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门沉默的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祷告结束，精灵们起身，卡利尔拿出藤杖低声吟唱了几句，暗淡的村落瞬间被灯火点亮，卡利尔一挥手，高声道：“狂欢吧，我的族人们！”精灵们一下子沸腾了，一时间，唱歌跳舞，演奏乐器的精灵都随处可见。
梅丹佐端了一杯橙色的果汁，看到玛门倚在一棵大树后发呆，走过去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玛门摇头：“没有。”
梅丹佐笑道：“别这么小心眼，算我多嘴了行吧，对不起，别生气了。”
玛门一下子尴尬起来：“我没有生气，你不用道歉。”
梅丹佐喝了口果汁，道：“没想到你一个堕天使，心思还这么细腻，我以为你根本不会在意的。”
玛门怒道：“我根本没有在意！”
梅丹佐笑着拍他的肩膀：“没有就没有嘛，你激动什么。”
玛门：“……”
梅丹佐看着一个弹着四弦琴向恋人求爱的精灵，感慨道：“这些精灵表达爱意的方式还真是原始而浪漫。”
玛门道：“太落后了，如果是在地狱，求爱的一方会用礼物砸死他的恋人，直到成功为止。”
梅丹佐偏头盯着他：“你也会这么做？”
玛门不置可否的耸肩。
梅丹佐低笑道：“看来魔王殿下还没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玛门道：“为什么这样说？”
梅丹佐道：“你一旦真正爱上一个人，才会发现物质完全表达不了爱意，最能打动他的，还是你的心。”
玛门斜睨着他：“你很懂爱情？”
梅丹佐笑道：“我不懂，这是拉斐尔告诉我的。”
玛门嫌恶的道：“拉斐尔？”
梅丹佐摊手：“他最近正在追我，一天一封情书烦死人了，所以我来精灵森林度个假，清静清静。”
玛门挑眉，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拉斐尔回天堂后，联姻的事就杳无音信，原来是这个原因。他偏头看着梅丹佐，梅丹佐喝着果汁，看着精灵们狂欢的景象，白皙的脸蛋被灯火映的有些红润，嘴角带着习惯性的微笑，可现在在玛门看来却是没心没肺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梅丹佐扭头，道：“怎么？”
玛门道：“我累了，想回去。”
梅丹佐笑道：“我以为魔王殿下不需要睡觉。”
玛门挑眉：“偶尔的睡眠也有好处。”
梅丹佐放下杯子：“我也累了，正好一起回去。”
两人顺着山路慢悠悠的散步回去，玛门与梅丹佐并肩而行，夜风吹起梅丹佐的长发，擦过玛门的耳边。
玛门想了想，开口道：“联姻的事，拉斐尔都给你说什么了？”
“你竟然主动提起这件事，真是少见，”梅丹佐笑道：“拉斐尔当然是不愿意的，不过也就给我发了些牢骚，这件事还是要他自己来解决。”
玛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梅丹佐看他：“怎么，很在意？”
玛门连忙摇头：“没有。”
梅丹佐挑眉，转过身面对着玛门，倒退着走，用一根手指点了点玛门的额头：“你说谎的时候，就会皱一下眉，别想骗我，你很在意对不对？你想追我？”
额头温热的感觉一触即离，玛门无奈道：“没有的事，你想到哪里去了。”
梅丹佐撇嘴：“还说谎。”
玛门淡淡道：“我从来没有追过人。”一般都是别人自己贴上来的。
梅丹佐没心没肺道：“什么事都有第一次的。”
玛门看他：“你很想让我追你？”
梅丹佐笑道：“我是无所谓的，我只是想看看玛门魔王殿下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用礼物砸死他？”
玛门：“……”他真是服了这个讨厌的天使了！
玛门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爱情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梅丹佐点头：“唔，我也这么觉得。”
玛门没说话，心里却在暗暗腹诽，不懂爱情的天使没资格说这句话。
梅丹佐眯起眼睛看他：“不懂爱情的天使没资格说这句话？”
玛门尴尬：“我没说。”
梅丹佐道：“你想了。”
“……”玛门闭上了嘴，他决定什么都不再想了。
两人到了树屋，梅丹佐对玛门眨眨眼睛：“晚安，魔王殿下，做个好梦。”
玛门无力道：“晚安。”
玛门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努力了几下都没能闭上眼睛，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着各种事，四弦琴，爱情，上帝，拉斐尔的情书，联姻，梅丹佐的长发……
玛门揉了揉太阳穴，他很长时间没有想过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了。
一声轻微的响动，门被打开一个小缝，梅丹佐伸出个脑袋，眯着眼睛笑道：“如果你睡不着可以来我这里。”说完啃了一口手中绿色的果子。
玛门无语，刚想说不用，却看到了梅丹佐手中咬了一口的碧莲果。
“！”玛门飞快的下床，从梅丹佐手里把水果抢了过来：“别吃这个……有毒。”
梅丹佐一脸好笑的看着他：“我是炽天使，不怕毒。”
“……”玛门道：“总之不要吃，有副作用。”
梅丹佐疑惑道：“什么副作用？”玛门闭上嘴巴，决定不告诉他。
梅丹佐眯起眼睛：“我房间里还有三个，你不说我就全部吃掉。”
玛门无力，最终道：“这个果子有催情作用。”
梅丹佐愣了一下，笑道：“那好吧，我不吃了。”
玛门松了口气，梅丹佐又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有催情作用？”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你昨天吃过了，对不对，一定是这样！”
玛门的脸有些红，不知道该怎么说，梅丹佐又道：“魔王殿下是怎么解决的呢？不会是用手吧？其实你可以来找我的，”梅丹佐眨眨眼睛，有意无意的瞟过他的下腹：“我的技术一定会让你很满意。”
玛门的脸通红，没来由的有些恼怒，生硬的道：“不需要，梅丹佐殿下，请你自重。”说完砰地一声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间。
玛门坐在床边，心头一阵无明业火，这个天使怎么能如此轻浮？他恼怒的握拳，突然发现手中还拿着梅丹佐吃过一口的那个碧莲果。
“……”这场面似曾相识，不过玛门可不会再像昨天晚上那样再去啃一口了，他把果子放在桌子上，双手枕头躺在床上，又不自觉的想到隔壁的梅丹佐，自己刚才语气那么生硬，他会不会生气了？
玛门低咒一声，自己对梅丹佐那么上心干什么？他轻浮也好，滥交也好，都与自己无关。
隔壁传来轻轻的响动，玛门瞟向房门的位置，梅丹佐如果真把剩下的碧莲果吃了怎么办？
玛门有些挫败，不过还是站起身，悄悄打开门向里面看。
梅丹佐抱着毯子，背对着玛门，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了。
玛门松了口气，轻轻关上门，回到自己床上。
一阵倦意袭来，玛门闭上眼睛，进入深沉的睡眠。
他做了个梦，确切的说，是他记忆深处，早就该被遗忘的事情。
玛门睁开眼睛，被眼前明亮的光芒刺了一下。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这是个明亮而温暖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他脚下是软软的云彩。玛门有些疑惑，这是什么地方？
突然，面前光芒万丈，伴随而来的还有让人无比舒服的温暖感，玛门抬头看，却被那光芒刺得睁不开眼，过了一会，他略微了适应那光线，便尽力去看。光芒中，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看不清面容，压迫感却让他有双膝下跪的冲动。
“我的孩子，欢迎来到这个世界，”男人开口，慈爱温暖的声音。
玛门跪了下来，口中喃喃道：“天父。”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天父一挥手，玛门感到背后一沉，他回头向身后看去，背上出现了三对洁白无瑕的翅膀。
天父道：“你是我的信使，是我创造的生灵，你受造即永生，然而天使不死并非天性使然，亦非属绝对，天使的不朽是相对的，完全取决于我的意愿和仁慈。因此，你们要信奉我，执行我的意愿，并须臾不离的分享我的福祉，好让得享恩典者之数多多益善，同时，你们要遵守朴实，温和，克制，谦逊，勤劳，慷慨，贞洁之美德，若是染有骄傲，愤怒，贪婪，饕餮，淫欲，善妒，懒惰七宗恶习，将会被贬入地狱，为我而抛弃，永生再享不得我的荣光。”
玛门顺从的道：“谨遵天父教导。”
天堂的日子平淡如水，玛门渐渐厌烦了整天歌唱圣歌赞颂上帝的生活，一天，当一个天使在他面前炫耀他所拥有的东西时，玛门第一次感觉到，只有获得比别人更多的东西，才能让他满足。
刚刚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他曾经惶恐过，也迷惘过，不过无限的生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也有充足的时间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结果，于是当圣战爆发，他顺理成章的跟着路西法堕入地狱。
理由很简单，为了自由和满足。
从他着手建造万魔殿，到一步步的将地狱发展的无比繁荣的过程中，他一直体会着那种满足的感觉，这种感觉在天堂是不可能感受到的，因此玛门不后悔，事实上，每一个堕天使在跟随路西法后都没有后悔过。
玛门偶尔会想起天堂的日子，会想起在天堂的人和事，拉斐尔，乌列，沙利叶，拉贵尔，甚至是一次在伊甸园偶尔看到的，亚当与夏娃的身影。
只是怀念那种明亮温暖的感觉而已，玛门知道，一旦他们的翅膀染上黑夜的颜色，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至于上帝，玛门从来没有想过，上帝抛弃了他们，他们也抛弃了上帝，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
即使堕落了，上帝还爱着他们之类的话，都是放屁。
上帝爱着所有信仰他的天使，这也就是为什么梅丹佐即使生活如此堕落，他的翅膀也依然是纯白的。
上帝不会抛弃他，因为他始终信仰着上帝。
仅凭这一点，梅丹佐和玛门就完全属于两个世界。
*
这次精灵森林之行很是圆满，玛门和梅丹佐在众精灵依依不舍的目送下离开了精灵族，离开了中央森林，外面依旧是一片银装素裹，玛门和梅丹佐展开翅膀，快速穿梭在树林间，梅丹佐在空中伸展了一下手臂，感慨道：“还是飞的感觉好。”
玛门表示很赞同，三对漆黑的翅膀在白雪皑皑的森林中很是显眼。
梅丹佐扇动着翅膀，抱臂欣赏着玛门，玛门今天没有束发，纯黑柔顺的长发在空中飞扬，梅丹佐道：“魔王殿下的黑发真是飘逸。”
玛门回了一句：“你的也很漂亮。”
梅丹佐指指他的翅膀：“马上就要出森林了，你难道不收敛一点？”
“那又如何？”玛门无所谓的道：“我是玛门。”
梅丹佐笑道：“是啊，每个看到你和我在一起的天使都会想到你是玛门。”
两人进入了雪枫林，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天使，惊异的看着他们的梅丹佐殿下和一个六翼堕天使并排飞行，当即就有天使指着玛门道：“看，那一定是玛门魔王殿下！”
“……”玛门用力一扇翅膀，加速向前飞行，梅丹佐也不甘示弱的跟上，很快就到了精灵森林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要说v
第7章 玛门的日常
两人平稳的降落，玛门眺望着远处耶路撒冷的白色建筑，道：“我要回地狱了。”
梅丹佐道：“不去我的宫殿坐坐？我以为你会想和拉贵尔叙叙旧。”
“……”玛门道：“不用了，我要回去和别西卜商量一下出口的问题，还有我们谈的那件事，给拉斐尔转告一声。”
梅丹佐道：“什么？联姻？”
“食品出口。”玛门尽量平静的道。
“好的，我会的，”梅丹佐笑道：“我们什么时候去人界？”
玛门愣了一下，他当时不过随口说说，梅丹佐倒还记得，玛门道：“过段时间吧，去之前我会通知你。”
“好的，别让我等太久，”梅丹佐笑道：“对了，这个给你。”梅丹佐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叠纸，递给玛门，道：“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玛门拿过来一看，白色的信笺，上面有微弱的魔法气息，他知道这个，是圣子手谕，如果有什么信息想要传达，便可以写在这上面，折成纸鹤扔出窗外，就能飞到信笺的主人手中，因为其上的魔法阵绘制极为繁复，所以只有炽天使才有资格拥有。
玛门挑眉，手上的戒指一闪，一叠暗紫色的信笺出现在手中，玛门递给梅丹佐，道：“恶魔手谕，礼尚往来。”
梅丹佐接过，有些意外的道：“我以为地狱会用更先进的通讯器。”
玛门道：“陛下好像对手谕更加情有独钟，也许是当初与米迦勒殿下谈恋爱时用手谕互表爱意的原因。”
梅丹佐双眼一弯，狡黠的笑道：“魔王殿下是在提醒我给你写情书吗？”
玛门道：“工作需要罢了，没别的意思，我要走了，再见。”
“你还真是不解风情，一路顺风。”梅丹佐道。
玛门出了天界之门，展开翅膀向下俯冲，过了红海到达地狱，地狱一切如常，永恒黑暗的天空被灯火映的五光十色，还是一派的繁荣喧嚣，玛门放慢了速度，三对漆黑的羽翼和夜空融为一体，他悄无声息的掠过商业区上空，看着自己的杰作。
一栋建筑通体透明，由六边形的人工钻石拼接而成，折射出不同颜色的灯光，从高空俯瞰下去尤为璀璨显眼，这是地狱最大的夜总会，也是地狱最大的销金窟，敢于一掷千金的人才是这里的常客，若是普通人，进去一次就会彻底的迷失，再也找不回自我。
玛门听着从中传出的若隐若现的歌声，突然想起了在精灵森林时与梅丹佐说的玩笑话。
“……梅丹佐殿下，有没有兴趣去璨夜唱一曲？”
其实也不全是玩笑话，地狱的好歌手很多，几乎都在玛门公司底下签约，因此，甜美的，冷冽的，各种各样的歌声他都听过，玛门也不是没听过天使唱歌，可唯独梅丹佐不一样。梅丹佐的歌声，和他的人一样，是能够勾引天使堕落，引诱恶魔发狂的毒品，也就是因为如此，玛门不想让梅丹佐在几万恶魔面前展露歌喉，他心里不爽，至于为什么不爽，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思考。
这样一个矛盾的生物，好像也很有理由让玛门魔王殿下惦记着。
玛门叹了口气，甩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六翼一振，猛然加速，飞过商业区，来到潘地曼尼南。
潘地曼尼南是地狱最早的城市，也是在万魔殿建造完成后，玛门着手建造的第一个城市，因此很多地狱的老居民——也就是跟着路西法堕落的第一批堕天使，都居住在这里，七大魔王的宫殿，也有五个建造在这里，理由很简单，躲债。
玛门的宫殿不在潘地曼尼南，而在商业区最繁华的地段，因为这样能让他感觉到满足，其余的魔王们，包括路西法，都吐槽过玛门的低级趣味，不过在玛门狠狠地坑了他们几次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躲得远远的了——他们躲到潘地曼尼南去了。
玛门并没有去万魔殿，而是先去找了别西卜。
别西卜的宫殿是奶酪颜色的，连香味都十分的逼真，据说是把融化的奶酪混在砌墙的石料里建造而成的，尽管别西卜的管家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这样一栋建筑会有被地狱鼠啃掉的危险，不过别西卜没有改变主意。
玛门知道为什么，这是别西卜在天堂第一次吃到奶酪时的梦想，坚持了几万年，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玛门直接走进别西卜的书房，这个时候他总会在这里。
别西卜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他没有注意到玛门，因为身边堆放的零食遮挡了他的视线。
别西卜拿出一根巧克力威化咔嚓咔嚓的啃，就听到一个声音凉凉的道：“没想到你几万岁的年纪，还看小孩子看的童话书。”
别西卜沉浸在巫婆的糖果屋里无法自拔：“如果我去人界的高加索山，会不会找到糖果屋？”
“那又怎么样，你决定吃掉它？”玛门道：“看来我应该限制一下童话书的购买人群，销售不当的话极有可能下降地狱大臣的智商。”
别西卜猛地抬头：“玛门！你什么时候来的？”
玛门下巴指了指别西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