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用罢早膳还要去法堂。”既然来了,总要听慧能师傅讲经说道的,为了不让花千凝疑心,趁着她早起去西净,公孙梦未传话下去,要所有人对昨晚的都不准外传,违令者重罚。
慧能师傅昨儿个被打得老骨头差点散了架,经道是没法讲了,让徒弟代劳了。花千凝还纳闷,问公孙梦未,“老方丈昨儿个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身体小恙?不用请大夫吗?”
这姑娘,对着别人倒是热心肠了。公孙梦未偏过头,笑着说:“小东西,莫要尽想些无用的。”
“什么有用?”
“譬如多想想我。”
“无耻。”
法堂讲经结束之后,花千凝只觉得整个人晕得更厉害了,对于这些,她还真是爱不起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公孙梦未身后去茶堂,花千凝越来越烦躁,但也碍着人多,不好让公孙梦未太难堪,花千凝跟到茶堂坐下后,脸色十分清冷。
上了茶点,公孙梦未屏退左右人,坐到花千凝旁边,问:“小东西,我瞧你倦得很。”花千凝本就坐不住,公孙梦未伸手拉了她一把,她直接倒向了公孙梦未的怀里,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却不舍得起来,贪恋起温柔乡了,“我头晕得很。”花千凝乖巧地躺在公孙梦未怀里,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
公孙梦未瞧得两眼发直,小东西几时这般软糯过,她好想……做点什么!
花千凝似是躺得不舒服,在公孙梦未怀里翻动,公孙梦未嘴角噙着笑由着她拱来拱去,心都软软的了。哪知道,花千凝却说:“你扶我起来吧。”原来是想起来,只是没有力气,而且心都惶惶的。
“不碍事,倦了就歇息。”公孙梦未抱着怀里的小小人儿,脸颊蹭蹭花千凝的额头,竟是烫的吓人,“额头怎地这般烫?莫不是病了?”
“不知道,只觉得从今儿一早起来,整个人都晕晕的。”花千凝也确实不想起来,方才不过是想着在佛门净地,她同公孙梦未这样的动作实在是亵渎神灵……眼下,公孙梦未抱得紧紧的,她发虚的身子感受到了一种踏实感,惶惶的心稍稍安稳下来。
“宣太医过来瞧瞧吧。”公孙梦未低语。
“不要。”花千凝翻动身子,身体更加贴向公孙梦未,只觉得靠得越紧,她越是安心,低声嘟囔,“胡太医那么年老,不要折腾她了,我、我睡一会就好了。”
不消片刻,花千凝竟然真的在公孙梦未怀里睡着,公孙梦未爱怜地亲亲花千凝的额头,花千凝似是感受到细痒,脸颊贴着公孙梦未的胸口蹭了又蹭,最后,真真的睡熟了。公孙梦未不停地用唇去试探花千凝额头的温度,很奇怪,温度真的在一点一点降下来,最后亲上去的时候,已经完全不烫了。公孙梦未虽是纳闷,但想着,人没事便好。
想起花千凝那么抵触来寺庙,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拜月轻叩门,没人应,她便没有贸然进来。公孙梦未不敢出声,是怕吵醒了花千凝。一干人都等着公孙梦未用午膳,可花千凝一睡,就睡到了傍晚,从公孙梦未怀里醒来,她一时迷茫。公孙梦未坐得腰酸背痛,但却像是待命的侍卫一动不动,在花千凝醒来时,第一时间送上笑脸,“醒了?”
“嗯。”花千凝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似是舍不得,还往公孙梦未怀里钻,公孙梦未抱紧她,亲亲她的额头,花千凝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排斥,只是略微皱皱眉,闭上眼睛,说:“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恩?做梦了?”公孙梦未还纳闷睡梦中的小东西怎么突然辗转翻腾许久,原来是做梦了,“说来我听听。”说罢,公孙梦未同时对外面的拜月说道:“拜月,让寺里的人自便用饭吧,朕在茶堂用膳。”花千凝刚刚醒,外面还是天寒地冻,不宜折腾到斋堂去。
花千凝身子懒懒的,一动也不想动,尤其舍不得这暖香怀抱,闭着眼睛,好似还在梦里,低声说:“我梦见有大批的人马入京了,那个首领还喊着:皇上万岁。”
“哦?”公孙梦未挑眉,“首领何等样貌?”
花千凝迷瞪地睁开眼睛,望着公孙梦未英气的脸庞,想起梦里的那个公孙梦未是男装打扮,英姿勃发,风流倜傥,较之于此刻的公孙梦未,梦里的更硬气,而眼前的人多了一份柔美,“那人骑着黑色马,棕色发,身形魁梧,面相凶神恶煞,尤其那双眼,很吓人……”花千凝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那人的样貌虽是不难看,但无奈过于凶悍,外加棕色头发和胡子连成片,让人看不清本来的面目,只觉得是一个凶狠的野人。
公孙梦未微微眯起眼眸,一字一顿地问:“他可是左脸有一处刀疤?”
“啊,对……”花千凝像是猛然想起来,“他的左脸在流血,一直在流血,就那么流着血跟皇上说,皇上万岁,感觉……”感觉那人眼底有杀机,花千凝没有说出口。
公孙梦未眸光变得意味深长,神色肃然起来,如果没有猜错,花千凝嘴里描述的人,正是公孙锦。难道,公孙锦真的要回来了?
“皇上,晚膳送来了。”拜月高声说道,“还有一封加急的信。”
“进来。”公孙梦未言罢,花千凝身子虽然还懒着,但还是想起来,公孙梦未却不依她,“诶,要去哪里?乖乖躺着别动。”
拜月进来,对于眼前的一幕,面色丝毫不改,放好就退出去,花千凝的小脸红了个透,捂着脸颊说:“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就是呢,”公孙梦未笑道,“待我看完信,喂你吃饭。”
“我自己可以吃。”花千凝从公孙梦未怀里要爬出去,公孙梦未圈着她的腰肢,软语嗔道,“小东西乖,先陪我看信如何?”花千凝闻言,乖乖不动了,躺在公孙梦未怀里,仰着头问:“我可以看吗?”
“可以。”公孙梦未边说边打开,花千凝并没有看,甚至为了避嫌,而把脸颊扭向公孙梦未的胸口,鼻翼间是她喜欢的幽香,荣国寺里的香火很旺,但花千凝一直都不喜欢那味道。
公孙梦未的脸色冷峻起来,花千凝的梦难道是一种预兆?她此刻收到的事一条线报,说公孙锦三日后将会抵达京都,回京书信将会在明日送到宫中。
“千凝?”
“恩?”
“认识公孙锦吗?”
“不曾听说,”花千凝瞧见公孙梦未的脸色较之方才严肃不少,“他是何人?有什么事吗?”
“无事,我们先用膳,”公孙梦未拿起汤碗,喂花千凝喝汤,同时说:“小东西,我们的江南之行,怕是要推迟了。”
☆、第67章 即刻回宫
翌日,傍晚,公孙梦未和花千凝在廊檐下闲谈。不知是不是寒风将所有的气息都卷走了,公孙梦未鼻翼间都是花千凝身上的味道,确切的说不是她的,而是来自那个香囊的,“小东西。”
“嗯。”花千凝目光悠远,望向远方,冬日,日头落得格外早,此刻,天边只剩一抹暗红,将云彩染成血红色。唉,天又黑了。
“皇姐给你的香囊呢?”公孙梦未是明知故问,也知道这样可能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但还是想知道花千凝会怎么回答。
“在这里。”花千凝倒是坦诚得很,从衣襟里面摸出香囊。
“你随身带着呢。”公孙梦未话语里的醋味很浓,花千凝不会嗅不到,故意正色地说,“因为送它的主人,是真心想我好,我接受她的心意,自然就要善待。”
这也是公孙梦未喜欢花千凝的一点,她不仅坦诚,而且赤诚,她的性格很鲜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会刻意掩饰,她接受的,她就会善待,她无法善待的,也不会去接纳,“那我送你的话,你也会如此么?”
“如果我选择接纳,我会。”花千凝眨眨明亮的眼眸,极为认真地回答,公孙梦未勾起唇角,笑着问:“那我送你了,你会接受吗?”
对上公孙梦未灼灼的眼神,花千凝澄澈的眸子闪过一丝不确定,垂下眼眸,轻声说:“我不知道。”
公孙梦未悬着的心落地,不是拒绝,小东西对于她,不是拒绝,这已经够让公孙梦未欢喜的了。换了以前的花千凝,她一定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小东西,我要送你,就送你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那是什么?”花千凝抬眸问。
“我的真心。”公孙梦未笑得温情。花千凝不自在地偏过身子,故意将视线投向远处,公孙梦未做起表白心意这种事,还真是顺手拈来,真叫人觉得,她是太过于随性,对于什么都随性,让人在被宠爱时,还有一丝不安。
“走吧,今日早些歇息,明天一早回宫。”公孙梦未手心摊开,伸出去,花千凝盯着她红润并不细腻的手心出神。公孙梦未给了她选择的权利,可以选择相握,也可以拒绝,花千凝将香囊揣好,选择握住那只手,触感有些粗糙,但却安心。那真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奇特之感,她之前明明厌恶这个人,但却能从她这里汲取安定。
回到寮房,两个人歇下,公孙梦未侧躺,花千凝也是如此,公孙梦未望着花千凝的背影,很想拥她入怀,但却忍住那个念头。哈~公孙梦未呼了一口气,很厚重,似是叹息,“你怎么了?”花千凝听见公孙梦未叹息三次了。
“没什么。”公孙梦未翻了个身,讨厌花千凝身上那个香囊的味道,闻得她也觉得晕晕的了。
“……”这人总是喜欢口是心非,花千凝没有再问。花千凝阖上眼眸,周围安静极了,很快,意识就有些涣散了,似乎从那天早上起,一到晚上,身体都会发烫,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身体开始难受,花千凝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忍一忍睡着就好了,不想再给公孙梦未添麻烦。
“小东西。”公孙梦未的声音突然传来,花千凝涣散的意识聚拢,蹙眉睁开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我觉得,我还是想说出来。”
“什么?”苏醒了,身体的疼痛格外鲜明了,花千凝疼的身体开始发抖,灼人的热度从身体内底散发出来,好似要把她烧尽。
“我不喜欢你身上带着那个香囊。”是的,她很讨厌,不单单是因为那是如意赠送的,更是因为那味道乍闻起来馨香,但久了会让人觉得恶心,小东西难道不是这个感觉吗?
“所以呢……”花千凝说话开始吃力,以往忍一忍就过去了,但今天,公孙梦未突然说话,让她离睡眠越来越远了。
“你可以把香囊丢掉么?”公孙梦未也是明知故问,花千凝咬着牙,一字一顿,“不可以。”
公孙梦未以为花千凝生气了,说话那么用力,气到身体都发抖了,忙说:“罢了,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不想扔,那就留着算了。”
“睡吧。”花千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快点睡着,快点天亮吧。
漫长的夜啊,花千凝觉得,睡不着的夜晚如此难熬。公孙梦未翻了个身,呼吸若有若无,花千凝难受得躺不住了,她的身体好烫,好热,她想出去吹风,也许会好受些。花千凝艰难地坐起来,放轻了动作,从公孙梦未身上迈过去,轻手轻脚推开门,站在门口,一阵风刮过来,呼呼的风声吹过来,卷起一个旋风,花千凝身子抖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凉快了,下一秒,就是寒冷,“呼~”下雪了呢,真漂亮,花千凝嘴角的笑意都透着寒冷。
“千凝~千凝~”十分细小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花千凝感觉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竖起耳朵听,却又只有风声。花千凝身子连续哆嗦了几下,冷得直呵气,但却是不想进房里,害怕那股烦躁的燥热,那种难以言说的疼痛……好想这样一直天亮。因着寒冷,花千凝十分清醒,因着寒冷,那股燥热被逼退,疼痛也跟着消失了。
公孙梦未自从和花千凝睡在一处,从没有睡得特别踏实过,因为心里惦记这个人,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公孙梦未睡梦中,习惯性摸摸身旁的人,想看看被子是否盖得严实,摸了几下,空空如也。恩?公孙梦未闭着眼睛,仔细上下摸索一番,当真没人!公孙梦未噌地一下坐起来,叫道:“千凝!”
公孙梦未立刻起身,猛地拉开门,冻得直呵气的花千凝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抬起的腿收了回来,猛地回头,见是公孙梦未,唇角哆嗦,颤抖着伸出双手,打着冷战说:“梦、梦未,我、我好难受。”那一刻,花千凝才惊觉,如果不是公孙梦未叫她,她几乎要随着那个幻想中的唤声走了。
公孙梦未毫不犹豫冲出来,赤着脚,身上只有单衣,将花千凝抱在怀里,花千凝的身体抖得厉害,让公孙梦未都跟着一起发抖。公孙梦未将人抱回房里,花千凝瑟缩在公孙梦未的怀里,唇角冻得发紫,抖着说:“我、我好像是、是不行了。”很久没有这样难受了,比小时候任何一次都来得明显,她果然与这种地方犯冲吧。
“不许胡说。”公孙梦未抱紧花千凝,抬手摸她的额头,果然烫的吓人,心疼地说,“傻姑娘,既然难受,怎么不早说。”
“我、我……”花千凝的嘴巴已经不好用了,“我不想你、你担心我。”
“拜月!”公孙梦未扬声喊道,拜月和祭月睡在隔壁,拜月忙起来,披上外衫站在门口,“皇上!”
“起驾回宫!”公孙梦未一刻都不能等了,拜月以为听错了,“皇上,现下才……”
“听不清吗?”公孙梦未怒意的声音,“朕说,起驾回宫,现在,立刻!”
“是!”拜月立刻叫人准备车马和软轿,公孙梦未抱着几乎陷入昏迷的花千凝上了软轿,一行人马在夜间飞奔起来,整座京都都是马蹄之声。
“小东西,别睡,听见了吗?”公孙梦未抱着花千凝,唇角贴着发烫的额头,花千凝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我、我不要……我不想……你、你别逼我……”泪水从眼角滑落,公孙梦未的心,骤然疼惜。
☆、第68章 愈来愈悬
随行回宫的还有玉姝,到了宫内,玉姝直接回落花苑了,公孙梦未回未清宫,同时,宣来了胡太医。整个皇宫亮如白昼,惊动了萧太后和如意,桂嬷嬷探了口风回来禀报,“说是花千凝病了。”
萧太后一听就没个好心情,原本慧能师傅送进宫的密信已经让萧太后窝火了,说什么天生大富大贵之相,他也无能为力,望太后谅解。萧太后坐起身,不耐烦道:“怎么就她身子骨弱,去了荣国寺还病得更严重了,还真是霉运太重,煞星当头,连持斋念佛都压不住。”
“奴婢也是这么想,”桂嬷嬷阴着嗓子,“最为担心的是,皇上和花千凝太近,怕是连皇上都要受到影响了。”
“你以为哀家不这么想么?”萧太后脸色沉着,“要不是皇上和花千凝寸步不离,哀家也不会出此下策让慧能师傅出手帮忙的。”
“依奴婢看,那个老方丈也是年老不中用了。”桂嬷嬷摇头,“俗语说得好,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花千凝以前是大富大贵过,现下早已是亡国奴了,要不是仗着皇上宠爱,她哪里能富贵。”
萧太后锁着眉头,终是坐不住,“哀家还是得去未清宫瞧瞧。”萧太后不放心公孙梦未。
“太后娘娘,听奴婢的劝,现在别去了。”桂嬷嬷施礼道,“未清宫现在正乱着呢,奴婢已经派人盯着了,若是有事随时会来报的。”
说话间,真就有侍卫进来禀报情况了,低声跟桂嬷嬷交代完退出去,桂嬷嬷小跑进来,神色更诡异了,“太后娘娘,这下,事情更蹊跷了。”
萧太后挑眉,“什么说法?”
“听侍卫说,胡太医愣是查不出什么毛病,说身体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