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告退。”公孙如意离去前,深深地望了一眼花千凝,希望她能有所回应,可花千凝只是低着头。这孩子,越发地寡言了,她曾经在花千凝身上留下的印记越来越淡了,花千凝似乎又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了,淡漠,寡言,倔强,隐忍……
公孙如意离开,公孙梦未招招手,示意花千凝过来。花千凝顺从走到跟前,梦未微微仰头,翘起唇角笑了,“小东西今天很乖呢,我很开心。”花千凝今天如果要跟到落花苑去,事情远没这么顺利结束。
花千凝垂首站在旁边,表情漠然,公孙梦未虽是扬着笑脸,可心底却是泛疼。这人,从来都是这般直接,丝毫不掩她对自己的淡漠,千凝,你可知道,我的心也是肉做的,也是会疼的。
“来,坐我这里。”公孙梦未拍拍自己的腿,花千凝面露难色,蹙眉冷幽幽地说:“这不合适吧?”
“我让你坐,你便坐。”公孙梦未想亲近花千凝,一旦起了这念头,便一刻都等不得。世人都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可不尝试不努力又怎么知道最后的结果,对着花千凝,即便是强求,公孙梦未也想把她留在身边,越是得不到,越是奢望。
公孙梦未攥住花千凝的手臂拉向自己,花千凝半推半就也就坐在了梦未的腿上,她知道挣扎只会让梦未更恼火。花千凝以为公孙梦未又要动作羞辱她,但公孙梦未只是双臂抱紧她,头埋在她的后背轻柔蹭了蹭。
花千凝虽然不重,她也没敢坐实,脚尖踮地虚撑身体的重量,但公孙梦未始终抱着不放,她渐渐站不住了。
“公孙梦未……”
“嗯。”
“放开我。”
“不想放。”
“我、我站不住了……”花千凝实言相告。
公孙梦未向下用力,说:“坐。”
花千凝坐了个结结实实,面上顿时有些火辣辣的的,很不自在。
“千凝。”良久,公孙梦未闷声叫她的名字。
“嗯。”
“你讨厌我吗?”
“……”花千凝无言换来的是公孙梦未摩挲的动作,腰间的手轻抚带来一阵悸动,“你要听真话?”花千凝按住公孙梦未的手,不让她乱动。
“当然是真话。”
“那答案你应该知道。”花千凝淡漠说道,有些话,你知我知,没必要说出来伤人。
“你为什么厌恶我?”很显然,公孙梦未确实知道,她从花千凝的眼神、动作和言语,都能感觉出来,“从初次见我,你就讨厌,不觉得太伤人了吗?”公孙梦未没有掩饰她此刻的难过。
“伤人?”花千凝蹙眉,极轻地重复了一遍,她没想过这件事。公孙梦未为什么会突然低落,这不像是她,她以往不都是会反过来羞辱自己,彰显她的不可一世吗?
“对一个初见的人,无端生出厌恶,很伤人。”公孙梦未压抑地说,“你根本就不曾了解过我。”
是啊,初见生厌,便无心再去深探,毕竟一年才见一次,何必费心呢。可人生变化莫测,眼下她们竟是要朝夕相对了,往后的日子,像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花千凝默认了,且没有反驳,在她心里,公孙梦未是一个很模糊的样子,有关于她,都很模糊。皇嫂呢?花千凝转了心思,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如意浅笑的模样,还有那一贯的温柔和煦,除去离别后的因爱生恨,花千凝想起如意,都是舒适的。可如今,这份舒适也不如从前,心底总会下意识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个人。
“这真的不公平,难道不是吗?”公孙梦未松开花千凝,让她面对自己。四目相对,花千凝瞧见了公孙梦未眼底似乎有着深深地苦楚,她那么高高在上,不该是这般的,不该是这样的……花千凝越看下去,越觉得那双墨色眼眸让人沉陷,她别过头,轻声说:“彼此彼此罢,你又何尝了解我。”
“你不给我机会,我如何能了解?”公孙梦未抗议道,“纵然我再不了解你,也不你了解我的程度深。”
“是么?”花千凝不信似地问,声音不知觉间温柔许多。公孙梦未听到那份渐变的温柔,微微翘起唇角,笑着问:“需要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吗?”说罢,不等花千凝的反应,她注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低低地说:“我晓得你喜欢吃荷花酥,也晓得你喜好品茶,更晓得你爱读书,精通音律……”
花千凝眼神有那么一瞬惊讶和错愕,公孙梦未竟然全部说对了,哑然过后问:“你怎么……”
“千凝。”
“嗯?”
“给我时间和机会让我更加知你懂你,你、你也试着了解我,可好?”这大概是公孙梦未登基以后说过最软的话,虔诚地渴求着,那是她纵使拥有无上权力也无法办成的事,除非花千凝愿意。
花千凝真的有些搞不懂公孙梦未了,既是想折磨自己又何必在意这么多?又或是她有什么新花样?花千凝对着公孙梦未凝神,不经意间瞧见了似曾相识的深情,花千凝像是突然意会到来了什么,半开玩笑地说:“公孙梦未,你这般,会让我误会你的。”
“误会我什么?”公孙梦未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躁动:说出来说出来!她一直渴求的都是花千凝自己意识到,亲手埋下那颗情种,那样,她的毕生会风雨无阻地呵护这颗种子,直到它长成参天大树。
花千凝请冷地笑了笑,“误会你对我动情。”回想最初到现在,那看似招人烦惹人厌的处事行为更似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
“呵,你说对了。”公孙梦未没打算否认,本就是身心俱动,“你今天才意识到。”
“……”花千凝瞠目结舌,半晌愣是回不过神,最后还是有些无法相信地说:“梦未,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太奇怪了,花千凝从不否认她曾经以恶意对待公孙梦未,因着那时公孙梦未确实次次赶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初次是她想宽衣小憩却被偷窥;再次是她初学新的音律摸不准调子被嘲笑;而后是她和皇嫂正欲亲近被打断……啊~回忆起来,还真是记忆清晰,花千凝以为自己都忘了的。原来,被深深记在心底的人不只是皇嫂,还有公孙梦未,不过一个是怀念,一个是不能忘怀,这人想方设法地折磨自己,是怕自己忘了她么?
“千凝,试着去了解我。”公孙梦未的腿其实有点麻了,双臂将人身边抱,顺便活动一下腿。花千凝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对她的心思,公孙梦未也想换一种相处的方式,“我许诺你,不会再故意欺负你,但你也答应我,不要逆着我来。”花千凝无言,公孙梦未说得好像自己跟她一样无耻,是故意逆着她的,她是真的排斥,好么!
见花千凝咬着唇很是无语,公孙梦未挑理道,“你看你,每次都是这样,有话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就是这样沉默,公孙梦未根本没有办法去了解花千凝真正的想法。
“我说了,你不能罚我。”花千凝开条件,公孙梦未犹豫后点点头,说:“可以。”
“那你能先放开我么?”花千凝目不转睛盯着公孙梦未的表情,很明显地看出,她不愿意。被花千凝灼灼的目光盯了片刻,公孙梦未不舍地放手,“然后呢?”
“我可以试着去了解你。”花千凝也是说到做到的人,眼下,她身在这皇宫深院,并无事可做,了解一个人,也未尝不可。对于公孙梦未坦白承认对她动情,花千凝起初吃惊不敢相信,现在是觉得公孙梦未是太喜怒无常,错把其他的感情当成了心动,所以,了解彼此的过程也可以让公孙梦未看清她自己的内心。
“但是,我要明白地告诉你,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做那种事?”花千凝是抱着试探的心里去说的,以她对公孙梦未的了解,公孙梦未应该不会同意。
“我没办法答应你。”公孙梦未坦白说道,花千凝无奈地轻笑,还有一丝失望在里头,公孙梦未继续说:“但我会尽量克制。”这种事,在花千凝看来是轻而易举,那只因花千凝对她并没有动心,若是心动便会不受控制的一往情深。
“我还有一个要求。”
公孙梦未挑眉,小东西要求不少啊!
☆、第33章 不解风情
花千凝不知说了是否会管用,但总要试过,“不要因我去迁怒任何人。”任何人包含了皇嫂,她身边的人,完颜国的子民以及在逃的皇室成员。
“我的答复和之前的一样。”公孙梦未神色凛然,“我会克制,但不保证。”她了解自己,做不到的事她不会应,若是应了哪怕拼了性命也要完成,就如父皇仙逝时,她曾许诺定要攻下完颜国,她做到了。至于付出了什么代价,其中几多艰辛,大多也只有公孙梦未知道,别人只当她是轻而易举,其中的艰辛她不屑于告诉别人罢了。
“好,既是这般。”花千凝郑重地说,“公孙梦未,我且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呵,小东西也别让我失望才好。”公孙梦未抿着唇角淡笑,那玲珑悦耳的声音念出她的名讳都让她心动不已。有朝一日,花千凝若是能在床榻上动情不已低吟出“梦未”二字,公孙梦未当真有种死而无憾的感觉了。
“走吧,随我到未清宫去。”公孙梦未向花千凝伸出手去,花千凝盯着那只手,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柔若无骨,反倒是透着硬气,果真是习武之人,“既是让我开始认识你,那我们便从零开始,我会清除对你所有不好的印象,你确定,你现在要牵我的手一起走?”
花千凝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公孙梦未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小东西当真有趣得紧,倒是给了她意外的惊喜,真的可以清除所有的坏印象吗?公孙梦未收回手臂,略微施礼做邀约状,“那么,请?”
今儿个,算是花千凝头一次心甘情愿随着公孙梦未到了未清宫,而不是被她胁迫。两个人到了未清宫已是傍晚,用罢晚膳,花千凝胸口闷便站到未清宫正宫的门口,大口呼吸寒冬的气息,虽是冷人但让人心神清醒。
拜月和祭月也都站在门口,不过都没和花千凝搭话,片刻的功夫,公孙梦未也跟出来了,“千凝?”花千凝微微侧身,公孙梦未自己披好了斗篷,手里还拎着一件,嗔道:“现下正是寒冬,莫要冻着了。”说着,斗篷披在花千凝身上,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打了个结,牵起她的手说:“有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瞧瞧。”
花千凝还没回过神,步子已经被带出去了,瞧瞧两手相握之处,叹道:这人之前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吧?花千凝步伐缓慢,似是不愿,公孙梦未回身看她,注意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恍然记起什么似地,不自在地松开了花千凝的手,讪讪地笑道:“你瞧,我又给忘了,莫要怪我。”态度之诚恳,让花千凝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公孙梦未在前,花千凝在后,拜月和祭月最后,再后面就是御林侍卫了。祭月悄声嘀咕,“皇上可真是体贴。”这哪里是找了个奴才,是找了个主子吧?全天下,能让皇上伺候的人,怕是只有花千凝了。
祭月脚下打滑,险些摔了,幸亏拜月搭了一把手。拜月手猛地拉住祭月,压低声音道:“就你多嘴,给我好生看着路。”。
祭月扁嘴,应声道:“晓得了。”
公孙梦未带着花千凝左转右转,花千凝直觉得,未清宫比完颜国的皇宫还要大,怎么绕来绕去都不带重样的。雪夜地滑,花千凝只顾低头看路,公孙梦未在前面停下里她也不知晓,径直撞上去了,扑入鼻翼间的除了她所熟悉的幽香,还夹杂着浓郁的冷香。
“撞着了?”公孙梦未回身捧起花千凝的脸颊,“撞到哪里了?”语气极为自然,让花千凝直怀疑,公孙梦未是不是又忘了她不喜太亲近这件事了。
“没事。”花千凝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明显的躲避动作让公孙梦未有点气恼,不过是恼自己,转身低声恨道:“该死,我又忘了。”这副小孩模样让花千凝没办法再去计较。公孙梦未闪身往旁边一站,大手一挥,“看看这是什么?”花千凝此刻才有功夫向前望,这一望,望见满树梅花开枝头。寒冬时节,百花早已凋零,唯独梅花盛开,所以更显得格外奢靡珍贵。
寒风呼啸而过,花瓣与白雪齐飞,一时间,犹如身在仙境之中,月光皎洁,万籁俱寂,只剩花瓣迎风而舞之声。花千凝一时看痴了,步子缓缓迈向梅花之林,公孙梦未站在原地,瞧着花千凝披着的白色斗篷渐渐与梅花融为一体,黑色长发好似宣纸上一笔浓墨,说不出的美妙。
花千凝抬手拉低枝头,正逢一阵风刮过,枝头乱颤,积雪掉落,花千凝的头顶和肩头都是白雪。公孙梦未疾步到了跟前,像长辈一般连连叫道:“真是小孩子,我瞧瞧,是不是掉进里面去了。”手贴着花千凝的脖子探了进去,本来雪花落尽脖颈处只觉得凉,公孙梦未温暖的手心伸进来,这一冷一热,花千凝只觉得浑身都跟着热起来,脸颊也是发烫。
“今天的冬雪格外大,纵是有好天气,奈何天气太冷,雪也不融呢。”公孙梦未轻轻拍打花千凝的衣领和头发上的雪花,不经意碰到花千凝的脸颊,惊道:“你的脸怎么这般烫?”
花千凝闻言向后躲,公孙梦未跟过来,心急道:“莫不是冻着了?”公孙梦未说罢就动手去解自己的斗篷,难掩自责,“也怪我,忘了你不适应这季节了。”完颜国四季如春,花千凝哪里能经受得住这鬼天气。
“我不冷。”花千凝怎么好意思说刚才脸颊发烫是因为公孙梦未触碰脖子而引起的,“你自己穿着吧。”公孙梦未哪里肯信,只当是花千凝又要和自己逆着来。
“梦未。”花千凝握住公孙梦未正解斗篷的手,“我真的不冷。”花千凝头一次主动有亲近的动作,公孙梦未不舍得再动,更不舍得推开,克制住自己立即想拥人入怀念头,会心地笑道:“好,那我领你再往梅林里面走走。”公孙梦未悄无声息地牵握住微冷的手心,矮着腰身避开梅花枝,回身道:“小心。”
“皇上……”拜月忍不住出声道,“现下时候太晚,梅花林里看不清路,还是明日再来更好些,免得千凝姑娘摔着。”也不知道拜月是不是乌鸦嘴,她前脚刚这么说,花千凝分神听拜月说话,脚下就被一棵低矮的木桩子绊了一跤。幸好公孙梦未眼疾手快,偏身倒下接住花千凝,成功了充当了肉垫子,花千凝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公孙梦未的身上。
“皇上!”拜月手慢了半下,祭月一个纵身已经到了梅花林,搀扶花千凝后,心急道:“千凝姑娘你快些起来!”祭月心急,搀扶的动作太猛,花千凝站起身还连连后退几步,祭月半跪去扶起公孙梦未,心疼道;“皇上,当心身子啊!”
“……”公孙梦未忍气不好发作,她原本还想着借着摔倒来个亲密之事的,祭月的好心办了坏事。公孙梦未到了拜月跟前,定定地看了一眼拜月,拜月躬身,“拜月知错。”错在她没有拉住祭月,这兔崽子,不就是功夫比她好吗?哪里都有她!
花千凝说什么都不肯再观赏了,公孙梦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到未清宫,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花千凝也察觉到了公孙梦未情绪低落,却不晓得缘由,方才赏花时还好好的,莫不是,那一下摔疼了?因着公孙梦未的护住动作,花千凝没有伤着。
公孙梦未让花千凝先睡,花千凝也没有多说,躺倒在里面。公孙梦未又是子时歇下的,后背原有旧伤,今天着力摔了一下更疼了,公孙梦未躺下只敢侧身躺着了。花千凝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