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坚定,神态泰然地走进部队团部所在地,小说下载网+。径直走进钟匡民的办公室兼卧室里。办公室桌子上也摆了几样菜。钟匡民看到刘月季走进来,便站起来迎上去。
钟匡民说:“月季,坐,咱俩单独吃个饭吧。”刘月季说:“我知道你有话要单独跟我说,可我也有话要单独跟你说。”钟匡民倒了杯酒说:“那就喝口酒吧,我知道你能喝酒。”刘月季一口把酒饮了,说:“在咱们老家,女人不但都能喝上几口,也没几个不吊烟袋的。但自你走后,我那烟袋也就没再吊了。有话你就直说吧。”钟匡民说:“月季,我不让你来找我,孩子们不清楚,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为啥要参军?一个是我要求进步,另一个原因不就是……”刘月季说:“我知道你想永远地离开我!这话你在临走的那个晚上说了,但这两个孩子总是你的亲骨肉吧?你总不能连他们都不认吧?我来找你,一是让儿子来认你这个爹。二呢,咱俩的事总要有个了结。我来这里时,心里是还有一个念头。你走了十三年了,又终于来了信,我想你有没有可能会再跟我和好。但现在我知道,我这个念头也太没边了。”钟匡民说:“月季,你进我们家门后,为我们家真的是尽了力费了劲了,这些我是咋也不会忘记的!但感情上的事,真的是没法勉强。”刘月季伤感地说:“我知道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现在是鸡也好,狗也好,既然你是这么个想法,那咱俩就分手吧。我想,既然包办婚姻,害了你也害了我!可是我们名义上,总还是夫妻吧?已经不是夫妻了,干吗还非要背着这夫妻的名分呢?咱俩就来解除这包办婚姻吧!”钟匡民惊诧地说:“月季,你真这么想?”刘月季说:“刚才我来你这儿的路上,我又把这事好好地想了一遍,你别小看我,我刘月季虽说是个女人,但我也是个明事理的,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的人!”钟匡民也猛地喝干了酒说:“那好,等咱俩办完手续后,你就领着孩子回老家。生活费我会每月给你寄去的!”刘月季说:“不!婚我跟你离,但我不能让孩子永远离开他们的爹,我也不离开孩子。你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钟匡民说:“这不……”刘月季说:“我话还没说完呢!钟匡民,你放心,我和孩子们绝不会拖累你!我只要让孩子们能经常看到他们的爹!这点想法不过分吧?”钟匡民说:“那你呢?”刘月季说:“这两个孩子是我的骨肉,你就这么让我跟他们分离?”
钟匡民无语。
刘月季为钟匡民倒了杯酒说:“结婚时,你不肯跟我碰杯酒。这离婚的酒你也不跟我碰?”
钟匡民的心震撼了,他眼里也渗出了泪,端起了酒杯。
刘月季心情沉重而痛苦地走回小屋。而当她一进屋,神情就变得很平静。
钟杨说:“娘,你回来啦?”钟槐说:“娘,爹为啥不肯跟我们一起吃饭?”刘月季说:“爹跟娘单独吃饭,是有话想跟娘说。”钟杨说:“娘,爹是不是想认我们?”刘月季说:“胡说,哪有爹不认儿子的事?”钟杨说:“那他为啥不肯让我们跟他住在一起?”刘月季说:“眼下他很忙,他跟娘说了,等他抽个有空的时间,我们全家吃个团圆饭。”钟槐说:“娘,我都十六岁了,我看得出来,你和爹之间肯定有啥事瞒着我们!”刘月季说:“那也是你爹和你娘的事。睡觉吧,天不早了。”
◇ 苦涩家宴
师部驻地。钟匡民和孟苇婷在一家小饭馆吃着拉面。
孟苇婷说:“没想到,这位农村妇女会这么现实。我还以为,为这事,她一定会跟你大吵大闹,寻死觅活。”钟匡民说:“这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当时我父亲相中了她,就是因为她们家的家教好,在我们那儿是远近闻名的。虽然我父亲明明知道她要比我大六岁,但父亲还是往她家跑了十几次,这才感动了她爹,答应了这门亲事。”孟苇婷说:“钟科长,但我现在还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只是这么说说的,是想留在这儿,真要办离婚手续,她又反悔了。”钟匡民叹了口气说:“不会的。她不是那种人。”孟苇婷说:“既然这样,你们就赶快办,我真怕夜长梦多。”钟匡民说:“你干吗比我还急?”孟苇婷一笑说:“我是怕煮熟的鸭子又飞了。钟科长,你要知道,当我知道我们的结合将会很快变成现实,我有多幸福啊!”
几天后,在师部民政科里,钟匡民和刘月季从办事员手中接过离婚证,那时的离婚证是两张油印纸。钟匡民向刘月季鞠了个躬,说:“月季,真对不起你,你千辛万苦从老家赶到这儿来,为的却是办这么件让你伤心的事。”刘月季说:“夫妻的缘尽了,就尽了,强扭不到一块儿的,匡民,我有个要求,今晚你就和孩子们一起吃个饭吧。我们来到这儿后,你还没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夫妻可以离,离了就不再是夫妻了。但两个孩子毕竟是你的,你就是不认,他们还是你的儿子。”钟匡民说:“你说得对,是该这样,就今晚一起吃个饭吧,你想得比我周到,我这个人,做丈夫不像丈夫,做爹不像个爹。”
钟匡民和刘月季坐在马车上赶回部队的驻地。刘月季说:“匡民,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别生气。”钟匡民说:“说吧。”刘月季说:“你在师部是不是已经有个相好的了?”钟匡民沉默了一会说:“你听谁说的?”刘月季说:“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只说有没有?我们离婚手续已经办了,所以我才问你,要不,在这事上我就不会吐一个字。”钟匡民点点头说:“但不是我们老家说的那种相好,那也太难听了。只是感情上比较合得来,但绝没有……”刘月季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你们啥时候结婚?”钟匡民说:“不知道,月季我也不瞒你,我们总有一天要结婚的。”刘月季说:“叫啥名字?”钟匡民说:“叫孟苇婷,师机关秘书科的秘书。”刘月季说:“多大了?”钟匡民说:“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五岁了。”刘月季说:“漂亮吗?”钟匡民点头说:“是个大学生。”刘月季说:“该称心了。”说完背过脸去,快速地抹去两滴眼角上的痛苦的泪水。钟匡民内疚而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月季,晚上我们去县城里找家饭馆一起吃饭吧。”刘月季捂着脸点点头。
夕阳抹着天山的山顶。
县城虽小,但用干打垒围起来的院子围墙上到处贴着红红绿绿的标语。有些民族同志坐在毛驴车上,打着手鼓唱着歌,四处是一片充满着生机的欢歌笑语。
钟匡民穿着整齐的军装,满面笑容地在一家饭店的门口迎接刘月季他们,他与刘月季的婚姻解除了,他也感到了一种愉悦与轻松,不和谐的婚姻让他沉重了近二十年。
钟杨上去热切地叫了声“爹”。钟槐虽有疑惑,但也叫了声“爹”。钟柳还不太懂事,一声“爹”也叫得很亲热。
刘月季搂着钟柳,坐在四方桌的一边,其他人一人坐了一边。大家都显得很高兴。
钟匡民说:“今晚我想好好请你们吃顿新疆饭,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钟杨看看自己英武的父亲,既高兴又得意地说:“爹,那天我见你骑着马,手举着长枪,一枪一个准,一枪一个准,爹你是这个。”钟杨竖起大拇指说:“爹,你教教我打枪,再过几年,我也参军,像你这样。”钟匡民笑着摇摇头:“全国都解放了,不会再有那么多仗要打了。爹也要解甲归田,去搞生产建设了。来!吃什么,你们点,手抓羊肉、抓饭、烤肉、薄皮包子都好吃。”
桌子中间放着一盘手抓羊肉,一盘抓饭。每人跟前还放一大碗羊肉汤。
钟槐、钟杨吃得满嘴是油。钟匡民说:“钟槐、钟杨,好吃吗?”
钟匡民说:“钟槐,你的名字是你爷爷给你起的。钟杨的名字是你娘给你起的,起的好名,你娘虽识的字不是很多,但肚里也是个有点墨水的人哪。”钟槐说:“爹,我想问你件事,行吗?”钟匡民说:“说吧。”钟槐直白地说:“你为啥不让我们跟你住在一起?”
钟匡民突然感到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刘月季说:“我不是说了么,你爹的工作忙。”钟槐说:“我不信,爹,我老觉得你待我和钟杨,不像爹待儿子的样子。”钟匡民说:“那该怎么样待?”钟槐说:“我也说不上,反正不像。”刘月季说:“钟槐,今儿好好一起吃顿饭,你说这些干吗?”钟槐执拗地说:“娘,这事我在肚子里已经憋了很长时间了。我今天一定要问个明白。”钟匡民一咬牙,下了狠心,他觉得这件事长痛不如短痛,于是很直爽地说:“钟槐、钟杨,我想用不着瞒你们了。瞒着你们,这件事我是没法向你们解释清楚的。我和你娘今天已经办了离婚手续了!”刘月季喊:“匡民!”
钟槐很快就醒悟过来了,立马站起来,说:“娘、爹,你们今天让我们吃的是你们的离婚饭啊。这饭我不吃了。”钟槐踢开凳子,转身冲出饭店,钟杨也学钟槐说:“这饭我也不吃,爹你干吗要跟我娘离婚,干吗!”钟柳吓哭了,喊:“娘!”
◇ 月季从军
师部驻地。
一栋陈旧的土木结构的大礼堂里,正在召开全师生产建设动员大会。钟匡民、郭文云等一些团级领导干部都在前排就坐。张政委正在讲话:“所以我们还是要发扬过去我们三五九旅的光荣传统,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大家热烈鼓掌。
钟匡民、郭文云、张政委等人走出礼堂。张政委说:“你们这两位打前站的团长和政委,一定要合作好哦!”钟匡民说:“政委放心,我一定会同郭政委合作好的。刚参军时,我和老郭就在一个班。”郭文云耿直地一笑说:“不过,咱俩可没少抬杠。”张政委说:“在工作中有不同的意见那是正常的。但一定要本着团结的愿望从大局着眼。”郭文云说:“政委,你放心,我就那么一说,匡民和我是老战友了。”
张政委说:“我们的原则是,先建设,后生活。只有把粮食尽快地生产出来,我们才能在这里生存下来。”钟匡民说:“张政委,我们知道上级的意图,我们无非是多吃点苦,多受点罪,但我们会克服一切困难,完成上级安排给我们的生产任务的。”张政委说:“好吧,就这样。”他又想起什么说:“小钟,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我有话问你。”钟匡民跟着张政委走进办公室。
张政委严肃地说:“钟匡民。”钟匡民立正说:“有!”张政委说:“你坐下吧。怎么,我听说,你老婆带着孩子从老家来找你,你反而同你老婆离婚了?”钟匡民说:“有这么回事!但是,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张政委严厉地说:“为什么?我不相信,她千里迢迢带着孩子从老家到这儿来找你,就是为了来同你离婚?世上会有这样的事?”钟匡民说:“政委,我不会骗你。我和刘月季是包办婚姻。从结婚那天就没什么感情。”张政委说:“没感情,怎么生了两个孩子?”钟匡民沉默了一会,说:“政委,有些事情单独从感情上去理解,恐怕就很难说清楚,但许多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多方面的因素造成的。你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郭文云与王朝刚朝团部走去。郭文云说:“朝刚,你知道政委为啥要单独找钟团长去谈话吗?”王朝刚说:“不知道。”郭文云说:“因为他和孟苇婷的事闹得有些不像话了。”王朝刚说:“他不是已经和刘月季离了吗?”郭文云说:“这头刚离,那头就要准备同孟苇婷结婚了。”王朝刚说:“这么快?”郭文云说:“在我看来,这年头能有个老婆就很不错了,可他钟匡民还不满足,还想要个好的!他奶奶的,人有时候就这么不知足!如果张政委真为这事找他,那他非挨训不可!张政委跟我一样,心里最容不得这样的事!”
在师政委办公室里,钟匡民说:“政委,情况就是这样,当她主动提出跟我离婚时,我也很吃惊。但她很务实,她说,既然咱俩已没有夫妻的情分了,干吗还要担着夫妻的名分呢。她说,要是我死拽着你,耽搁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张政委很感慨地叹了口气说:“看来,这是个懂事理的女人。是个好女人啊。”钟匡民说:“政委,我也知道她是个不错的女人,但感情上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张政委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点点头说:“是呀,是呀,感情上的事是不能勉强,这我理解,但这并不等于我支持你这么干。而且我还要在会上严厉地批评你,你这样做的影响有多坏,如果大家都像你这么干,成什么样子了!我听说刘月季同志要求留在部队里?”钟匡民说:“她舍不得两个孩子。”张政委说:“那当然,把两个孩子撂给你,自己一走了之这哪像个当娘的?既然这样,那就让她留下,就在你们团给她安排个工作吧。你一定要把这事处理好,既然她这么通情达理,你也要把她关照好。不然我处分你!”钟匡民说:“是!”
钟匡民正与刘月季在办公室里谈话。
钟匡民说:“月季,师里已经同意让你和钟槐留下来工作了,你看,你是在我们团工作呢还是到别的单位去?”刘月季说:“我说了,孩子不能离开他们的爹!我不能离开孩子们,你也是答应了的。”钟匡民有些为难地说:“我知道你的心,可是……”刘月季说:“上次你不是说你有个相好叫孟苇婷吗?那你们就赶快结婚吧。”钟匡民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我怕你和孩子们会不自在。”刘月季说:“我不会有啥的,对孩子们我也会做工作的,但我和钟槐就在你这个团工作。这儿的人都熟了,尤其是那个郭政委。”
◇ 团长新婚
郭文云满脸严峻地从团部驻地的院子里走出来。王朝刚从后面追上来。
王朝刚说:“政委,钟团长的婚礼你不参加啦?钟团长和孟苇婷同志不是亲自来请的你吗?”郭文云不平地说:“革命胜利了,当上领导干部了,就把结发夫妻抛弃了。不管他钟匡民有多大本事,工作能力有多强,立过多少战功,在这一点上,我绝对不能赞同!这是原则问题。他这个婚礼,我不会去!去了就等于我支持他,赞同他了。张政委怎么也不阻止他!”王朝刚说:“政委,那我也不去了。”郭文云说:“你要想去就去!”王朝刚卖乖地说:“我向政委学习,真的不去!”郭文云说:“对,做人,就是要有个原则性!”
县城郊外。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哗哗地从县城边流过。王朝刚在河边洗衣服。钟杨正站在钟槐的肩上,饶有兴趣地掏麻雀。王朝刚朝他俩喊:“嗨!你爹又结婚了,你俩咋不去喝口喜酒啊?”钟杨吃惊地从钟槐肩上跌落下来。钟槐转过身也吃惊地问:“你说啥?”王朝刚一面洗着衣服一面同钟槐和钟杨说:“啥叫陈世美?陈世美的故事你们知道不?”钟槐、钟杨摇摇头。
王朝刚煞有介事地说:“古时候有一个叫陈世美的人,上京赶考中了个状元,皇帝要召他当驸马。驸马你们知道不?驸马就是皇帝老儿的女婿。为了当皇帝老儿的女婿,这个陈世美就隐瞒自己有老婆孩子的事实,当上驸马后,他老婆孩子千里迢迢从老家赶到京城来找他,他不但不认,还派人要杀他老婆和孩子。后来包公伸张正义,把陈世美用狗头铡给铡了。所以世上把那些自己升官后,不要旧老婆另娶新老婆的人都叫做陈世美!”钟杨说:“这么说,我爹也是陈世美?”王朝刚说:“这你们自己去想吧。是不是,我可没下结论噢!”钟槐一把拉着钟杨说:“走!找钟匡民去!”
郭文云敲开刘月季的土屋。刘月季正在给钟柳试穿她新缝的衣服,她一看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