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门板隔绝了Alpha的味道，卫生间里有些清冷的空气填满胸腔，黄少天才揉了揉脸靠着墙壁瘫坐下来。
“少天，”喻文州在外面敲了敲门，“还好吗？”
黄少天一惊，立刻回道：“没事没事没事，Leader不用我管我，我……我……”
恐怕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说不出话的一天。
喻文州像是在门外坐了下来，声音紧紧贴着门板传进卫生间，“没受伤吧？刚刚好像摔得挺重的。”
“没有，我挺结实的。”黄少天咕哝着把自己缩成一团，“我没事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喻文州说了些什么，紧接着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等黄少天总算恢复冷静从卫生间里摸出来，喻文州已经不在了。
原点 67~69
“这是建筑结构图，大家先熟悉一下。”喻文州打开了投影仪，白色墙壁上显示出他们的目标建筑，并不很大的一处独栋。周边没有其它民宅，有独立的供电系统，使用地下水，除了地面上的两层以外还附带深达三米的地下室。
这样的地下室对于这样的建筑来说确实有点夸张了。
“地下室和西南角的这四个房间是储存弹药的仓库，接近时一定要小心。如果不能保证我们的人员安全，地上的几个仓库可以炸掉，地下室的部分会灌满水尽量避免爆炸。动静大一点不要紧，任何后续问题我来解决。”喻文州继续说明着注意事项，“安全时限只有半小时，一定要绝对的注意安全，他们掌握的弹药数量可能比我预想的更多，特种子弹比例不低，除了走私之外可能会投入使用。一旦遇到特种子弹，防弹衣是没有用的。少天和宋晓尤其要避免与持枪的人正面近身接触，郑轩保护好他们两个。”
“遵命。”郑轩回应。
喻文州把幻灯片翻过一页，出现四个男人的证件照。
“这四个，优先抓活的，不行就干掉，绝对不能放他们逃出去。少天？”
黄少天点点头，“明白。”
“其他人按照之前的排布进行，宋晓清场。就这样，准备出发。”
跟上次吵架时候的冷战一模一样，不闲谈，非工作内容不接触，蓝雨其他人无奈地看着这对情侣，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怎么劝和，而是“等他们两个重归于好，瞎眼level又要上升了”。
首先摸进那栋建筑的是黄少天和郑轩，宋晓紧随其后。
他们选择的途径看守不多。郑轩直接绕开了那些人的视线攀上制高点，盯着黄少天和宋晓一路推进——单人的岗哨通常是宋晓先动手，钢丝抛出直接绕在人的颈间猛然拖回。这样死得不够快而且容易有动静，黄少天就从后面赶上，悄无声息地补刀。遇到偶尔有转角是两人看守的，则一人一个，杀得干净利落。
另一边，喻文州带着两个人摸进了地下室，准确找到水管的位置，插进雷管火药定向爆破，让不断涌出的水漫进存放着大量弹药的房间。
顺便也找到被人严密保护的供电室，一枪干掉了太阳能蓄电装置的输出线路。
“可以动手了。”
突然的断电在建筑中引发了些许恐慌，而通道中的诸多尸体让他们集中起来高度戒备。
趴在高处的郑轩戴好护目镜抛出闪光弹，一枪让它炸裂在大堂中央的半空。
足以让人暂时失明的耀眼白光瞬间撑满了挑高的厅堂，高度戒备的那些人都因为这样的失明而陷入混乱。顿时枪声四起，中间还不断传来指挥众人重新整理布防的指挥声。引发这一切的枪手扶了扶护目镜，朝自己选好的另一处掩体溜过去。
接下来的情形更加混乱了些。
喻文州为爱钻空子的黄少天准备了这样的偷袭盛宴。
爆炸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连地下室的一角也受到波及。所有人都自觉避出似乎要倒塌的建筑之外，喻文州和黄少天的动作比他们更快一些，上面指定最好活捉的四个男人已经有三个被上了手铐关进前来接应的警车里。
郑轩因为藏得高，跑出来时候慢了一步受点擦伤，被徐景熙拖去救护车旁清创包扎。伤员还不老实，始终把玩着手上两枚红线子弹。
“哪来的？”徐景熙问。
“捡的，他们配的枪里几乎都是这个。”郑轩咂舌，“压力山大……这么危险的现场就不应该让Leader来啊。Leader人呢？”
他们看了看四周，没看到早就应该出来的喻文州，也没看到黄少天。
“去抓漏网之鱼了吧？”目标有四个，现在警车里却只有三个。
“但是炸成这样，没死也该死了……”徐景熙看一眼状况惨烈的现场说。
“我去看看。”宋晓说着要走。
有人拦了他一把，“Leader跟黄少在一起吧，说不定借机重归于好，这个时候过去打扰不合适。”
宋晓咧嘴拍开他，“Leader和黄少有那么没轻没重吗？更别提只要没收队我的活儿就没干完，他们想谈恋爱也等回去再说。”
话音还没落，轰然倒塌的建筑中传来两声枪响。
众人一惊，拔腿向枪声传来的地方奔去，“Leader！”
爆炸规模并不大，但整幢建筑都受到了波及，倒落的砖块和断壁残垣异常密集，有些地方还蔓延着从地下室涌上的水。灰尘在空中飘飞着阻碍视线，郑轩警戒着周围的所有异动，打头阵往枪声传来的方向行进。徐景熙被他和宋晓夹在中间保护着，不断在废墟中寻找喻文州或者黄少天的影子。
一直到接近爆炸中心，宋晓才首先听到喻文州的声音。
“那边。”宋晓指了个方向，三人连忙掉头奔过去，“Leader！”
喻文州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起来：“景熙，带药箱过来！”
他们冲近才看到惨烈的状况——喻文州全身是血，左臂衣袖干脆被浸透了，脸颊也满是弹片擦伤的痕迹，最深的伤口不断溢出殷红液体顺着他脸颊淌到下颌最终坠落地面，万幸并没有伤到眼睛；黄少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脸颊脖颈也有细碎伤口，最严重的却是左边胸腹间被喻文州死死按住的枪伤，按压并不能止血，衣物布料没能吸收的血液渐渐在地面满开一个不规则的半圆。
徐景熙立刻打开了药箱。
“先给少天止血。”喻文州说。
宋晓照旧负责起了警戒的工作，郑轩用无线电联系外面的医护人员带担架和足够多的绷带过来，然后一刻不停地寻找起黄少天和喻文州受创的罪魁祸首。
就是那条漏网之鱼，中等身材，样貌相当一般，穿着暗色的外套倒在一片瓦砾背后。尸体旁边有一把枪和三枚弹壳。
红线子弹的弹壳。
郑轩立即把这发现拿给徐景熙看。蓝雨的医生看到弹壳的眼神堪称绝望，赶忙指挥护工把黄少天抬到外面救护车上，喻文州也被拖上了另一辆救护车接受治疗。
黄少天的情况十分危急，那辆救护车直接拉着长笛驶向最近的医院，徐景熙随行。紧跟其后的另一辆救护车上，郑轩和宋晓陪着满身血、像是陷入了混乱的喻文州。
黄少天在他面前中枪，这冲击确实大了点，他恐怕真的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清醒过来。
无所事事的郑轩回忆着那个死在废墟之后的中年男人，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理解那三枚弹壳究竟是怎么回事——黄少天不可能给他开三枪的时间，以黄少天的身手，最多两枪，那人就该中刀毙命了。
又琢磨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郑轩索性要了一块消毒巾铺在腿上拆起枪。
他算是拆装枪械的个中好手，不到一分钟就把那铁疙瘩分解成各种大小零件。
“这把枪改过。”郑轩说，“改得不错。如果第一枪是单发，第二枪就是两颗子弹连发。”
所以打出三发子弹实际只开了两枪。他们也只听到两声枪响。
黄少天应该是用小刀撞碎了第一发子弹，在对方打出第二枪的时候挡在喻文州身前甩出了两把刀——一把直取对方咽喉，另一把仍旧去撞击子弹。
可是这一枪的子弹有两发，出膛速度与前面一枪恐怕相去甚远。对方当然是应声毙命于黄少天刀下，但去迎接子弹的小刀撞上第二发子弹时候位置已经偏离黄少天的预估，飞散的弹片钢珠伤到了他和喻文州。而第三发子弹则毫无阻拦地穿透那件只是聊胜于无的防弹衣，射入黄少天的身体里，炸裂。
这些推论郑轩并没说出来，其实只要有那把改造过的枪，蓝雨的每个人都能够推断出事情的经过。这些经过现在完全不重要，可能最在意黄少天究竟是如何受伤的那个人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现在他和他们坐在同一辆救护车里，由医生简单处理了伤口，拒绝了护士让他躺下来休息的建议，像个没事人似的在郑轩对面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坐着。
“不知道黄少怎么样了。”宋晓突然说。
黄少天的名字好像刺激到了一直默默坐在对面的喻文州，他抬起眼看了看宋晓，又很快恢复什么事都没有似的淡漠样子。
这状态明显不太对，两个人都怕再刺激到他，郑轩拼命压低了声音，“给景熙发消息问问？”
宋晓不动声色朝他晃了晃屏幕刚刚暗下去的手机。
“发了，等他回复。”
他们都还记得任务开始前，本来如胶似漆得让人羡慕的这对AO情侣正在吵架冷战。如果黄少天真的有什么闪失，他们简直难以想象喻文州接下来会如何。即使不是当事人，他们也不希望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此永远地停在这个地方。
另一辆救护车上，随车医生和徐景熙一起拼命地在与死神争抢黄少天。
近距离中枪，即使不是特种子弹，内脏器官的受损也应该相当严重了，更何况是为了一枪毙命而研发出来的红线。血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全速补液都阻止不了他的血压不断下降。这还不是问题的全部，内脏受损的致死征兆都争先恐后的显现出来，救护车上也没有条件做进一步处理，他们只能尽全力保证黄少天至少活着抵达医院被送进手术室。
“他是Omega？”再一次心肺复苏之后，随车的医生突然提醒了一句。
徐景熙点点头，猛然抓住了另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在脑内计算着日期，现在距离黄少天的下次发情期还有大概一周。他朝护士伸出手，“诱导剂。”
因为是军方直接派出的救护车，急救药品不至于缺乏，但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要这个东西，那护士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诱导剂是限制药品……”
“我知道，我签字，给我！”拿到那只小小的针剂，徐景熙几乎是片刻不停的把药水推进黄少天的血管里，然后才拿过救护车上的接诊记录在用诱导剂的医嘱后签下自己的名字，登记时间。那是新的限制药品，能够诱使Omega的发情期提前四十八小时左右，用药间隔四小时以上，即使用于抢救也不建议多次叠加用药。曾经看过的那些铅字在徐景熙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嘱咐护士设了一个四小时后的闹钟就又重新回到抢救过程。
脱去刚刚的惊惶，护士也倏然醒悟似的不必嘱咐就从药箱里取出一支Alpha信息素。敲开瓶口把液体直接泼进一只托盘里。
陌生Alpha的味道瞬间弥散在整个车厢。
包裹了性命垂危气若游丝的黄少天。
似乎是这样的挽留手段有了效果，黄少天的情况终于稳定了几分钟。徐景熙这才能稍微松口气。
他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震了两下，是宋晓发过来的短信。
黄少怎么样了？
徐景熙盯着这六个字，再看看刚恢复心跳连呼吸都还很微弱的黄少天，实在不知道应该回复什么。咬牙考虑良久，他草草打出一行字发了回去。
什么都别跟Leader说。
进手术室前黄少天的心跳又停了两次，闹钟响起补注射了第二支诱导剂之后他的情况还是不那么稳定。但即使还没有发情的征兆，徐景熙也不敢再补充药量了。
由更专业的外科医生接手了给黄少天清理腹腔修复内脏的精密手术后，蓝雨的医生走出手术室把接受过包扎正在走廊里输着液等黄少天手术结果的喻文州劝回病房去休息，然后跟医院借电话向监察局确认诱导剂的更多相关数据。
以黄少天之前遭遇过的那个案子为起点正式投入研发和使用的新药在数据库中并没有足够丰富的临床数据，连用过它的医生都不多。问了一圈，确认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徐景熙回到手术室与主刀的医生交流信息。
手术后黄少天被送进了监护室，监察局和Omega保护中心派来的医生查阅了他的所有病例，又做了一串简单的检查，安慰徐景熙：“已经有发情期前兆的体征，他又这么年轻而且健康状况良好，一定能坚持下来。”
忙得身心疲惫，徐景熙实在不想吐槽他对着一个大量脏器受损徘徊在死亡线上的O做出“健康状况良好”这种判断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草草点了点头把相关消息都转告喻文州，又回到监护室去盯着开始高烧的黄少天。
病房里始终充斥着Alpha的信息素，张新杰也建议暂时维持这样的环境刺激，希望Omega的繁殖本能可以把黄少天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黄少坚持住，Leader在外面等你呢……”
原点 70~71
跟我念：这是一只有良心的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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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衬衫长裤的喻文州站在飘着白纱的窗边。黄少天向他走了几步，却完全没有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低下头，脚下的地面被一层难以形容的蒙眬白色笼罩着，无论他怎么努力奔跑走动，都没办法靠近喻文州哪怕一步。
“Leader……”
喻文州转回头，极尽温柔地对他笑了笑，“少天。”
又努力了两次还是没办法接近喻文州哪怕一分一毫，黄少天索性站住不动了，“我在做梦？”
喻文州只看着他笑，不说话。
“算了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在做梦，每次做梦都一秒穿帮连点惊喜都没有。好歹这次的场景科学一点总好过之前那个按摩器的设定。我脑子里面是不是装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居然连这种玩意都梦得到……”
“少天。”喻文州打断他，“没有办法靠近我，你高兴吗？”
“嗯？”被他问得有些莫名，黄少天想了想然后耸肩，“反正是梦里，无所谓啊。”
“如果不是梦里呢？”
明明就是梦里——黄少天想这样回答，却突然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对面的“喻文州”不停自说自话。
“如果始终心怀芥蒂，我们之间的距离永远都没有办法拉近。”
“少天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
“你觉得一个Alpha对一个Omega的迷恋能够持续多久？在无法标记的情况下。”
“依存症对于少天来说真的有那么恐怖吗？胜过死亡？”
“如果是我的死亡呢？”
突然有黑影出现在喻文州身边，拿着一把改造过的格洛克。黄少天认得他的脸，是在军火库里面潜藏于木箱堆后企图偷袭喻文州的人。即使明知道是在梦里，他也无法保持冷静了。可是他没有刀、没有枪、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喻文州中枪，倒下。
血漫在地面，连那层蒙眬的白色都被染成殷红。
仿佛撕裂全部内脏的剧痛从胸腹蔓延开，伴着空气里喻文州似乎还带着笑的声音。
“黄少天，我厌倦了，不再喜欢你了。”
“我会有更多、更好的Omega。”
“可以标记，可以占有，全心全意的爱我，愿意留在我身边不追求所谓独立自由。”
“少天，你自由了。”
“高兴吗？”
……
忽而一阵恍惚，黄少天睁开眼。
疼痛和疲惫感像洪水一瞬淹没他的整个身体，属于发情期的躁动和空虚在这次洪流的冲击下只残余了一点点微弱的存在感。空气中飘荡着Alpha信息素的气息，清爽的味道让他相当熟�