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洛斯着陆到船上,美杜莎很快就从厄洛斯身上游了下来,嘴里不停吞吐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厄洛斯见美杜莎那么积极,眼神更亮了:“洛斯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在这附近么?”
“……洛斯?”酒神觉得更茫然了。从小生长在大自然中,酒神能听懂不少动物的言语,但显然他所听到的美杜莎的话,和厄洛斯表达的意思完全不相同。不得已,酒神还是将茫然的眼神看向了美杜莎。
厄洛斯指了指从自己身上溜走的美杜莎:“洛斯是他的名字,美杜莎的尾巴和他很像。我想美杜莎或许就是变成这种……蛇……嗯?”
厄洛斯自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也开始盯着美杜莎。美杜莎不停讲着:“我是美杜莎,你听得懂么?快把我从这个家伙身边带走。我需要找个方法恢复自己。对了,不要告诉他我是美杜莎。”
酒神半响才回过神,有些支吾:“额……这个,他在讲话,我是说,我能听懂他在讲话。”缓过来的酒神,笑着讲着,不过眼神一直时不时瞄向美杜莎,“这条蛇,他讲,嗯,他见过美杜莎。美杜莎还活着,但是他也不知道美杜莎在哪里。”
厄洛斯有些不高兴,他抿着嘴,带着些怀疑看向酒神。但一直将笑容当做面具的酒神,又怎么会暴露在厄洛斯面前。当找到了借口,说谎就异常顺溜了起来:“当然,他见过美杜莎,就在不久前。我想应该是在我们见美杜莎前,嗯,之后也见过。哦,他还说他……嗯,他很喜欢待在你旁边。”
看着厄洛斯脸色越来越奇怪,疑惑的神色越来越浓,酒神不得不将刚才美杜莎怒吼要离开厄洛斯的那句话吞进了肚子。
果不其然,厄洛斯的脸色好了不少。但美杜莎的脸色却极其不好看,当然,在场谁都看不出一条蛇的脸色,只能听到不停顿的“嘶嘶”声。
美杜莎简直想要撕了酒神,怎么才那么一段时间没见,这破神祇就开始满嘴谎话了。美杜莎选择性忽略了酒神帮他掩盖的真相:“混蛋小鬼,我可一点都不想再回到奥林匹斯山。你知道被迫……不不,哪怕那里可以恢复我的神力,我也不想再和这个小家伙一起待在奥林匹斯山!”
听到美杜莎能恢复,酒神心里一块大石就放下了,笑容也显得真实了不少,对厄洛斯的谎话更是说得顺畅极了:“他说跟你待在奥林匹斯山是他最高兴的一段时间。”能恢复不回去,你还想不想愉快玩耍!
“……”美杜莎在甲板上飞快游动,直接咬了一口酒神的脚后跟。厄洛斯见了眼神忽然变了:“他咬人是表达喜欢的意思么?”
酒神脸上的笑得有些深邃,弯腰捡起了甲板上的黑蛇:“他在奥林匹斯山上也经常咬你么?”见厄洛斯认真点了点头,酒神将蛇再次交给了厄洛斯,“看好他吧,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
美杜莎剧烈扭动起来,他真的想要给酒神咬上一排的洞:“快让他放开,你知道这小家伙在奥林匹斯山上做了什么?等我能恢复,我一定要他好看。”
酒神直接忽略了美杜莎如今并不理智的话,反而转问厄洛斯:“你怎么会主动来找美杜莎?对了,你竟然长大了。是更好掌握了神力么?真是恭喜。”
但厄洛斯并没有把酒神当做自己可以信任的神祇,更何况在场的也并不只是酒神一个。厄洛斯只是扯了扯嘴角,从心将美杜莎绕在了自己手臂处:“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其实我早就见过他,不过上次没认出来罢了。这次回去掌握了神力,却没有想到会失去他的踪迹。”
酒神试探性说了一声:“他可是冒犯了海神波塞冬,说不定还有别的目的。”
厄洛斯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对了,波塞冬!他一定会再去找波塞冬!”
冷静下来的美杜莎用自己绿色的小眼睛看了一会儿完全重点错的厄洛斯,转而对酒神说:“我也不知道他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找我找了很久。”
酒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毕竟他对厄洛斯的了解并没有那么深,但他此刻却劝慰道:“你不会是想去找波塞冬,然后等美杜莎上门吧?若是他不再找波……”
厄洛斯飞快打断了酒神的话:“我了解他,他眦睚必报。”
酒神觉得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信息,厄洛斯的口吻分明就是和美杜莎万分熟稔。但是美杜莎的反应却像是对厄洛斯只是趋于一般的了解,就如同自己了解厄洛斯那样。
美杜莎比酒神更难以理解厄洛斯,简直就像从他中金箭变成了厄洛斯中了金箭!完全的盲目,一边倒的追逐,无理取闹的任性!美杜莎在内心不停数着厄洛斯最近的失常,但厄洛斯并不会给自己射金箭,也从来没有过任何的爱情史,否则他一定以为厄洛斯……
……美杜莎刚要想起什么,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们很快就要到那克索斯了……呃,两位大人……”船员说道后面又带上了犹豫,好像觉得自己插话的并不是时候。
酒神倒是朝着船员笑了笑,安抚道:“阿克忒斯,你不用害怕,我们都不会伤害你的。等下和我们一起走吧,我想我的祭坛那边可能缺了一个人。”
阿克忒斯灰色的衣物穿在身上,整个人却都显得有些发亮,他猛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把握船的方向去了。
美杜莎被酒神弄得整条蛇都不太好,而关注他的厄洛斯似乎也发现了,时不时就戳他两下,这导致美杜莎更不想动弹了。
厄洛斯对美杜莎绝对是上心的,直接向酒神求助:“狄俄尼索斯,你知道怎么养蛇么?这是我第一次养宠物。”
美杜莎发现终于有机会能说两句指导厄洛斯如何正确养蛇,不自觉话多了起来:“把我放奥林匹斯山上放养就行了。不用帮我洗澡,也不用喂食,随我去就行!还有蛇就算不闭眼,也是要睡觉的!”
酒神瞥了眼美杜莎,强忍住拍板狂笑的意图:“在奥林匹斯山上对他很有好处,洗澡喂食都不需要了,平时放任他游荡、睡觉就行……噗……”说到最后,酒神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就再也停不下了。
美杜莎深深觉得自己从深渊出来后,遇到的一群神祇,都不是靠谱的样子,往后的日子,看来还是要靠自己的。幽幽叹了口气,美杜莎怨念的移动了下自己的位置,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
厄洛斯顺着美杜莎的头部开始往下抚摸:“美杜莎到底会跑到哪里去呢?我都已经快要将所有的海域都跑一遍了。”
酒神忽然想喝一口酒,但并没有库存的他如今也只能摸摸自己的鼻子:“他自然不会有事的,与其担心他,你不如担心我。前段时间受伤了,那位并没有找到我,事后我又用了幻术,如今我伤势好了大半,恐怕来人也快要找到我了。”
但美杜莎和厄洛斯都对酒神一点担心的意味都没有,尤其是美杜莎,现在干脆用过就扔,连个眼神都不想给酒神。
酒神见没有得到回应,默默为自己叹了口气,用另一个借口吸引了厄洛斯:“要去我祭坛玩一会儿么?美杜莎一时你也找不到,不如借用我信徒的力量去搜寻。”
厄洛斯的手顿了顿,然后点头应了。
Chapter 16
在那克索斯,酒神的祭坛边总会有无数的信徒,而每到特定的日子,便会有一场狂欢,一场属于酒神,属于他信徒的狂欢盛典,肆无忌惮释放自己的欢愉,如同和这个世界进行了一场灵魂的交融。
当一众踏上那克索斯土地上时,这场狂欢刚刚结束没几天,祭坛边的人似乎还没有从庆典中缓过神来,带着一抹慵懒。酒神并不缺少伺候他的人,也不缺少伺候他祭坛的人,他只是想给阿克忒斯安排一个去处。
阿克忒斯就是那灰衣的船员,因为拯救了酒神,而成为整条黑船上唯一存活下来的船员,一个无依无靠,连船队都失去了的船员。酒神的解决方法或许是他最好的归宿,从此归于神祇,再无烦心的事,不用担心身为杀人犯的同伴,不用担心良心的泯灭。
将阿克忒斯安排好,酒神望向厄洛斯,打算借走美杜莎:“美……我是说,洛斯可能与美杜莎有某种感应是么?借我带上祭坛试试,我看看能不能动用祭坛,大致确定方向。”
美杜莎很快被厄洛斯交给了酒神:“你打算干什么?”
酒神将美杜莎带上了祭坛中央,然后掏出了自己消失已久的权杖给四周布置了一番:“你在奥林匹斯山能恢复?是因为什么?”
美杜莎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弥散在空中的神力。”
酒神惊得手一抖,权杖都险些扔了出去:“你能这样吸收神力?你到底是什么东西?”酒神杀意顿起——这不符合常规的方式,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威胁,哪怕今后的计划成功了,美杜莎也绝对不能留下。
美杜莎常年待在最幽暗的深渊,见识过最为残忍的血腥,想也知道酒神在想些什么:“你需要我的帮忙,而我同样也是永生的。”
只有神祇或者拥有神祇血脉的才可能永生,那些妖怪活得再久,也终有一日会死去,酒神的眼神更加莫测:“我想,我需要知道你是谁。”
只要给他恢复的机会与时间,美杜莎根本不会担心酒神的威胁,一切阴谋在绝对力量的面前都是虚无:“我是谁并不重要,你能帮我,我也能帮你。在你没有触犯我底线的情况下,我们并不会对立。你很聪明。”
被戳穿的酒神只是笑了笑:“你该知道你的情况有多特殊。谎言、欺骗、背叛并不只是人类的特权。”
美杜莎游动自己的身躯,从他手中游了上去,靠近了酒神的脸:“我以我的真名为证。凭你并伤不了我,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我的目的也非常简单,我只要解决我想要解决的。而至今,我们并不冲突。”
酒神只是笑着,半响没有开口。美杜莎也只是盯着酒神,并不再开口。两双眼睛对视着僵持了许久,最后还是酒神先行放弃:“好吧,如果给你注入我的神力呢?能快速恢复么?”
美杜莎迟疑一下还是拒绝了:“你的神力有你神格和神职的影响,给我注入,可能并不会有多大效果,或许还没有奥林匹斯山上弥散的那些神力来的有用。”
酒神细想也是,太过逆天,恐怕这个世界早就天翻地覆:“接下去,你就在奥林匹斯山上好好恢复。等你伤好了,我再带你去见一位神祇。至于波塞冬,他的伤恐怕比你更需要静养。下次出手只要避开那些零散的海妖就没有问题。”
两个谈得兴起,却忘记了还有一位在祭坛空间外等候。空中传来厄洛斯略带不耐的问话:“你们好了么?结果呢?”
酒神消除了刚才设下的禁制,将美杜莎重新递给了厄洛斯:“虽然我并不会预言,但我能保证,到了该遇到的时候,你自然会遇到他的。我这边随时帮你留意着。”
厄洛斯深深看了眼依旧一脸笑容的酒神:“但愿。”说完就展开翅膀,重新飞向了大海。如果不是手中这条蛇并不像当初他遇到美杜莎那时候有熟悉感,他恐怕早就已经确定这条蛇是美杜莎。不过,现在他依旧起了怀疑。
趴在厄洛斯身上的美杜莎看向酒神,只见酒神对他做了个口型:“等你恢复。”
飞在空中的厄洛斯忽然没头没尾感慨了一句:“不愧是酒神。”美杜莎转过了头,望向了这看似无尽的大海。
美杜莎静静待在厄洛斯手臂处,他能感受到,没有达到自己目的的厄洛斯心情并不是很好。果然,没过一会儿,厄洛斯在大海上某处停了下来,弄出了一根白色长长的布条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厄洛斯喃喃低语着:“为什么只有我是一个人呢?父神创造我的意义是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因为我,可以成双成对,唯独我一个人,只留下我一个人,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厄洛斯拿起了自己的弓箭,另一只手开始从随身的箭筒中拔箭。
厄洛斯的这个习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无趣的时候、开心的时候、悲伤的时候,只要他心情起伏过大了,他都会这么做,将他的神力射散出去。只不过以前的他,没有这弓箭,如今有了弓箭,他便换了一个方式,射散自己的神力。
他麻木拔着一支又一支箭,拔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射出的是金箭还是铅箭。他是父神最小的孩子,父神在他诞生之后便消失无踪,他知道父神还存在,但他却永远找不到。哥哥姐姐,所有的神祇都过着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所陪伴的人,唯独他一个人,永远一个人。
美杜莎能感受到身下肌肉的颤动,经脉凸起的力量,他忽然能理解厄洛斯长久以来的任性,就像他只能在深渊,看着一代代神祇的替换。某一天忽然深渊多了一个神祇,某一天深渊忽然多了许多怪物,某一天深渊忽然多了很多罪恶,整个世界都在不停向前,唯独他停滞在深渊。
总有一日,趋于疯魔。
厄洛斯终于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洛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停要找他么?”
美杜莎在内心没有形象翻了个白眼,谁知道呢,神祇的感情总是那么莫名其妙就诞生,又莫名其妙就消失。
厄洛斯依旧蒙着那长长的布条,美杜莎感受到厄洛斯突然用神力驱散了周围的一切,他惊诧望向了厄洛斯。厄洛斯只说了一句话:“他受了父神最大制约的,在他永远居于深渊之前,我见过他,现在,我想再次见到他。”
终于将所有神力都消耗完,厄洛斯开始无力下坠,掉入了大海。美杜莎觉得厄洛斯那句话,说了和没有说一样,但他却有了一种重新站在厄洛斯面前的冲动,那种强烈的*,如同他渴望踏出深渊一样。海水不停从四周涌了过来,他们似乎想要把厄洛斯和美杜莎拖入那幽暗的海域深处。
似乎是刚才不断射出的箭的作用,美杜莎能感受到有无数的力量朝着厄洛斯涌来,不断补充恢复着厄洛斯刚才耗尽的力量。厄洛斯将美杜莎抓到了自己的面前。没有任何避水措施的厄洛斯,一张嘴就是一串的气泡。
但美杜莎却看懂也听懂了厄洛斯的那句话:洛斯,你是他么?
海水的下方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那幽暗的色彩与海域深处截然不同,那是一种几乎无法形容的幽暗,是独属于深渊的色彩,是能吞噬所有光亮的色彩。
头顶还有着斑驳的亮斑,脚底却是旋转的漩涡。厄洛斯和美杜莎的下坠突然就终止了。然而下方深邃的漩涡却并不想要放过这两位,它竟然不断向上靠拢,最终汹涌朝着美杜莎而去。
美杜莎能够感受到无数的力量涌入自己的躯体,他能感受到身体每一寸都几近在爆裂,在重组。他不知道这股力量是怎么从深渊跑出来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接收这股力量。
美杜莎能看到厄洛斯惊慌的表情,直到两者都被自下而上的漩涡给吞噬进去。
半天过后,美杜莎的双眼重新看到了光线,看到了属于海洋的颜色,而那不停旋转的漩涡却不见了。美杜莎眼内徒留下厄洛斯那张精致却失措的脸,以及,再次汹涌而上的海水。
美杜莎恢复了他刚出深渊的样子,他伸出了双手抱住了厄洛斯的腰,展开了自己那双翅膀,动用了自己的力量,带着厄洛斯冲出了海水的包围。
翅膀并不适合在海水中使用,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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