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说:“大后天吧。等接我班的人来了,我才能走。”刘月季思考了一下,下了决心说:“晚上,你上我办公室来一下,好吗?”程世昌说:“好,有事?”刘月季说:“是啊,对你来说是件大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世昌轻轻地敲开刘月季办公室的门。刘月季打开门说:“好,你来了,快进来吧。”程世昌走进办公室说:“月季大姐,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刘月季说:“我要给你看样东西。”刘月季上前去把门锁上,转回身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个布口袋,从布口袋里拿出个小红包。程世昌的眼睛一直盯着刘月季。刘月季打开小红包,里面是一条挂着一粒金长生果的金项链,程世昌震撼地眼睛倏地一亮。刘月季说:“程技术员,你认识这东西吗?”程世昌接过项链,他赶忙掰开长生果看上面的字。程世昌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程世昌说:“这是我女儿的,月季大姐,我女儿在哪儿?”刘月季说:“钟柳就是你女儿。”程世昌说:“钟柳就是我女儿?”刘月季说:“对,钟柳是我们在从甘肃到新疆的路上,路过一个小县城时,从一个人贩子手上抢下来的。我看着这孩子可怜,当时钟槐、钟杨也要留下这个小妹妹,我也喜欢这孩子,就这么留下来了。”程世昌说:“月季大姐,那你为啥现在才告诉我?”刘月季说:“程技术员,当我知道钟柳就是你女儿后,我去找过钟匡民。但他对我说,现在不能告诉你,也不能让你们相认。”程世昌说:“为啥?”刘月季说:“匡民对我说,你现在是这么一种状况,相认后,你就会影响钟柳将来的前程的。”程世昌恍然大悟说:“噢,对!对对!”刘月季说:“所以匡民认为钟柳还是继续留在我们家好。这样对她的今后的发展有利。”程世昌激动地说:“正确!正确!”刘月季说:“是呀,为告不告诉你,我思想也斗争了好长时间。后来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你为女儿牵肠挂肚了这么些年,应该让你知道你女儿还活着,就在你身边。你还救过她的命。这件事,我们不该给你做主,该由你自己来作决定。”程世昌说:“钟柳不知道吧?”刘月季说:“还没有告诉她。现在只有你、我和钟匡民知道。这事你自己拿主意!”程世昌说:“月季大姐,你和钟副师长想得周到,现在我不能认,你们也千万别告诉钟柳。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一时的冲动,断送了女儿一生的前程。那我还是个父亲吗?你能这么告诉我,我已经满足了!”刘月季说:“你啥时候去水库?”程世昌说:“后天,明天有人来接我班。”刘月季说:“钟柳就在三队割麦子,明天下午,我让她给你送吃的去,让你再见她一面。”程世昌眼里含满激动的泪水点着头说:“谢谢,谢谢,月季大姐,太谢谢你了。”
傍晚,机关食堂门口,刘月季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篮子递给钟柳,钟柳点点头。钟柳拎着小柳条篮,穿过林带。
程世昌住在一间离副业队家属区较远的孤零零的地窝子里。钟柳来到地窝子前,站在门口轻声地喊:“干爹,干爹。”程世昌从地窝子里探出脑袋。程世昌惊喜地说:“钟柳啊,快进来吧。”钟柳走进地窝子。看到地窝子里堆满了书,床上也堆着书。钟柳说:“干爹,这是我娘叫我送来给你的。说你明天一早就要去水库工地了。”程世昌看看自己的女儿,漂亮、健康、开朗,荡漾着青春的气息。钟柳说:“干爹,你咋有那么多书?每天你都在坚持学习啊?”程世昌说:“我虽然被下放劳动了,但书还得每天坚持看。书才是我永远的朋友!”凝视着钟柳,程世昌沉默了一会,他感到钟匡民和刘月季他们的决定是对的。他不能现在就认女儿,要不,女儿看到他这样的处境,也将会跟他一起陷入忧伤和痛苦之中。于是他舒了口气说:“钟柳,你还有一个名字,叫程莺莺是吗?”钟柳犹豫了一下说:“是,干爹,你咋知道?”程世昌强压着自己的狂喜与激动说:“是你娘告诉我的。”钟柳说:“我娘从不把我这名字告诉别人的。”程世昌说:“因为我是你干爹,救过你的命。”程世昌想了想:“所以才告诉我的。钟柳,你回去吧。谢谢你娘。”钟柳说:“干爹,你要多保重。”程世昌点着头,满眼是泪。
程世昌从地窝子的小窗看着远去的钟柳,泪水便情不自禁地滚了下来:“女儿哇,我是你亲爸爸啊!啥时候你才能知道呢?……”
晚上,程世昌来到刘月季的小办公室。刘月季戴着老花镜在整理着票据。程世昌看看四周没人,就敲开了刘月季办公室的门。
程世昌一进办公室,立马关上门,一下子跪在刘月季跟前,庄重地磕了三个头。刘月季说:“程技术员,你这是干吗?”程世昌说:“月季大姐,谢谢你救下了我女儿,你又把她养得这么好。我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等会儿我就要走了,我只能这么磕几个头来表达我的谢意。”刘月季说:“程技术员,你安心地去水库工地吧。总有一天,我会让钟柳来认你这个亲爹的。这你放心,要不,我就不会把这事告诉你了。”程世昌说:“月季大姐,这就足够了。我看到了我女儿,女儿成长得这么好,而且在你们家过得这么幸福,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就是钟柳她亲娘,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程世昌看着刘月季,眼睛中充满敬意的同时也流露出了一种深深的爱慕,说:“月季大姐,我真有点舍不得离开这儿了。”刘月季说:“咋啦?”程世昌说:“因为有你在这儿啊!”刘月季说:“不说这话!走吧,人只要有一颗平常心,在哪儿都一样。”
◇ 痴情的玉兰
夕阳西下。钟槐与刘玉兰坐在水渠旁,两人身边都放着把镰刀,他俩刚割完麦子。
刘玉兰说:“钟槐哥,我想问你句话,你别生气。”钟槐说:“说吧。”刘玉兰说:“咱俩的事啥时候办?”钟槐说:“什么咱俩的事?咱俩有啥事?”刘玉兰说:“你不喜欢我?”钟槐说:“说不上。”刘玉兰说:“那你就是喜欢我!要不,你不会这样帮我。”钟槐说:“刘玉兰,你别搞差了。我和我娘把你留下来,并没别的意思,是因为同情你,不想让你再回去嫁给那个五十几岁的老头。你咋又往那上头想呢!”刘玉兰含着泪说:“可我已经把我的心向你表白了呀。”钟槐说:“光你表白有啥用?我钟槐咋敢要你,我要是要你,我钟槐成啥人了?留在这儿,找份工作,以后再找个称心的男人吧。”钟槐说着,拿起镰刀站起来就走。刘玉兰冲着他喊:“我称心的男人就是你!”钟槐的脚步停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夜,团值班室门前。
刘玉兰坐在值班室边上的台阶上,望着天空,数着星星。有一个值班的通讯员走来,看看刘玉兰,然后走进值班室。紧接着钟槐惊讶地从值班室出来,对刘玉兰说:“刘玉兰,你坐在这儿干吗?”刘玉兰说:“你们值班室不是不让外人进吗?”钟槐说:“对。那你坐在这儿干吗?”刘玉兰说:“陪你呀!我不能进值班室陪你,我就在外面陪你。”钟槐说:“刘玉兰,你别胡来好不好?”刘玉兰说:“我这咋是胡来?我只要感到你就在我身边,我心里就踏实,心里也就美滋滋的!”钟槐说:“我要值一夜的班,你就在这坐一夜?”刘玉兰说:“对,只要我感到你就在我身边就行!”钟槐说:“叫别人看着这影响有多不好!快回去!”刘玉兰说:“别人咋看,关我啥事。我就只想呆在离你最近的地方。”钟槐说:“刘玉兰,你回去,你要这样,既影响别人的工作也影响了我的工作。有话咱们明天再说吧。要不,我就要冲你发火了。”刘玉兰想了想站起来说:“那明天一早,你下班,我来陪你回宿舍。反正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钟槐说:“明天一早你也别来!这像什么话!你要知道,咱俩啥关系也没有!”刘玉兰说:“咋没有?起码你是我哥!你娘已经认我做干女儿了。”
钟杨、钟柳听刘月季把这事说完,钟柳气愤地说:“娘,这种婚姻不就是买卖婚姻吗?”刘月季说:“你别把这事说得这么严重。这种婚姻在咱们这儿又不是没有!只不过你郭伯伯这事儿没做成罢了。”钟柳说:“反正我看这种婚姻就是买卖婚姻,比包办婚姻还要糟糕!玉兰姐姐做得对!敢于反抗这种不合理的婚姻!敢于追求自己的幸福!她追大哥一点儿都没错。娘,大哥是啥态度?”刘月季说:“你大哥是啥态度,他没告诉娘,娘也不好乱猜,反正他是挺同情那姑娘的。但好像还没往那上面扯。”钟柳说:“干吗呀!玉兰姑娘多纯真多可爱呀,我要是大哥,我就接受她的爱!”
凌晨,团值班室。刘玉兰坐在值班室外面昨晚坐的地方,看到太阳从东方喷薄而出。
钟槐走出值班室,刘玉兰忙站起来迎了上去。钟槐说:“你昨晚没回去?”刘玉兰说:“回去了呀,在娘办公室睡的。”钟槐说:“那你又来干什么?”刘玉兰说:“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早上你下班,我陪你一起回宿舍。”钟槐有些气恼地说:“我值了一夜的班,回去睡上两个小时的觉,还要下地割麦子呢!”刘玉兰说:“我说了,我只陪你回宿舍,不耽误你休息呀。我等会儿也要去割麦子呢。”
早晨,团部小路。
路两旁的林带在晨风中哗啦啦地响,钟槐和刘玉兰走在路上。刘玉兰说:“钟槐哥,你知道爱一个人是啥滋味吗?”钟槐没好气地说:“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刘玉兰说:“可我还是要告诉你!爱可以让人胆子变得特别大,爱可以让人变得无私,爱可以让人感到幸福和甜美,爱可以让人去为那个人牺牲一切。我现在对你就是这样!”钟槐说:“可我俩的事成不了的。”刘玉兰说:“为啥?”钟槐说:“因为我不愿意!我怕别人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钟槐绝对不去丢那个人!知道了吧?”钟槐推门走进宿舍,把刘玉兰关在了门外。刘玉兰含泪喊:“钟槐哥!”
第二天凌晨,天上下着细雨。钟槐从值班室出来,看到刘玉兰淋在雨中。钟槐说:“刘玉兰,你这是干啥?”刘玉兰说:“陪你下班呀。”
两人在雨中走着。
刘玉兰说:“钟槐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钟槐说:“我说了,不知道。”刘玉兰说:“那就是喜欢我。”钟槐说:“但咱俩的事成不了!”刘玉兰说:“你知道钟柳妹妹知道我们的事后咋对我说的吗?”钟槐说:“她咋说?”刘玉兰说:“她说,玉兰姐姐,你找我大哥可是找对了,只要有希望,决不能放弃。”走到宿舍门口,钟槐站停说:“刘玉兰,这事算了,咱俩肯定成不了的!”然后把门轻轻关上。他在门边站了好一会了,刘玉兰在门口说:“我决不!”
◇ “夫妻”之争
早上,瀚海市通往农场的公路上,高占斌神色庄重地坐在小车里,耳边响着钟匡民在办公室对他说的话:“怎么你也得把钟槐给我弄到你们边境农场去!这也是政治任务!”
到了团部,郭文云说:“你们什么时候动身?”高占斌说:“就这个星期吧。这两天我就要把钟槐带走。”
郭文云说:“钟匡民非要让你把钟槐带到边境农场去是什么意思?”高占斌说:“我哪里知道,大概跟你有关吧?”郭文云说:“钟匡民这么干是什么意思?我郭文云就这么可怜?要他钟匡民这么帮忙?”高占斌说:“钟副师长也是出于好心。当然了不光是这个意思,他也想让儿子到边境农场去好好锻炼锻炼。而且建边境农场的事,师党委让他分管。他让儿子去,那也是一种姿态么。钟副师长让你亲自通知钟槐,也同月季大姐好好谈一谈,让月季大姐不要有抵触情绪。”郭文云说:“老高,这事我去谈合适吗?”高占斌说:“你是这个团场的政委,做好思想工作就是你的本分,为啥不合适?”郭文云说:“那就你去通知。你同月季大姐谈。老高,就算你帮我一个忙吧。”
高占斌找到钟槐,说:“钟槐,我也不瞒你,是你爹要你去的。你要知道,目前边境的形势有点紧张,在边境上建农场,是为了巩固国防的需要。因此要派一批身体好,觉悟高,守纪律的人去。你爹让你去,也是想让你在那儿得到更好的锻炼。”
钟槐说:“高叔,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我爹是啥意思,但我会跟你去!啥时候走?”高占斌说:“你在家休息上两天,然后收拾收拾,最好是大后天赶到师招待所集合。”
送走钟槐,高占斌赶到了刘月季办公室。
高占斌说:“月季大姐,情况我已经跟你讲明了,钟副师长也是想让儿子能得到更好的锻炼。”刘月季生气地说:“高协理员,你把话说完啦?”高占斌说:“说完了。”刘月季说:“那你先回吧。”高占斌说:“钟槐呢?”刘月季说:“你们什么时候出发?”高占斌说:“就这个星期吧。”刘月季:“那出发前的一天,我一定把钟槐给你送去。耽误不了事的。”
两天后。钟槐正在给毛驴套车。刘月季走过来。钟槐说:“娘,再让我帮你拉趟水吧。”刘月季说:“水让张班长去拉吧。娘要跟你一起去师部。”钟槐说:“娘,你去师部干吗?”刘月季说:“我和你一起找你爹去!”钟槐说:“找他干吗?他不就是想把我同刘玉兰分开吗?没有的事,我心虚什么!我跟高叔去就是了。”刘月季说:“去当然要去!但话也要说清楚!你不能不明不白地背着个罪名走!”
夜里,刘月季领着钟槐走进钟匡民的家。钟槐是第一次到这个家,有些好奇地观察了一下。钟匡民一家刚吃好晚饭。邢阿姨正在收拾饭桌。
孟苇婷说:“月季大姐,你们还没吃晚饭吧?”刘月季说:“我们吃过了。苇婷妹妹,你领着钟桃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同钟匡民说。”
钟匡民说:“月季,你是不是领着钟槐来兴师问罪的?”刘月季说:“兴师问罪扯不上,只是想把事情同你摆摆明白。去边境建农场,都是自己主动报名,组织审查批准的。你为啥不跟我和钟槐商量一下,就这么决定了?”钟匡民说:“但也有一部分骨干,是由组织决定的。”刘月季说:“那首先由团里往上报。可团里就没报钟槐!”钟匡民说:“我是负责这件事的副师长,我有权可以定!”刘月季说:“你为啥一定要定钟槐?”钟匡民说:“因为我是他爹!”刘月季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没资格定!”钟匡民说:“为啥?”刘月季说:“你是他爹。但你尽过一天爹的责任没有?”钟匡民缓和语气说:“月季,我现在就在尽爹的责任。我要让他学好,要让他去接受锻炼。”刘月季说:“钟匡民,直接把话说白好不好?”钟匡民说:“怎么说白?”刘月季说:“你不说,我来说。你认为郭文云与刘玉兰的事没成,是钟槐的责任。所以你要把钟槐同刘玉兰分开。”钟匡民说:“对,有这层意思。”钟槐说:“你在冤枉我。这件事我一点错也没有!”刘月季按住钟槐说:“钟槐,你不说,让娘说。钟匡民,你说钟槐有责任,那他的责任在什么地方?”钟匡民说:“据我所知,那个叫刘玉兰的姑娘在老家把这事答应得好好的,可一到这儿来就变卦了,看上你钟槐了,你钟槐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
刘月季说:“钟匡民,我告诉你。那姑娘是在老家一口答应郭文云这件事的,那是因为她父母逼着她嫁给一个五十几岁的村长。她是为了摆脱这桩婚姻,能赶快离开老家才答应下来的。来到这儿后,她是想跟郭文云办结婚的。但她觉得跟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