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第一次对罗行长毫无表情地说:“顺子小姐告诉我,你请她在这儿吃饭。据我了解,这儿不安全,我心里放心不下,所以来替你义务站岗了。”
罗行长已说不出什么话,被顺子轻轻地一推,无奈地钻进了车子,小车迅即驶出了度假村。车里,林姨坦然地告诉罗行长:“你别怀疑我的诚意,我们俩现在有着共同的利益,所以我必须保护你。”
罗行长叹了口气说:“我现在跌进了迷魂阵,东南西北也搞不清了。”
“别装蒜了。再说,作为一个行长,只要搞得清楚钱就可以了。”林姨开着车,看也不看罗行长一眼。
罗行长转移话题,试探说:“还望林主任别把我当成一个好色之陡。”
林姨鄙夷地笑笑说:“这样一个美人儿,谁看了都会动心的。别在意别人想什么,多在意自己想干什么。”
罗行长顺水推舟地说:“林主任说得好。”
林姨这时才让自己笑得好看一点,“凭女人的直觉,我相信,我们终究会合作愉快的。”
罗行长似乎轻松了一些,侃侃而谈:“我听说林主任早年在新加坡商场打拼,混得不太顺心,后来在德国汉堡的一个博览会上认识了张董事长,于是你改换门庭,当起张董事长的高参来了。”
林姨心里一惊说:“罗行长莫不是安全局的?”
罗行长笑了,“你也别在意,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小,只要想知道的事,没有打探不到的。”
林姨问:“为什么对我那么感兴趣?”
罗行长脱口而出:“想和你好好合作啊,直说了吧,我冒着为海达公司洗黑钱的风险,万一出事,可不是坐一两年牢的问题。林主任许诺给我百分之十提成,按生意场上的规矩,我想先提一半,最好是美金,这不过分吧。”
林姨沉默片刻后说:“我马上向张董汇报……”
就在罗行长和两个女人明争暗斗的同时,装载着两百辆走私小汽车的集卡车队在许钧的率领下,一一驶出了高速公路云城的出口处,乘着浓浓的夜色,浩浩荡荡地向着北宁的方向挺进。有人已向许钧报告,一直悄悄尾随集卡车队的一辆小货车,见车队全部过了收费口后,折返驶回了云城的市中心方向。显然,这是张墨翰派出的密探。许钧的小车没有停下来,继续行驶了十公里后,突然下了警车,换上了一辆便车,调头秘密杀回了云城。而这一切,张墨翰暂时还被蒙在鼓里。在他的住所里,他将一拷克箱的美元当着林姨的面清点后关上了。林姨问:“张董事先已经想到了罗行长的要求?”
张墨翰提了提装满美元的拷克箱说:“有点分量了。林姨,你告诉他,按国家外汇牌价,我给了他三十五万美元。罗行长现在已被我们逼到了悬崖边,在破釜沉舟之前,他一来要试试我们的诚意,二来怕在境外兑现我们的许诺对他风险太大,倒不如先捞一半再干。但我不在乎,三十五万美元救六千多万元人民币,你还犹豫什么?更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我不会干。”
林姨还是担心地问:“张董,你不怕他卷了三十五万元美元跑了?”
张墨翰重重地拍了下拷克箱说:“你真以为我的钱是好拿的?鲁副总敢背叛我,五百万元赏金一分钱还没拿到,就送他去见了上帝。”
“我这辈子跟定张董也算是我前世积了德,让我投对了主。”林姨抚摩着装满美元的拷克箱感慨说。
“这最后一笔钱一到李老板的账上,立即和那几笔工程保证金一起转出去。林姨,我现在有点兴奋,好像已看到那颗夜明珠幽幽的绿光了。”张墨翰的眼里顿时放起光来。
林姨讨好地说:“当年慈禧太后把它含在嘴里,据说可以让尸体永远不会腐烂。”
张墨翰精神振奋地说:“一点没错,军阀孙殿英的手下劈开棺材后,老佛爷果然就像睡觉时一样,只是见了风,脸才开始发黑。太神奇了,我张墨翰拥有了这价值连城的宝贝,这一生也算够辉煌了。”
林姨深受感染地说:“当海达公司账上的巨款无声无息消失后,我和张董也和云城永远拜拜了。”
张墨翰透露道:“准备好了汽艇,有人掩护我们从水路出境,到时你就好好睡个觉,一觉醒来就是巴黎了。”
林姨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了张墨翰,露出了少有的温柔说:“这次真的要跟张董远走高飞了,这辈子我就是张董的人了。”
张墨翰拥着怀里的女人,想着将要实现的一个梦想,不觉思绪万千地说:“你跟了我多年,其实你并不知道我的身世。我是地地道道的苦出生,现在想起来仍然感慨万千。我五岁时,就像丹麦童话中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虽然穷,却还会做梦。这个梦到了我长大的时候,就变成了野心。”
林姨静静地听着,在听一个成功男人的传奇经历,充满好奇,充满钦佩,暗暗滋生着对这个男人全部占有的念头。张墨翰娓娓叙述着:“一九五七年,父亲被打成右派,我随父母流放到甘肃,落户山丹煤矿。同龄人还在学校里识字读书时,我却在这个偏僻山坳的煤矿边苦度我的童年。多少个夜晚,我躺在小山坡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妈妈说过,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看着密密麻麻的星星,我很悲伤。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少掉我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张墨翰有谁会知道?有谁会怜惜?”
林姨深深地吻着张墨翰,用女人最柔情的方式赞赏着眼前这个翻了大身的男人。张墨翰被撩拨得更加兴奋起来,“我不想让自己像一棵无名小草一样,在风吹雨打中默默消失。机会终于来了,五年后的一天,全家人酝酿了一个充满惊险而又极富想象力的计划。作为兄长,我被赋予逃离甘肃山丹煤矿投奔上海祖母的重任。那时我才十岁,我就像个小铁道游击队员一样,凡是向南行驶的列车我就爬上去,走一段是一段,吃一顿是一顿,艰难地熬到了上海。”
林姨像只温顺的小猫,紧紧依偎着张墨翰,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被深深吸引了。“太棒了。谁会想到,一个扒火车的小流浪汉成了一个大企业的董事长,一个名人。哪一天你变成了一颗星星,那一定是颗很大很亮的星星。”
张墨翰却叹气说:“人生充满了遗憾。你还不懂,人是需要被欣赏的。可是我的成功,我的许多漂亮的大手笔却不被人欣赏,也没有人欣赏,这确实让我很遗憾。就像一场演出,你自以为演得很棒,却无人喝彩,多痛苦啊。这是我心里……”
林姨插话说:“不是还有我吗?我是你忠实的崇拜者,我永远为你鼓掌。”
张墨翰搂紧了林姨说:“对,幸好还有你,你是见证我辉煌的最全面的人。”
林姨受宠若惊地说:“张董难得有今晚的好心情,痛说传奇家史,让我终生受益。”
张墨翰突然扯出新话题:“马上要离开这里了,我突然很留恋那个许副局长,和这样的高手较量,很过瘾,这才叫终生难忘。哎,林姨,你说说,我在许钧的眼里像什么?”不等她反应过来,张墨翰自己先答道,“也许我在许钧的眼里就像当年希特勒的部下陆军元帅隆美尔。他被称为非洲雄狮,鄙视雕虫小技,善于做大动作。哦,不好不好,隆美尔最后被希特勒赐予自杀,下场太悲哀。”
林姨说:“张董,不管你像什么,我觉得许钧很可怜。到时不仅沦为你手下败将,还搭上他的女儿。你说冤不冤?张董,你想怎样处置他的女儿?”
张墨翰猛地握紧林姨的手说:“那要看我的心情了。你应该明白,我是善于做大动作的人。”
林姨悄悄吸了口凉气,不知道再说什么话。
第二天一早,唐旭峰赶到许钧秘密下榻的宾馆客房,向他汇报了侦察到的有关皇子金店的情况。皇子金店的生意做得很大,那个来自香港的李老板,来云城开店已经快十年了。此人表面上专做金银珠宝生意,实际上涉嫌洗黑钱,因证据不足,公安局几次立案后又被撤消。许钧认为,这些特点很符合张墨翰的胃口,由此判断,他们的交往不是一天两天了。许钧说,这次他们休想转走一分钱,也应该和李老板算一算账了。
正在为转移资金奔波的林姨来到了路边一个刻图章的小店,一店员将一枚私章交给了林姨说:“你尽管放心用,误差在百分之五之内,就像一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姨将一张百元大票悄悄塞到店员手中说:“别吹牛,有问题我在你脸上盖一百个章。”
林姨把私章放到了小包里,直奔云城天鹅湖浴场而去。而罗行长和顺子已捷足先登,两人双双穿着浴衣躺在豪华包房的沙发床上调着情。自从在度假村被顺子狠狠将了一军后,罗行长大大收敛了霸气,提问题也变得温顺多了:“顺子小姐,你不是说三星公司的一个副董事长要来看看我们的银行?”
顺子胡诌道:“最快应该明晚到云城了,你放心,这块肥肉快到你嘴边了。”
罗行长追问:“我怎么感谢你呢?”
顺子莞尔一笑说:“我父亲和张董事长的合作项目你要大力支持哟。”
罗行长盯着顺子鼓鼓的酥胸,两眼发亮,“我的宝贝,放心好了,我已周密安排好了那笔款子的转账。”
顺子勾住罗行长的手臂,绯红的脸颊紧贴上去,“我怎么谢你啊?”
罗行长托着顺子的脸蛋亲吻着说:“有你这样的美人胚子陪着,就是枪毙也不冤枉。”
门外有人慢慢走过,脚步声忽轻忽重,显示出一种特别的节奏。罗行长轻轻推开了顺子说:“慢,我再去桑拿房蒸一把,出身臭汗发发力,回头好好地陪你练床上童子功。”
顺子一笑说:“等着呢,我可是刀枪不入。”
“那就打场表演赛吧。”罗行长淫荡地眯着眼斜视着顺子出门而去。
顺子便偷偷拨了个电话,神秘地报告道:“一切正常,放心好了。”
罗行长沿着幽静的走廊,熟门熟路地来到浴场会所一间贵宾房门口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没人跟着,便敲了敲门。门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进来。”
罗行长推门而进,贵宾房内幽雅的暖色调泛光灯,将房间内的高档摆设,恰到好处地显现了出来。林姨穿着真丝浴衣,躺在按摩椅上抽着烟,一句酸溜溜的话透过烟雾传了过来:“玩得很开心吧。”
罗行长关上门,在林姨边上坐下来,“缺了你这样的主角,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林姨继续兴致高涨地腾云驾雾,“你知道,主角的出场费是很贵的。”
罗行长用手掌扇去眼前的烟雾说:“那笔款子下午就能出去。怎么样?够捧场吧?”
林姨从身后的沙发边拎出一只拷克箱,打开后让罗行长过目,“三十五万元美元,你清点一下。”
罗行长关上拷克箱说:“林姨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上品的女人。”
林姨离开按摩椅,很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说:“还有什么恭维的话,留到以后让我慢慢享用吧。”
罗行长也站起身说:“好,我很快回银行。”
林姨不放心地叮咛说:“小心银行里的自己人。”
罗行长想了想说:“我觉得皇子金店的这条转账路线不安全,容易被人怀疑。”
“这次不走皇子金店的账了,我已开通了另一条秘密渠道。”林姨从小包里拿出了刚刻好的一枚私章,递到罗行长手里。
罗行长看了看说:“这是你们张董事长的银行留章吧。”
林姨毫不含糊地答道:“对,我用它另开一张申请单,直接将钱通过电子汇兑马上打出去。”
罗行长问:“哦,这也是张董事长的意思?”
林姨严肃地说:“罗行长,按道上的规矩,有些不该问的,你就不要问了,你对我负责,我保证你的利益。”
“我把一切都交给你林姨了,就是杀头的事,我也只能听命于你了。”罗行长只能顺势表忠心。
林姨抿嘴微微一笑说:“那就等着去巴黎同甘共苦吧。”
罗行长拿私章往自己的大腿上盖了一下,又往林姨的大腿上盖了一下,说:“张董事长批准我们可以出口了。”
林姨笑道:“出口到非洲才过瘾呢。”
罗行长将顺子冷落了太长时间,顺子等不及,出了包房,叫住了一个男服务生:“麻烦你到男桑拿房去叫一下罗先生,我有急事找他。”
男服务生回答:“小姐,桑拿房现在一个人也没有,我刚从那里出来。”
顺子皱起眉头说:“不会的,你帮忙再去看看。”
男服务生坚持说:“因为没客人,桑拿炉也暂时关了。”
顺子拿起手机欲拨号,想了想又放了,只好无奈地在浴场里晃着,一处处悄悄地寻找着罗行长的影子。她哪里想到,罗行长在贵宾房里和林姨还意犹未尽呢。林姨倚着罗行长正接听着张墨翰的手机,“张董,罗行长马上回银行了。”
罗行长紧张地注视着林姨的举动,林姨悄悄拉过罗行长的手,响亮地在嘴上亲吻了一下,继续说:“为祝贺我们最后的成功,请张董接受我这最深情的一吻。”
罗行长由惊讶变为窃喜,林姨将罗行长的手扔回去,发嗲道:“那就先拜拜了……”
顺子还在寻找着。罗行长闪出了包房,迅速离开了会所区域。真是冤家路窄,顺子和罗行长竟然在电梯口不期而遇。顺子一惊,顿时柳眉倒竖说:“你怎么突然消失了?”
罗行长稍微怔了怔,很快镇静地说:“我变成了鬼,在四处游荡。”
顺子没料到罗行长的这番回答,只好娇嗔道:“你还开玩笑?我都急死了。”
罗行长从容地说:“急什么?汗还没出透呢。”
顺子故意试探道:“我怕你晕倒在桑拿房里,那真要变成人干了。”
罗行长“嘿嘿”一笑。顺子心里已明白几分,突然发问:“我看你还没尽兴,我干脆去叫服务员打开桑那炉,再去蒸一把吧,怎么样?”
罗行长心里发虚,灵机一动地答道:“那只桑拿炉像发了神经病一样,温度一下子烧得太高,都要把我烤熟了。没办法,服务员把它关了。”
顺子眼睛骨碌碌一转又问:“那么长时间,你又去哪儿了?”
罗行长故意狡诈地笑笑说:“这地方你永远找不到。”
顺子反而被罗行长搞得没有方向了,“浴场就这么一丁点地方,我猜猜看。”
“别浪费精力了,猜不到的。”罗行长拉起顺子回到了包房。
顺子还是心有不甘地说:“不可能猜不到。”
罗行长哈哈大笑地说:“男厕所。”
顺子顿时傻了眼,“啊……”
罗行长又得意地补充说:“拉肚子,只能将马桶当沙发坐了。”
罗行长和顺子还在打口水仗的时候,林姨挎着小包已走出了浴场。不一会儿,罗行长也扬长而去,包房里只剩下了顺子。林姨和罗行长的绝密交易,自以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一转身,顺子居然也给张墨翰打起了秘密电话:“张董,姓罗的这家伙很坏,他刚才还假惺惺地问我韩国三星公司的客人到了没有,其实他这是放烟幕弹,他现在只对我的身体感兴趣。我感觉他在悄悄和林姨单线联系,我明白了……”
不远处的一个隐蔽处,缉私队员马小青一面秘密监视着林姨,一面打着手机向唐旭峰报告了林姨、顺子和罗行长在天鹅湖浴场碰头的情况。而此时正守在宾馆里的许钧,却拿着电话听筒,久久无语。他的另一只手里拿着影影的照片,一遍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