手心,淡化了之前被躲避的不适,“那我们一同吃些。”
花千凝胃口一向不大,公孙梦未哄着喂着,总算吃了两块,要喂第三块时,花千凝别过头,“不要吃了。”很多时候,公孙梦未眼底,花千凝都像是个孩子,有时候会很任性,需要宠着来,“好,那我们不吃了,方才瞧你呵欠连天,去里面歇会吧。”
花千凝去歇息,公孙梦未批阅奏折,批阅一会,还是叫上拜月去了墨香阁。祭月留下守在未清宫门口,拜月帮着一起翻找,墨香阁里关于西域的书籍花千凝翻了大半,唯有一本最厚的文字典籍没翻到,“千凝姑娘怎么对西域那么感兴趣呢?”拜月故意叹了一句。
“想必是因为花朝吧。”公孙梦未猜测道。
“呵,看来是吃味呢。”
“吃哪门子味,朕又不曾做过什么。”公孙梦未不以为意地说道。拜月轻声说:“皇上总是宣召花朝跳舞,每次还看得那般专注,且次次都打赏,千凝姑娘在意皇上,自然要吃味的。”或者,皇上是有意如此?
“不会的,小东西不爱钱财,要不然朕想得到她岂不是很容易,只要赏赐她奇珍异宝即可。”公孙梦未明明记得那书放在书阁的右下角了,怎么不见了?
“皇上,卑职说的吃味,也不是说千凝姑娘吃味打赏这事。”拜月别有深意地说,公孙梦未没有接话,自顾低头翻书,拜月也就不多言了。
“这墨香阁有外人来过吗?”公孙梦未确实没有翻到,拜月忙说:“不太可能,能进来的人,就是皇上,千凝姑娘,其余的人,侍卫也不会让其靠近。”
“你去传唤大内密探问下。”公孙梦未拧眉说。拜月领命,两个人回到未清宫,拜月就去探消息,这一探不要紧,确实有人去过墨香阁,“既是有人去了,缘何没抓住。”拜月淡声问路人丁。
“卑职不敢抓……”路人丁跪下,“来者是太后娘娘。”
拜月一愣,旋即回话给皇上,公孙梦未也是微微愣了愣,母后去墨香阁做什么,“皇上,若是千凝姑娘喜欢西域的书籍,卑职可以去民间收集。”公孙梦未也觉得可行。
“西域有什么好研究的。”祭月嘟囔,拜月出去搜寻书籍,意味着她们二人又要被分开了。
拜月没搭理祭月,祭月跟在后头,把花朝早就做好的桃木符掏出来,“拜月,这是花朝早就做好了的,老是没机会给你。”
“我不要。”拜月头也不回地说,“你平白无故受人之物,拿什么做还礼?”
“之前不是同你说了吗?花朝是用来谢我对她的照顾之恩。”祭月被拒绝,小心脏受伤。拜月清冷地哼笑一声,转而问她,“照顾之恩?你对她还有恩情了?”祭月见拜月计较了,越发地急了,嘴巴都不好用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皇上不是让、让我照应着那头嘛?我、我……”
拜月神色冷峻,“你还知道是皇上让你去做的,你何谈有恩,不过奉命而行。”
“是……”祭月耷拉着头,手里捏着桃木符,心里很不是滋味,要不是花朝说这桃木符可保安康,保姻缘,她才不会收的。
“拿来。”拜月摊开手心,祭月紧握着,低头赌气说:“罢了,你不想要,我便丢了。”
“人家一份心意,你既然收了,现下丢了,日后花朝问及,你要如何回答?”拜月到了跟前,抓握住祭月的手心,轻柔地抚摸几下,祭月身体痒痒的,松了手,桃木符被拜月收起来。拜月坐下,拉着祭月也坐到一旁,安抚道:“你性子敦厚,心思简单,别人待你好,你便会忘了警惕,这样不好。”
拜月语气柔和,祭月心底也好受不少,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
“那我问问你,花千凝和花朝,你更喜欢哪一个?”拜月问,祭月还以为拜月是吃味,忙说:“我只喜欢你一个啊。”
“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单纯而论,你更喜欢亲近谁?”
祭月想了想,老实地说:“原来是喜欢亲近花千凝的,现下更喜欢花朝。”
拜月心里了然,问:“为什么不喜欢花千凝了?”
“她性子冷,还闷闷的,最过分的,她总是喜欢折腾皇上,我欢喜不起来。”祭月嘟嘴说,除了拜月,她最心疼的人便是皇上,现下,因着花千凝,不仅折腾了皇上,还折腾了拜月,祭月越发地不喜欢了。
☆、第80章 别来无恙
“人心隔肚皮,凡事都要谨慎而行,话到嘴前更是要留三分,晓得么?”拜月嘱咐,祭月乖乖地点头,谁的话,祭月可能都不会听,但拜月的话,她是百分之百听从。
公孙梦未从墨香阁回来后,花千凝还一个人坐在寝房里发呆,她在思索一个问题,怎么自己对公孙梦未的在意越来越多了?要不然怎么会见不得她和别人的亲近。这种思维真可怕,被公孙梦未言语和行为催眠后,她不仅渐渐习惯,而且开始上瘾了。这样不好,花千凝摇摇头,告诉自己。
“想什么呢?”公孙梦未绕过屏风进来,花千凝抬头,笑笑,淡声说:“没什么。”公孙梦未坐下,“晚上茶点吃过,晚膳都不想吃了,你还饿吗?”花千凝摇摇头。晚膳免了,公孙梦未陪着花千凝说话,当然,大多时候都是公孙梦未在说,花千凝向来寡言,尤其在告诉自己不要养成依赖的习惯之后,她更不愿说话了。
花千凝虽不愿承认,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因着母后过早离世,她十分缺乏安全感,遇见如意后,如意的年长稳重,是花千凝所希望的,若是自己也能那般睿智担当就好了。曾经,她是从如意那里汲取安定,后来,她是从公孙梦未这里索取安心,花千凝不禁问自己,她当时对于如意,是喜欢吗?还是因着依赖?现在对于公孙梦未呢?问题越想越多,花千凝想得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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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琳从外头慌张地跑进来传话,惹得如意嗔了她几句,“慌慌张张做什么!还气喘吁吁的!”
“主子,郡主回来了!”玉琳着急地说道,如意一时没反应过来,“郡主?”
“是啊,主子,屠苏郡主啊,您最不喜欢的小辣椒啊!”玉琳很知道自家主子的,主子没有出嫁前,就对这位郡主很没辙。一向冷静稳重的如意听见“屠苏”二字,手里的毛笔当啷一声落地,玉琳一瞧,得,瞧主子这样,就晓得她是很不想见。可郡主是何等人物啊,不想见也没人敢拦,玉琳只能心疼自家主子了。想见的不来,最不想见的来了。
“郡主驾到!”外头已经有奴才在喊了,如意只能硬着头皮迎出去。屠苏进来,玉琳失施礼,屠苏扬手摆摆示意她起来。
“屠苏拜见长公主。”屠苏反倒给如意施礼,落落大方。不等如意回话,屠苏已然站起身,眉眼含笑地望着如意,果然是她中意的人,几年不见,越发地透着诱人的娴熟之味了。
“阔别已久,郡主别来无恙啊。”如意也微微施礼,屠苏忙几步上前,抓握住如意的手腕轻柔地擒住,嗔道:“哎呀呀,公主殿下这不是成心让我心疼吗?”娇滴滴地语调,让一旁的玉琳都听不惯。怎么几年不见,郡主殿下的言行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一身华丽贵气之扮,很明显是用了心思的,柔美的五官略施粉黛,更加清新淡雅。不得不说,郡主殿下的打扮和面相十分不符,面上还以为是素雅温柔的女子,可打扮又是艳丽至极,骨子里更是*似火……玉琳不敢深想,总觉得这郡主一回来,自家主子定是没好日子过了。
玉琳正对着屠苏失神,屠苏借着搀扶如意侧身眺了她一眼,玉琳领会到了什么,忙说:“奴婢这就去奉茶。”屠苏这才满意,真是没有眼力,戳在那怪碍事的。如意身子往后一退,“皇妹快坐。”
最不喜欢这称呼了,谁要做你妹妹,“长公主真是健忘,几年不见,就忘了苏儿最不喜欢听这声‘皇妹’了。”眉宇间一缕忧愁,如意晓得她是故意的,便笑着说:“可也不能乱了辈分不是。”
又拿辈分压她,屠苏不想讨论这个从小就让她不快的话题,转而凑到如意旁边坐下,亲昵道:“这几年,苏儿别个都不想,单单思念长公主,长公主可曾思念过苏儿?”
“思念自然是有的,不过……”如意一本正经地回道,屠苏抢过话,“啊呀,当真有思念?”
“是有思念,不过……”如意再次要说下去,屠苏贴过来,抓住如意的双手摩挲,笑得极为暧昧,“有思念便好,不枉费苏儿日夜挂念长公主之心。”
……如意知道,她这不过后面的话是甭想说出来了,这孩子压根不给她机会说。罢了,屠苏如此聪慧,也会晓得那接下来的话。屠苏确实晓得,怕听了不痛快,便一再打断。玉琳进来奉茶,低着头进来,低着头出去,怕看见不该看见的。
“皇妹可曾用过晚膳?”如意再次不落痕迹地站起身,“如若不曾,我让内膳房做些吃的过来。”
身边空空如也了,屠苏的笑容有些苦涩,不过还是笑着说:“自然是不曾吃过,久归的初宴,想同长公主一同用呢。”
“我已经用过了,”如意确实是用过了,这都什么时辰了,“玉琳,叫内膳房备些茶点!”
“这是在练字么?”屠苏瞧着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笔还放在宣纸之上,如意淡淡地应了一声,“闲来无事,写写罢了。”
“这字,当真是漂亮呢。”屠苏望着宣纸上的字迹,“一起一落,都有来历,可比我离宫之前进步许多了。”
“承皇妹谬赞。”如意始终和屠苏保持着距离,屠苏能感受到的,可如意越是如此,她越是想要靠近,“长公主,苏儿也想学习写字,能教教我吗?”
如意很想说:我能说不能吗?当然是不行,“皇妹想学,自然可以。”
皇妹来皇妹去,当真客气,日后压了你,我看你如何在床上喊我皇妹!屠苏心中暗自较劲,扬起笑脸,“那公主殿下现在便来教教我罢。”
“现在?”如意讶异,真有这么急吗?
“是。”屠苏笑得越发妩媚,如意故意不去看,看着宣纸说:“书法本是修身养性之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学来的,皇妹当真想学,那便安下心来,莫要想些无用的。”
呵,想你,算是无用的吗?屠苏轻笑,我觉得不算呢,“长公主教训的是,我自是听从。”
如此乖巧的屠苏,原本性子就温柔的如意更是无法说出更过分的话来,便真的教起来,“所谓字如其人,若是想写好字,皇妹可先行鉴赏名品之作,不仅要体会到字体本身之美感,也要去感悟书写者落笔时的心情……”
“哦?”屠苏故意挑眉,“那长公主写下这句‘身无彩凤双、飞翼时’,心底想得是谁呢?”写个字要那么麻烦,果然她还是适合习武。
如意被打断,语气一顿,继而接着说:“皇妹还要学吗?”语气微冷,眉头也是不经意地蹙起,看样子有些不悦。屠苏见不得这张脸上有不愉悦之情,认真地点头说:“要的呢,方才是我失礼打断长公主,还请见谅。”说罢,微微施礼,惹得如意愣了愣,怎地突然又变得如此有礼了,还真是叫人发不出脾气来,只好继续说:“那就先从最基础的开始,执笔,皇妹初学,那便先学习‘双钩法’吧,”如意说着,拿起毛笔示范,“握笔的力度,不宜过紧,也不宜过松。”
“好,苏儿也来试试。”屠苏有模有样地抓起笔,不知是否刻意而为,总是有不对之处。屡次纠正后,如意最后看不下去,便说:“我再示范一次。”
“不如长公主直接教我,到底要怎么做?”屠苏绕过案桌,到了如意跟前,手握笔停留在半空中,问:“是这样吗?”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如意只得抬手去摆弄屠苏的手指,边说:“双钩法可以概括为5个字,推,压,挡,钩,托。”如意低头纠正屠苏手指的动作和曲度,屠苏微微仰头,望着近在眼前的人,嘴角噙着一抹笑。
多久了?似乎过了几生几世那么久,这个人,终于又站在她的面前了。回想当初如意出嫁,最为伤心难过的人不是如意自己,而是屠苏,屠苏的泪落在人后,等如意出嫁了,她整整哭了三天三夜。公孙梦未问她为什么哭,屠苏躺在床上,眼睛红肿地睁不开,沙哑着嗓子说:“梦未,我的心被掏空了。”
公孙梦未猜测到屠苏是因为如意出嫁的事如此,但未想过,人前谈笑风生的屠苏竟是哭成这般,“她不过是出嫁,又不是死了。”听奴才们说郡主几天不吃不喝,以泪洗面,公孙梦未莫名地有些来气,尤其还是因为如意。
屠苏闭着眼睛,嘴巴里都是苦涩,悲凉地说:“我宁愿她死了。”想到如意会被一个异域的男人压在身下,屠苏很想杀人,所以,对于攻下完颜国,屠苏比任何人都支持公孙梦未,她想把完颜国的人全部杀来陪葬。她恨如意,恨如意的不反抗,屠苏老早就撺掇过如意让她逃走,如意不为所动,所以,屠苏越发地怨恨。
☆、第81章 欲罢不能
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屠苏都憎恨男子,所有的男子包括在内,也包括她爹。惹得贤郡王一头雾水,经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