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什么似的,义正严辞地问:“对了,你还是处男吧?”
许蒲看着他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十分内伤的沉默了。
方程却铁了心要问出个答案:“只有童子血效果最好,你如果不是我有另外的办法。”
许蒲脸皮还没有厚到这个程度,闻言呛了一下,憋出一个字:“是。”
方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那就记住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正在找除掉那只女鬼的方法,转过去,我给你加持几道符咒。”
许蒲转身,四周好像在瞬间安静了下来,方程平淡的念咒声在空间里来回飘荡,许蒲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一根细微的弦被撞响,瞬间和流动血液引起共鸣,一种奇异的感觉一直蔓延到身体里每一个角落,最后汇聚在头顶。
与此同时,方程的声音停住了。
他示意已经结束了,然后又问:“你从前遇到过这种事么?”
许蒲仔细回忆了一下:“没有,从小奶奶就说我八字重,是个正气的。”
方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是从遇到谢南回开始的?”
许蒲眉尖微蹙:“你想说什么?”
方程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你们磁场太合了。”
许蒲:“怎么说?”
“你们的磁场太合了,所以你在被同化,明白吗?”方程举例,“谢南回的'气'影响了你的,你的体质在改变,你有没有感觉到感知能力在提升?”
许蒲:“是的。”
方程说:“那是因为你和谢南回相处久了,也算半只脚踏入异能界了。”他颇有些感叹,“可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你和谢南回的气刚好互补相合,才能被他影响和同化。”
许蒲听得云里雾里,方程不像谢南回,讲解起来以科学依据为主,方程是纯唯心式的,他理解起来有点困难。
他没有多问的念头,向方程道谢后告辞,然后回到他原来的办公室,打算就这么打发掉一天的时间。
下午,许蒲正坐在他的位置上聚精会神地浏览资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唐诗诗贴着墙根溜进来:“你怎么了?”
许蒲想起这里还有一个行家,疲倦地揉揉眉心,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长腿舒展:“你说呢?”
唐诗诗表情十分诡异:“一大团黑气,吓得我都不敢进来了。”
许蒲觉得好笑:“我的姑奶奶,我本人反应都没你这么大,你不是已经看习惯了?”
唐诗诗有点忌惮地说:“不一样,你背后这个怨气太重了,老远都能看到一团黑气。”
许蒲收回腿,坐直了:“你看到她跟在我后面?长什么样儿?”
唐诗诗摇摇头:“跟着你的不是本体,而是你沾上的怨气。”
“也是,”许蒲说,“方程刚给我加持过,她怎么敢跟着我?”
唐诗诗却不赞同:“你有大神护体,没有方程加持她也不敢跟着你。”她眉心微蹙,追问道:“你到底招惹上什么了?”
许蒲把这几天的事情讲了一遍,忽略了事发地点。唐诗诗听后直皱眉:“难怪那天突然紧急停电,原来是抽调到C组去了。”
许蒲想起那台庞大的机器,心说确实有够费电。
唐诗诗:“你们决定了除掉她?”
许蒲点头。
唐诗诗声音突然就低了下去:“怨气那么深重,却几乎没有煞气,她死的时候一定很惨,我能感觉到……她非常可怜。”
许蒲哭笑不得:“你想我们怎么做?听方程的意思,往生是不行了的。”
唐诗诗认真地注视着他:“怨气太深太久,积压成地气,超度确实起不了作用。但是,许蒲,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会一直跟着你?”
许蒲心中一动。
她温柔地捋了捋长发,接着说道:“也许她认为,你能帮她。”
许蒲顿时想到他在隔离舱中听到的女人凄惨的哭泣,窗户血红的“救我”……都是在求救,根据唐诗诗的分析,那女鬼生前死得凄惨,可她都已经死了,怨气凝结成了地气,不能往生,他又能帮她什么?
唐诗诗目光越过许蒲,看着他的身后,一字一顿道:“她想要你帮她报仇。”
许蒲有点头疼,方程和唐诗诗完全是两派作风,一个主张直接除灵,一个主张消散她的怨气。许蒲毕竟受了那么多年的马克思唯物主义教育,加入零番队以前根本就不相信怪力乱神,之后又受到了及时科普,信息体只是一段电磁波这个观念已经在他脑中根深蒂固,对女鬼确实没什么同情,加上他又是个男人,没有唐诗诗那么感性,他更加偏向于方程的做法。
简单、高效,对于没有生命和思想的东西,何必大费周章?许蒲这么想。
但那真的只是一段电磁波吗?她能够思考,向他求救。
许蒲混乱了,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说:“让我想一想。”
六点整,许蒲开车到盛记。
前几天由于他的车一直停在零番队,加之那只信息体的干扰因素,一直都是由谢南回开车。今天方程已经给他做了加持,他问过谢南回,干脆取了车,和谢南回一前一后同时到达。
他注意到谢南回换了个车位,不由疑惑:“你不是在盛记有专用车位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谢大大好像噎了一下,没有说话。
许父许母及奥古斯特夫妇已经等在包厢里了,许蒲颇感不礼貌,进去之后连连道歉,这才入座。
谢南回礼貌地打了招呼,入座之后却如同老僧入定,再也不说一句话,只不过两家多年未见,各自家长有说不完的话,根本不需要他俩凑热闹。
直到许树搂着女友推开包厢的门,矛头顷刻之间,统统指向了谢南回和他。
许蒲瞅着许母和姑妈一个劲儿地热情招待许树那小女友,顿时泪流满面地想他好景不长了。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许母率先发起了攻击,她笑容和蔼可亲,循循善诱:“儿子,你都快25啦,交了女友可不要瞒着妈妈,像小树一样带来给妈妈瞧瞧啊。”
☆、第 17 章
许蒲只觉许母这笑容简直绵里藏针,他哪来的女朋友?
许母瞬间又换了一种语气,忧伤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也没个女朋友,一个人在外边谁照顾你?”
许蒲硬着头皮答:“妈,不着急,我还小,没满25呢。”
许父呵呵一笑:“不小了不小了,我二十五岁时你都已经出生了。”
许蒲心想今天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他对许树苦笑一下,许树满脸无辜地看回来,甜蜜地为女友夹了一筷子来菜,高调秀恩爱。
许蒲:“……”
他仇恨地瞪了许树一眼,没人理他,只好认命道:“现在以工作为主,三十岁前我一定结婚。”
许蒲也许是个独身主义者,但并不离经叛道,他从未想过一辈子不结婚,所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用前三十年的时间燃烧激情,追求自己的人生理想。之后结婚生子,一切归于平淡。虽然很遗憾,但这是人生必经的一段过程,他要学着接受。许蒲也自问他没有这个激情怀揣着理想并终身为之奋斗。
许母听到他亲口承诺,放下心来,继而又把热情转移到了无辜的谢南回身上。
“小谢比小蒲大一点吧,有女朋友了吗?”
谢南回正在喝茶,闻言顿时愣住,许蒲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表情,呆呆的,那双平时特别深邃锐利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有点茫然无措,看上去温顺无害,那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瞬间消失了。
许蒲简直在心里都要乐开花了,他幸灾乐祸地瞅着谢南回,他淡淡的目光扫过来,许蒲立即装模作样地去研究面前的那盘西芹海参。
谢南回愣了一两秒,回过神来,春风般地一笑:“暂时没有遇上心仪的女孩子。”
许母关心地正要接着说下去,许向晚连忙出来为谢南回救场,话题随之被扯到另一边去。
许树的女友名叫聂叶叶,是个很有趣的女孩子,两人一树一叶,刚好很般配。
但是让许蒲感到奇怪的是,聂叶叶总是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来回打量他和谢南回,不算明目张胆,很小心,但许蒲刑侦出身,不会看不出来。
这顿饭吃得相当愉悦,许父与许向晚两兄妹多年未见,奥古斯特盛情邀请许父许母到奥古斯特家的别墅去住,许父许母高兴地答应了,毫不犹豫地抛下了儿子。
许父公务繁忙,百忙之中抽出几天空闲来见见妹妹,两天之后又回去了。
许蒲一直在琢磨那只信息体的事,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谢南回:“信息体有思想吗?”
谢南回的回答十分严谨:“要看你怎么想。信息体被定义为一段电磁波,但是人脑活动也是通过脑电波的作用,两者存在一定的相似处。物理学家们正在试图证明大一统理论,也就是目前比较主流的超弦理论。如果能够证明世界的最小组成单元是弦,那么就能找到波的构成,从本质上证明人的脑电波和构成信息体的电磁炉波是同一种物质。”
虽然中间的理论许蒲除了听懂谢南回说的是中国话以外全部没有听懂,但他还是理解了一个意思:信息体很可能存在思想。
如果有思想,那是不是能把她当作一个“人”来看呢?许蒲思索着。
这一天谢南回正在洗澡,许蒲打算熬夜写报告,打开冰箱才发现咖啡已经没有了。他看了眼谢南回的门,穿上外套,决定去楼下买。
这几天他几乎是和谢南回形影不离,但方程已经加持过了,又给了他一沓符纸,许蒲认为大概没什么问题。
他随手拿了钱和钥匙下楼,在楼道处等电梯。
电梯缓缓地从一楼升上来,抵达二十六楼并不停,一直升到顶楼。许蒲百无聊赖地玩着钥匙,再回神时,电梯已经到了。
电梯门开,里面空无一人。许蒲自然地走进去,头顶灯亮,发出超载时的哔声。
许蒲怀疑地看了一眼,又退了出来。
出故障了,许蒲心想,让那电梯自己下去,然后按了另一边的。
一会儿,另一部电梯到了,许蒲站进去,坐到一楼。
小区里就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许蒲拿了两包咖啡,往回走。
路上有积雪,在路灯下反射着森冷的光。许蒲裹紧外套,加快步伐。
这一次仍是刚才那部出故障的电梯,许蒲试探着站进去,按下楼层数,电梯启动了。
电梯平缓地上升,到十八楼时突然轻轻一抖,头顶灯光闪烁几下,既而陷入一片漆黑。
许蒲:“……!”
他苦笑不得地站在漆黑电梯里,按了按呼救键,那边接通了 ,传来模糊的男声:“喂?”
许蒲心定了一点,凑近说:“我在A栋左手边的电梯,被困在十八楼了。”
那边连声抱歉,然后说:“我们马上来维修。”
许蒲估摸着谢南回应该已经洗好了,怕他担心,想跟他说一声,但是摸遍全身,才发现他走得太匆忙,忘了带手机。
他只好在电梯里干等。
电梯的灯突然短促地亮了一些,然后灭了。许蒲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对了。
并不是电梯里发生了什么改变,而只是一种感觉,好像气氛不大一样了。
许蒲有点好笑地摇了摇头。
温度骤降,许蒲顿时警惕起来,精神高度集中,维持着前一刻的姿势。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是你吗?”
他在问那只跟了他许久的女鬼。
电梯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然后静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
就在许蒲觉得自己神经质时,周围似乎又起了什么变化,一串蕲蕲簌蔌的声音传进许蒲的耳朵里,许蒲觉得脖子突然湿嗒嗒的,他伸手一抹,摸到一摊液体,一股淡淡的血型味迷漫开了。
许蒲深呼吸,然后抬头向上看。
电梯正上方,悬着一摊黑色长发,一张满是血污的脸在其中若隐若现。
许蒲双腿禁不住有点发抖,他果断地摸出一张符纸,咬破舌尖。
符纸一挨上舌尖血,立刻像活了一样,纸上的纹路发出金光,许蒲感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动贴上悬在上面的那只女鬼。
她哀哀叫了一声,跌落下来,许蒲借着那点光看清,她的脖子上有很深的伤口,正在流血。
许蒲心中微凛,霎时明白了,她是被割喉死的。
女鬼匍匐在地上,冰凉黏滑的手指贴上他的脚踝,吃力地说:“救救我……”
许蒲浑身一阵发毛,强忍住不踢开她,摸出第二张符纸。
维修电梯的人迟迟不来,周围好像被隔绝了,许蒲再次一抹符纸,径直贴上她的额头。
女鬼像被烫伤了一样,惊叫着被弹开,跌到角落,满脸的泪水:“求你……救救我,我……好痛苦。”
许蒲突然想起唐诗诗的话,女鬼缠住他也许没有恶意,只是为了求救,她被困在怨气里出不来,除非找到真凶,为她报仇。
许蒲警告她:“不要过来。”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戚戚艾艾地答:“我叫……程馨。”
许蒲似乎感觉到她真的没有恶意。
他放缓语气,又问:“你在哪里死的?”
程馨流着眼泪:“我不知道。”
“谁杀了你?”
程馨泪流不止,仿佛控制不住:“我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许蒲无言。最后轻声说:“你要我怎么帮你?”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几声焦急的叫喊:“有人在里面么?”
许蒲精神一震,高声应了一声,在低头时,那只女鬼已经不见了,满手的血污也没有了,好像一场梦。
二十分钟后,许蒲终于重见天日了。
他长呼一口气走出去,电梯门开的瞬间,他看到谢南回面无表情的脸。
许蒲尴尬地解释:“我……”
谢南回目光盯着他身后:“先回去。”
许蒲向维修师傅道过谢,立即心虚地跟着谢南回上楼了。
一进门,他就急着解释:“我下去买点东西,没想到……”
他匆忙解释一番,以为谢南回会发火,最不济也不会理他,没想到他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口吻很无奈:“你问了那只信息体的名字?”
许蒲点点头,这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谢南回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许蒲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心想这是闹哪出?
他想去问问谢南回,但对着对方那扇紧闭的房门不敢下手,最后只好回自己的卧室,洗澡睡觉。
他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
那是一个没什么内容的梦,他只是不停地不停地在一个漆黑的甬道里向前走,走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许蒲觉得他现在已经是头发花白、垂垂老矣了,还是没有找到出口。
☆、第 18 章
许蒲醒来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他在床上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只是个梦。
时钟上显示着六点半,刚刚过去七个小时。可梦里时间的流逝那么清晰,就像过去了七十年。
心脏猛地扩张了一下,一种异样的情绪从血管中传递到四肢百骸,许蒲感觉到这个世界在他眼中仿佛起了某些变化。
他好像能够感觉到某种飘浮着的气,萦绕在他周围的每一存空间,并不浓烈,非常微量,几乎感觉不到。这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意境。甚至许蒲自己也搞不明白,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让那些看不见、闻不到的气流进脑海里,好像就获得了某种奇异的能量。
早上谢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