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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离，在不远的将来，父亲与儿子将会迎来彻底的分离——却并非结局，因为天父伊露维塔为他的首生儿女设定了既定的命运，只有阿尔达世界的最终衰微和彻底毁灭，才是精灵的结局与末日。在此之前，每一段旅程的结束都象征着一段新的开始。”
新的开始……瑟兰迪尔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怎样倒回床上去的，他的躯体从未如此麻木过，他拼命想抓住对一切的感知，哪怕是最深的痛楚，却毫无用处。如果莱戈拉斯会离开他，新的开始又有什么意义？
不，如果小绿叶真的从他的生命中离去，那便是他，瑟兰迪尔最终的结局与末日。
嘴角轻扯出一个悲伤的弧度，眼前萦绕着一片梦境般的朦胧雾气，湿润了他的眼角。
“我是否该相信你呢，埃尔隆德？”
埃尔隆德侧过身去，透过敞开的窗户一下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散步的那个身影。那是他的爱女阿尔温，常年居住在金色萝林的她总会定期回来看望父亲和哥哥们。流水潺潺附和着她轻盈灵动的脚步，秋日的落叶就像他对她的爱一样轻柔抚过她的裙角，她的美比天上的星辰更加夺目，太过灿烂与耀眼，甚至超越了阿尔达世界的沉缓脚步……
“如果可以，我也宁愿选择不相信自己。”林谷领主缓缓低语，闭上了双眼。
第30章 第十章 埃尔隆德的预言（下）
就在菲诺快要瞒不下去一切时，瑟兰迪尔总算带着其余的卫兵从林谷返回。尽管国王陛下特地远行请教埃尔隆德关于医治蜘蛛之毒的办法这个借口十分合理，可是那晚毕竟事出突然，菲诺首先得确保国王陛下的安全，无暇顾及叮嘱所有下属都要守口如瓶。尽管事后他做出了补救，一些流言却也已经散播开去，有几句甚至传到了王子殿下的耳中，令他心神不宁，好几次都吵着要去林谷接父亲，以确定他是否真的安全。而每次菲诺只得搬出关于南境领袖责任的那一套说辞，才能制止年轻精灵的任性。
如今瑟兰迪尔稳稳地从马背上跃下，华丽的外衣遮盖了恐怖的伤口，而他也真的带回来一些林谷领主所友好赠与的药物。
“Ada！”
熟悉的轻柔呼唤如阳光般驱散了弥漫在林中的最后一丝阴霾，瑟兰迪尔只来得及看清那风一般的轻影在眼前急速掠过，然后就感受到了撞在怀中的真实温暖的力量——他差一点就永远失去了这种熟悉的温度。
而年轻精灵却并不知道他急急拥上的这个怀抱经历了怎样的灾难与痛苦——这个拥抱尽管温暖，却霎时就触碰牵扯到瑟兰迪尔的伤口——他的脸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去立刻抬手不动声色地制止想要上前的菲诺。他的痛苦不仅仅来源于伤口，还有受伤森林所给予的疼痛——这便是利用那枚戒指的后果，共享力量，所有伤痛也会通通反噬到他身上。他大概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彻底康复，而这一切莱戈拉斯都不会知道。
怀中的儿子尽管看不到他那一闪而过的神情，却也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父亲伟岸身躯下的轻微颤动，他赶紧松开父亲，抬起迷茫困惑的双眼，担忧地问：“Ada你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不，我很好。”瑟兰迪尔克制着疼痛的余韵游走在身体内的不适感，微笑着说道。
“可是……”莱戈拉斯微微蹙起眉头，犹疑地打量了父亲好一会儿，然后像只机敏的猎犬嗅到了怀疑的气息般，双手攀上父亲的外衣领口。
“我不信……”他的双手微微用力，仍有顾虑，却又似乎恨不得立刻扯下父亲的外袍好好检查个清楚。
“够了，莱戈拉斯，”瑟兰迪尔轻轻按住儿子的双手，“你想要让你的父亲在这些臣民面前赤身露体吗？”
他的嗓音平静而威严，恐慌被他深深地埋进了心底。不，他永远都不会让儿子看到遮蔽在衣服底下的那道恐怖的伤口，永远不。
“你真的没受伤？”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是那些不明情况的蠢精灵在造谣。”
“那你刚才为什么会颤抖？”
“这还用问吗？”瑟兰迪尔拉下儿子的双手，重新将他轻轻拥在怀里，“有哪一次我不是为你担忧得要死？这一次也一样，我听说了你们与巨蜘蛛的那场惊险的恶战……”
“真的吗，Ada？”轻柔的嗓音回响在耳畔。
抵着儿子的耳尖，回以同样温柔的轻语：“我永远都不会骗你，小绿叶。”
在瑟兰迪尔回来的第二天，他们遭受到了一次不算严重的巨蜘蛛的来犯，或许是在之前的连番交战中那些邪恶之物已经遭受到了重创，所以绿林战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胜利。他们站在堡垒上，用箭将那些丑陋的庞然大物射杀，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而之前伤重的那些同伴也在埃尔隆德送来的药物的帮助下逐渐好转。从任何方面来看，形势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对于瑟兰迪尔来说，没有什么比重见儿子脸上的笑容更加重要。
短暂的交战结束之后，精灵在远离树木的空地上将蛛尸堆在一起，星光的照耀使得那些焦黑的肢体散发出一种诡异的光泽。在一桶又一桶油都被充分浇上去之后，所有人都退开，并且无一例外地带着松了口气似的宽慰神情。
一名下属将弓和箭恭恭敬敬地呈给了他们的南境长官莱戈拉斯，莱戈拉斯接过后却想了一会儿，然后微笑着将手中之物再次递向就站在他身旁的父亲。
“大绿林的每一个子民都应当衷心感谢国王陛下的庇护。”
他在说话的同时垂下双目和微微欠身，对他的父亲表示着至高的崇敬。瑟兰迪尔略微愣了愣，然后快速接过弓与箭，用力将这把由他亲手制造的紫杉木弓拉满，五指松开之时只见那箭头着火的金羽箭准确无误地降落到堆得高高的蛛尸上，熊熊烈火霎时升起。
火光映衬着每一张笑脸，却在瑟兰迪尔凝聚的双眼中留下了阴影。他站立的身形依旧魁梧有力，像最坚强的屏障那样守护着近在咫尺的那个精灵，而他永远想要守护的孩子却不会知道为此父亲到底付出过什么代价，以及，还将会付出何种代价。
那堆邪恶的残骸逐渐被火焰化为灰烬，然后随风散落在林间的土地上。
“森林不会喜欢的，”莱戈拉斯微皱着眉头说道，“我几乎还能嗅到它们所遗留下的气息——似乎在短时间内都无法消除。”
“我们都不会喜欢，”瑟兰迪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放心吧，莱戈拉斯，森林有它们保护自己的方式……有时候为了保护我们心中所爱，都必须去面对一些我们不愿面对的事。”
“Ada……”莱戈拉斯抬起了疑惑的脸庞，“不论如何我们都取得了胜利，为什么你看上去仍旧心事重重的？难道……”
“别胡思乱想，儿子，”瑟兰迪尔笑着往手臂上施加力度，搂过莱戈拉斯的肩膀，“做国王的总会比当王子的想得更多，也会有更多的忧虑，如果有一天你能坐上我的位子的话也许就会明白……”
莱戈拉斯却迸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轻笑：“怎么可能？Ada，那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因为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啊。”
在那一瞬间，瑟兰迪尔几乎要抑制不住冲动将唯一的爱子拥进怀中，然而最后他也只是微笑着表示赞同：“对啊，我们一直都陪伴着彼此。”
“而我从来都希望能为我的国王陛下分忧解难。”那张高高扬起的脸庞上依旧如过去那般充满了希望，伤痛留在他眼中的印记并非阴影，而是助他成长的坚毅。
“你已经做到了，”瑟兰迪尔一边用手抚过儿子的金发，一边注视着堡垒下方已经迫不及待为了胜利而起舞吟唱的精灵战士们，“你做得很好，莱戈拉斯，你没有令我失望。只是我担心，这次胜利并非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
“我明白，Ada，”莱戈拉斯坚定地握着父亲的手，“现在我才觉得，从前那个叫嚷着想要有机会证明自己的小精灵有多蠢，可是也只有真的亲身经历过，我才会更加坚定我心中所想。”
“哦，你心中想的是什么？”
星光下，莱戈拉斯光洁的面孔上不留半点阴影。
“我想要全心全意去保护大绿林的子民，作为大绿林的绿叶王子，这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我更想倾尽所有去保护你，Ada……作为你的儿子，这是可以不问任何缘由的爱。”
不可以，瑟兰迪尔，那么多精灵都在四周，你不可以……然而瑟兰迪尔还是收紧手臂，将儿子拥在了怀里。空气中仿佛只剩下了无声的宁静，连那些精灵的歌声也听不到了，直到怀中的儿子又轻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瑟兰迪尔温柔地用手指穿过儿子的金发。
“Ada，印象中我不知道趴在这里睡过多少次了——从小到大的任何时候，”莱戈拉斯的脸贴着父亲的颈窝，一边笑一边说，“仿佛不知不觉中我已养成了这个习惯，一靠在这里就会情不自禁地放松和犯困。”
“现在还不是时候，”瑟兰迪尔扶着儿子的肩膀让他抬头站好，“看，你的同伴是多么开心，莱戈拉斯，你应该加入到他们中去，一同饮酒作乐，忘记过去的烦恼，享受今夜的美好。”
“可是，Ada，是你教我的，身为他们的长官，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这是我的责任……”
“忘记你那该死的责任，傻孩子，”瑟兰迪尔宠溺地抚过儿子的脸庞，“此刻有我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
疑惑犹豫的神色瞬时绽放为灿烂的笑容，年轻精灵再次轻轻拥抱了一下父亲，然后转身灵巧地从堡垒上跃下，加入到那群快乐的精灵中去了。
当天晚上，莱戈拉斯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多到所有精灵都表示诧异，他们还是首次见到一贯谨慎小心的队长大人如此放松和肆无忌惮。在他们眼中，他是尊贵的王子殿下，他是统筹大局的南境巡逻队队长，他是强悍勇敢的森林战士……
可是当另一个人的目光洒落在他身上时，他永远都只是那个快乐单纯的孩子。在这个空间里，他再无任何烦恼与忧虑，只是本能般地寻求和享受那种安慰他身心的依赖与保护。
最后，不少森林精灵都喝醉了，而莱戈拉斯自己更是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树干上沉沉睡去。夜晚的风吹在他身上，仿佛引起了年轻精灵的颤动，他轻轻翻了个身，却瞬时失去了平衡，眼看着那个软绵无力的身躯就要跌落在地——
另一具更强壮有力的身躯却忽然出现稳稳地接住了他。作为父亲，瑟兰迪尔总是能够在任何场合及时出现，这一次也不例外。而对于更远的将来，他此刻却已不敢去想。
“看看你的样子，莱戈拉斯，还说想要保护我？”瑟兰迪尔看着怀中的儿子轻声说道。
莱戈拉斯却仿佛感受到了异动，在父亲怀中轻轻翻腾了几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梦话：“Ada……你干嘛挡在我前面，我说了我要保护你的……”
他的双手再次无意间触碰到父亲胸前的伤口，瑟兰迪尔却毫不介意，反而将儿子更紧地抱在怀里，在星光下就这样漫步在林中。
瑟兰迪尔感受着怀中温暖的身躯，默默地叹了口气。我们此刻还如此紧紧相偎在一起，将来，究竟是什么会将我们分开？究竟是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如果埃尔隆德所预言的时刻终究还是会到来，我只希望，所有的悲伤和绝望就由我来承担就好，而我的孩子——
瑟兰迪尔垂头看着枕着自己颈窝安睡的莱戈拉斯，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就算我会被迫离开他，我的爱也会永远陪着他。
第31章 第十一章 别了，大绿林（上）
“不知道，它到底会开出怎样的花朵来……”
莱戈拉斯站在橡木王座旁边，看着那条拥有奇异形状的碧绿根茎在王座背后伸展着枝叶，最顶端处缀有一个小小的花苞，却迟迟不肯绽放。
那是在他成年那日，灰袍巫师米斯兰迪尔送给他的礼物。莱戈拉斯已经不记得那粒种子究竟是何时发芽的，而那朵花苞就好像睡着了似的一直没有动静。
“它已经在这里很久了，”瑟兰迪尔侧过身来，看着攀爬在自己身后的那株奇特植物，“它的生命大概跟精灵一样漫长，才如此不慌不忙。”
他将满满的一杯多卫宁递给儿子，莱戈拉斯接过了，却没有立刻品尝，而是微微叹着气坐在了王座的一侧扶手上。
“怎么了？”瑟兰迪尔笑着问，“难得回家一趟，你就是这副表情吗，莱戈拉斯？”
“没有，Ada，我只是在想……”
“现在你在家里，”瑟兰迪尔的语气中微微加进了些父亲的威严，“就什么都不要想，你应该放松一下，儿子。”
莱戈拉斯笑了，端起酒杯送往唇边，目光却一直注视着那株植物。
“Ada，我对你允许这样一株不知名的植物肆无忌惮地爬上你的王座，而没有采取拔掉它的措施表示惊讶。”
“它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植物，”瑟兰迪尔用手轻抚过那些枝叶，“它会让我想起我那老是不肯安安分分留在我身边的不听话的孩子。”
这样的一句语气轻松的玩笑话，很容易就激起了年轻精灵的轻笑，然而笑声还未止，浅蓝眼眸中就出现了另一种辉泽。
“而您总是想要保护您唯一的孩子。”
瑟兰迪尔有些意外地看着儿子，原本惬意靠在王座上的背脊也挺了起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莱戈拉斯？我是你的父亲。”
近处，森林精灵聚在一起载歌载舞，他们正如国王陛下所说的那样暂时忘记烦恼。而莱戈拉斯却做不到，也许他选择了一个最差的时机，可是他从来就不擅于在父亲面前隐藏自己的任何情绪，所以最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早就盘踞在心头的疑惑彻底说了出来。
“所以你为了保护我，为了想让我远离危险的南境，就决定要彻底弃掉南境的国土，将整个森林王国往北迁移对不对？”
瑟兰迪尔微微惊了惊。这是还在商量讨论中的计划，他不清楚莱戈拉斯是怎么得知的，不过这跟他刻意要守住的那些秘密不同，所以一贯耳目聪慧的儿子会探听到风声也不足为奇，只是瑟兰迪尔没料到他会选择这样一个场合提出这个问题，而且，涌动在他眼中的分明是不解和责问。
这种质问刺痛了当父亲的心，瑟兰迪尔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你这么说，就是指责我将整个王国的安危都作为来保护你的赌注吗？莱戈拉斯，在你心目中，你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国王么？”
父亲很生气，可是莱戈拉斯还是逼自己继续说下去，他不想在父亲面前有任何一点隐瞒，这是一千多年来所养成的本能习惯，也是他对他的爱与尊重——他情愿对他坦白。
“可是，Ada，请原谅我这么说——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混淆了国王与父亲的责任吗？你真的不会因为太爱我而可能作出一些错误的决定吗？你真的认为那样是正确的吗？而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我不同意放弃南境，我与我的同胞苦苦坚守了那么多年，不是为了等到今天才来放弃的。”
尽管莱戈拉斯的声音并不大，可是父子两人忽然跃起对视的凌厉模样，也让近旁的一些精灵察觉到了不对劲，都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
“所以现在，你是以南境长官的身份在跟我说话，对吗？”瑟兰迪尔岿然的身形在夜色中绷得僵直，蓝色的双眼如发怒的雄狮那般敛聚凝视。
“没错。”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流动，先前还欢歌嬉闹的森林精灵彻底停了下来，都畏惧地注视着高台上那两个身影。他们的王子殿下的身形相比之下是那样纤瘦，面容温和，却又充满了不肯退让的坚定。而国王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