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扶起他：“晓儿，你脸色怎么不太好？可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与母后说说。”
慕容晓没起，反而扑通一声半跪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起来。”皇后吓了一跳，面色大变，屏退众人，上前要拉他起来。
“都是儿臣的错，五弟他……”
慕容晓说到一半却停下了，声音沉痛中夹着懊悔，似是说不出来话了。
皇后将他拉起，按在椅子上坐好，一只手在慕容晓脸上轻抚安慰：“别急，慢慢说。霜儿怎么了？”
慕容晓像是勉强平复了心情，过了好半天才继续说：“母后可知五弟他在外面买了个小倌，还安置在东边那块私宅的事？”
他不等皇后回话，紧接着说道：“而且儿臣可以确定，那样东西还在那个小倌手中。”
皇后抚摸慕容晓脸庞的动作突地停住了。
鸿楼阁，京城最具盛名的酒楼，装修大气却不过分奢华，请的厨子也是厨艺精湛，楼上雅间布局精细典雅。鸿楼阁坐落在京城偏东的位置，与之相对应的城西便是同样远近闻名的春风阁。
陶星一个人从慕容霜安置他的私宅里出来，他特意算好时间提前两个时辰出发，步行了好一段路才见到人烟，雇了马车，颠簸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鸿楼阁。
鸿楼阁逼格比一般酒楼高了不知多少倍，陶星在一楼大堂环视一圈，没找到王侯威。店小二静静等陶星打量完才微笑着询问：“这位客官，您是要在一楼还是去楼上雅间？”
“我来找人，他应该在雅间，是个男子，大概有七尺多高，看起来三十刚出头，留一点胡子。”
店小二点头带路：“请随我来。”
他们刚踏上二楼的走廊，其中一扇门便开了，王侯威正要说话，却见陶星看到他然后猛地飞扑过来。
王侯威一愣，下意识松开抓着门框的手。
陶星擦过王侯威的肩膀，扑到桌子旁，拿过桌上的水壶张嘴直接灌，过了一会放下水壶抹抹嘴：“渴死我了！总算喝到水了！”
王侯威关门：“叶公子来的路上没有卖水的？怎的渴成这样。”
“哎呀别提了，带的钱不够，都用在打车上了。”陶星说着大咧咧往板凳上一坐，拍拍身旁的板凳，“站着干什么？来来来，别客气，坐。”
举手投足间哪有半点传闻中乖巧知礼的样子，王侯威看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
王侯威是个直肠子，也不跟陶星寒暄，开门见山道：“叶公子知道我此次来是为的什么吧。”
陶星趴在桌子上，表情恹恹的：“我知道。”
知道却不动作，王侯威有点急了：“还请叶公子将东西尽快交予我，以免夜长梦多。”
陶星声音有气无力的：“不给饭吃就让人干活，你们当兵的也太不讲道理了。”
王侯威脸有愠色，努力忍着不发作：“不是谁都像叶公子一般悠闲，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不如这样，叶公子先把东西给我，然后留在这慢慢吃，帐我走时自然会付。”
陶星的声音虚弱中透着哀怨：“可是一个人吃饭好寂寞啊，王大人你好狠的心呐，竟然要扔下我一个人。”
王侯威面如菜色，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小二，上菜！”
“鸿楼阁果然名不虚传！我想来这里尝尝这家的招牌菜已经好久了，可算是吃到了。好吃，咦？王大人你怎么不吃啊？”
陶星嘴里塞满了食物，脸颊鼓鼓的，一手扒饭，一手热情地夹了一筷子鸡肉给王侯威：“王大人别客气！来来来，吃！这鸡肉可好吃了！给你尝一块。”
王侯威碗里的饭动都没动，扶额遮眼不去看陶星，怕自己突然忍不住掀了米饭盖陶星头上：“不了……我不饿。”
“早说啊，没关系，我帮你吃！我这人最善解人意了！”陶星收手的速度比伸手的速度快了好几倍，王侯威连那鸡块长啥样都没看清，下一秒鸡肉就已经跑到陶星碗里了。
“……”
王侯威默默转头看窗外，眼不见为净。
过了一会，他像是不经意地提起：“叶公子为何要将见面之地改为鸿楼阁？鸿楼阁人多嘴杂，而苍穹山人少，更便于保密。”
对，苍穹山不仅是个秘密会见的圣地，更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啊，我得为我的小命着想啊王大人。
陶星漫不经心道：“唉，我这也是身不由己啊。刚被买走，怎么着第一天也得安分一点，才好让买我的人放松警惕啊，要不然我今天也不可能顺利出来见你，你说是不？”
王侯威低头喝茶，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原本也是打算替你赎身的，可惜近日诸多事端缠身，不得空闲，待我想起去春风阁找你时，老鸨却告知我你已经被赎走了。”
你要是真想替我赎身凭你的实力还用等到现在？陶星咽下一口饭，笑道：“没关系，王大人也有自己的苦衷。被谁赎走不是一样。”
“他待你可好？”
“说不上好或是坏，至少比王大人待我好，我渴了饿了他都会注意到，并且准备周全。”
王侯威被堵得一时说不上来话，静默了会才再次开口：“叶公子可知替你赎身的人是谁？”
“不知道，他没告诉我，我连他叫啥都不清楚。”
王侯威似乎轻轻松了口气：“今日你背着他与我在鸿楼阁见面，就不怕被他发现？”
“他昨天和我说今天要回家一趟，很有可能晚上才能回来，时间宽裕的很。”
慕容霜回家那就是回皇宫，这个时候回皇宫……王侯威盯着桌面，若有所思。
第21章 真相
陶星吃饱喝足放下筷子，眼睛还在各个盘子的剩菜上游移，神情活像是被人割了二两肉那样痛苦：“难得可以吃一顿好的，没吃完太浪费了，唉。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再来了，唉……”
王侯威额角青筋抽了抽，黑着脸对楼下吼：“小二，把这些都包起来，再全部重做一份带走！”
陶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甚好，甚好。”
他拽下挂在腰间的一个荷包给王侯威，这荷包比一般的荷包大很多，鼓鼓囊囊的，中间还凸出来一块。
陶星道：“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王侯威小心翼翼接过，将荷包紧紧握在手里，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然而下一秒他又怒道：“你就是这样保管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挂在腰上！万一弄丢了怎么办！”
“别这么大声嘛王大人，这不是没丢么。再说了，越是危险的地方才越安全，你家将军既然把它托付给我和雨落，我定然会保护好，王大人你应该相信我啊。”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大将军信任的人又不是你！要不是雨落死了，这东西也不会……”
王侯威猛地停住不说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知是因为被陶星吊儿郎当的态度气的还是因为差点在酒楼说出机密而后悔的。
恰巧此时店小二拎着打包好的菜敲门：“客官，饭菜已经给您装好了。”
“速度还挺快，谢谢啊。”陶星笑着拿过店小二手里的食盒，指了指王侯威，“钱找他要。”
“王大人，我先走了哈。”
陶星告别后也不管王侯威听没听到，直接朝楼下走，一出鸿楼阁大门就把食盒扔了。
一个穿黑衣的精瘦男子从暗处走出来，陶星朝他招手，男子立即上前运用轻功带陶星跑远。
身后隐约传来兵刃相接的打斗声，还有人们惊叫四散奔逃的声音。陶星没回头，抓紧了黑衣男子的衣服。
有破空声快速逼近，黑衣男子抽剑格挡，不料暗器不止一个，黑衣男子的胳膊被刺中，手一抖，陶星和黑衣男子一起从空中跌落，狠狠摔在地上。
“你竟敢用假的糊弄我！”王侯威怒吼一声，提剑就向陶星刺去。
黑衣男子立刻挡下这一击。
“咳，咳。”陶星爬起来，后背巨痛，但他顾不得揉，拔腿就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陶星精疲力竭停下来大口喘息，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粘腻地贴在后背上，肌肉酸痛，浑身疲惫。
陶星咬咬牙，一刻也不敢耽误，拖着酸软的双腿一点一点继续往前。
“我看你还能往哪逃！”王侯威挡住陶星的去路，一具尸体被他扔到陶星脚下。
尸体虽也着黑衣，但身形明显不是之前用轻功带陶星逃跑的那个。
王侯威身上被划了很多道又长又深的血口子，衣服破破烂烂的很是狼狈，他抹了把脸嘲讽道：“没想到慕容霜还派了个人暗中保护你，他对你可真上心。”
如此看来恐怕他来时雇的那些镖师是凶多吉少了，陶星平复下呼吸然后站起来，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陶星内心出奇的平静：“你杀了我就不怕再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王侯威冷笑：“你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我都知道，慢慢搜总有一天能搜到，杀了你总比你以后动情了把东西送给慕容霜的好。”
陶星叹了口气：“看来你今天是一定要杀我的了。”
王侯威道：“你当初要是早点把真的给我就没事了。”
陶星摇了摇头：“就算把真的给你了，你也还是会杀了我，觊觎这样东西的人太多，没有什么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的了。既然横竖都是死，我当然不能便宜了你。”
“横竖都是死……哈哈！”王侯威突然大笑，刚直的脸变得扭曲无比，“既然你那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下一刻他形如鬼魅，瞬间跃至陶星眼前，锋利的剑尖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锵——！”
两剑相撞发出铮铮锐响，另一把剑横空出现，势如破竹，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王侯威这一击！
眼看再往前半分王侯威的剑尖就要刺进陶星的脖子，慕容霜翻腕用力一挑，王侯威手臂一麻，剑脱手而出，在空中打了几个转，掉在地上。
慕容霜将陶星挡在身后：“别怕，我会保护你。”
陶星脸上没什么变化，轻轻道：“嗯。”
王侯威向前踏出一步，四周冒出一堆黑衣人，站成一圈将王侯威围在里面，冰冷的剑尖皆对准王侯威。
慕容霜一声令下：“杀！”
黑衣人动作麻利，配合默契，王侯威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负隅顽抗，可他先前对付陶星雇的镖师和慕容霜暗中派来保护陶星的护卫花了不少力气，早已是强弩之末，在这样密集的攻势下，要不了多久他必死无疑。
王侯威不甘心地盯着慕容霜，双眼通红，面容扭曲：“慕容霜！东西是不是在你那？！”
他吼完又对陶星喊道：“你以为把东西给他就是最好的选择了？哈哈哈！他现在对你好有什么用？以后照样会想法子弄死你！本来你把东西给我说不定有一线生机，现在你给了他，以后只有死路一条！你……”
一名黑衣人的剑刺穿了王侯威的喉咙，又有数十把剑刺穿王侯威的身体，王侯威再也发不出一个字，倒在地上，渐渐变凉变硬。
慕容霜提剑护在陶星身前，见王侯威死了才放下心来转身看向陶星：“有没有受伤？”
陶星平静地回望他，神情中既没有害怕也没有感动：“没有。”
慕容霜笑容微敛，他感觉今天的陶星和平常有点不一样，陶星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这反而让慕容霜无端地恐慌。
他又挂起完美的笑，亲昵地帮陶星两鬓的碎发捋到耳后：“你来见人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多派点人保护你。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陶星嘴角带笑，目光却平静无波：“我昨天拜托依依传话，事后依依不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你了么，我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吗？”
他语调平淡，慕容霜却听出一丝冷意，不安的感觉如漫至杯沿的水，摇摇晃晃，再多一点就会疯涌而出。
慕容霜强压下内心的不安，低声道：“依依是我的下人，府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跟我汇报是她的本分，你要是介意，我以后不让她服侍你了就是。”
“这和依依没关系，我也是因为不想死才故意让她帮忙的。”陶星看着他，“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他来见王侯威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一声？慕容霜若是知道了，定会派很多高手暗中保护他，如此一来他活着回去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但是陶星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不亲自告诉他？
陶星淡淡道：“我从春风阁去你给我安排的住处时带去的檀木枕头不见了，确切地说不是不见了，壳还在，而里面的虎符不见了。”
慕容霜浑身一僵。
陶星推开他，慢慢地、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陶星只退了一步，两人之间却像是瞬间隔了万水千山，云雾缭绕，面孔模糊，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更看不透对方的心。
慕容霜伸手抓了一下，陶星的衣角滑过他的手指，柔滑飘渺，慕容霜什么也没抓住。
慕容霜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尽。
陶星仿佛没看到慕容霜苍白的脸色，自顾自说了下去：“几个月前大将军带领四千将士抵御敌方一万骑兵，消息传来的时候谁都没想到最后大将军能战胜归来，皇帝面上欣慰但是心里估计都气疯了，”
“以千敌万简直是送死，是个人就不会好好地想不开跑去送命，除非有人不想让他活，故意误导刺探敌情的探子。效忠了大半辈子的人到头来却因为功高震主而遭暗算，谁遇到这事不心凉啊，于是大将军叛国了，”
“可惜大将军打仗时受了重伤，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把希望寄托给了手下，但是皇帝看他看得严啊，没办法，大将军只好装作深情的样子求皇上在他临死前见心上人一面，”
“那晚大将军把虎符给了所谓的‘心上人’，让‘心上人’帮他带走交给属下，‘心上人’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办法谁让大将军曾经救过他的性命呢，”
“但是‘心上人’后来很快也遭暗算死了，临死前又把虎符交付给了他唯一信得过的好友，现在他的那个好友因为失了心，心甘情愿打算把虎符送给那个勾走了他心魂的男子，他刚打好主意，那个男子却偷走了藏在枕头里的东西。”
陶星一口气讲了太多，此时停下来缓了口气，看着慕容霜的眼眸中再没了往日绚烂的光：“你问我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你？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吗，慕容霜？”
第22章 句号
慕容霜猛然握紧了双拳，他想说不是的，我也心悦你，我也不想让你失望，不想让你痛苦……但是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真是没有想到啊……”陶星自嘲地笑了一下，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眼，“我给过你机会的，给过你机会的……”
谁都没有再说话，场面寂静得可怕。
“主子，叛国余党已经处理好了，您看要不要……”一名黑衣侍卫走到慕容霜身后，低声汇报。
慕容霜无心听。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上一秒还站在慕容霜身后尽职尽责的暗卫，下一秒就占到了慕容霜的对立面。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喷溅的鲜血在衣袍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还温热的小点，殷虹的刺目，刀尖再往前一点就要戳进慕容霜的胸膛。
可慕容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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