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蒲问:“关于这条新闻的?”
谢南回也只是点点头,不打算多说,反而叮嘱许蒲:“你不要暗示自己一定会发生点什么,暗示得多了,预感就不准确了。”
许蒲心里不安的感觉也在不断放大,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本能一样的,对这条消息做出了某种反应。
车进入市区,谢南回才说:“去盛记,方程请我们吃饭。”
许蒲眼看就要错过去盛记的那条路,立刻猛打方向盘,无奈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谢南回无所谓道:“有关系吗?”
他们到了喜来登,许蒲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方程怎么突然想到请客了?”
他知道谢南回和方程曾经是同学,曾在世界闻名的大学里同窗过,估计当时他们的大学同学没人能想到,自己的同学里竟然会出了这么两个神棍一样的人物。
不对。许蒲又自己否定掉,谢南回是专家,方程才是神棍。
谢南回表示他也不知道。
推开门,许蒲惊讶地发现唐诗诗和许树还有许树的女友竟然都在。这他就不明白了,方程曾在英国留学,和谢南回是很要好的兄弟,那他和许树认识也不奇怪,但唐诗诗是怎么回事?如果他是以零番队这个由头请客,许树也就说不过去。
许树一看他们俩一起进来就乐了:“我说你们俩一天不找女朋友,俩大男人成天在一起干嘛呢,被催婚催的不够?”
他自己现在有了女朋友,天天软玉在怀,就特别喜欢取消谢南回和许蒲两个单身汉。
这更像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聚会。
唐诗诗和许树的女友聂叶叶聊得兴致盎然,许蒲自诩人际圆滑,也看不懂这饭局是什么格局了,他入座后低声问许树:“怎么个情况?”
许树也学他,压低了声音说:“不知道,方大师请吃饭,不吃白不吃呗。”看起来和方程的关系的倒是很熟稔。
正巧方程推门进来,环顾一圈:“都来齐了?”他招手叫服务员:“上菜吧。”然后自然地坐到唐诗诗身边去,一手揽住她的肩膀。
许蒲一愣,方程声音含着笑意,朗声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唐诗诗。”
许蒲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一般,他知道唐诗诗有男朋友,但没想到就是方程。同事这么多天,他竟然一点儿也没发现这两人有猫腻,最奇怪的是,方程不是跟他说他们青城山门下弟子不能结婚吗?
许蒲先看了一眼谢南回,他一脸的若无其事,一副天下尽在掌控中的姿态。他再看了眼许树,他看上去倒是有点惊讶。许蒲内心震惊,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问:“你不是说和尚,不对道士,不能结婚?”
☆、第 31 章
方程若无其事地替唐诗诗摆好碗筷,才说:“说明我骗你的啊。”
许蒲嘴角忍不住抽搐,唐诗诗嫌弃道:“许蒲你那是什么眼神。”
“开玩笑的。”方程又说,“我还俗了。”
他说的漫不经心,听的人却都是一惊,连谢南回的眉毛都动了动,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
“不会吧,”许树难以置信道,“青城山大弟子,说还俗就还俗了?你师父不抽你丫的?”
“不然怎么办?”方程依然是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样子,反问,“我二十二岁下山,这些年肉也吃了酒也喝了,还交了女朋友,清规戒律被我破了个遍,还是自己识相点还俗吧,不然被逐出师门多笑人。”
说话间菜已经上齐,方程一边招呼众人开动,一边说:“今天这顿饭,一来是庆祝我还俗,二来是恭喜我,求婚成功了。”
许蒲是真没见过方程这么潇洒的人,清风一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师门戒律通通都可以不放在眼里,简直自由绝了。
他最羡慕这样的人,许蒲从小在军人家庭长大,家教极其严格,他长大后自然而然养成了严谨的性格。他性格随和,表面上看上去虽然有几分离经叛道、玩世不恭,但也仅仅是几分而已。就如他虽然是个一心为理想奔走的独身主义者,但依然无法做到理想极致化的生活态度,答应他妈三十岁前结婚,可见骨子里还是非常的中规中矩。
谢南回慢条斯理地问:“你什么时候上山复命?”
许蒲惊讶于谢南回已经居然会说“复命”这么古典的词,莫名觉得有点喜感,方程不紧不慢地说:“急什么,等我把结婚证领了再上山去。”
许树打趣道:“好事将近的苗头啊。”
一伙人都差不多是一个圈子里的,就是许树和他的女友,也在某生物研究所里工作。热烈的恭喜祝福之后,话题聊着聊着,就说到了下午的新闻上去。
许树的专业就是生物病 毒,他分析道:“病毒这种东西,非常的特殊,它是生命最低级的一种,和细胞不一样,生命力很强。非洲地区贫瘠,生态状况很原始,很多烈性传染病都是从非洲传过来的。爆发瘟疫的频率很高,”他好奇道:“这种报道这几年也不只一条两条了吧,怎么这次你们这么关注?有什么情况?”
“暂时没什么情况。” 谢南回轻描淡写道,“你们在实验室工作,注意点。”
唐诗诗眉尖微蹙,有些迟疑道: “我最近倒是做了个怪梦。”
许蒲和唐诗诗一直混的熟,玩笑惯了:“怪梦?不会是胎梦吧?”
唐诗诗狠狠瞪他一眼,一本正经道:“我梦到一个图形,听你们这么一说……”她顿了顿,“我觉得它有点像细胞。”
这里的人都知道唐诗诗有点预言的能力,许树表情稍微严肃了一点:“什么图形?你还记得住吗?
”
唐诗诗当即用QQ的白板功能画了个图形出来,许树拿过去和聂叶叶研究,聂叶叶蹙着眉道:“没有细胞结构……等等这是壳衣?”
“这不是细胞,是一种病毒。”许树又看了一阵,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埃博拉病毒。”
众人刹那动容,饭桌上顿时寂静无声。
生物专业的许树和聂叶叶不用说,许蒲他们也对这个曾经在上个世纪令人闻风丧胆、至今没有找到治愈方案的四级烈性病毒略有了解。
而这令人谈之色变的病毒从唐诗诗口中说出,又是另外一种意义了。
“”其实也许没那么严重。”生物学博士许树最先打破沉默,试图活跃沉重的气氛。
“是的。”聂叶叶收到许树暗示的眼神,接口道:“埃博拉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可以通过空气传染,感染者会在四十八小时内死亡。但这正是它的致命缺陷,病毒依靠宿主生存,宿主一旦死亡,病毒随之失活。所以综合死亡速度和传染概率,病毒甚至很难传播出非洲大陆。”
谢南回却突然侧头问方程:“破译进度完成了多少?”
这项工程虽然说是保密,但并不是绝密,因为需要各个领域的支援,圈子里的科研工作者大多有所耳闻,许树和聂叶叶也一样。
方程明显被他这神来一笔问得一愣,半响才说:“百分之十不到,后期破译公式还没有计算出来。”
许蒲心想谢大大你转移话题的功力不太够,太明显了吧。
“太慢了。”谢南回语速极慢,好像突然之间忘记了中文怎么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方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回答说:“我们缺乏数学和物理这两方面的尖端人才,只凭着C组的科研人员,很难将速度提快。”
许蒲心头突然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抬头,看见许树正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这边。
他的表情其实并没有泄露出什么情绪,许蒲拜异能所赐,却可以肯定地感觉到他投向谢南回的目光,非常紧张。
许蒲突然想起来那天许树来给谢南回送汤,他曾无意听见许树问谢南回身体怎么样;他又想到今天下午,谢南回也有一瞬间像是突然变得迟钝一样,连说话都显得很费力,但是他长年气度所积压,根本没有人会往这方面想。
许蒲顿时觉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许树和谢南回必然都不想引起关注,即使就坐在谢南回旁边的位子,许蒲也不好太明目张胆,他犹豫片刻,轻轻用手背碰碰谢南回同样放在桌下的手。
谢南回条件反射地蜷起指尖,就这么握住了他的手。
体温好低,许蒲满脑子正在对比谢南回的体温是否正常,冷不防被他一轻轻握住,两个大男人都觉得这感觉十分诡异和古怪,指尖刚一相触,就连忙尴尬地放开。
正好短信提示音响,许蒲掩饰地轻咳一声,赶紧打开收件箱,是许树发来的:我哥好像身体不舒服,你看着点儿。
下一刻两人同时转过头,撞上对方的目光。谢南回眼神幽深,不经意落在他脸上。
许蒲心跳莫名加速,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脏随着血液循环扩散到全身,耳根立即有些发热。他掩饰性地别过目光,用口型问:你还好吧?
谢南回置若罔闻地坐直,继续对方程说:“我会安排,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一下,一定要尽快破译出来。”
他说完,却幅度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许蒲霎时会意,心定了定,谢南回不是逞强的人,而且看他刚才和方程说话,已经恢复了正常。
方程和谢南回同学两年,立即知道他意有所指,皱眉道:“和电波也有关系?”
“做好准备。”谢南回环视众人,说,“关键时期,我们不能紧张。”
“真有那么严重?”唐诗诗和许蒲也坐不住了,谢南回在他们心中就是个风向标,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地具有参考意义。
“只是做好准备而已。”谢南回再次强调,突然轻轻勾唇一笑,看着方程和唐诗诗,气定神闲地说,“你们也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的话又不是圣旨。”
许蒲:“……”这是在讽刺我吗。
许树专业救场,立即想到了新话题,提议大家周末自驾游。他这个话题选得非常的好,这里坐着的人都是平时上班被闷疯了,基本除了谢南回都很感兴趣,气氛顿时热烈起来,纷纷开始讨论地点。
许蒲专心致志地听着他们选路线,突然被人捅了一下,疑惑地低头,唐诗诗趁着饭桌上讨论得热烈,一脸兴奋,压低了声音说:“大神他竟然笑了!太帅了太帅了!以前都没有发现大神笑起来那么好看!”
许蒲正要说什么,一抬眼瞥见方程阴森森的目光,顿时忍俊不禁,提醒道:“你回头看看。”
唐诗诗疑惑地回头,立即就笑不出来了。
许蒲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参与到讨论中来,笑吟吟地提议:“东山上很僻静,我们可以环山骑车,早上到山顶看日出,诗诗和叶叶一定很喜欢。”
两个女孩子果然很兴奋,唐诗诗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我们下周末要放假吗?”
她一语道破天机,现在零番队是多事之秋,这个周末也只休息今天一天而已,明天就有开始加班,下个周末说不定工作更多,以前在零番队闲得发慌,现在却是一假难求了。
许蒲安慰道:“没关系,总有一个周末会放假的。”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悲惨,忍不住地抿起嘴角,当刑警时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他都没觉得有什么,这才进了零番队一两个月,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第 32 章
天气渐渐转暖后,许蒲就开始有意识地加强每天的锻炼量,尤其是他在被谢南回的身材刺激到了以后,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小时左右的弹跳、腰部、手臂的练习。
从盛记开车回来,谢南回到家就换衣服进浴室,许蒲则照例休息一会儿后,换好衣服,穿过客厅到阳台去锻炼。
华占滨海而建,地处东南,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三月末将要四月,漫长的寒冬过去,春季依然潮湿而阴冷。
许蒲有意锻炼自己的身体素质,才将锻炼的地点移到了开放式的阳台。
还是好冷。推门出去,许蒲只穿着一件紧身背心,迎面就打了个哆嗦,他硬着头皮合上玻璃门,站在毫无遮蔽的阳台上,任由潮湿的冷风直接灌进脖子里。
他慢慢地弯腰,用指尖去贴脚背。他从小在北方长大,即使已经独自在华占生活了三年,依然不太能适应这里的天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蒲立刻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感到后悔,肺部都开始钝痛。帝都也很冷,鹅毛大雪常常没过了皇城根,寒风凛冽得如同刀割,但从来不会像华占这样,阴绵的风,软软的没有力道,冷意直接渗到了骨子里,冻得人肺疼骨头疼。
尤其是今年,气候简直冷得不正常,春天来得格外的晚,许蒲身体素质已经算不错,这个冬天也已经病倒了好几回。
许蒲刚开始这样自残式的锻炼没几天,开头十几分钟还非常的不适应,只好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借此忽略身体上的痛苦。
这里是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硬生生挖出来的一块地方,环着小区而种植的几排泡桐树隔绝了市中心的喧嚣,每栋大楼之间的距离也很远,是用天价在城市里打造出的一处难得生活便利又环境清幽的住宅区。入夜以后,楼下干干净净的柏油路几乎没人再经过,整个小区寂静无声,许蒲可悲地发现他连可以转移注意力的地方都找不到。
浴室哗啦啦的水响消失,门锁打开的声音,许蒲立即竖起耳朵,一边做热身运动一边痛苦地想,谢南回洗完澡了。
城市的夜空清清冷冷,零星的几颗星星,也显得无比疏远。又是一阵冷风绵绵吹来,许蒲咬紧牙转移注意力,专注地去听谢南回房间的响动。
房间里隐约有说话声传来,许蒲立即知道谢南回在打电话,他无意窥探他人隐私,但谢南回的声音却如同长了脚,自动钻进了他的耳朵:“我申请从帝都科学院下派三名以上的数学研究员,两名以上的物理研究员,协助零番队的工作。”
许蒲一哂,心想谢南回真是狮子大开口,他有个叔叔就在帝都科学院从事化学方面的研究,知道那里任意一个研究员,都是国宝级的教授。
那边果然拒绝了他,因为谢南回加重了语气,口吻严厉道:“周上将,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就无法按时完成任务,我以为中国十分重视这项工程。”
良久的沉默后,许蒲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谢南回的声音……是不是太清楚了?
许蒲看着合上的玻璃门若有所思,谢南回的房间离阳台是最近的一间,但也足足隔了一条走廊。整套房子的隔音系统都设计得非常完善,就算是站在门外,只要音量正常,也不可能听见里面的响动。
但他甚至能够听见谢南回将手机从右耳换到左耳时衣料摩挲的轻微声响。
一切仿佛就发生在他的身边。
又是异能吗?许蒲不可思议地想,听觉的的确确属于感知能力的范畴内,但他是不是进化得太快了?
谢南回用一种懒懒的,却又毋庸置疑的调子,对那边说:“我一直主张科学无国界,所以我现在才会在这里,周上将。”
明显是威胁吧。许蒲忍不住抿唇,和科学院有直接从属关系的上将,又姓周,如果他没有记错,他也认识这一位,平时好大的架子。不知道谢南回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若无其事地用这种语气和周上将说话。
他忍不住想象谢南回现在的漫不经心的表情,一双漂亮的黑色眉毛微微挑起,刚洗过的头发也许还在滴水。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尽管清晰而明亮,深藏在眼底的情绪却深不可测。
就如同他这个人。
许蒲有时会觉得谢南回这个人简直像一个谜底那么深沉,和他同住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