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一身白衬衣和黑西装，穿的一丝不苟，头发被摸了些头油，软塌塌油腻腻的搭在脸上，再带上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的锋芒似乎都被瞬间掩盖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趣的信息，任谁都不会想要多看一眼。
邹导满意的看了看，“不错，可塑性很强。”
一个好的演员，应当可以适应各种角色，而不是由自己本身的光芒掩盖角色的光芒，那样演出来的角色只会是千篇一律的。邹导只见过顾彦邪恶不可一世的样子，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决定仓促了，现在看来那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上午的戏份是在布置好的职场拍的，主要体现的是反派平日生活的情形，普通、不起眼、好欺负就是主人格的标签。
但拍摄开始后并不顺利，这个角色主人格所拥有的一切特质，都是和顾彦本身截然相反的。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忍气吞声，虽然背下了剧本，也是按照要求来演的，却演不出那种隐忍的感觉。总显得有些生硬。
邹导一开始还耐心的指导，但是ng了十几次之后脾气也就渐渐有些上来了。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说‘对不起’的时候，要表现出那种紧张害怕，还有不安不满又不敢反抗的那种矛盾情绪！你看看你演的是什么！你这是在说‘对不起’吗？你简直是在说‘你找死’！”邹导凶巴巴的吼道。
围观的工作人员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都给我各就各位，再来！”邹导吼道。
顾彦微微皱眉，他倒不是受不了这么一点指责，邹导对他没有半分偏见，只是就事论事，而且这个角色也是他自己选择的。他只是在想，怎么才能演出那种感觉，他身处魔界千年，魔物个个性格凶悍，悍不畏死，竟是想不出一个类似的角色来借鉴。
眼角余光扫过四周，看到徐明正在对他握拳加油，不由得一愣。
真是的……差点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他见过的最喜欢说‘对不起’的人类就是徐明了。把他代入受气包的角色，竟一点不觉得突兀。
他平时是怎么说对不起的？说对不起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
应该……是因为恐惧吧，因为弱小，因为无力，不敢反抗压迫，为了生存不得不妥协的恐惧。
顾彦想了想，什么是恐惧？恐惧是什么感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了。但是……曾经应该也是有过恐惧的吧，刚诞生的时候……他和其他低阶魔物一般弱小。
虽然再弱小的魔物也拥有强大的厮杀本能，一往无前的勇气，但总有力不可及的时候……
面对那些强大自己数个等级的存在时，面对一次次生死之间的挣扎时，面对至高无上的魔主之时。
骨子里曾经一闪而逝的恐惧……不得不屈服，为了生存而妥协的悲哀和无奈。
他，也是有过的。
只不过他刻意的遗忘掉了，他一往无前的路上从来不曾回头。
身为魔物——恐惧是最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会让他变得软弱，是会将他带向死亡的毒瘤。
“你在想什么！开始了！”邹导举起喇叭对着顾彦的耳朵咆哮，“再来再来！”
顾彦扶了扶鼻梁上粗重的黑框眼镜，双眼漆黑如墨，晦暗如一汪深海。
而现在，他要记起曾经的恐惧，那些曾被他遗忘的恐惧……他已经不会再害怕，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
身为强者的他，已经不会再恐惧自己曾经的弱小无力。
不会再因为恐惧而动摇。
他已经可以直面一切。
第36章 追求
邹导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折腾了一上午，连一个场景都没拍好。和不定性的新人合作就是这么麻烦！
然而再开始的时候，一切却出乎想象的顺利。
再次进场，顾彦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神态惟妙惟肖。邹导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顾彦突然变化这么大，但是他很快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赶紧抓住现在的状态一鼓作气拍了起来！
好在顾彦状态始终没掉线，之前几个小时都没搞定的场景，最后居然一口气顺利拍完了。
邹导拍拍顾彦的肩膀，笑道：“你很不错，保持这个样子就很好，先去休息吧，下午继续。”
顾彦笑了笑，摘下眼镜，重新恢复成平时的样子，“好的。”
邹导心情舒畅的走了，没想到顾彦的情绪能调整的这么快，果然是个有天赋的年轻人，之前他就没有看错！
徐明走过来把水递给顾彦，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你很厉害，连邹导那么挑剔的人都说你不错呢！”
顾彦看着徐明片刻，轻声一笑。
徐明不明所以，“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
“没什么。”顾彦淡淡道。
顾彦才一回到休息室，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把手机拿到耳边。
傅哲川温和的声音传了过来，“上午拍完了？”
“嗯。”顾彦道。
“昨天的事情蒋承给我打过电话了。”傅哲川又说。
顾彦的眼神就有些冷，这些人还真把傅哲川当做他的后台了？难道真以为自己会听傅哲川的话？傅哲川若是也以为可以对自己指手画脚，那这个人类就犯了愚蠢的错误了。
“他把经过都告诉我了。虽然这么说有点自作多情，但是想请你……”傅哲川顿了一下。
顾彦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请你不要顾虑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傅哲川笑了笑，“蒋承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既然都是朋友，怎么能厚此薄彼。况且严格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偏向你才是，但考虑到你可能不喜欢我过多插手，也就没有多说。”
“……”顾彦沉默了几秒钟，“哦。”
“但是我和他说了，虽然我不会插手你们的事，但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希望他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毕竟他是前辈，应当有所表率才是嘛，怎么能和一个晚辈计较呢。”傅哲川呵呵一笑，“传出去也有损形象啊。”
“……”
“所以你放心，蒋承不会为难你的，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昨天确实气着了。想来过了一夜，也该消气了。”傅哲川笑道。
难怪今天看起来这么不正常……顾彦心里默然。
“不说这些题外话了，你今天第一天拍戏，还习惯吗？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公司提。”傅哲川说。
“没什么。”
“嗯，那就好……我过些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请你吃饭。”傅哲川笑，又道，“钱还够用吗？到时候再给你准备一些。”
顾彦本想说不必了，听到有人要送钱来，又稍微犹豫了一下。
结果傅哲川就说，“那就这样说定了。”然后挂了电话。
顾彦看着被挂掉的手机，怔了一会儿。
手机忽然‘叮’的一声响，表示收到短信一条，点开一看，是傅哲川的：加油^＿^
顾彦：……
下午拍摄的是第二人格的部分。
顾彦脱掉西装外套，白衬衣的第一颗钮扣解开，额前垂下的头发用发胶往后一丝不苟的固定起来，露出俊朗的面容。化妆师给他扑上了较厚的粉底，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淡淡的眼线并不起眼，却使双眼带着一丝凌冽秀致的味道，再涂上唇膏，整个造型就完成了。
和上午的造型相比，除了妆容，也就是少了一件外套和眼镜，但整个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顾盼之间如同慵懒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妖冶残忍的俊美……仿佛罂粟一般带毒的美。
顾彦一走出来，就被剧组工作人员花痴的目光所淹没，邹导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咳嗽了两声，“嗯，不错，开始吧。”
下午的拍摄一开始就进行的十分的顺利。
次人格一到夜晚就出现，会在酒吧等地方猎艳，然后将女人骗到自己的住所迷晕虐杀。
这一场是个女特约演员和顾彦搭戏，饰演最开始出场过几分钟的龙套受害者。
女演员穿着一件比较暴露的红裙，画着浓浓的烟熏妆，她四肢被绑在床上，似乎刚刚才醒过来。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处境不对，但是嘴巴被绑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剧烈的挣扎着。
顾彦这时候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针管、手术刀等等东西。
他走到女演员面前坐下，对她微微一笑，但眼神却如同看着冰冷的死物。
女演员被顾彦的眼神所摄，一下子就不敢再动了，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眼神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顾彦冰冷的指尖轻轻掠过她的脸庞，最后落在她的脖子上，轻轻握住。他俯身下来，凝视她的双眼，声音却如同情人的低喃：“别害怕，会很快乐很舒服的，你不会一下子就死掉，会慢慢的，慢慢的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尽……好好的，享受这个过程。”
女演员恐惧的睁着眼睛，瞳孔剧烈的收缩。
“卡！”邹导兴奋的大喊一声，一次就过。顾彦表现的十分惊艳，完全展现出了变态杀人犯的冷酷和邪恶，那个女演员也不错，恐惧的表情很到位，他难得的对一个不记得名字的小演员赞许了一句，“不错。”
女演员身上的绳子被解了下来，她表情僵硬的笑了笑。刚才那真不是演的，是吓的！
她抚了抚手上因为恐惧而浮现的鸡皮疙瘩，明明周围有这么多的人，可面对顾彦的时候，依旧不能给她带来丝毫安全感，仿佛自己的性命真的被握在那个变态的手中！死亡近在咫尺！
旁边的女工作人员碰了碰她，花痴的道：“怎么样？和顾彦搭戏爽不爽，刚才你们靠的那么近，好羡慕～～好帅啊啊啊～～”
“……”女演员尴尬的笑，“还好吧……”
她看向顾彦，完全不能体会别人的那种花痴心情，再帅又怎么样，真的很可怕啊啊啊啊啊！
打死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
找到感觉之后，顾彦已经可以很自如的在两种状态之间切换，拍摄进行的十分顺利。
他的能力得到了邹导充分的肯定，再加上之前和蒋承对抗并成功让蒋承吃瘪退让的英勇战绩传开，在剧组的地位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徐明也再没有受到过任何刁难，蒋承的那个助理虽然并没有被逐走，但总是灰溜溜的躲在角落里，一见到顾彦和徐明就闻风而避。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唯一让顾彦有点困惑和不耐烦的是，傅哲川出来刷存在感的频率明显有了极大的提高。
基本上每隔两三天会给他打一次电话，朋友般的闲聊，一开始顾彦还敷衍一下，后来干脆懒得接，或者有时候拍戏在没有听到，也绝对不会回过去。傅哲川也不会一直打，他的行为很有章法，顾彦接了就聊几句，没接也不会再打过来，让人不会觉得厌烦。
顾彦看新闻，傅哲川最近应该是在国外谈一桩很大的并购案，但顾彦并不太关心这些事。
傅哲川明显很忙，电话时有时无，但无论如何，每天至少会发一条短信道声晚安或者加油。顾彦从来没有回过，他似乎也完全不介意。
顾彦对傅哲川的行为有些厌烦，他一开始就不打算和人类走的太近，所以表现的不好相处又冷漠，却没想到还是有人类上赶着往他面前凑，徐飞一个，傅哲川一个。
他压根就没打算和人类做朋友好吗？
这天拍完戏，顾彦坐在遮阳棚下面小憩。旁边两个女工作人员嘀嘀咕咕的聊个不停。
“啊，你看，顾彦在闭目养神，真是太帅了，闭着眼睛也这么帅……”
“是啊，每天都能这样饱眼福，再苦再累都值了。”
“我决定从此就让顾彦当我男神了，那什么，bbb都赶不上顾彦一根毫毛。”
“算上我一个！啊，每天看着顾彦，觉得我家那口子简直是看着就吃不下饭啊！好忧伤，他要是有顾彦十分之一帅我也心满意足了。对着顾彦我能吃三碗饭！”
“你就得了吧，你家的忠犬对你多好，每天电话不断不说，早上说早安，晚上说晚安，还会让你工作加油，一个电话就不远千里给你送饭。追你的时候这样也就罢了，现在都处了这么久了还坚持不变，这样的好男人你还嫌弃。”
“嘿嘿，我就是说说而已嘛……”
顾彦面无表情的睁眼，真是聒噪的人类！
两个女工作人员聊了一会儿就走了，但是还没安静一会儿，就看到徐明毛毛躁躁的跑过来，大口喘着气，用神秘又兴奋的语气对他道：“你猜谁来了？！”
第37章 拒绝
“你猜谁来了？”徐明用兴奋不已的眼神盯着顾彦。“我的偶像，我的偶像你知道是谁吗？”
顾彦冷冷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已经看到了。”
“嗯？”徐明不解。
傅哲川从徐明后面慢慢走出来，他对顾彦笑了笑，“我回来了。”
他的身后，一路上都是三三两两指指点点的人们，俱都小声的惊叹着，仿佛看到的是什么超级大明星一般。
平日里蒋承在剧组都没有这般待遇。
此刻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两人身上，熊熊八卦之火已经在燃烧。
“你来做什么？”顾彦声音有些冷淡。
傅哲川不以为意，笑：“我说过等回国要请你吃饭的。”
“不饿。”顾彦想起刚才那些小姑娘的窃窃私语，眼神更冷了些。这个愚蠢的人类最好不要有那些多余的念头。
“正好我现在也不饿，那就干脆在这儿看你拍戏好了，晚上再一起出去吃？最近新开的一家农家菜馆很有特色。”傅哲川笑道，声音依旧温和。
顾彦微微眯起眼。
他听力太好，旁边的低声八卦一字不差的落入他的耳中。
‘啊啊啊原来顾彦背后的金主是傅哲川！这这这……！’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后台这么硬了。’
‘不会吧，从来没听说过傅哲川喜欢男人啊！天哪，我要心碎了！’
‘这叫我如何抉择，一个这么帅，一个这么有钱，他们居然在一起了！这个世界太让人绝望了！’
‘喂喂，你们都不看看吗？这不像是在一起的样子吧，顾彦脸上都要掉冰渣子了。’
‘这么一说好像真是的……难不成……’
‘是傅哲川在追顾彦？！天啦撸，我受不了了，超级大八卦啊！容我吃根辣条压压惊！’
顾彦的脸色越来越黑，他霍的站起来，“还是现在去吃吧。”
再这样呆下去，还不知道那些白痴人类的脑洞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他可不想留在这儿被人围观。
“嗯？好。”傅哲川神态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不存在似得，眼中只有顾彦。
顾彦站起来，路过徐明的时候忽然停下来，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轻声一笑：“一起去吧，他不是你的偶像吗？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很难得啊。”
徐明眼神一亮，然而他看看顾彦又看看傅哲川，傅哲川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仿佛很欢迎似得，但是却始终没有开口邀请，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他顿时就明白了……
内心流着宽面条泪，偶像不欢迎自己啊。徐明对顾彦说：“不不不，我还是不去了，我还有事……”
说完就火烧屁股般的走了。
“……”
顾彦收回眼神，慵懒的看了傅哲川一眼，懒洋洋的道：“那走吧。”
……
傅哲川选的菜馆在市郊，装修颇为古朴，环境清雅安静，菜式不是很多，主要是有特色，据说是最近上层圈子里很受欢迎的一家农家菜馆。
两人面对而坐，傅哲川端起紫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