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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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门外-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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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意是想确认下,对方喝醉了没。但这动作迎合的味道太浓,瞬间就迷惑了人。一股热劲直冲到脑子里,廖枯人想也没想的,埋头就亲下去。
    杨满倒在椅子里,被他掐住下巴。推也推不开,躲也无处躲。
    牙齿磕碰着,嘴唇也被撞破了。杨满想抬腿踢人,也被他按住。这些动作或许根本不自觉,廖枯人拥有一名军人的身手和体格,压制对手几乎是出自本能。
    最后是杨满放弃了。当他看到秋雁出现,一惊慌便松懈了抵抗。破城一样,对方的舌头马上冲进来。
    混着血的掠夺,屠城的味道。要等到廖枯人自己觉得不对劲了,这才放开手。一眼看到秋雁立在旁边,立刻就露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看来还是门没有关,或者是关了没有锁。
    三个人都很惊骇,有点失措。秋雁不敢冲撞廖枯人,便问杨满,“你们,怎么?这是……”
    杨满呆坐着,因为唇上渗出血来,连呼吸都是腥的。
    “他……他喝醉了。”
    “我没喝酒。”
    这一次廖枯人格外的有担当。关键是他无惧秋雁。
    秋雁先慌起来,但还是对着杨满说,“他什么意思?啊,小满你说。”
    杨满也没辙了,敷衍着,“他没什么,一场误会。”
    这次廖枯人没争辩,他对秋雁说,“秋姨你先出去吧,让我跟小满谈谈。”
    万般不情愿的,秋雁被赶出来。临出门她回头死盯杨满,像要警示他什么。但杨满躲开了,使得她一阵不心甘,门关上了依然徘徊着不走。
    杨满也猜到了,门打开又对秋雁说了一句,“干娘你赶紧回去吧,小心身体。别的事你放心,不会出错。”
    她当然也操心杨满在跟谁好,但第一紧要的,还是怕他被人抢了。
    看到她还在门外,廖枯人便按铃,招呼佣人把秋雁带走。这下她不得不回到自己房间。估计也是一夜难眠。
    杨满关上门就冷了脸,“你怎么搞的,就这么想跟我上床?外头又不是没人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到窗台边找烟。找到了就坐下来抽。
    廖枯人看不惯他仰起头吐烟的样子,过去夺下来,又顺手把桌子上的烟盒洋火都收了。
    “你以为我就想上床?”
    想不想上床?当然想。但廖枯人扪心自问了,他绝不是只为这个。
    杨满不懂,“那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爱我吗?”
    末了的那一句,如果是在银幕里,或者舞台上,被女演员问出来。总是夹杂着期许,包含着心碎。但在这里却轻描淡写,咄咄逼人。带一点不予置信的轻蔑。
    廖枯人想了想便承认了,“是的。小满,我爱你。”
    而他的回答也毫无旖旎,不像在表达心声,倒像是说出主张来,给自己的一个答案。
    实在是诡异。
    “可是,对不起,我……”
    杨满想说,我不爱你。廖枯人很领会的点头,“我不用你爱我,只要接受我就行了。”
    “接受什么?”
    “接受我给的一切。”
    对。廖枯人想,他怎么会是个掠夺者?他只是给予,给予才使人幸福。
    看杨满还是一脸错愕的表情。廖枯人上来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放不下秋姨,没关系,你们甚至可以结婚。”
    真是一份独特的,无私的爱。
    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杨满猛地抽手出来。他一眼望见关得严实的门,就觉得格外气闷。但身上的汗慢慢转凉了,很黏,湿乎乎的贴在背心。
    好在,窗户是开着的。
    这屋子奇怪的地方就在于,里头布置得这样昏暗,外面却是灯火通明。从里面望出去是一片明晃晃的亮,而外面却看不进来。据说这是廖藏林十分得意的安排。
    然而廖枯人继承了这里,也并没有做出改动。
    
    第67章
    
    大昌胡同挨着英租界。要去租界里头做事的人,很多都住在这里。
    然而这里的租金也并不低廉。总觉得盛情难却,杨满才答应下来,过去也只是姑且一看。他怕吴丽环要借钱给他。
    今年的气候倒错,南方还是春雨绵绵的清凉,天津已经先热起来。
    杨满又穿回长衫,秋香色的绸子料。他以前穿西服,大半还是因为工作,舞厅需要摩登一点。而现在的衣服,都是秋雁打点。旧式女子喜欢看男人衣摆飘飘,风流倜傥的样子。
    房子出乎意料的合适。独门独院,进去可以看见并排的两间卧房。左边是厨房和厕所。天井也收拾的很干净,没有杂物堆放,种了一点花草。
    杨满忍不住问,这里是个什么价钱。
    吴丽环有点意外,“怎么你也不进去看看?”
    杨满也明白自己着急了,便走过去看第一间卧房。门没有锁,一推便开。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挂了一张窗帘子。
    看到这里,杨满就又有点打退堂鼓。因为置办家具,虽然可以去赊旧货,但总归是一笔开销。除非能从房钱上剩下来,但这似乎也不大可能。
    看他呆立着出神,吴丽环忍不住催促,“旁边还有一间,再去看看。”
    杨满则说,“算了不看了,不也是间空的?”
    吴丽环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杨满问,“另一间有家具?”
    吴丽环把拎包往窗台上一搁,整个人靠在帘子上。“你们男人,买东西就是不肯花心思。不如这样吧,你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全部安排好,你只要住进来就成。但只有一条,你别跟我啰里啰嗦的。”
    她就是想帮忙,找出各种借口来。杨满当然不答应,他转个身,打算出去看看隔壁那间。
    结果最终他也没有看到另一个房间的样子。因为乔正僧走进来,把他堵在这里。他哪里也去不了了。
    毫无疑问这是有预谋的,但他的眼睛挪不开,分不出神去看一眼旁边的同谋者。
    倒是乔正僧对吴丽环点头,“谢谢。”也是要她出去的意思。
    吴丽环不是秋雁,拿上包,很利落的走人。门合上的时候,在最后一道缝里她去看杨满,发现他雕像一样,眼珠子都没转一下。自从乔正僧进来,他便没有看过别人了。
    事到如今,吴丽环不去想自己有没有做对。
    出了门,外面是一条窄巷。有三两个孩子蹲在地上,对着墙玩;也有颤颤巍巍的老人,住着拐杖迎面走来。角落的绿色,是杂草破石而出。仔细一点,还能看见一只蚂蚁绕着道,蜿蜒爬到墙上。
    这一刻风涌进来,像温柔的浪。又有一点醉人,像温过的酒。
    吴丽环走的靠边,肩膀几乎擦了墙。有人侧目,她便努力偏过头去,掩饰微红的眼。
    风里带着清香。不知不觉,也已经到了荼蘼花开的时节。
    杨满的思想是一片空白,他甚至想不起要说话。没想到的是,乔正僧也不开口。
    他们的招呼是一个吻。当对方的手附到耳下,掌心的热量渗透进皮肤。杨满不由自主的低下眼帘,头却缓缓的后仰。没有丝毫的抵抗,只是最后四肢酸楚,有一点发沉。他抓不住对方的衣襟,手无力的垂下来,腿也软绵绵的。
    直到两人分开了,杨满才撑起自己。只是他低下头,几乎是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可惜越是甜蜜的,越是残酷的。
    乔正僧去搂他。杨满却抬手到胸前,做出抵触的态度来。但马上的,也就放弃了。他的身体是一根紧绷的琴弦,颤抖着发出声音。
    “你太使我痛苦……”
    没有爱是不痛的,这是最好的表白。乔正僧退后了一点,伸手去捞他柔软的脖颈,迫使他抬起头来。“到底谁使谁痛苦?”
    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并没有说谎。乔正僧从来都是不驯的,或许是源于他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一旦挣脱出来,对这个世界也就再无敬畏。得到是理所当然,失去也没有遗憾。
    而他现在的眼神柔软了很多,柔软到可以被伤害的程度。
    你可以把它当做是绵绵的深情,又或者清醒一点,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种慈悲,爱屋及乌的慈悲。
    吕七小姐的事情,杨满不想问。不管背后有没有不得已的解释,他都接受乔正僧最后要结婚的现实。而另外一桩他愿意知道的,他又不敢问。杨满觉得,自己是错过时机了。既然那个人已死,那么他也做好了一辈子不知情的打算。
    还是乔正僧更有底气,他问杨满,“为什么不联系我?我的信和电话,你都没有收到?”
    杨满一脸困惑,他确实没有收到过乔正僧的任何信息。
    乔正僧露出一点不屑,“你的那位小朋友,也有可能是他的狗腿子,喜欢玩点小把戏。不过他们救你出来,我还是很感激的。只要不是有别的企图……”
    说到这里,杨满有点没法接。因为事实证明,乔正僧猜中了所有。廖枯人是位正直的朋友,这个想法在近一段时间里分崩离析。
    那回对方喝醉了,而他的情绪也很失控,导致他们有了一次不成功的床事。事后不光是廖枯人,杨满自己也很后悔。要退回去不容易,所以他急忙的要搬出来。结果呢,就发生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出。
    廖枯人的事情还可以掩饰,但是秋雁……杨满就不得不说了。
    “你或许还不知道……我想。干娘回来了,而且她……”
    乔正僧也不意外。一时的谎言,哄不了一世。只要有心,她总是可以找回来。但就算找回来了又怎样?乔正僧想的是,到时候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并且牢牢抓住手里,没有人抢得走。
    世事永远难料。他没料到他会与杨满分开,各自陷入不可知的险地。
    想到这里,乔正僧注意到杨满的嘴唇有一点破皮。再去看他的脖子,上面有个淡淡的指印。不可能是刮痧,还没入夏,只能是被人掐出来的。
    那个女人有这个力气,而且杨满的皮肤很容易留痕迹。
    “很久没见你穿这个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这身衣服。”
    乔正僧去拉他的手,撩起袖子,一点点的抚上去,直到臂弯处。对一个男人来说,胳膊细了点,也太白。好在白的无暇。
    杨满解释说,“身边没衣服了,来不及做。这还是干娘带出来的。”
    秋雁喜欢这个调调。西服是干练挺拔的,而长衫有文化气,又或者是江湖气。无论是文人雅士,还是流氓地痞,都是堂子里的常客。他们自成一体,常常相互依存着。
    但乔正僧又不得不承认,这种轻飘飘的软缎子被他穿在身上,手感好极了。看起来柔软,摸起来更软。
    绕在指尖的是丝的微凉,还有皮肤的温热。
    另一只手也看完了。要等到乔正僧去解领口扣子,杨满才发现他的意图。他赶忙挡住胸前的手,“不行!别这样……”
    乔正僧却很镇定的说,“如果没有鬼,让我看看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
    对方没有动,乔正僧就明白了。他怔怔的,有点不敢相信似得,死盯着杨满。他的手本来捏着扣子,这时候放开了,一点一点的往下滑。
    杨满的心也跟着往下落,他焦虑的盘算着要说点什么。乔正僧忽然又抓住他,这次不肯解扣子那么麻烦了,直接扯开他领口的衣襟。
    扣子崩掉了两颗,连带内衣都裂了,可见他出手之重。他到底不肯信,要眼见为实。
    锁骨处的咬痕露出来,乔正僧看了一眼,马上放开手。
    杨满无从解释,不能说自己是被喂了药迫不得已,这种说法不负责任,也太孬种。他捂着自己衣领,期期艾艾了半天,也只憋出了一句,“对不起。”
    而乔正僧说的是,“杨满,你真让我失望。”
    
    第68章
    
    正因了他的口气不重,这话才更像一道鞭子,举重若轻的劈过来,把他抽的鲜血淋漓。胸前破碎的衣领,实在太应景了。
    杨满差不多想要跪下来求原谅,但那样子,说不定更遭人嫌弃。他只有僵僵的站着,怕极了眼前这个人掉头走掉。也就是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接受不了分开的是自己,哪怕对方订了婚,哪怕乔正僧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真是贱透了。如此他也更觉得,那天晚上死的不该是岚熙。如果换过来,他可以更有尊严一些,而乔正僧,也能爱得更真诚,不是吗?
    乔正僧有一点摸不透杨满了,产生的一点无力感,是他人生中少有的。
    在这番改朝换代里,他的根基不算深。能拼搏到现在的地位,当然也遇到过无数的艰难。但事情总能一点一点解决掉,就像这一次,差点掉脑袋,不也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但他把握不住杨满,人心果然最深。
    看到乔正僧后退一步,杨满的心提起来,眼睛不由自主的望到门口。好在对方只是走到窗边。
    这是个空房间,周围什么也没有,乔正僧在窗台上料理雪茄。杨满走过去,把窗帘拉严了,然后自己站到中间。
    乔正僧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把拉他过来。“别胡闹!”
    被他骂了,杨满反倒高兴。但他还是少许紧张的问,“你一个人来的?”
    乔正僧抽烟的姿态相当怡然,他冷冷的说,“如果你是被盯上的,人多和人少,根本没差别。”
    这是经验之谈。那天晚上宾客盈门,刺杀却是转眼间的事。杨满想起那把枪来,于是就问,“小荣偷了你的枪,这件事是真的吗?”
    乔正僧深吸了一口雪茄,那口烟久久的含在嘴里,吐得断断续续。最后他咳了一声,侧过身去,搁下了手里的烟。
    “谁告诉你的?”他问。
    杨满迟疑了一下,“廖……廖枯人。”
    乔正僧问,“你要搬出来,他没有留你?”
    “留……留我很正常。”只是挽留的方法太不正常,杨满很心虚的表态。“我已经拒绝了。”
    乔正僧露出一点疲惫的颜色。明明看着他,眼神却好似在远处,落到了后面的一片虚空。最后他不带什么感情的说,“租这里吧,很适合你。”
    这才是一句结束语。杨满身体冷下来,感受到他言语间一种疏离的态度。这本该是他预料到的结局,但错在自己,竟是如此的不甘心。
    乔正僧取回雪茄,拨开窗帘看了一眼。这次他真的有了离开的意思。
    杨满往前一步,很紧张的喊他,“乔先生……”
    看到他领口敞着,撕裂的开口一直破到胸前。虽然是自己的杰作,乔正僧还是忍不住皱眉。他走过去,解下自己的领巾给杨满带上。系好了还是有点怪,终归聊胜于无。
    他诚心诚意的道歉,“对不起。这件衣服我赔你。”
    两个人靠的近,杨满才能鼓起勇气去抓他,把衣袖拽在手里,摇了摇头。
    乔正僧也不坚持,无所谓的态度。“不要就算了。”
    “不是……”杨满抬起头来,有点不敢看,但又不得不对着他的眼睛。虽然他教过很多女人,但自己从来没真的试过。去挽留一个男人,甚至可以说是诱惑。
    这其中的很多技巧,在脑中一晃而过后,马上的,消失于无形了。原来这些都不重要,当你真的满怀期许的时候,自然流露的感情,已经足够感染对方了。
    窗帘拉上之后,屋子是昏暗的。但是乔正僧还是能看到杨满的眼睛,很亮,闪着流动的光。他的脸颊泛起少许红色,一直烧到眼角的地方,让人想起天边的云霞来。
    “别走。”
    杨满是真的要哭了。他知道乔正僧不原谅他,那么这次分开,以后恐怕就真的没机会了。他不能再去找他,再去求他一次。他没这个胆量。
    乔正僧站的笔直的,一动也不动。杨满狠下心,凑上前亲他。对方抗拒的态度使他很心虚,拿不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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