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睡的泰然自若,夏七夕是背着书包顺着墙根走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调皮的学生扔了个烟头到他跟前,冒着火星。掉在地上的时候还冒着白烟,夏七夕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有个非主流的脑袋从窗子里探出来问:“小屁孩那个年级的?”夏七夕红着脸也不答话,非主流一手支着窗子,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继续说:“问你话呢!你找抽是吧!”夏七夕看他那张微黄的卷毛,壮着胆子回答:“不关你的事”,非主流少年搁窗底下一乐,他旁边的同桌拿着物理书敲敲他脑袋说:“别吓到人家孩子,你看你的书”。少年越过非主流的身子对教室外的夏七夕一笑解释:“刘锵逗你玩的,你别介意啊”。夏七夕眯着眼睛点点头,带眼镜的男孩子和气一笑,教室里挂着风扇,少年和刘锵都穿着雪白的衬衫,午后的阳光醉醺醺的打在他们脸上,年轻又有朝气,以前他和顾少白坐同桌的时候,自己也总爱拿书敲顾少白,一遍遍的问:“你书看了吗?你作业写了吗?你怎么又不好好听课!你都要考试了,你不怕吗?”,顾少白总是笑笑嬉地回答:“有你在呢!我啥都不怕”。
夏七夕站在午后的走廊里忽而有些想念顾少白,想念那个调皮捣蛋的顾少白,想念那个上课不认真听讲的顾少白,想念那个总喜欢抄自己作业的顾少白。夏七夕想:“其实顾少白也没那么可恶,其实越洋电话是挺麻烦的,其实今天遇到顾少白还是挺开心的。”
第9章 第九章
等夏七夕转悠到七四班的时候,教室里已经聚了一大批人了。照例是男生一坨,女生一堆。夏七夕眯着个眼扫视了一番,这两拨人马里都没自己相熟的,果然上了初中就不一样了。教室大了,人少了,最主要的是没了顾少白,夏七夕总觉着自己心里空荡荡的疼,教室的位置都是自己占的,他来的本来就迟,刚刚又绕了一大圈,屋里头就剩后面几个位了,夏七夕正思忖着自己该挑靠门的位还是挑靠后面黑板的位时,就听后面有人扯着嗓子喊:“都快让让,书来了”。夏七夕觉着这声音听起来贼熟悉了,一回头就看见了顾少白咧着个嘴笑的跟傻子似的,天蓝的T恤,上头映了个超人的头像,那张黑黑的脸倒是把牙齿衬得雪白,按说法国的太阳也不毒啊,怎么单把他晒的跟个黑鬼样。顾少白把书往讲台上一放,噗噗的腾起一层灰,站在前面的女同学捂着嘴向后退,顾少白搁讲台上嬉皮笑脸的念叨:“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啊”,撇到夏七夕的时候,眼里突突然地就放起了金光,好在他腿长,两步就跨到了小七面前,搔着脑袋说:“好巧哦!咱们又分在了一班。”夏七夕扯着嘴角答了句呵呵,顾少白跟在后头继续说:“我上午报道的时候就知道咱俩又分到了一班了,你走的急,我没来的及告诉你,你看,位置我都抢好了,咱俩还坐同桌”顾少白看夏七夕还是没有搭腔的意思,哭丧着个脸继续说:“夏七夕我错了行不行,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这一次吧!我发誓,不!我发五。以后绝不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小七七,你就原谅人家这一次啦!”
顾少白的皮是铜墙铁壁,也就是俗称的“不要脸”,按他自己的话来说:“如果脸皮可以卖的话,我早发家致富了”。以往夏七夕骂他没节操,他总是厚着一张脸辩驳:“我都有贞操了还要节操干啥”。所以喽!道歉铁定是不能好好走寻常路的,不搞点阴阳怪气的调子,都对不起他这个江湖浪人,只是啊,你要拖调子也就拖吧,大家心里明白你的傲娇就行了,结果你非不,搞的一班同学都听到了,有些腼腆的女孩子捂着嘴小笑,旁边男生起哄,顾少白表演的更有劲了,临了底还恬不知耻地往夏七夕身上蹭了蹭,夏七夕回过头让他别闹了,顾少白说:“不闹不闹,听夏宝贝的。”夏七夕腾的红了半张脸,顾少白乐得一笑,趁机拉了夏七夕坐到了自己位上。又过了一会,他们那个温和的班主任过来了,学生们都在下面坐的一排排的,他们老师在讲台上开始了自我介绍,万年不变的开场白:“同学们,我首先代表我们学校欢迎你们的到来,我姓刘,是你们的班主任,以后教你们数学的,老师啪啪啪说了一大堆”,底下的夏七夕偷偷地传了个纸条给顾少白,顾少白笑咪咪地接了过去,眼斜着看了一眼,噗嗤一声乐出了声,老班搁讲台上皱着眉头问:“第三排的那位男同学笑什么呢?”顾少白不慌不忙的站在位置上回答:“我心里高兴,想着能遇见这么好的老师和同学,我实在是三生有幸,所以我这心里头一高兴就笑了出来”,刘老师站在台上顺势扶了下眼镜,撇着嘴说:“刚开学你就想拍老师同学马屁啊”,顾少白连忙摆着手否认:“我可是比窦娥还冤唉,小的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啊”。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老师摆摆手让他坐下,纸条的事也没再追究,顾少白坐下的时候还冲夏七夕眨了个眼,掏出笔在原来的纸条上又加了几句,算是给夏七夕的回信,晚上放学回家的路上的时候,夏七夕坐在公交车里把纸条掏出来瞄了一眼,确实是顾少白的字迹洒脱不羁,和自己的话连起来应该是这个样子。
夏七夕:“顾少白你个流氓,以后不准叫我夏宝贝”。
顾少白:“好,我听你的!以后不叫夏宝贝,直接叫宝贝”纸条最后面还落了款,是顾少白的个性签名,鬼画符似的,夏七夕看着看着就傻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又把手里的纸条装进了书包里。夏七夕想:“他那个缺了根筋的傻同桌还是挺逗的”。
第10章 第十章
夏七夕到家的时候,难得夏老爸在家里,客厅里开着电视,他爸抽了一地的烟头,夏七夕凑到他爸跟前,发现夏宏达今儿神情有点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喊了声:“爸,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夏宏达把嘴里的烟往烟灰缸里一按,哑着嗓子说:“儿子唉,确实是出大事了!咱家要发财了”。夏七夕听的一头雾水,难道他爸中彩票了,过了一会搁旁边又问:“爸!你是不是又忘吃药了?”,夏宏达笑眯眯地说:“傻儿子唉,你胡扯什么呢,爸跟你说正经的呢,你爷爷在世时买的土地你还记得吧!前几天有人打电话给我,说是要买我家那块地搞开发,你爸我当时以为是骗子就没搭理人家,今个儿人家又来了,而且直接是找到家里头来了,你爸我这一寻思,感觉有点意思,所以就跟他们谈了下,后来谈到了这价钱上,儿子唉,你猜咱家那块鸟不拉屎的地卖了多少钱?”那块地夏七夕知道,他爸带他去看过一次,都荒草,撑死也就卖几万块吧。
夏七夕思忖好了,对他爸说:“最多几万吧,那地荒成那样,几万块都是多的了”,夏老爸摇摇头感慨:“傻儿子唉!咱这地卖了这个数”夏宏达边说边伸出俩手指头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夏七夕试探着问:“难不成卖了二十万”,夏老爸摇摇头叫他再猜,夏七夕结结巴巴地又猜:“该不会卖了两百万吧?”夏宏达一乐,说:“可不是两百万嘛!”,开发商给的价是一百五十万,你老爸我给谈到的两百万,怎么样,你爸牛不?夏七夕抿着嘴狠狠地点了头,他老爸确实了不起,坐沙发上的夏宏达突然起身对夏七夕说:“走,咱们给你爷爷烧纸去,多亏了老爷子在天之灵的保佑啊”夏七夕一愣,问:“爸,天都黑了,你确定现在去给爷爷上坟啊”,夏老爸一想也是,天黑了是有点不方便,反正迟早得去,也不急这一时。
第二天一大早,夏宏达就开着他那电动车去了土地规划局签了合同,土地是国家公有财产,人民只有使用权,并不具备所有权,所以夏宏达签份转让使用土地协议书就可以了,开发商给的款算是使用土地权的补偿,归根结底这些个土地都是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夏宏达签好合同到银行对账的时候,差点老泪纵横了,两百万啊!够他蹲几百年三轮了,能不激动压动嘛?只是这激动归激动,这钱的一半得给夏七夕留着,夏老爸在银行里又开了个独户,存的是夏七夕的老婆本。剩下的一百万就留着做点小生意吧,三轮是不用再蹲了,等挣到钱了,自个这假肢也得换根了。
夏七夕读初中那会子,中国的房地产行业刚刚有抬头的趋势,他们老夏家运到好,正好手了留了几套房,夏宏达蹲银行边琢磨死去老爷子的话:“安居才能乐业”,这话说的一点不假,落叶归根,全中国这么多人,那个不需要个窝蹲。于是乎夏七夕他爸风风火火的搞起了房地产,起初都是小打小闹的买房卖房,后来夏宏达学精了,跟着开发商混,整栋整栋的买,临卖时却只卖一半,这些个有房的人商量好似的攥着空房不买,房地产行业一下子出现了供小于求的局面,市面上的行情再让温州炒房团那么一炒,原本普通的房价跟夏天温度计似的噌噌的往上飙,夏老爸从个蹲三轮的小市民摇身一变成了地产大亨,顺道在夏七夕中考前买了栋别墅,夏老爸说了,还是得搬去跟顾家做邻居。兜兜转转的顾少白和夏七夕又转悠到一块去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夏七夕家搬好后,夏宏达的公司也开起来了,平时自然也比较忙。夏七夕的生活到没有因为钱财的多少而有什么变化,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样子,唯一的遗憾是个子还是不怎么高,按照夏老爸的话来说:“这孩子是小时候遭罪了”。与之相反的就是顾少白一直在猛长,夏七夕跟他站一块也就到他肩膀那么高吧!高个子的顾少白习惯性地把手放在夏七夕头上,心情好的时候还得摸摸揉揉才肯罢休,夏七夕翻着眼要他别闹。顾少白前面说不闹后面就忘的干干净净,过了会又伸过脑袋来问:“小七你用的什么洗发水,这头发怎么摸着又软又滑的”,夏七夕做着数学卷子说:“就上回和你一起买的那个”,顾少白撇撇嘴表示不相信,明明是同一种洗发水,为啥子他的摸起来就软软滑滑的,自己这一戳毛就硬又粗糙,每回靠在夏七夕肩膀上偷懒时,小七总说:“头发,你这头发硬的跟针样,扎在脸上真疼”,后来为了解决扎夏七夕这个问题,顾少白一狠心去理发店推了个平头,夏七夕拿尺子给他量了下,还不到一厘米,顾少白他妈乐了好几天,好好的小伙子搞的跟小老头似的,略有欣赏眼光的群众都说顾少白理这个发型变的更有男人味了,值得一提的是脑门贲亮的顾少白终于在黑了一年后变成了正常的肤色。
初三算是整个初中最重要的阶段了,夏七夕是好学生,每天除了做卷子就是做卷子,有好几次夏七夕莫名其妙地从他同桌顾少白身上闻到了烟味,起初,夏七夕也没在意,男生吸烟的那么多,顾少白交友的圈子又广,说不定是沾上的烟味,后来这烟味是越来越重,特别是第二节课的课间,顾少白每回从厕所回来都带着一身烟味,夏七夕在整理历史笔记,顾少白拉了板凳坐了下来,伴随着一动作的还有几声不爽朗的咳嗽,夏七夕不经意地问:“同桌,你是不是再偷着抽烟啊”,顾少白一笑,不自觉的往旁边移了移。
“那能啊!我不抽那玩意”,夏七夕跟在后面又问:“真的”,顾少白无辜地点点头说:“真的,骗你又没钱花”。夏七夕眯着眼笑笑,从桌肚里拿了瓶营养快线递给顾少白说:“呐,润润嗓子”。顾少白接了过去,却笑的牵强。
一星期之后,顾少白他们这帮小烟民都约好了,抽烟躲厕所里,毕竟老师不能跟学生抢厕所吧。况且他们门口安排的有人,老师校长一来就集体散窝,反正抽烟的那么多,赖也赖不到他们身上,顾少白是新烟民,烟瘾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这烟一停就浑身难受,他们抽烟都抽成精了,一根一根的带,一根一根的抽。今天刚刚下课,同班的徐流在后头问:“少白去厕所不?”顾少白先是点点头,回头一想又问写作业的夏七夕去厕所不?夏七夕从书包里掏出个英语小册子回答:“不去,我要背单词”。顾少白回头对徐流说:“咱走吧!”徐小子嘿嘿一乐,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塞到了口袋里,到厕所的时候里面有几个熟人,看到顾少白他俩进来,吐着烟招呼了一声,顾少白老练的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叼着烟跟旁边兄弟借了火,烟属于易燃物质,碰到火星就能着,徐流靠在窗子边吐出口白烟说:“这才是他妈人过的日子”,旁边几个学生一阵附和,然后有个穿校服的人就猝不及防的进来了,徐流夹着烟调笑道:“原来是夏七夕啊,兄弟来根不?”,顾少白站在最里面,那口没来得及吐出的烟很给力的从他鼻孔里冒了出来,顾少白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这只烟烫的有些厉害,穿着校服的夏七夕对徐流温和一笑说:“好啊!我挺想知道抽烟是啥感觉的”,顾少白接着话茬在厕所最里面严肃地说:“夏七夕,你别闹,这玩意不是好东西,你抽他干嘛。”,夏七夕轻蔑地朝他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对着顾少白说:“你也知道这玩意不好啊,我以为您老不知道呢?”
第12章 第十二章
顾少白下面的话被堵在了肚子里,夏七夕也不看他,接了徐流点着的烟抽了一口,结果呛得眼泪直流,顾少白的脸色由红转白再变的铁青,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有时候语言也只是一种苍白无力的东西,那天上了七节课,夏七夕他俩没说一句话,放学的时候是顾少白先走的,夏七夕推着自行车沿着马路走了好大一截。最开始的时候夏七夕是乘公交车去上学的,可是顾少白不喜欢,所以小七缠了他爸一学期换来了这辆自行车,那都是小学五年级的事了,顾少白骑着车在前头狂奔,夏七夕就一直跟在他后面,那时候每走一段路顾少白都会回头喊:“夏七夕快点啦,夏七夕我们要迟到啦”。有风吹过的时候能把他们单薄的校服吹的鼓鼓的,年少的顾少白站在阳光里笑的干净明媚。
夏七夕没生气,只是觉着有些失望,他想不明白,明明天天都在一起,却总感觉彼此都越走越远。抽烟这事没过几天,顾少白又被逮到局子里去了,夏七夕跑到校门口的时候,警察正把人往车上带呢,顾少白个子高,一眼就能望到。夏七夕喘着气在人群中喊:“顾少白”。穿校服的男生没回头,一直披在身上的校服突然盖了整张脸,有个大嗓门的警察嚷嚷着说:“现在知道丢人了,打架斗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夏七夕个子小,挤不进去,隔着人群又喊:“顾少白,顾少白”喊到最后声音里都带了哭腔,顾少白上警车的时候一愣,他听那个声音喊:“顾少白,顾少白,你别怕,我也在这里,你……”风太大,人拥挤,夏七夕到最后也不知道这句有没有送到顾少白耳朵里。
晚上放学回去的时候,夏七夕带了两个书包,他跟顾少白已经冷战一个多星期了,彼此没说过一句话,夏七夕替他收拾书包的时候从顾少白的包里找出了封信,上面的落款是夏宝贝亲启,夏七夕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就落了泪。晚上回家的时候,顾少白已经让他爸妈从局子里领回来了,顾家大门紧闭,时不时有哭喊声从里头传出来,夏七夕知道,那是顾少白的声音,他们读小学的时候,顾少白一犯错,他爸就这样抽他。等着这声音平息下来的时候,站在顾家门口的夏七夕已经出了好几身冷汗。
顾家夏家是邻近,顾少白和夏七夕的房子都在一条线上,打开窗子就能看到的那种,八点钟的时候,夏七夕发信息给顾少白说:“你把窗子打开,到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