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头颅滚落,掉在阿斗怀里。
“妈啊——!”阿斗抓狂地大嚷,恐惧地把左慈的头抛了出去,它骨碌碌地滚到墙角,脸转了过来。
左慈的脸上,双眼兀自圆睁,嘴角带着一抹诡异无比的微笑。
一切都安静了。
阿斗手脚发凉,瞳孔倏然收缩,全身湿淋淋的冷汗,犹如刚从水中捞出一般。
厅内静得可怕,只有左慈的无头身躯脖颈里流出的粘稠的血液,一点一滴落在地上,滴答作响。
吕布的呼吸均匀,显是昏了过去。
赵云的喘息声急促,受了重伤。
曹真倒在案边,气若游丝。
阿斗终于回过神,发着抖爬向赵云,旋意识到不妥,连滚带爬地扑向曹真,哭道:“曹子丹!”
曹真呻吟了一声,阿斗连忙把他抱在怀里。
曹真失血过多,从墙边拖了一滩积血直到案旁,一身黑锦服已湿漉漉地尽是腥血。
阿斗咬牙道:“曹子丹,你撑着!撑着!”
他伸手进药囊去翻药,却被曹真按住。
曹真拉出阿斗的手,顺着他的手腕,摸到他被吕布折断的两根手指,轻微使力,阿斗大叫一声,断指被曹真扳直。
阿斗痛得全身抽搐,大哭起来,继而把头埋在曹真肩上,不住恸哭。
曹真已再无力气说话了,他冰冷的鼻梁在阿斗脖颈处蹭了蹭,停了气息。
阿斗抱着曹真,失声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曹真面现死灰之色,身子越来越重,再救不活了,赵云疲惫的声音才唤醒了神志不清的阿斗。
“人死……不能复生。阿斗,别太……难过,战……未完。”
阿斗颤抖着把曹真敞开的衣领扣上,哆嗦着扣了几次,才想起他的领扣已赠了自己。
这下更是心酸无比,他像个失去亲人的小孩般大哭,拖着眼泪走到赵云与吕布身旁,缓缓跪了下来,抽泣道:“师父,师……父。”
赵云虚弱道:“药,内伤。”
阿斗方醒悟过来此刻不是哭的时候,洛阳外城内城局势尚不知如何,万一魏国侍卫听到响声来寻,自己与赵云,吕布三人便只有死的份了!
阿斗不住抽泣,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掏药囊,辨出几味治内伤的药草,嚼烂后喂给赵云。
赵云方出了口气,道:“唤……沉戟,寻水……泼他。”
阿斗颤声道:“不,等等……”
他迅速从乱局中理清了头绪,艰难地把赵云拖到柱后,藏了起来,低头道:“师父你歇会儿,我去把哑巴弄醒。”
说话时阿斗瞥见墙角的一盏油灯,那灯直接摆在地面,是做什么用的?
顾不到想这许多,他又把吕布翻了个身,摇了摇他,见吕布昏迷不醒,只得出去找冷水。
迈出柱子的第一步,他听到了一声轻响。
有人来了?!
阿斗瞬间闪身到柱后,胆颤心惊地从柱子后探头出来,望见厅堂中的一个人。
不,是半个人。
左慈的无头身躯以一手撑地,摇摇晃晃地坐起。
阿斗背脊寒毛尽数唰的一下竖了起来,两脚不断打颤,全身筛糠一般地发着抖。
左慈的无头身躯,伸手朝墙角招了招,那断头拖出一道血迹,滚了过来。
他把断头托起,端端正正地接在脖颈上,面上仍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左慈伸手入怀,摸着什么,阿斗吓得疾喘数声,压抑到极点的恐惧化为勇气,操起柱后的一把椅子,冲了出去!
“滚你——”
阿斗已濒临崩溃边缘,疯狂地操起椅子,砸向堪堪接续断头的左慈!
说时迟那时快,左慈已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纸,抬手朝向阿斗冲来的方向,手掌一推,符纸被贴在阿斗身上!
两人距离只有短短二尺,阿斗冲势未消,被定在半空。
阿斗无法作声,全身僵硬,俯身,近距离地看着左慈,左慈脖颈处有一道细细的血线,不停渗出血珠来。
左慈动了动唇,微微张开口,一手把那符纸按在阿斗胸口处,另一手再次伸进怀中。
他要找什么?!阿斗如同坠入万丈深渊。
“阿斗……”赵云虚弱的声音从柱后传来:“阿斗?”
左慈的双眼略微上翻,笑容僵住,目中满是恐惧神色。
他看到了窗外飞进来的一物。
阿斗的恐惧已达到了顶点,却无法作声,眼睁睁看着一架纸折的飞鸢轻飘飘射进厅内。
纸飞鸢在空中划出一道直线,掠过相持不下的左慈与阿斗面前。
它飞向木案后,燃得正旺的那盏油灯。
作者有话要说:来,咱总结一下这三章里的悬念,免得俺脆弱滴小脖子被掐~卡位吊章是不好滴~~
1:月英师娘的身份(最后终结章才揭,不用猜没关系,不影响剧情)
2:曹真假装受控制时,点的那七盏灯(本章已揭晓了,没错就是七星灯)
3:左慈按照混元长生丹炼制的那枚赝品仙药,最终的作用(下章揭晓)
4:月英师娘袖中无敌神兵!(下章揭晓,其实在上章作者有话里已经提示了……)
5:串起三个战场的时间线的,奶吉同学的纸飞机作用(本章末尾其实已经揭晓了)
弹指天机 袖里定乾坤
皇城门口。
孙亮反手抓了一把土灰,撒向典韦!
典韦双眼被迷,怒吼一声,孙亮已觑准空当出手,抬起匕首狠狠一挥,登时把典韦的手腕削了下来!
典韦发出剧痛的呐喊,孙亮一脚狠命前蹬,连滚带爬地躲了开去。
典韦发疯般地在乱军中四处狠撞!
孙亮惊魂未定,竭力破声吼道:“杀!给我杀了他!”
皇宫内殿。
甄宓甩出皮鞭,鞭式毒辣无比,抽向黄月英脖颈!
只见月英袍袖一扬,早已笼在袖中的青石大板砖带着呼呼风声,旋转着朝甄宓飞去。妙到巅峰地穿过长鞭空隙,甄宓愕然未及闪避,已被那板砖砸在脸上。
甄宓尖叫一声,仰面挨了力道迅猛无比的一砖,昏了过去。
黄月英双手叉腰,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
后宫别院。
纸飞鸢摇摇晃晃地飞来,左慈不顾一切地抬手,颤巍巍去抓,却抓了个空。
飞鸢飘向木案后的那盏大油灯,尖端轻轻地,准确无比地撞在竖立起的灯芯上,火光不易察觉地一抖。
灯芯受力,朝后倒去,落进了油碗中,无声无息地灭了。
左慈按着阿斗胸口的手掌无力垂落,定身符飘然落地。
“——你妈!”阿斗歇斯底里地喊出了后半句,手中木椅狠狠拍在左慈脸上,断头再次飞了出去,继而那无头身躯两手两脚不停抽搐,脖上鲜血狂喷,仰身倒下。
纸飞鸢烧了起来,不到片刻,化为灰烬。
阿斗吓得喘息不止,抛了椅子,怔怔爬到一旁,瞪着左慈尸体,血液蔓了一汪。
这次该是彻底死了,阿斗直至此刻,方想起刚才的不妥,左慈第一次被削下头时,断头只流出少许鲜血,一定就是这些灯……灯也是道法?
他心有余悸地四处张望,数了数周围的油灯,七盏。
阿斗明白了,这是七星灯。
然而左慈,他方才要去掏什么?他在找什么?这里面还有不妥。
“阿斗。”赵云道:“你还在做甚?”
“没事……”阿斗咽了下口水,大声喘气,他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道:“我在想其中蹊跷,师父别催……别催我!”
赵云艰难地一手扶柱,摇摇晃晃走出,倚在柱上。
阿斗手忙脚乱地去搜左慈尸身,语无伦次道:“师父,你别催我……再……等等!”
他从左慈怀中找出《青囊经》。
赵云疑道:“你的医书怎会在这处?”
阿斗喃喃道:“定是被紫珏偷了去,我靠。”他看了一眼,便把书丢到一旁,继续搜。
就像梦境成真一样,连阿斗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搜出了一枚淡红色的丹药。
赵云悚然动容,道:“混元长生丹?!还有一颗?!”
阿斗看着那药,喃喃道:“他有这药为何不早吃?什么时候得的?我真他妈的……还好有那纸飞机,还好祖先保佑……否则刚才我们就全完了。”
他此刻方感觉到后怕,抖了抖被汗浸得湿透的衣服,望向赵云。
赵云缓缓道:“师父只是内伤无碍,你自己服下去,可作固颜长生之用。”
阿斗与赵云对视片刻,擦了把眼泪,笑道:“师父,不……我不能吃。”
他俯到曹真身前,把丹药喂进曹真口中,继而朝着曹真嘴里吹气,又来回按摩他的胸口。
曹真尸体尚未冰凉,那丹药入口即化,阿斗又把他抱起些许。
赵云叹了口气,道:“按其咽喉。”
阿斗依言照作,丹药溶了进曹真腹中,他俯耳到曹真鼻前,等了许久,终于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息。
“报——寻不到许将军!”
“报——宫内轮值兵不知去向!”
“报——宫门起火!典将军请丞相增兵!”
“报——徐晃将军一家老小遇刺,将军不知所踪!”
司马懿领着两千府上亲兵匆匆赶到皇城门口,命令一道接一道地发下去,却未见大部队前来,再看满城火光,状况不明,只得愤然喊道:“随我退入内宫!前去通报皇上!”
此时典韦,徐晃,许褚等人各自为战,被汉军的突袭打得措手不及,甚至无法互通消息,曹丕仓皇起身,换了一身铠甲,带着千余名所能召集到的皇宫禁卫冲出广场!
“丞相!许褚何在!”
司马懿顾不得再多说,道:“皇上手中有多少禁卫?!”
司马懿清点余兵,只剩三千人,知道大势已去,带着绝望的眼神与曹丕对视,二人竟是不住颤抖。
曹丕颤声道:“如何?敌军兵力?”
司马懿问道:“献帝……刘协还在后宫?!”
曹丕点头不语,领会了司马懿之意,吩咐人道:“去把刘协带来。”
司马懿又道:“在洛阳东门等,今夜出城,前往下邳!召张颌将军,弃潼关回防,下邳城接应!”
曹丕茫然望着处处烈火的洛阳,喊杀声渐近。
司马懿又道:“温侯呢?”
“温侯呢!皇上!温侯何在!”
曹丕这才清醒过来,茫然摇头道:“着人去唤子建与皇后。”
司马懿道:“不可再拖!必须马上出城!”
曹丕还要再辩,司马懿已冷冷道:“现在就走,我已吩咐子上断后。”
“典韦何在?”诸葛亮的大军终于抵达皇城正门。
孙亮守在门口,道:“回禀丞相,姜将军率军潜入宫内,典韦身负重伤,败逃入皇城,徐晃已于乱军中伏诛,许褚下落不明,料想还在宫中。”
孙亮瞥见孔明马后那少年,失声道:“二舅?”
孔明笑道:“非是主公,你再看清楚点?来,点兵,交予我,我去追司马仲达。”
孔明又吩咐道:“皇城正门无须再守,你派部属分兵把守洛阳西,北,南三城门,留东门,司马仲达定从那处脱逃,向下邳求援。”
孙亮道:“此刻怎可……”
孔明笑道:“听我吩咐就是,马超将军已在通往下邳的官道上守株待兔。”
孙亮瞠目结舌,终于明白了孔明的用意,此刻局势极险,若曹丕司马懿负隅顽抗,天子在城,振臂一呼,禁军逆袭战果难料,纵胜亦是惨胜,先得削其士气,让曹丕成功脱逃,再派兵追杀时,敌方士气低迷,成了丧家之犬,便能以最少的兵力围杀。
阿斗尚不知从左慈处搜来的长生丹是赝品,只疑惑不已,这药怎的没先前效果好了?
上回吕布一吃,全身伤口便都愈合,人也头好壮壮了,身子也倍儿棒了,还能跟马似的……呸呸呸。
这曹真家是有钱人,果然不同,每天人参首乌,海吃海喝的都吃出抗药性来了。
阿斗只好又翻了点药,给曹真胸口上的箭创包扎好,免得刚活过来没多久,又因为失血过多挂了。
然而纵是赝品,亦有返生复命之能。唯缺了不受诸毒所侵、长生固颜、全身伤势愈合这三种最重要的药效而已。
曹真年仅二十六,本就极年轻,再服此药,身上伤口未痊,却是断断续续地恢复了呼吸,捡回一条命。
纸飞鸢把火带到了帐帘处,过了一会,厅内烧着,烈火升起,黑烟蒸腾,这地儿不能再呆,阿斗把起死回生后,还昏迷着的曹真半拖半抱地带出院外。又进来把吕布也拖了出去,最后才扶着赵云,二人一同在院内歇下。
折腾了这许久,已过了大半夜,宫外喊杀声渐停,料想乱局已定,阿斗再喂了点药给赵云,药性入腹后发作,二人相对良久,又疲又困,倚在一处,赵云长叹一声,昏昏沉沉歇了。
阿斗爬去折了几根树枝当作夹板,用未伤的手撕下衣襟,把断过一次的手指固定起来,期间几次痛得直冒冷汗。
自己疗伤停当后,他便一手抱膝坐着,怔怔望向并排躺在一处的曹真,吕布,赵云三人。
哑巴还昏着,师父那一下真狠。阿斗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凑上前去,籍着火光,比较三者容貌。
吕布的眉毛浓且粗犷,不修边幅,面容刚毅瘦削,完全就是一副草原上硬汉的风格,再配上一身暗红锦袍,不折不扣是个英朗的侍卫。
曹真眉如折剑,鼻梁高挺,五官清秀,却又不失英气,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意气,衣饰也十分华贵,正是一副位极人臣的锦衣武将模样。
赵云则是三者中最穷,衣着亦是最朴素的,他卸了甲后,只穿一身灰扑扑的武士服,身无半件配饰,就连男子常戴的腰坠,玉佩亦是欠奉,更遑论金带紫绦等彰显身份的饰品。
然而那简陋服饰却分毫掩不住他的完美。
赵云的面容英俊得令阿斗心下暗叹且自觉形秽,他的五官如雕琢般精致,眉眼间又带着不容遮掩的男人豪迈。
他的唇柔软且温暖,脸上的轮廓更显得儒雅不凡,常年征战,杀戮的血气与戾气早已化作一股无畏的坚毅感,令人觉得,依着他无比安全。
师父的样貌完美,品格亦是完美的,世间能做到他这个地步,能有几人?
阿斗叹了口气,或许只有不知进退,一味胡闹的他,才是赵云的唯一弱点。
阿斗想了想,把曹真挪开些许,把赵云放躺下,后者像是十分疲劳,只是不醒,任由他折腾。
阿斗把赵云有力的手臂搬横,又把平躺着吕布的手臂搬横,俩人手臂叠在一处,自己枕了上去,睡在赵云和吕布中间,并朝昏睡的曹真作了个“拜拜”的手势。
躺了一会,他觉得不太爽,调整一下,赵云手臂在下,吕布手臂在上,继续睡,又觉得浑身不舒服。
“靠靠靠。”阿斗炸毛掀开赵云和吕布的手,不枕了。
阿斗的腰被一件硬物咯了一下,在草地上摸了摸,寻到一个金色的匣子。
计都罗喉瞬狱箭,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