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翰缓和了一下口气说:“许局长息怒。说这样的话,我实出无奈,海达公司的几千名工人正等着我发工资,韩国的合作方正等着我拿钱去共同定购新厂的设备,我是有苦难言啊。”
许钧重新坐下来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直说吧,我不喜欢兜圈子。”
张墨翰说:“我接受海关的稽查,当然我也已向洪市长汇报了,这是市领导特别关照我的。请许局长千万不要误会,这不是我张墨翰有天大的能耐,而是海达公司在云城市的经济建设中确实占据了一定的地位。有人说过一句有些夸张的话,海达公司的员工感冒了,云城市的药房就会告急。那意思就是说海达公司的员工一感冒,全城都得感染,无非……”
许钧淡然地打断了张墨翰的话说:“这和海关的稽查有什么关系吗?”
张墨翰嘴角的肌肉蠕动了一下,无奈地说:“那是老百姓的一句戏言,许局长不必当真。”
许钧偏偏认真地说:“那么我要对张董事长的哪句话当真呢?”
张墨翰沉默片刻说:“许局长,我最近还忙于人民广场南大门的改建工程,那是市政府的一项利民工程,我不能不倾注大量的精力,也需要马上用钱,所以请许局长高抬贵手,尽快解冻海达公司的银行账户。”
许钧驳斥谁说:“人民广场南大门的改建工程和我们海关的稽查工作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张墨翰仍辩解说:“许局长,可是这个工程已经启动,需要投钱啊。”
许钧毫不动摇地说:“张董事长不要把问题混为一谈,这里没有交易。”
张墨翰再也无法控制地从凳子上弹起来,“许局长,我看你恨不得现在就把我铐上手铐,投入大牢,这样你才解恨吧。”
许钧一脸威严地说:“张董事长,我对你这句话很当真。”
张墨翰把两手一伸说:“那就亮出你的手铐来吧,我张墨翰这一生什么风浪没经过,什么世面没见过,就差没戴过这玩意了。”
许钧继续引诱说:“张董事长以为我许钧对你有什么恨吗?我再重复一遍,我对你这句话很当真。”
张墨翰似乎觉察出许钧埋下的陷阱,忙暗暗招架说:“我也真想问你呢,我跟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你大可不必对我穷追猛打啊。”
许钧的视线紧紧瞄着张墨翰说:“那我回答你,我是在对海达公司依法行事,如果张董事长认为这就是我恨你的话,那我只能得罪你了。”
张墨翰轻叹一声说:“那就太遗憾了。人生苦短,何必留那么多遗憾呢?再说我张墨翰也是个领情的人。”
许钧说:“你错误理解我的意思了,要避免遗憾,要么守法,要么知错就改。我喜欢把话说白说透。”
张墨翰铁青着脸说:“不,你喜欢把事情做绝!”
许钧点了下头说:“说得也对,在原则问题上,没有回旋余地。”
张墨翰刚坐下的身子又坐立不安起来,“你在逼我!把一个人逼得走投无路,他会拼命的。”
许钧却不温不火地说:“这不像张董事长说的话。”
张墨翰一字一句地说:“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做什么。”
许钧仍然沉稳地说:“这话好像有点威吓的意思。”
张墨翰倏地再次站起身说:“这是你的理解。告辞了。”
许钧也站起身说:“慢,我顺便代表海关缉私局通知你,鉴于海达公司已涉嫌走私汽车的大案,而你又是海达公司的法人代表,所以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月内,你不能出境,我们已依法通知了各有关部门。”
张墨翰吼道:“许局长,你要为欺人太甚付出代价。”
许钧威严地下了逐客令:“送客!”
张墨翰愤愤地摔门而去,那重重的脚步恨不得将海关的地板蹬穿。许钧望着张墨翰远去的背影说:“这家伙很失态,彻底碰到他那根敏感的神经了,紧紧盯牢他,绝对不能让他漏网,否则影影就危险了。”
唐旭峰思索着说:“他对我们的这次试探性接触很有意思。许局,你放心,有两组力量同时盯着他。”
许钧补充说:“你看着,他要狗急跳墙了,我们准备打狗。”
张墨翰回到自己的住所后,立即给北宁方面打了一个秘密电话。在北宁关押影影的废弃仓库里,影影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手上还是被那条丝巾绑着。瘦子凶神恶煞地牢牢盯视着她,胖子正轻声地对着电话说:“张董,明白了,我们马上执行。”
胖子挂断电话后,走到瘦子身边耳语几句,瘦子立刻拿着刀架在影影的脖子上。胖子则拿着手中的手机,卡着影影的喉咙说:“我电话接通了,你就哭喊着叫:‘爸爸救命!’”
在云城海关缉私大队的办公室,许钧正对唐旭峰明白无误地下着命令:“在张墨翰还没有实施潜逃的行动之前,绝对不要对他动手,仍然严密监视。”
唐旭峰无声地点着头。许钧关照道:“上次在追老飞的时候,我吃了一个亏,眼睁睁地看着他坐上快艇,从海上逃走。这次,我们要加强在海上布控的力量。”
唐旭峰答道:“根据你的命令,海陆空全部布控了。”
许钧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听起手机,影影一声悲惨的叫声“爸爸,救救我”,立即从手机里传出。唐旭峰一看许钧的脸,顿感不安。许钧万般痛苦地放下了手机,“他们在逼迫影影,这孩子遭罪了。”
唐旭峰请战道:“许局,立即拘留张墨翰,错失了机会,你会遗憾终生的。”
许钧还是默默地摇摇头。唐旭峰激动地加大了嗓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现在立即拘留张墨翰,可以减少张墨翰狗急跳墙给影影带来的危险。所有的迹象都表明,绑架者完全听命于张墨翰的指令。现在不抓,后患无穷。许局,请你快决断了。”
许钧坚定地摇头说:“我要追踪到最后。张墨翰是个到了黄河也不死心的人,现在抓张墨翰,我们可能会丧失彻底揭开一切秘密的主动权,你慢慢会理解的。”
唐旭峰难掩失望的神情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许钧在办公室里一连踱了好几圈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等待,最后的摊牌很快就会来到。”
唐旭峰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一紧张,以为又出现了新的重大情况。电话是缉私队员阿松打来的,他告诉唐旭峰,被监视居住的朱队长正在家里打老婆。许钧说:“旭峰,你告诉阿松,只要不打出人性命,不要干预,你让他继续观察……”
阿松放下手机,继续在朱队长的家里冷眼旁观着。朱队长家楼上的卧室里,朱队长拿着那幅当初张墨翰送给他的字画厉声地对老婆说:“我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张墨翰叫他公司的阿东送来了这幅画,我查过,值二十万元呢,没错。你不是说捐给少年宫了?怎么又变回到家里床底下了?要不是今天大扫除,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朱妻抽泣着支支吾吾:“是……是这样,我……”
朱队长一拍桌子说:“说啊!你别再惹我上火。”
朱妻害怕地说:“我,我另外去买了一幅不值钱的画捐给少年宫了,把……把这幅真画藏到了家里……我一时糊涂贪了财……”
朱队长死死盯着这幅画说:“我真的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我就像做了一个噩梦,现在醒了。”
朱妻求饶说:“那就交掉吧,我去承认错误。”
朱队长极力思索着说:“不好,问题严重了,我记得那天晚上从张墨翰家里出来后,阿东让我带着去了拘留所,见了那个犯罪嫌疑人。对,一点不错,闯大祸了,我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害怕。唉,你为什么还藏起这幅画?”
朱妻反问:“你那时不也收下他一辆车吗?”
朱队长哭丧着脸说:“我只是使用,性质不一样的。算了算了,那天夜闯拘留所的事比这严重一百倍。我怎么这样鬼迷心窍?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阿松突然出现在朱队长的背后说:“想想清楚,一切都说得清。”
朱队长戏剧性地恢复了记忆,这让许钧和唐旭峰多少有些哭笑不得,许钧对唐旭峰说:“这个朱队长简直混蛋,这么晚才想起来。但不管怎么样,将来把张墨翰送上法庭又多了一个人证和物证。”
唐旭峰愤愤地说:“这个家伙我没有打错他。”
许钧又刺激唐旭峰说:“不要把眼睛盯在死老虎上,要紧紧瞄准了活老虎,当心张墨翰困兽犹斗。”
苏瑶打来电话报告,已查清,让影影说话的那只手机使用了没有登记过的IP卡,而且是在建平市出售的。唐旭峰认为,绑架者很可能是建平市人,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影影生命的决定权并不掌握在他们的手里,而是在张墨翰手里。窝藏在家里的张墨翰有点困兽犹斗了,他决定单干,但他先要扫清自己阵营里的碍手碍脚的人物。好不容易接通林姨的电话后,他恶狠狠地关照道:“林姨,你跑哪里去了?你听着,既然银行的这笔钱落空,那我也没必要厚待罗行长了,你顺便跟他把账算一算……”
林姨已悄悄离开了云城,她在偏僻的小县城开着车说:“张董,你放心好了,我会好好关照罗行长的。”断然挂断了手机。
坐在后排的罗行长说:“你不能再跟张董联络了,他十有八九被海关缉私警察盯牢了。”
林姨安抚道:“放心,我已关闭手机电源,谁也找不到我了。”
罗行长一脸愁容地说:“我这下可惨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姨看了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那只拷克箱说:“你不是还有三十五万元美元?”
罗行长情不自禁地护紧了身边的一个旅行包说:“那只是点小钱。”
林姨抿紧嘴唇哼了一下说:“噢,我忘了罗先生是银行行长。”
罗行长心虚地挡驾道:“林主任,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吧。”
林姨诡异地笑笑说:“罗行长,你觉得我和顺子小姐怎么样?”
罗行长不知林姨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装傻地保持沉默。林姨自问自答:“顺子小姐漂亮年轻,没有哪个男人不动心的。到了这一步,你很遗憾吧?”
罗行长自以为搭清了林姨的脉搏,回答:“你太小看我了,漂亮的女人见多了,要是见一个爱一个,我怎么可能有精力和你进行这么大的合作?实话相告,还真没什么女人能比得过你的魅力。”
林姨一笑说:“真心也罢,恭维也罢,我林姨看人还是有几分眼光的,你罗先生是个可以做大事的人。”
罗行长故意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何以见得?”
林姨笑着说:“美女和金钱通吃,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罗行长问:“是骂我吧?”
林姨收住笑容,正儿八经地说:“骂你这样的人是需是资本的。”
罗行长不解地问:“什么资本呢?”
林姨拍了拍一旁的拷克箱说:“在里面呢,几千万的宝贝乖乖地躺在里面。”
罗行长兴奋地说:“没想到林姨有这么大的家当。”
林姨更加得意地说:“什么呀,老头子赏的。”
罗行长有些明白地点了点头。林姨对罗行长抛了个媚眼说:“趁老头子还没有反悔,我们走得远远的,你要好好保护我。”
罗行长振奋地说:“放心,我会像保护总统一样保护你。”
林姨放肆地大笑说:“那个许局长可惜了,他要全力抓捕的老头子已变成穷光蛋了。”
林姨和罗行长当晚寄宿在海边一个小旅馆里,虽然不是什么高档酒店,但也干净幽雅,少有旅客,这很符合林姨的心思。用过晚餐,林姨头枕着那只拷克箱优雅地抽着烟。罗行长手拿一只新的空旅行包袋走了进来,讨好地说:“你看这只旅行袋行不行?”
林姨看了看说:“很好,你很了解我的心思。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半夜有汽艇来接应我们。明天,已有人帮我们准备了两张假身份证和两张机票,我们直飞珠海,到了那儿,朋友会帮我们出境。”
“那我就放心做梦了。”罗行长躺到床上。
林姨打开拷克箱,取出张墨翰藏在大橱暗道机关里的那只小木盒,小木盒上着锁,林姨拿工具使劲撬着,但无济于事。罗行长突然直起身子问:“要我帮忙吗?”
林姨想了想说:“小木箱太显眼,我要把里面的东西放到这只旅行袋里。”
罗行长起身接过林姨手中的工具说:“这种力气活哪是你干的?”一下子撬开了小木箱,小木箱里竟是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林姨一下子惊呆了,久久地看着小木箱,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这只老狐狸,骗了我!”
罗行长不无嘲讽地笑道:“我的林姨让我做了一个噩梦。”
林姨冷不丁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抽出了一把枪,罗行长大惊失色地退后了一步,林姨把枪对准罗行长,“你他妈的,这么快就对我翻了脸。”
罗行长连忙解释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千万别当真。”
林姨命令道:“坐下。”
罗行长战战兢兢地坐到椅子上,林姨冷笑道:“你可以开我的玩笑,那只老狐狸可以开我的玩笑,我林姨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被人开玩笑?”
罗行长望着黑洞洞的枪口,声音都在颤抖:“我只是无心地说句笑话,那只老狐狸才是真正的害你。”
林姨拿枪朝罗行长身体的各个部位移动瞄准着,罗行长吓得闭起了眼睛。林姨放下了枪说:“放心,我还舍不得打死你,你还年轻,还可以过很多好日子。这样吧,把那三十五万美元放到我的旅行包里,我替你保管。我知道,你累了,要休息了。”
罗行长望着林姨的食指在板机上微微蠕动着,早就吓得没了魂,无奈地拿出了包扎好的美元,放进新买的旅行包里。林姨拉上旅行包拉链,从小包里又取出一只小瓶,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胶囊,放到桌子上。罗行长紧张地看着。林姨又命令道:“林姨请你吃一粒补药,这种药我曾经请海关缉私大队的朱队长吃过,感觉很好。”
罗行长犹豫着,林姨晃了晃手中的枪说:“吃药总比吃子弹舒服吧。”
罗行长颤抖地拿起了药,呆呆地看着。林姨用枪紧紧瞄准着罗行长说:“我再说一遍,吃胶囊,还是吃子弹?”
双双只对峙了几秒钟,罗行长眼睛一闭吞下了手中的胶囊。
第18章零距离较量
罗行长乖乖地吞下了迷幻类胶囊,很快成了一个失忆的人。作为一种失败的补偿,林姨轻松地攫取了罗行长的三十五万美元。但这个女人不会就此满足,更不会就此罢休。一种巨大的失落和失败的感觉时时在吞噬着她的勃勃野心,使她痛苦不堪。这是一个自己活不好,别人也休想活好的女人,本质上和张墨翰是天生的一对,要么是绝对的亲家,要么是绝对的仇家。她无法克制地打开手机,再次拨通了张墨翰的电话:“张董事长,你赢了,彻底地赢了,赢得很漂亮,我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挑拨鲁副总背叛了你,又借你的手除掉了鲁副总。我本来想,从此以后我可以集中力量,总有一天会漂亮地将你的财富划归我的名下。我打错了算盘,我输了,失败了,可是我还没向你投降……”
张墨翰早就暗暗防着这个女人了,他发现用以试探林姨的假宝石真的被这个女人偷走了时,还是满腔怒火,一种被女人玩弄了的感觉油然而生,现在接到林姨的挑衅电话,正好找到了一个发泄的机会,“你这个女疯子!你费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