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去,看见齐冀也毫不惊讶,“表哥,你来了。”
我此时已经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气氛从齐冀出现开始就变得有些奇怪,让我的动作都显得不自然。我于是眯着眼睛,扭头淡定地对那边的小孩子喊:“齐申你消停会儿吧,你那个调子拉得我都睡不着了。”
“怎么可能!”齐申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什么也没察觉,仍然觉得我只是随口说他几句。
秦浅于是恰到好处地走到他旁边,纠正他的一个手指,“小申你看,手指其实是这样放的……”
一切都归于平静。
不过,我旁边的这个人肯定不这样想。
他慢慢地走了过来,坐在我旁边,忽然又躺了下来,头刚好枕在我的腿上。
我连余光都察觉到秦浅的动作微微一僵。
——
木已成舟。
我想,秦浅肯定是与齐冀较亲近的的人,所以他才肆无忌惮,躺在了我的腿上。所以我也没办法拒绝,也不想让齐冀在别人面前难堪,于是放弃挣扎,还拿起了放在一旁椅子上的葡萄,无子的,塞到他嘴巴里。
他笑意盈盈的,就是抓住了我不可能让他出糗这一点,还偷偷舔了舔我的手指。
我心一跳,感觉酥麻沿着指尖一路滑了进去。
太阳已稍稍偏西,阳光不再那么耀眼,又被云朵慢慢渲染出了一片沉醉的橘黄色。我手上拿着书,半眯着眼睛,腿上躺了一个无赖,他眼睛也是眯着的,笑眯眯的,眼神毫不避讳,让我无法招架。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书,终于一把把书反扣在沙发上,抚了抚腿上那人的刘海,低声问他:“你工作了一下午,是不是累了。”
“嗯?”他先是没反应过来,接着连嘴角都勾出明显的笑意,眉头却有些夸张地皱起来,“嗯。”
我闻言点点头,然后拿过毛毯,快速地整个盖在他的头上。
接接着若无其事地说:“那你睡一会儿吧,等会儿我叫你。”
做完这些,我抬头看了看秦浅他们,刚好完整地看见他动作一瞬间的停顿。
某人也愣了一下,少见地开始装委屈,“习哲……”
我完全没有理会,又拿书看了起来,并开始觉得,齐申那毫无起色的琴声终于变得顺耳起来。
——
我本来以为齐冀只是呆一会儿,毕竟他这样的大忙人,哪有时间经得起这样浪费。他躺了一会儿,果然掀开了毯子,我的视线从书上移开,然而他只是对我眨了眨眼睛,“我还想吃葡萄。”
我挑了挑眉,还是拿了一颗葡萄喂到他嘴里。然而这时候不止秦浅了,连齐申都发现不对劲儿。他停下了手里的小提琴,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我,看着看着突然撇过头去,重新用力地拉起小提琴。
我被吸引了过去,正好看到他嘴巴都抿了起来,满脸的“爸爸果然更喜欢别人”的表情。我顿时有些愣了,低下头忍不住瞪了齐冀一眼。
还好他也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躺了大概十五分钟,就从我腿上干脆地起来,却又轻轻靠近我的耳边,声音有些低哑,“腿酸不酸。”
他似乎在故意地呵气,“那我们去床上睡吧。”
我:“……”
我使劲咬了咬牙,才把要糊上他脑袋的手收起来。但是我已经面色不善了,眯起眼睛满眼的“你看着办吧”。这下他也知道我真的有些生气了,终于收起那副无赖的样子,毫无芥蒂地收回身体,坐在我旁边,吃起葡萄来。
秦浅在一边纠正齐申的琴音,认真得仿佛我们好像空气一般。
——
然而某些心思再怎么澎湃,我还是感觉出异样来。因为我所了解的齐冀,从来不是情绪浓到能溢于言表的人,就算他真的有所改变,也不是这这么快,这么明显。好像两我们已经是的情侣,而他又是多么多么喜欢我,喜欢到能脱去平日坚硬的伪装,变成任何一个普通的男人。
这些我原来无比渴望的东西,我现在却能冷静地对此作出怀疑。
而我这样想,也不是没有其他原因的。
今天秦浅走的时候,站在门口,突然对我说了一句话。
他对我笑了一下,与他之前的笑容相比真诚了许多,他开口:“……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我莫名其妙,却也没有问他。但是不得不说,他这一句话让我联想到很多东西。
但是我并不打算细想,更准备把它埋在心底。因为我不想因此徒增是非,我也不感兴趣,齐冀口中的一个答案,而且这也可能只是我自己的妄想。
我只是突然觉得,这样有点儿累。
晚饭的时候,是我和齐申两个人吃的。齐冀一个电话,马上就消失得没影儿,他的秘书随后到了别墅来,收拾了一些衣服和用品,还特意和我解释,齐总要去出个差,大概要两天的时间。
我不知道这位秘书知道多少我的事情,总之他看到我也并没有很惊讶,甚至在言语还大有让我多“体贴体贴”他们“齐总”的意思,他言语之间透露出,他们“齐总”上次出差三天总共睡了不过十个多小时,现在没休息两天又要出门。我看着他满是诚恳的脸,一时真是五味陈杂,只好胡乱点了点头,赶紧吃饭去了。
于是他一脸复杂地走了。
他这番话,我确实觉得惊讶,但这么多年,我已经没那么好蒙骗,也没那么好打动。
再说他齐冀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跟我解释过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休错字,不影响阅读哒。
第29章 矫情
齐申晚上是和我睡的。
他明明也不和他爸爸一起睡,然而齐冀一走,他就要跑过来和我一张床。这次他直接抱了枕头,整张脸都压在枕头上,但是只站在门口不说话,等我从浴室里出来,才看到他。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所以只是点点头让他进来。他只有四岁,但自理能力不错,已经换好了睡衣,踩着软软的棉拖,小跑着进来。
我接过他手上的枕头,问他要睡哪一边,他指了指,我于是给他摆好,然后铺好被子,叫他自己慢慢地爬了上来。
他不说话,但是睁着亮亮的眼睛。
我怕他晚上起夜,于是没关掉床头灯,又调到最暗。借着朦胧的灯光,我还能看到他稚嫩得如青草般的脸庞,和小鹿一样的眼睛。他似乎有点儿兴奋,小手紧紧抓着被子。
他看得我实在不好干别的事,于是也躺下来,问他:“怎么这么兴奋,难道你没和爸爸一起睡过觉嘛?”
“睡过。”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说话,小声地回答我,“在我生日的时候。”,突然又把头往被子里塞了塞,声音有些闷闷的,“但是他会走的,我晚上醒来都看不到他,他还以为我不知道。”
我挑了挑眉,没有接话,而是摸了摸他的头发,“睡吧。”
他朝着我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晚安。”他突然说道,接着猛地翻了个身。
大概是不好意思了。
我笑了一下,也说:“晚安。”
——
然而第二天早上,别墅里又来了客人。
如果我再看不出“齐冀前脚走,老板后脚到”中的蹊跷,那就实在是太迟钝了。
我还没吃早餐,老板就来了。
我意外地看着门外单独出现的人,“你怎么来了?”
话一出口,我突然狠狠皱起了眉头,感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是因为我被牵制了。”
——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老板也不和我拐弯子,直接走了进来。我也把早餐拿到客厅去,摆在茶几上,又弄来些水果。齐申坐在餐桌旁,像老板上次来的时候,不说话,乖巧得异常,吃完早餐就上楼去了。
然而我顾不上细想,只是紧紧盯着老板。
他却是一副轻松的样子,“你这是什么眼神?”
他进门时就拿了一个苹果在啃。然而我许久不愿移开视线,他才挑了挑眉,收起了几分轻挑的神色,开口:“我又不像你一样,可不会让自己蹚浑水,而且你那老情人各方面不过是与我旗鼓相当,动不了我几分。”
他将吃干净的苹果核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扔进茶几边的小桶,顺便好整以暇地斜了我一眼,“语气关心我,你还不如好好操心操心自己。”
“我知道。”我回答道,“但是这样一来,景宣他……”
“Stop!”老板扬扬手中的纸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不过事情有些复杂,我一个人说不清楚,你最好现在打电话问问你那几个店员。”
我一惊,接着想出了什么事?
“而且你也该打个电话,报报平安了。”他淡淡地说道。
这倒是。我的脸色顿时有些黯淡下来,我知道我消失得很不负责任,也很让人担心,但是没办法,我根本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我也不是什么能徒手揍五个保镖的人物,更何况我手里大概确实有些,对齐冀来说有价值的东西。
当然,我也完全不想把老板扯进来,我觉得这事情不单纯,背后肯定还有别的人,所以不想借助老板的能力强行离开。
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也想看看齐冀到底想干什么。
我拨通了小A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通:“老板!?”
这一瞬间我居然有些百感交集,一时间竟然要不知道说什么。
但小A没给我犹豫。
他叫了起来:“老板,景木头出院了!”
“……什么?”
我都顾不得老板在旁边,紧握着电话几乎要喊出来:“景宣怎么就出院了?医院批准了?”
小A却像是发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避而不谈,“这个,不是你失踪了吗?话说你现在在哪儿啊……”
之前我还以为,把开庭时间拖到一个月后,景宣就可以好好养伤,但我没想到他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急得出院。
我也从来没说过齐冀的事情,连景宣都只知道我原来喜欢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他大概是猜到了,所以才会这么急。
“现在……现在我确实有急事走不开,这事和景宣有关的。”我尽量斟酌着用词,并且无视老板在一旁要笑死了的表情,“我找了之前的朋友帮忙,需要亲自过来办些事情。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在开庭前赶回来了的。”
“哦哦!你知道了,去法院的时间被律师先生拖到一个月后了……”
说到这件事,他也有些开心,握着电话噼里啪啦地给我说了一段当时的情况多么紧急,又是多么危险,但最后终于力挽狂澜,他们争取到了最有利的时间。
他一边说,还一边安慰我,“店长你别担心啦,酒吧里现在都很好,也没有人来闹事。景宣现在住我那儿,厨师天天做好吃的让我带回去,他现在除了担心你,精神好得简直不像个病人,要不是还在养伤,我怕他就从床上杀下来……”
我听着,微微松了一口气。
等到挂了电话,我才看向老板。他早就闲着无聊,从阳台走到校园去了,此时阳光正足,他只是逛了逛就回来。
他看到我已经打完电话,啧了一声,又上下打量我一番,“花园里那秋千是你搞得吧,没想到你当初那个矫情的愿望居然实现了。”
我一愣,面上不动声色,“你想多了,那是给小孩子玩儿的。”
“你少哄我了。秋千那么高,齐冀那小崽子能坐得上去?”
他几步就走过来,整个人趴在柔软的沙发上,完全不当自己是客人,然而那张脸漂亮到张扬,总能让人想到名贵的波斯猫。他嘴边挂起一丝坏笑,“我说,你们不会是还没做过吧?”
“咳咳咳、咳咳……”我差点儿被吃下的葡萄呛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脸上终于无法维持淡定的表情,“你、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又觉得我表现得太明显了一点儿。然而想了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正大光明地回复他:“是,又怎么样。”
“啧。”他眯起了眼睛。
这不过是一个插曲。我将有些温度地手机放在茶几上,又倒了一杯水,捧在手上喝了一口,这才开口:“所以呢,你今天来是要说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笑得很认真,“劝你享受生活。”
我的手指敲了敲杯壁。
“真的,我得到的消息,你那老情人并没有什么举动,而且现在的情况不好不坏,不是么?”
他从沙发上撑起上半身,脸上的表情不再随意,他那双大大的猫眼一眯,终于有了掌权者运筹帷幄,笃定自信的样子,“你说不让我插手,你难道真的以为,就凭那几个律师,就能把开庭时间推到一个月后?”
我下意识握紧了杯壁,思绪飞快转起来。
然而他口中的话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心惊,“所以不如按兵不动,看看究竟是谁,比我们更需要,那一个月的时间。”
——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上午送走了老板,齐申也从他的房间里出来,跑到客厅里。他似乎是觉得他爸爸不在,他一个人会看不住我,于是坐在我身边看电视,还把最喜欢的大鲸鱼塞到我怀里来,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但我现在并不怎么能笑得出来。
和齐申吃了饭,他去午睡,我也到书房里看书。这是我最近出了看电视外唯一打发时间的活动,我到觉得还好,不算枯燥。甚至有的时候,感觉我还在那过去的一年里,早上在某个酒店醒来,突然不知身在何处,满眼都是陌生的东西。
然而我选择了回来。
去年那人离婚,我于是近乎迫不及待地出去旅游,走了整整一年时间,我到过英国郊外的农场,看过大瑟尔紫色的沙滩,也走过江南的雨巷,穿过京城长长的回廊,在北海的沙滩上拾到了一颗珍珠。
然而我还是选择了回来。
这短短九天,我没有动心,这是谎话。
但是现在有比谎话更重要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这真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但是我还没有检查有没有错字←_←
嗯,总之还是要求留言。
第30章 生病
晚上吃莲藕,但是齐申好像很讨厌这种有丝的东西,吃得满脸嫌弃。我就跟他说下次给他弄嫩嫩的莲藕,丝少,炒着吃又会放一点点醋,开胃。齐申像任何一个小孩一样,偏爱肉食,不喜欢吃蔬菜,我皱着眉头忍了又忍,还是开口说了他几句,又夹了几筷子给他,这下他到乖了,把我夹的青菜都吃了下去。
吃完饭后我坐在客厅里,连电视都没开,因为我在等。
等一个一定会打过来的电话。
是,景宣。
铃声想响来的时候,我还在发呆,突然被声音惊醒,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我一直在想要说什么话,被这铃声惊得却一片空白。我晃了晃头,定下神,接起了电话。
我还没开口,那人却仿佛早就预料一般,“我的腿好得差不多了。”
我噎了一下,“哦,哦那就好。”
我本来是打算来个先发制人,然后避重就轻,可没想到一开始就被打破了格局。
而且,他的语气太平静了。
“天气变冷了。”
“只是早晚凉,还要再热一个月呢。”
“我会注意的。”
“嗯。”
他低声说道,浅浅的呼吸仿佛能顺着电话线,吹拂在我耳边。
似乎是回到了我在外时的夜晚,他会在店里空闲的时候给我打电话,聊聊我在哪儿,短短几分钟,就可以挂了电话。
然而现在,他太冷静了。
但这却让我轻松很多。大概是小A已经和他说了什么,让他不再那么着急,但我知道,他仅仅是隐藏了情绪,他心里有很多问题,但这个时候,他选择了让我安心。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不打电话过来,我也是会打过去的。就算事先要很艰难地想好一切说辞,我也想听听他的声音,问问他怎么样。但我觉得,其实无论说什么话,最终都会回到“我在哪里”这个话题。
可我们现在却在聊天,就像平常一样,聊天。
要挂电话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习哲,我买了田螺。”
“啊?”
“我想吃。”
我笑骂了一句,“不行的,你有伤怎么能吃香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